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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后台

    第二次的登台亮相,经过充足的筹备和彩排,整场主持都很成功,荧幕前的杨影帝为人是走亲和路线的,他回答问题也很风趣幽默,台下的观众席数次响起掌声,就知道他有多得民心了。

    节目录完,陶主任说要请吃饭,所有人都可以去,不过他的重点还是杨影帝,这位是今天必须请过去联络感情的。

    杨佑骏本人有些犹豫,跟电视台的人一起吃饭,他还要端着架子,吃着累,没一口答应下来,就在场面在杨佑骏没有给准确回复冷下去的时候,沈蔚川捧着一束花从后门进来。

    每次录节目,都有粉丝啊或者合作工作人员送花过来,甚至极端一点,还有一些粉丝们为了让自己喜欢的明星能够多得两个镜头,给主持人送奢侈品、金银首饰都不再少数。

    沈蔚川送花进来,

    杜清柠第一次来北京,北京内圈的几个大景点不玩一趟,感觉太遗憾了,孟知陪她。

    孟知来过北京,曾经在什刹海附近小住了一个月,对周边的美食和景点存有一些印象。

    “你什么时候来的?是和宋总一起来的吗?”

    到什刹海,两人办理了酒店入住,杜清柠一进房间就喜欢上了。

    房间是明清古风的装修风格,所有家具摆设全是做旧的木质品,两张深色木雕床文雅大气,人躺上去都不好意思打滚,生怕太轻浮,糟蹋了一张这么有文化的床。

    孟知反应平平,含糊地“嗯”了声,回答后一个问题,至于前一个问题,她还在记忆里翻找答案。

    她走到窗边,打开深红的木窗,放眼望出去。

    杜清柠看见她眼底有着不可名状的情绪,好像在寻找熟悉的事物,又好像在不停地推翻,不停地重塑。

    “怎么了?这里和以前变化很大吗?”

    “还好,比以前干净很多。”不等梁如月有所反应,孟知径直走了过来。

    她声音平淡轻缓,听不出情绪,“我刚刚在上面闲来无事,刷了会儿微博。”

    什么意思?

    梁如月不解,却还是感到不妙,下意识拿出了手机。

    短短十分钟,孟知点赞的内容就上了热搜。

    #孟知点赞。

    #梁如月校园霸凌

    她脑内一轰,面色发白。

    孟知笑着朝她看去,忍不住提醒她,“你外表甜美可人,连我也不相信,可刚刚我一个人待着想了想,好像确实有可能,就一不小心点了个赞。”

    梁如月咬牙切齿,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连怼孟知的功夫都没有,就求着江壬赶紧撤热搜去了。

    一旁游孟已经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悄咪咪地告诉连浔。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孟知这副样子有点眼熟。”

    “像谁?”

    连浔恍然大悟,“宋清礼!”

    看着温柔和煦那挂,然后冷不丁地咬你一口,疼得狠。

    不过孟知这么做,像是事出有因。

    连浔一问,她也没瞒着。

    “信河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连浔毫不遮掩骂道,惹来经过的工作人员侧目而视。

    游孟觉得孟知太老实,“以后合同不要签那么早,特别是筹码还不够多的时候。”

    应该没有以后了,拍完这部她就会退圈。

    “干脆这样。”连浔直接拍板,他干涉不了信河高层的决定,但有人可以,“我让宋……信河的总裁,还有江壬,过几天你们一起吃顿饭,当面聊聊。”

    “信河的总裁是谁?”她想稍微了解一下,好对症下药。

    “多半你也认识。”连浔不敢说太死,“到时候你好好说,肯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这样吗?”孟知低下眸子,似在思索。

    天色不早,再晚恐怕打不到回家的车。

    “那你先回去,到时候我发给你餐厅的位置。”

    连浔担心宋墨早早睡去,再次错过。

    孟知走后,他直接给人拨过去一个电话。

    他查过了,这几天天气很不错,至少宋墨出门不会吹到风。

    所以,他完全可以代替宋清礼,来试着和孟知见个面。

    连浔早就觉得,他的病完全是因为整天闷在家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既然孟知是他的一个心结,不如把心结疏通。

    电话接通时,宋墨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听到孟知的名字后,才缓缓睁开眼。

    “她今天被信河的人欺负,甚至一个小孟星也仗势欺人为难她。”连浔长叹口气,“她再这样四处碰壁下去,我都怕她直接想不开退圈了。”

    “信河是怎么欺负她的?”酒吧内太吵了,她接了电话,说:“你等我一下,我这边太吵了。”

    直到走出大厅,走到酒吧外的街道上,她才停了下来。

    “好了,你可以说了,我还在外面。”

    “你好,请问是您是宋先生的朋友吗?”是一道陌生的冷静女音。

    孟知一怔,她拿开电话看了一眼,目光瞥到对面一个店铺开着的电视,正在播放最新的一则消息。

    因为音乐节来了太多人,通向音乐节的那条马路堵塞严重,音乐节点燃了乐迷们的热情,现场有人在外面喝了酒,酒后开车逆行,造成连环追尾,现场一片狼藉。

    接着,救护车特有的急促、响亮的警报声从眼前飞驰而过,孟知被这声音一惊,思绪才拉回现实。

    她的心脏莫名的砰砰砰在胸腔跳动起来,只凭着基本的反应能力回道:“是,我是宋清礼的……女朋友,请问你是谁?”

    “他出车祸了,现在在人民医院,我们找到宋先生的时候,他正在拨打您这个电话,所以我们就找到了你,您能过来一趟吗?”

    孟知身体一凉,差点站不稳,她伸手扶住墙,说:“他怎么样了?我马上过去。”

    “暂时还不清楚,这次车祸受伤的人很多,现在宋先生在手术室。”

    孟知不再问,挂了电话,也顾不得和小助手打招呼,急急忙忙就走到街边,坐上一辆在等接单的出租车。

    人民医院距离酒吧并不远,那司机并不想接这么近的单子,跑一趟还赚不到油钱。几次看向后视镜,但是孟知的脸色极其难看,一脸魂不守舍,他只好闭上嘴巴,一脚踩下油门。

    孟知现在心慌意乱,一心想尽快赶到医院,碰到一个红灯,她都急得把手指攥得紧紧的。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孟知把早就拿出来的现金递给司机,也不要他找钱了,推门就往医院的急救室冲。

    人民医院正好是连环车祸附近的几家医院之一,所以几十名患者拉来了近一半过来,现在医院乱成一片,所有休假的医生都call了回来。

    孟知直接冲到中心服务台,报了宋清礼的名字,问他现在出手术是了没有。

    她其实还希望是弄错了,护士看了她一眼,拿出一台沾了血的手机。

    孟知的力气忽然一下子从身体里被抽了出去,她接过手机,只靠着柜台,才没有跌倒。

    “他还没有出来,不过这里有些单子和费用,需要你补缴一下。”护士说。

    孟知点头,护士让她填什么就填什么。

    最后被带着缴完了钱,她走到手术室门口,在一群或哭或拥抱的人群里,找了一个座位缓缓坐下。

    手术室亮着的红色灯牌,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即使再坚强的人,看到这个标志也会软弱下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宋清礼会遇到这种事,手心属于宋清礼的手机被她紧紧握着,哪怕手机的棱角硌得她手疼,她也没有放开。

    度秒如年中,手术室的被终于被推开,孟知包括等待的亲属一瞬间都从椅子上弹起来。

    “宋清礼的亲属来了吗?”急救医生报着名字,方便认领。

    今天急救室还躺着好几个人,现在也不顾程序了,能把今晚应付过去,已经很好了。

    孟知连忙挤上前,声音颤抖着道:“我是,我是……”

    目光不由落到旁边的病床上,宋清礼睡着的面孔,让孟知的眼泪一下子汹涌地落了下来。

    医生看她这样子,表情都没变,这种情形他已司空见惯,说:“麻药还没过,等麻药劲过了,他就能醒了。”

    接着又说了宋清礼是多出骨折,是这批患者里比较幸运的,没有受到重伤,他后面那辆车的司机就惨了,送到医院就没了。

    孟知流着泪点头,医生交代完了,护士要推着人去病房。

    临走前,医生突然叫住孟知,把一个东西交给孟知的手上。

    连浔把孟知和他说的话原模原样讲了一通。

    宋墨的呼吸声都急促了些。

    “所以我和她说,改天你,江壬,她,坐下来吃顿饭,好好宋一下。”

    “我吗?”他压低声音问。

    “你姑且算信河前总裁,也不算骗人。”连浔道,“这种小事,想都不用想,宋清礼肯定不会管。”

    “宋清礼知道吗?”

    “待会儿我就给他发消息。”

    所有条件连浔都替他考虑清楚了,甚至餐厅位置也选好,给他发了过去,就看,宋墨愿不愿意迈出这一步。

    对面沉默了许久,应该是内心在博弈。

    游孟忍不住问,“可宋墨和孟知要真是成了,宋家长辈那边怎么交代。”

    “放心吧,真到那时候,宋叔叔和盛阿姨肯定会接受孟知的。”连浔信誓旦旦道,“整个宋家,其实只对宋清礼一个人严苛,因为他是集团的继承人,而宋墨,他开心就好。”

    过了会儿,电话里终于传出宋墨深思熟虑过后的声音,“后天下午。”

    “你别一下忽然装沉稳,我差点以为宋清礼拿走了你手机。”

    宋墨笑着道,“提前适应一下。”

    电话挂断后,连浔便给宋清礼发消息,告知他这件事情。

    杜清柠说的没错,孟知的确在推翻重塑一些东西,不过不是对什刹海的印象,而是她大脑深处的一段回忆。

    上次来北京,她和宋清礼并非单纯来旅游,如果用坐月子和散心可能会更准确一些。

    因为在那之前,孟知意外怀孕了,当时她刚读研一,有着大好的前程。

    怀孕来得措手不及,孟知想到如果奉子成婚,那她的学业就毁了,连带着将来工作也不好找,而宋清礼刚回到宋家,一切都不稳定。

    孟知问宋清礼怎么办,宋清礼说全听她的,如果她想生,他就负责养,如果不生,他也绝无怨言,对她不离不弃。

    孟知狠狠心,去做了手术,宋清礼一天24小时陪着她。

    医院出来,宋清礼便带她来了北京,每天好吃好喝,带她到处游山玩水。

    使得她很快恢复了状态,也很快将这件事遗忘。

    那时候,孟知总会想,他们还有很长的未来,宋清礼对她那么好,她有什么好担心。

    现在她突然想起,宋清礼当时偶尔表现出来的后怕和庆幸,可能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他后怕的可能是她坚持奉子成婚,他庆幸的可能是她最后的决定,正是他所期望的。

    炽热的风从荷花池吹过来,吹过红墙黑瓦,吹过窄巷胡同,带着烈日的温度和锦绣繁华,孟知却感觉从头顶凉到脚底,脸色瞬间苍白。

    孟知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们更想我早点结婚,不过,我已经结过一次婚,不会再轻易结婚的。”

    沈蔚川听了她的话,没有吃惊,他早知道她离过婚,“前一段婚姻失败,所以你就对所有的男人都失望了吗?”

    孟知一怔,意识到沈蔚川的话太过越界,她沉默下来,望着沈蔚川没有说话。

    沈蔚川向她再次靠近,目光专注而柔和地看着她:“孟小姐,我能邀请你做我下一支舞的舞伴吗?”

    第 42 章 答案

    宋清礼到达晚宴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因为等沈以彦而迟到了一会儿,沈以彦要接自己的女伴来,对方正好在附近拍硬照,摄影棚离凤凰台不远,听说今晚的晚宴有杨影帝参加,就说让沈以彦一定要带她过去。

    沈以彦在谈恋爱的时候,对女方一向大方,反正他和宋清礼都被邀请了,带不带人都随他们的便,没必要为这点小事,拒了女方的面子。

    他们进去的时候,现场已经都是人了,该到的都差不多,陶主任本来还在门口迎客,现在已经站在场内和人左右逢源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只有沈以彦的女伴引起了一些好奇的目光。他的女伴近些天事业顺风顺水,身上新的代言合约不断,不少人背后说她背后有了靠山,一看果然。

    视频里另一个走红的主人公,最近几天也不太好过。

    晚上刚结束一场应酬,被众星拱月地从高级会所簇拥出来,踏上劳斯莱斯,车门关闭,一切纷杂阻隔在车外,莫名其妙地,宋清礼感觉自己陷入了黑暗。

    空虚和寂寥在悄无声息中,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涨潮似地吞没他。

    李唯开车,问他去哪。

    宋清礼翻了翻手机,那个将他丢在街头淋雨的姑娘拉黑了他,他也不知道去哪。

    他将网络上有关他俩的视频看了个遍,也全都收藏了,每条恶意或负面的评论,全部找人删除,只保留了正面的和好听的。

    车窗降下,月朗星稀,八月的夜风燥热地吹进来,惹人一身烦躁。

    宋清礼将车窗又快速升上去,将空调调到低温。

    手机响,是老朋友何嘉晟。孟知在便利店里买了两个饼干,来到教学楼后,坐在台阶上,从包里将猫罐头拿出来。

    原本空旷的台阶上,顿时站满了猫,试探着往孟知身边蹭。

    校园里的猫猫都很干净,她就任由它们坐在自己腿上,就是太过膘肥体壮,一时间都挤过来,她有些受不住。

    你一口我一口,猫罐头逐渐见底。

    她正准备拆开另一罐,忽然间若有所感,顿住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

    不知道宋清礼在她面前站了多久,总之当孟知看向他时,他黑亮的皮鞋上已经多出来一个猫爪印。

    他演讲时,孟知相隔太远,没大看清他这副模样。

    去看望秦敏,也不敢在旁人的注视下,肆意打量。

    现在,她倒是可以孟目张胆地看着他了。

    往日,宋清礼都是衬衫搭配西装,今天他穿着条浅色牛仔裤,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身上的沉稳冷静褪去几分,更多的,是符合他年纪的随性与孟亮。

    孟知见过宋清礼少年时期,也再次遇见作为男人的他。

    却是第一次见,他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模样。

    猫咪因为吃不到罐头,在喵喵叫。一声一声,仿佛在挠过她的心脏,滚烫无比。

    孟知看着他的眼睛,也难以维持冷静,从原先的清澈平静,到被搅和到云雾迷蒙。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移视线,去拆猫罐头。

    其实现在,是她问出心中所想的最佳时机。

    可到这个关头,孟知忽然想通了。

    即便他记得她,又如何呢?不过是陌生的两人,多了段只有一个人在意的回忆,而另一个人,无动于衷。

    所以,她没说话,不过低着头喂猫。

    宋清礼的目光未曾从她身上挪开过,却不露声色,他本就是个极少外露情绪的人。

    适才孟知细微的波动,被他捕捉到眼底。

    即便是她情至深处时,宋清礼也很少看到她这样的眼神。

    是……因为他今天格外像宋墨?

    所有人都说宋墨对孟知一往情深,可宋清礼清楚,他们是两情相悦。

    那晚孟知看见他面容时的慌乱,骗不了人。

    而她违背经纪人的意愿,却同他破了戒,不就是因为,他那张同哥哥相似的脸?

    宋清礼不会愚蠢到认为孟知喜欢的是自己,在此之前,他和孟知连面都没见过。

    而她和宋墨,同学,同桌,同心。

    只不过这颗心,被他横插一脚罢了。

    被人当作替身,他毫无波澜,毕竟,他对孟知,也不过出于那些隐晦的心思。

    这样很好,他不会对哥哥的女人动心,孟知和宋墨之间,也再无可能——没有人可以忍受,和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做/爱,她分得清,究竟是因为谁悸动吗?她又能在床上,彻彻底底不想起他?

    “孟天,卡曼。”宋清礼忽然出声。

    他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件事。

    孟知还在走神。

    “没时间?”他轻声询问。

    “有,有的。”孟知清醒过来,连忙答应。

    这些天看剧本,看得她头昏脑胀。

    也的确,需要一场发泄了。

    受从小生活环境影响,她其实算一个比较保守的人,清天白日里说这些,她的脸一下滚烫起来,连忙转移话题,“你要和我一起喂猫吗?”

    宋清礼没回答她,而是直接倾下身子,半蹲下来。

    他顺手将一直拿在手上的葡萄糖口服液递过去,是他刚刚外卖让人送的。

    孟知愣愣地接过,就听他不咸不淡道,“回家路上别晕倒了。”

    “谢谢。”她听出是嘲讽,但也没反驳,毕竟确实有这种概率出现,大学的时候她在图书馆里学得太忘我,一头扎进书里,等醒来时,天都黑了。

    将口服液塞进包里,她抱过来旁边一只狸花猫,想摸摸它。

    而当她伸出右手,触向小猫的脑袋时,手背倏忽被温热的柔软覆盖。

    两人皆是一顿。

    还是宋清礼先反应过来,在短暂触碰后收手,指尖从她的光滑的手背上划过。

    “抱歉。”特殊情况外,他不会随意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我以为你是让我摸它。”

    皮肤上还有些酥麻,孟知语无伦次,“你,你摸吧,我很乖的。”

    她顿时脸红,“不是,它很乖的。”

    宋清礼微弯唇,怕笑出声她太窘迫,便一直憋着,等缓和后才道,“你摸,我家里养了狗,怕被闻出味。”

    孟知打心里觉得宋清礼是个很好的人,他连狗的情绪都在乎。

    既然他不摸,她便放肆地揉了揉。

    孟知通体很白,手也是。

    纤长的手没于狸花猫浅短的毛发下,末端指甲修剪得整齐,泛着淡粉色。

    宋清礼起身,没敢再多看。

    目前国内最大的社交网络平台叫蓝星,何嘉晟是创始人,也是宋清礼的大学同学。

    两人商务合作频繁,臻邦集团每年的广告费大部分都投在蓝星。

    何嘉晟打电话来也没什么事,就是看到了那些视频,特意给宋清礼送几句嘲讽:“你俩吵架就吵架了,还想干爆我的服务器吗?”

    宋清礼揉着眉心,回怼:“你服务器塑料做的?”

    “你这叫占用公共资源。”

    “你那资源不就是消遣吗?我给你带来多少日活,你赶紧拜拜我吧。”

    “你是我祖宗?我拜拜你?”

    “我是你上帝。”

    两人你来我往,没营养地怼了一会,何嘉晟想挂电话,宋清礼逮住他不放。

    谁叫他撞到枪口上了呢?

    汽车路过一条河流,河堤上有人在夜钓。

    鱼竿下撒一把鱼食,很快就有鱼咬了钩。

    宋清礼看着那垂死挣扎的鱼,暗暗骂了声“愚蠢”。

    孟知总说他是鱼,喂不熟,那可不,被她喂熟了,他还有自由吗?

    挂了何嘉晟的电话,宋清礼做了个决定,对李唯说:“订周五的机票,去北京。”

    这个答案并不难想象。

    他又抬头看了一下孟知的背影,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退出了聊天框,给沈以彦发了一条消息,说:“我回去了。”

    沈以彦没有回复。

    意料之中,他还有女朋友。宋清礼也没有等他,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会场。

    第 43 章 朱丽叶玫瑰

    孟知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宋清礼,她没太看清,就被身边的沈蔚川吸引了注意力。

    沈蔚川说话的语气很认真,表情也很正式,孟知不好意思走神,只好收回视线仰头望着他。

    跳舞,孟知高中就学过,学校不管举办圣诞晚会还是一年一度的校庆,都有交际舞的需求。学校顺势而为,开设了这门选修课程。

    沈蔚川没有给孟知太长犹豫的时间,就推了她一把。孟知也没有找好借口拒绝他,这段时间沈蔚川帮了她许多,人也不难相处,他就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还是大大方方的,让孟知有一种自己拒绝他都显得自己没有理一样。

    昨天,在宋清礼的车里,孟知听见男人说出那句“恐婚”时,被震惊到了。

    第一反应是愤怒。宋清礼看她拧着眉,知道她是编不出来了,随口一说,“挺好的人。”

    孟知抬起头,附和了一声,“嗯!”

    秦敏疑惑,“欸?你们不是今天才遇见。”

    孟知当作没听到。

    秦敏待会儿要上课,没细究,开始收拾上课要带的教案。

    “那秦老师,我们就先走了。”孟知怕下课之后人太多。

    秦敏:“好,记得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孟知笑着点点头。

    打过招呼之后,四人离开。

    在楼梯间,连浔提议,“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

    站在宋清礼身边,孟知脸上的温度自始至终没下去过,她怕在餐桌上,更装不下去,婉拒道,“待会儿,我想去喂学校的猫。”

    连浔连学校有哪些设施都不知道,更别说学校的猫了,没什么好说的,转头问,“宋清礼你呢?”

    “我得回家吃饭。”

    “那好吧,我和游孟去吃。”宋清礼两个月才回家一趟,他总不好拦着。

    连浔和游孟在后头搜饭店,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同前边两人拉开了距离。

    “你要喂的猫,是在教学楼后面?”宋清礼在她身边,缓声询问。

    孟知呼吸一滞,心脏像弹力球一样,快要跳出嗓子眼,“是……”

    她发音艰难,“你也去喂过吗?”

    “没有。”宋清礼透过窗,眺望远处,“只是印象中,确实有几只可爱的小猫在那儿。”

    记得猫的话,会不会也记得她?

    她还想问点什么,“那你……”话还没出口,她一个没踩稳,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前倾去。

    世界天旋地转,孟知两眼一黑。

    离摔得四仰八叉只差一步,她被身侧人结实有力的手臂接住,猛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当中,男人的凛冽清新的气息顿时钻入她的鼻端,

    孟知浑身无力,纯靠搂着她腰的臂膀支撑着,像只柔若无骨的猫,趴在身前人怀中。

    即便在床上,两人也没有抱得这般严实过。

    宋清礼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怀中的女人会这么柔软,仿佛一用力,就能将她碾碎。

    他不觉呼吸一紧,“注意脚下。”

    孟知头还晕着,想和宋清礼借力,将自己撑起来。

    就在她反手扶上男人肩膀时,掌心下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睁开眼,对上双幽深炙热的眸,仿佛要将她融化和吞没。

    孟知太过熟悉这种眼神。

    她连忙松开手,身体却不觉倒下去。

    宋清礼再一次用手托住她,从口袋里找出秦老师给的糖,咬开包装。

    “张嘴。”

    略微粗糙的拇指擦过她的唇,将冰凉的糖塞入她嘴里。

    孟知不觉长睫一颤。

    吃了糖之后,她可以扶着墙自己走路了,此时连浔也从上面下来,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宋清礼替她解释,“低血糖。”

    游孟问:“减肥减的?”

    孟知不好意思说自己这几天老忘记吃饭,干脆没说话。

    宋清礼蹙了下眉。

    适才怀中的那副身躯,的确太过清瘦。

    “你真的不和我们去吃饭吗?”下楼后,游孟问。

    “我好多了。”至少头不晕了,孟知还准备待会儿去便利店买几个饼干,“我对我自己的身体有数。”

    出教学后,分道扬镳。

    孟知先去便利店一趟,然后再去喂猫。

    宋清礼和连浔他们一路出去,到校门口时,却忽然打了个转儿。

    “落东西了?”连浔问。

    “替我哥去要几张孟知的签名。”他没瞒着自己准备去找人。

    连浔小声叹了口气,其实今天,他本来是来撮合宋墨和孟知的,没想到宋墨没来,来的是宋清礼。

    “挺好,也算弥补你哥的遗憾。”

    “很遗憾吗?”宋清礼轻笑,自问自答,“是挺遗憾的。”

    咦?

    连浔怎么从里面听出冷嘲热讽来?

    和杜清柠的想法一致。

    孟知叫停车,开了车门就往自己车的方向跑,宋清礼追上来,两人淋着雨在大街上吵了一架。

    宋清礼去拉她的手,孟知甩开他,大声质问:“你恐婚?你为什么恐婚?是我让你恐婚吗?你要不想和我结婚就直说,别拿恐婚当借口!”

    刚才坐在车里看雨,还觉得很美,这会儿雨细细密密地往人身上扑,冰凉如丝。

    男人站在路灯下,逆着光,颀长深隽的轮廓周围起了一圈白色毛边,衬得他倨傲冷沉的气质更为强烈,好像二次元虚构的人物,一点儿也不真实。

    孟知眼眶模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大街上车来车往,鸣笛声四起,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清。

    宋清礼从身后双手揽住她,想将她带回车里,可孟知不肯去,她要上自己的车,但她的车可能落后太多了,视线里还没有出现。

    宋清礼只好将她带往人行道,怕她不冷静,紧紧扼住她的手腕,眉睫如漆:“这不是借口,是我真的恐婚,看看我父母,他们结婚离婚结婚离婚,还有幸福可言吗?”

    宋清礼父亲结过三次婚,现在六十多岁了,还在和现任妻子打离婚官司,宋清礼母亲第二任丈夫是她一起工作了很多年的同事,说起来知根知底,可结婚不到三年就离了,现在单身。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孟知知道他们的事,但没想到这些对宋清礼有这么大的影响,可人总不能因噎废食吧,“还是你觉得我们结了婚就会离婚?你对我们的将来一点信心也没有!”

    “我怎么没有信心?我对你的感情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但我害怕结婚也是事实。”

    宋清礼低下头,侧了侧宽阔的身背,想给孟知挡住一点风雨,可是风雨早就从四面八方侵袭了他们,两人这一会全身湿透了,连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潮湿的雨气。

    他说:“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很离谱。我认为我们感情这么好,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比那些结了婚的人幸福快乐,这不就够了吗?”

    “你怎么这么渣呢?”孟知长长冷笑了一声,有液体淌过唇角,她用手背抹了下,是苦涩的,“我就是想结婚!你要不想和我结婚,为什么要在我爸妈面前说那样的话?”

    “我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并不违心。我始终相信你是我最合适的人生伴侣,但人生伴侣不一定非要结婚对吧?”

    “不结婚算什么?床伴,炮友?你和我爸妈说我俩会好好商量,原来你就是想说服我和你维持这样一种关系?”

    “是男女朋友,是恋爱关系。”

    宋清礼纠正她,拧成弓形的眉峰沾染了雨珠,直密的眼睫上也是,好像凉薄的湖泊落满了雨,

    可是孟知浑身湿透了,脸色苍白,双肩不自觉颤抖,雨和失望让她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窖。

    “可惜我不想只做男女朋友,我要结婚。”

    晶莹泪水里,她的汽车缓缓驶来,她抬手拦下,上车前,丢给男人最后一句话。

    “宋清礼,如果你不能和我结婚,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这一句不是逼你,是我的真心话。”

    装作手机不在身边?孟知心里权衡着,宁愿麻烦一点,都不想听宋清礼的声音。

    响铃就要到自动挂断的时间,孟知看到屏幕一跳,通话结束,心里一松。

    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一双擦得光亮的黑色皮鞋,一只手指修长、指甲修剪整齐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拿起她的手机。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宋清礼的声音在她耳边乍然响起。

    孟知猛地抬起头。

    第 44 章 回避

    宋清礼背对着汽车灯光,白色的光线给他的身体轮廓镀了一层白边,亮暗的鲜明对比,让孟知一时无法看清宋清礼的脸。

    宋清礼似乎注意到这一点,又往前走了一点,然后回头对着司机做了个让他把车开走的手势。汽车沿着小区的路道往前重新驶去,暖黄色的圆锥形路灯光圈再次出现在夜色里。

    孟知这下看清了宋清礼的脸,一个人好不好看,看他禁不禁得住由头顶的光线直接投下即可知道。

    这种光线最是无情,会让一个人脸部的缺陷无所遁形。

    三年前,孟知得奖的广告,是一条有关老龄化的公益广告。

    广告从空巢老人入题,老人每天承受孤独和病痛,却为了不给子女压力,隔着电话线,嗓门高亢嘹亮,报喜不报忧,电话挂断后,漫天飞舞的落叶,带起无限惆怅和茫然。

    这条广告不足一分钟,和一般的大制作相比,内容平淡朴实,却使观众产生强烈的共鸣,以小见大,直击心灵。

    三年过去了,圈里还会经常提起,都夸孟知有灵气,不浮夸不做作,能从生活中捕捉到最真实的人性。

    今年全国广告大赛又开始征选了,而且再过两个月,正好是十一国庆,也是为祖国母亲献礼的时候。

    台里对此很重视,希望广告部再夺桂冠,广告部也将之作为年度重头戏来办,几轮高层会议之后,重任落到了孟知肩上。

    孟知接到任务,便在内部展开讨论,最后拟定了一个现在社会上热度比较高的话题,那就是有关年轻人“恐婚厌婚”的问题。

    为了拍好这条广告,孟知申请成立了摄制组,一部分同事负责街头采访,另一部分负责采集问卷,而她自己则通过关系,拿到两张相关专题讲座的听课证,准备去取取经。

    讲座地址在北京大学,为期五天。上三楼后,转个弯的功夫,就到了秦敏办公室。

    国际学校,老师办公室内的设施也是数一数二,宽敞的办公室里两个工位,每人配备一张桌子和电脑,甚至还有咖啡机和冰箱提供使用。

    见他们都进来了,秦敏从抽屉里抓了把糖出来,笑盈盈地看向孟知,“我记得你喜欢吃草莓味的,这个先给你。”

    孟知连忙伸出手接过,乖巧地说了声“谢谢”。

    连浔拿了颗薄荷味塞进嘴里,“我就知道秦老师最喜欢你,以前老师偷偷给你带吃的我都看见了。”

    “那是我妈妈拜托秦老师给的。”孟知解释。

    “怎么不早说,害我嫉妒好久。”

    办公室里笑得热闹。

    旁边过来交作业的学生认出了孟知,一脸兴奋,“是孟知学姐吗?秦老师老在课上提你,说学姐特别聪孟还很勤奋,让我们向你好好学习。”

    孟知有些受宠若惊,她以为以她现在在娱乐圈的风评,只有被当作反例的可能。

    她浅笑着看向秦老师的学生,“那你也好好读书,到时候秦老师就会以你为例子。”

    “我要考剑桥!”学生兴高采烈道。

    “加油哦。”孟知语调柔和。

    旁边,宋清礼见着这幅场景,低眸朝她看去,唇边若有若无的笑。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窗外的阳光倾泻进来,穿透孟知纤长浓密的睫毛,变成碎光,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连绒毛都清晰可见。

    宋清礼知道孟知漂亮,却没想过,在朴素平常的环境里,她会是如此动人心魄的存在。

    毋庸置疑,即便穿着校服,她也会是最出类拔萃那个。

    也难怪,哥哥暗恋她多年。

    孟知本就心不在焉,一会儿没听,就跟不上他们聊天的节奏了。

    秦敏忽然念叨起连浔的往事来,说他不听话,喜欢逃课,作业也不交,一副公子哥做派。

    连浔也不介意,一边笑一遍捧哏。

    孟知偷偷挪到宋清礼身侧,小声问,“你和连浔,是好朋友吗?”

    “家里关系很不错,从小我们认识。”宋清礼承认,又毫不犹豫撇清关系,“不过我读书的时候,很认真。”

    孟知知道他在国外上学,自然不可能跟着连浔鬼混,“英国的高中生活,是怎么样的?”

    “很好奇?”身后人道。

    “我还没去过英国呢。”

    “那等你下次去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告诉你。”宋清礼看似答应,实则回避。

    孟知说“好”,低垂眼睑,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低落。

    宋清礼很耐心,大部分时候很温柔,却是个有边界感的人,她一早知道。

    “好了好了,女朋友在这看着呢,给我留点情面。”连浔捂住耳朵,躲到游孟身后去,“秦老师您再说,我女朋友估计不要我了。”

    孟知朝游孟看去,从她脸上瞧出十分的欣喜。

    “他们……原来是男女朋友吗?”

    宋清礼想了想如何精准地表述,停顿片刻后道,“跟了五六年了,不是也是了。”

    游孟大概很喜欢连浔,而连浔的心思,却不大孟显。

    孟知莫名感觉胸腔被勒着,闷得慌,她挪开目光,看向别处,却不想,正好同秦敏对视上。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秦敏笑盈盈地扫过她和宋清礼,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就证实,“上学的时候就觉得你们挺登对,果然在一起了。”

    孟知直接愣在原地。

    宋清礼则微微挑眉,眸色隐晦。

    都说有过亲密接触的人之间,会有非同一般的磁场,孟知终于感受到了,自始至终,她和宋清礼离得都不算近,却被秦敏瞧出了端倪。

    秦敏老大一把年纪自然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孟知干脆否认得彻彻底底,“我们,我们不是,今天在学校才遇着的。”

    “这样吗?”秦敏有些失望,她还以为……

    宋清礼没想到孟知否认得这么快,替她想好的说辞咽了回去,干脆模仿宋墨平常说话的语气,配合她,“演艺圈里的人,应该不能随意宋恋爱。”

    “看来读书的时候我不该替你拦那一堆情书。”秦敏很是苦恼,又联想孟知的性格,忽然福至心灵,灵魂一问,“我的好姑娘,你不会到现在,都没恋爱过吧?”

    孟知:“……”

    还真没有。

    她的字典里没有早恋这个词,大学又被孟教授和许教授看着,进娱乐圈之后,因为太忙,甚至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

    宋清礼看着她过分红的脸,陡然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过了会儿,孟知终于憋出句话来,“有的,有在宋婚论嫁。”

    宋清礼抿成条直线的唇终于松了一松,神情恢复正常。

    冷静下来后,他判断这话,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

    秦敏有些惋惜,“我刚想说你和宋墨可以试试。”

    孟知透过秦敏反光的杯子,向侧后方打量,看到宋清礼面无波澜后,敛回目光。

    秦敏又追问,“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哪知道,她都没见过。

    之所以劳师动众去北大听课,一是授课老师都是德高望重的社科专家,听课证来之不易,二是孟知认为自己是向往婚姻的人,不太能够感同身受地共情恐婚族,想要深层次地了解这个群体,就必须理论和实际全方位进行。

    可是谁能想到,和她同床共枕了几年的男人,会从他亲吻过她的薄唇里,清清楚楚地听到“恐婚”两个字。

    飞机昂扬,越过万米高空,云层弥漫,不见日光。

    孟知目光投在舷窗外,却没有在看风景。

    杜清柠座位挨着她,对她说谢谢,这么肥美的差事带她来北京。

    孟知没在意,鼓励她好好干。

    杜清柠和她同一年进的电视台,四年了还是合同工,没有编制。

    孟知因为两个人的名字都带水果,对她格外照顾一些,偶尔也会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会想自己如果不是有宋清礼这层关系,她现在可能和她差不多。

    两人聊起恐婚族。

    杜清柠说:“都是伪恐婚,其实是缺乏安全感,没有遇到对的人,遇到了,谁不想结婚?”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开会总结过,还归纳出几大原因,不过都是从女性角度。

    孟知问:“如果一个男人说他恐婚呢?”

    杜清柠不假思索:“那他肯定是渣男。”

    “为什么?”

    “他不想负责,用恐婚做借口。”

    她没有让宋清礼回避这个问题。

    他们的结婚是假的,离婚是假的,也根本没有相恋过,一切都是孟知的一厢情愿。孟知心酸地想。所以,宋清礼不需要回避,她现在也不想回避。

    宋清礼皱起眉,看了看她,靠近了孟知,孟知这次偏过头,宋清礼没有再接近,退了回去。

    他想着孟知的话,然后斟酌地、试探性地问:“那我追你,好吗?”

    孟知一怔,望着宋清礼没有说话。

    宋清礼却像是下了决心一样,又重复道:“孟知,现在换我看着你,可以吗。”

    第 45 章 可爱

    追人还需要同意吗?孟知回想起以前追过她的男孩子,没有一个要她同意的。往她抽屉里塞早餐、牛奶,还有胆子大点的,直接给她点奶茶,她不接受,那些人也不管。

    宋清礼现在这么说,好像她可以拒绝,如果她说不,他也会尊重她的意见。

    宋清礼看着她,目光直勾勾的,这双从来装不下任何人的眼睛,孟知现在却从里面看到了自己。

    他看得如此专注而认真,好像她就是他此刻唯一需要关注的,他的眼里只有自己,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吃过饭,宋清礼从汽车上拿来一只红色锦盒,作为寿礼送给孟望舒。

    孟望舒打开,没想到是徐悲鸿的画,画上的马栩栩如生,是真迹。

    “这太贵重了。”孟望舒难掩欣喜之色,将画铺展在书桌上,左右用镇纸压住,弯下腰细细品鉴。

    他平时的爱好就是书法和作画,最欣赏的就是徐悲鸿的画。

    但爱画之人都知道,徐老先生的画不是进了博物馆,就是流于收藏界,在艺术市场被誉为“龙头股”,可见其价值之高。

    宋清礼双手插兜,站在书桌对面,云淡风轻地陪着赏画,一句不提花了多少钱。

    窗外云散雨收,满院的翠绿欲流。

    宾客陆续来访,每个人都要围着画赞誉几句,顺便艳羡一番孟校长,家里有位身价逆天的总裁女婿。

    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孟知看着台上的宋清礼,猜想那段经历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再次见面,他们做着最亲密的事,却对彼此十分陌生。

    许是台上人太敏锐,意识到有人注视着他,刹那间,两道目光交汇,孟知胆战心惊地低头,台上投来的目光却挥之不去。

    她紧紧地握着自己包柄,压抑着心底穿过的激流。

    发言很快结束,连浔起身,“走吧,我们去看看秦老师,话说秦老师的办公室在哪?”

    孟知随之起身,“一楼应该有指引牌,我们去找找。”

    不过迈出会议厅一步,面前便落下道阴影。

    适才还在台上的人,此刻,离她不过半米距离,正垂眸注视着她。

    孟知喉咙有些发紧,不敢抬头看人,生怕露馅,发出的那个音节也被她咬在舌头里,“宋……”

    她该叫他什么,宋墨,还是宋清礼?

    他不是宋墨,可孟知也叫不出宋清礼,孟孟两人生疏得很,她怎就轻易地认出他来。

    连发现她没跟上,回过头的连浔,也毫不犹豫地叫了声“宋墨”。

    那个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上宋才见,孟小姐这就认不出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她上方落下,带有玩味。

    孟知仿佛猛然惊醒,连忙接了句,“宋先生。”

    “叫我名字。”

    她磕磕绊绊道,“宋、宋清礼。”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床下,她都没有这么叫过他。

    宋清礼这两个字,念得不标准就是“宋情”,念标准了,也得上齿擦着舌才能念出来。

    仿佛,单是这个名字,就带有无限缱绻。

    宋清礼原本低眸看着他,此刻却挪开目光,恰好连浔反应过来,赶紧狡辩,“这次你扮你哥也扮得太像了吧,连我都没认出来。”

    “让你认不出来,不是很难。”宋清礼淡淡道。

    连浔第二次狡辩,“你看,孟知不也没认出来。”说着他看向孟知,“上学的时候他就老扮演他哥。”

    宋清礼唇边含着笑意,“说不准,哪次上课你旁边坐的是我。”

    闻言,孟知长睫下漂亮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淡色的眼眸稍微一抬,便在阳光下,像颗水晶一样漂亮。

    “骗你的,我没替我哥上过课。”宋清礼怕人真信了,倾过身子同她解释。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在察觉到她神情短暂低落后,眯了下眼睛。

    “嗯。”

    她只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随着会议厅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担心会有更多的人去找秦老师,他们打算立即去教学楼。

    连浔和游孟走在前面,先去找指引牌。

    孟知在后边小声和宋清礼道,“我们去看望老师。”

    “嗯。”他回家,不过顺路和孟知走一道。

    走到教学楼门口,秦老师迎面从教学楼下来,瞧见他们,立即眉开眼笑。

    连浔先打招呼,“秦老师,我们正准备去看您,就是没找到您办公室在哪。”

    “那可好,我办公室就在这旁边。”秦敏往后看了一眼,“孟知,宋墨,你们也是一道的吧?快来,老师给你们糖吃。”

    被点到的两人,都顿了下来。

    孟知看了宋清礼一眼,“我和秦老师解释一句就好。”

    “我现在,顶着的是我哥的身份。”宋清礼道。

    况且他也不是那么想回宋家。

    “那待会儿,你站在旁边一旁,保持沉默。”孟知搜刮出一切对宋墨的印象,“反正,宋墨以前也不大爱说话。”

    “记性这么好?”宋清礼的声音不知不觉冷了下去。

    “很好的。”她实话实说。

    中午到酒店,贴着巨幅“寿”字的大厅里,高朋满座,到处洋溢着欢乐喜庆的气氛。

    宋清礼端着酒杯,陪孟望舒应酬,一身矜贵,沉稳大气,脸上微笑恰到好处,迎来送往中,姿态大方,又从容自如。

    人们除了给寿星祝寿之外,更多的话题全都围绕在宋清礼身上,谁叫他太惹眼了呢。

    即使不提宋家的背景,就他自己,长相、气质和学识都是人中龙凤。

    单单那张脸,肤色冷白,清隽英挺,面部轮廓没有一点赘余,眼尾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仿若一切谈笑都是客套,不与人交心,可是他淡粉的薄唇稍微展露一点笑意,又会觉得他撒了恩泽,让人为之倾倒。

    长辈们个个都很关心他和孟知的婚期,年轻女孩则围在一起偷偷看他,羡慕孟知钓到一个金龟婿,年轻男孩也不闲着,悄悄将他当标杆,比对自己的差距。

    大厅里几百人的目光,像星星点灯似的在宋清礼身上来来去去。

    快结束时,宋清礼回到孟知身边,扯了扯衣领,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低声感叹:“你家亲戚真多。”

    孟知碰了碰他的酒杯,莞尔:“有你家多吗?”

    她心知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今天的忍耐力可谓达到了峰值。

    宋清礼勾唇,惫懒地笑了声。

    如果刚刚还不确定,但是现在孟知已经完全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沈蔚川的话太过暧昧,而且他好像不想再隐瞒或者暧昧,直接的、果断地告诉她,他对她很有好感。

    孟知眨了眨眼睛,干巴巴地说:“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

    沈蔚川这次拨了一个电话过来,孟知咬了牙,心里艰难抉择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里,沈蔚川说:“……孟知,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其实我是想和你从朋友做起,慢慢接触你,让你对我产生好感。

    “但是每次你出现在我视线里,我都变得不像自己,你真的好可爱,我没有办法不动心。”

    第 46 章 秘密

    孟知中午吃饭的时候,收到了茂茂的消息。茂茂单独发给她的,发完之后,又问她有没有空。

    茂茂说:“我看到了祺祺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吃饭。”

    孟知看到这条消息有些惊讶,接着就回茂茂:“你等我几分钟,我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电视台大楼有专门的茶水间,但是孟知不打算过去,中午时间,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太多,万一说点私人的事情被人听见,徒增烦恼。

    她等了一会儿电梯,做了电梯上了顶楼。

    傍晚两人告别父母返城,叫了两位代驾,孟知跟着宋清礼上了他的车,她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两人都有些疲惫,孟知抱着宋清礼的胳膊,歪着脑袋靠在他身上,宋清礼微微侧身,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自己则仰颈在头枕上,阖眼假寐。

    孟知动了下,抬头看他,那双合上的眼眸,细隽狭长中带着燕尾的弧度,五官轮廓在暗淡的车厢里犹如雕塑,灯影划过仰着的下巴和锋利的喉结,禁欲中莫名一种性张力。

    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眼就让人心动,难为今天宴席上的人全都喜欢他。

    孟知半侧脸颊贴了贴他,伸过一只手抱在他窄腰上,宋清礼感应到她的柔情,低下头,薄唇在她额头上轻轻啄了下,将她搂得更紧些。

    进入市区,宋清礼向司机报了他家的地址,孟知说不去,叫司机到路口放她下车,她回自己家。

    宋清礼拉住她的手,倾身问怎么了。

    孟知笑起来,看见男人眼里一丝隐忍,大有检讨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够,没哄好她。

    她老实说:“我明天要出差。”宋清礼带着懒调的声音在包间里漾了一圈,此起彼伏的倒吸声淹没在脉脉含情的伴奏中。

    不知道是谁手里的叉子掉到了羊毛地毯上,混着微弱的空调风声发出混沌的轻响,周围人浑然不觉,灯光扫过中央三两人群,却远不及浸于暗色下高挑疏懒的男人半分灼灼。

    孙文荣率先反应过来,给尤子晴使了个眼色,后者如梦初醒地招呼服务生把一身狼狈的女人请出去。

    在场认识宋清礼的人都熟悉他的性子,几个公子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把自己带的女伴和明星都打发走了,原本衣香鬓影的场面瞬时清淡许多。

    “呦,还以为你没空来了呢。”

    率先打破现场沉默的是在圆桌旁坐着的女生,她不经意抚了抚鬓边烫染得当的卷发,笑意盈盈地望向懒洋洋往椅子上一靠的宋清礼,语气熟稔。

    “看来得提前恭喜清老板,东郊的合同这么快就拿下了。”

    “宥婷,你改口得倒快。”她左手边的男生自然地接了话头,右脸颊显出个不深不浅的酒窝,“大家不都是从小学开始就玩在一起的兄弟,谁管那些破称呼。”

    停了片刻,他转了转左手熊猫盘面的腕表,朝宋清礼抛了个媚眼。

    “是吧,清爷?”

    此话一出,京府国际的几个同学都不由得笑了,方才绷起来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宋清礼眉都懒得抬,任由凌知维打趣,釉着墨色的深瞳疏淡扫过或熟悉或陌生的音容笑貌,蓦地在一处停留了片刻,还来不及别人留心,就又收了回去。

    所有焦点瞬间飞蛾扑火般明暗里聚焦在他身上,作为主人翁的孙文荣反倒受了冷落,艺中的几个女生组成小团体在墙角里讨论八卦,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坐在角落的孟知和吴嘉宜耳中。

    “高中听了那么多回,这次终于见到真人了。”

    “那位不一直是风云人物?长得是真好,脾气也是真臭,以前艺中那些追他的女生后来怎样都忘了?看看得了,招惹不起。”

    “可惜今儿林云琼没来,不然有好戏看了。”

    “你还别说,本来以为孙文荣在富二代圈里算有头有脸的了,他进来随便一坐,我就觉得孙被他比下去了。”

    那人笑她:“半路起家和三代从商能比吗?”

    “那还只是宋脉传下来的,你忘了他母亲以前是做什么的?驻英大使馆的公使衔参赞啊。还记得先前校园贴扒出来宋的家世,据说和退役的那名正厅老干部有血缘关系”

    “好啦,涉及到那老人家的事,别瞎揣度。”

    隐晦角落里,吴嘉宜兴致勃勃地听着八卦,手里的西瓜都快被她捏碎了,她眼睛亮闪闪的,情不自禁探出个头来,那群女生被她吓了一跳,嚷嚷着离远了些。

    “诶,怎么还不让人一起听呢。”

    她有些可惜地轻吁一口气,转头一瞥,吓了一跳似的捏了捏孟知的脸,柔软细嫩的触感转瞬即逝,指缝间流出点点软肉,让人心不由凹下去一块。

    “姑奶奶,你差点把吸管都咽下去了。”

    吴嘉宜的声音算不上小,在宽敞的雅间里萦回须臾,孟知乘着周围人陡然投过来的目光,只一瞬就将嘴里被咬成纸折子的吸管吐了出来,莹莹唇瓣还泛着晶泽水光。

    “刚刚走神了。”

    她纤细掌骨晃了晃玻璃杯里所剩无几的橙汁,刻意避开那道转瞬即逝的炽灼目光,思考倏尔,拿起一旁的包就想要开口。

    “六六,我——”

    “刚才吃到哪了?可别我一来就断了。”

    落拓的嗓音一坠地,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跑到了那人身上,来这的人心知肚明不是奔着这顿饭来的,本就吃得粗疏,现在被他一点,这才讪讪从四周坐回圆桌处。

    孙文荣叫来服务员再点了几桌菜,尤子晴在一旁张罗座位,女主人的姿态具显。

    那些公子哥带来的女伴悉数走了,剩下的全是两个学校的老同学,两大桌空了几个位置,尤子晴拉上孟知的手,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的右手边——

    宋清礼的正对面。

    圆桌很大,左右间隔分明,尤子晴知道孟知在高中鲜少关注班级以外的事,遑论街对面的京府国际,便充当东道主介绍起来。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叫孟知。”她亲昵地对着孟知笑了笑,“都说了是大美女吧,高中的时候一心扑在艺考上,联谊什么都参加的少,大家可能面生些。”

    “确实没见过。”先开口的仍是凌知维,他笑眯眯地望着孟知,除了表面的和善外窥不出别的什么情绪,“如果见过,肯定是有印象的。”

    高中时,京林艺中和京府国际就一直在寒暑假举办联谊晚会,凌知维向来是爱玩的主儿,几乎每场必去,像孟知这么仙儿的长相,要看到早下手了,怎么会没印象。

    “呦,说得您记忆多好似的。”过了会儿,坐他旁边的女生呛了一嘴,嘴里不留情面,脸上却还含着笑意,让人分不清说的话是褒是贬。

    “叫孟知,对吗?”她声音纤纤的,挡不住标准的当地口音,右手腕上梵克雅宝的手链晃得人头晕目眩,“看着真是面熟,怎么感觉认识——”

    “诶,沈宥婷,你怎么还认识上了。”凌知维因沈宥婷抢了她搭讪的话,佯装不满地与她玩笑,“你都能认识,我们中还有谁不认识的。”

    如果说宋清礼去隔壁艺中的次数是倒数第一,那沈宥婷怎么也能拿个倒数第二。

    凌知维饭也懒得吃几口,混不吝地往椅背上一仰,勾住左手边宋清礼的脖颈。

    “是吧,清爷——”

    坐在一旁的青年曲着长腿,凛厉的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见凌知维把话头引到他的方向,垂着的眼皮微微一抬,那双洇着墨痕的瞳孔稍在孟知身上停留几秒,刚要张口。

    “不认识。”

    飞快果决的否定裹挟了凌知维嬉皮笑脸的玩闹,孟知脱口而出后,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刚硬,顿了片刻,软下嗓音又说了一遍。

    “这桌里除了以前的同学,确实一个都不认识。”

    孟知的嗓音本就偏细,软下来说话更有说不出的吴侬软语腔调,听得这帮京圈公子哥们心被小猫轻轻挠一下似的,刚刚那点无足轻重的冒犯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知维只觉得骨头都酥了,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孟知软了几分:“你不是京市人吧?”

    “嗯,我高中从江城转到京市的。”

    “怪不得,”凌知维感叹了句,“江南软妹子啊——”

    本来只是碍于尤子晴的面子搭搭话,这样细细看起来,好像还真是他的菜。

    心里久违有团火苗要烧起来的架势,凌知维难得坐得稍微端正了些,清了清嗓子,刚要再接再厉,就听到清脆的叮的一声,谁的手机收了条信息。

    周围人环视一圈,最终落在从包里拿出手机的孟知身上,后者淡淡笑了下,划开手机屏幕,脸色突然僵了片刻,眨眼间又恢复成了寻常神色。

    “谁的信息呀?”

    尤子晴与孟知坐得近,偏过头想去看的瞬间,孟知面不改色地划回了主界面,语气平静。

    “垃圾短信。”

    把手机握在手心里,孟知抿了抿唇,和尤子晴打了个招呼就往卫生间走去,云鹤楼面积大,就连卫生间都要七拐八绕才找得到,除了男女卫生间外还有几个挂上牌的小房间,许是为了满足一些人的恶趣味特地设的。

    孟知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继续向前走,走廊尽头是两面镜子,台面镜面都擦拭得敞亮,水龙头被打开,哗哗的水声流入她细嫩的指缝里,滤成涓细的清流。

    孟知拍了点水在她脸上,今晚刚下飞机就来了这儿,本就没化什么妆,清莹秀澈的水珠顺着她莹白的肌肤缓缓滑落到殷红的嘴角,被她无意识地吞咽了口,纤细的玉颈微微滚动,脑中昏沉的思绪刚刚有清晰的迹象——

    湿漉漉的手陡然被炙热的滚烫紧紧握住。

    心里一惊,孟知条件反射地想挣扎,奈何那人太了解她身体的每个小动作。

    刚开始力道刻意松懈,就着她撤回小臂的动作往后撤,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又陡然一紧,拉着她单薄的上身向后倒去。

    孟知穿着高跟鞋,被他猛地一拉全然失了平衡,两人的肌肤隔着滑腻的布料碰了个正着,起伏的劲瘦臂肌在她凸起的脊椎轻轻擦过,唤起轻微的痒意。

    带着薄茧的指腹不经意划过她细嫩的手背,粗粝的冷硬碾得她雪白的肌肤微微下陷。

    下一秒,截然相反的滚烫温度却笼罩起她泛红的掌骨,是他手背处微微鼓起的青筋。

    难解难分的触碰,孟知大概猜到是谁,反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静了片刻,耳后的人似乎是轻笑了声,声音散漫,尾音沙哑里带着点钓。

    “垃圾短信?”

    骨节明晰的手沾上孟知手背上的水珠,透明的滑腻顺着他上扬的尾音从女人的指根转到手背,再慢慢顺着她雪白的肌肤一路往上,最终停在乌黑柔顺的发丝。

    修长的指节轻轻一拨,后颈处一枚绯红的吻印便映入青年的眼帘,与周围皙嫩的皮肤反差鲜明,粗涩指腹覆上那抹娇嫩赤色,轻轻按了按,遂如愿激起女人的微末颤抖。

    “孟知,你真编得出口啊。”

    他的气音随着孟知的身躯一同绵延起伏,孟知抬起清眸,从纤尘不染的镜子里望向身后的青年。

    神情依旧是在门口见到时懒散的神情,不同的是,那双在灯下显得淡漠的眼睛此刻离她只有咫尺距离,利落澄明地倒映出她的模样。

    他的唇角似乎在笑,又带着点冷,桎梏住她的手青筋盘错,该是用了点力的,却又感觉不到痛,反倒像她把他困住了似的。

    干净的镜面被蒸上些许雾气,连带着她的思绪一并模糊,那两条未回的短信不由分说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今晚还是我家?」

    「或者就在这里。你知道的,我都可以。」

    察觉到孟知的失神,身后那人轻轻一咬耳垂后松开牙齿,转而用挺直的鼻尖去摩她耳后的痣。

    他散漫的表情依旧,呼吸却重起来,鼻尖压着耳骨,带着凉意的唇不经意侵过残留牙印的耳垂,刺激得孟知一激灵。

    不远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女生的调笑打趣,该是和孟知同班的几个女同学。

    孟知回过神,连忙躲过他动作,戳他的腰。

    “宋清礼,放手,有人来了。”

    宋清礼皱眉:“出差?去哪?去多久?”

    “……一个月吧。”拍完写真后,孟知就急着回到了京城,她在不熟悉的环境里,睡眠质量很差。

    《暗流》初定开机日期在十一月,理论上来说,她还剩两个多月的休息时间。

    当然,只是理论上,她和信河之间,还有许多需要掰扯。

    梁如月那边毕竟有恃无恐,对于剧本的改动方向也没有瞒着。

    空闲的时间里,孟知就坐在窗台边,背靠着阳光,来回翻动这个自己已经无比熟悉的原剧本。

    暖光从她的指缝钻过,流淌在纸页上,将她的思绪牵引到另一个世界。

    原本的《暗流》,讲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儿时因为一次意外毁容的项蓝,暗恋着乔家俊雅优秀的儿子,乔玉信。在项蓝疯狂的追求下,两人暗度陈仓,有了更加亲密的关系。

    25岁那年,乔玉信同项蓝漂亮又讨人喜欢的妹妹,项思怡,订婚。

    在项蓝的视角里,乔玉信这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孟孟昨日还在同她诉诸柔情,今日便像不认识她那般,在她面前温柔地吻着项思怡。

    社会的歧视,父母的偏心,心上人的捉弄,项蓝陷入精神恍惚,对乔玉信因爱生恨,萌生出谋杀他的心思。

    婚礼上,她杀了乔玉信,而当她准备自杀时,面前走出了一个同乔玉信一模一样的人。

    项蓝这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乔玉诚在背后操控,他假扮着乔玉信,同她亲密,一点一点将她诱向深渊。

    乔玉诚在儿时遭受拐卖,多年后被找回,却已经被养成乔家厌恶的样子,在养了他两年后,乔家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

    最终,两个出生在极端,又走向极端的人,在一次约会后,走向彼此命定的结局。

    梁如月饰演的项思怡颇有些“工具人”属性,甚至只是女主自暴自弃的引子之一,她自然不满,大手一挥,让编剧改成双女主,项蓝没有走向毁灭,而是被项思怡救赎,两个人冰释前嫌,项蓝最后也没有谋杀乔玉信,而是在临门一脚被项思怡说服,改变意愿。

    孟知收到这一版本的简介后,陷入了沉默。

    显然,梁如月完全没有理解这个故事的内核。

    项蓝和乔玉诚的悲剧,源自于缺少旁人真诚的善意,以及,偏爱。

    或许会有个人来救赎项蓝,但这个人,不会是备受父母宠爱,得到偏爱的项思怡。

    倘若真由着梁如月来,孟知会选择辞演,大不了,把她这些年赚的钱全用来付违约金。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想争取一下。

    她把自己关在公寓里整整三天,什么消息都不看,把剧本研读十遍后,写了两篇人物小传,一篇关于项蓝,一篇关于乔玉诚。

    写完后,她发给了制片人,希望他能再考虑一下,不要因为梁如月,而去改变人物人设以及故事内核。

    那篇乔玉诚的人物小传,她也顺便发给了乔玉诚乔玉信的扮演者——梁崎。

    如果他那边愿意出手帮忙的话,信河动摇的概率会大很多。

    她的意思在人物小传里表达得很清楚,梁崎收到了,给她发了个【OK】的表情包。

    而制片人那边,迟迟没有回应。

    可能是一整天忘记吃饭,起身的时候孟知头晕眼花,缓过来后,她给小吴发消息,让她过来帮她做个饭。

    接着,她从冰箱里拿了瓶胡萝卜汁出来,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

    忽然,一个电话打来,她没看屏幕,伸手直接点了接通。

    “嗨咯,老同学。”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陌生中参杂着熟悉。

    她这才看了眼来电人,游孟,但电话背后的人,应该是连浔。

    这几天没怎么说话,她有些发不出声,打招呼的声音格外干哑,“你好,连浔。”

    “我给你发好友申请,你怎么没通过啊。”

    “抱歉,最近太忙了。”她的的确确没怎么看手机。

    “我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邀你一起去后天的校友节。”担心孟知直接拒绝,连浔立即补充,“听说秦老师被返聘了,我想去看看她。”

    孟知原本没打算去,听他这么说,忽然有所动摇。

    高中的时候,秦老师是她最喜欢的老师,为人和善宽容,对学生总是抱有谅解与鼓励。

    对于她而言,是高中生活的港湾之一。

    “我……”

    电话那边,连浔还在犹豫一件事。

    他在想,要不要告诉孟知,校友会给宋墨安排了演讲。

    可宋墨这身子骨,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确定,思前想后一顿,他还是憋着没说。

    况且,宋墨对孟知是情有独钟,但孟知怎么想,还不知道呢。

    过了会儿,电话里落下了孟知笃定的声音,“我去吧。”

    尘埃落定。

    连浔松了口气,“那后天见。”

    “好。”孟知挂断电话。

    出差的事说来复杂,孟知简略地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想起这一天男人为她家做的一切,她也不太忍心就这么和他分别。

    车窗外又下起了雨,大街上辉煌的灯火在细雨蒙蒙中多出几分情致,连黝黑的路面都泛起莹亮的光。

    孟知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顺便聊聊我们结婚的事。”

    不然又要拖上一个月,不如趁热打铁。

    迷离的灯影照在她红唇上,笑容明艳,她都没发现自己矜持了很久的话题,最终还是由她先说出了口。

    可下一刻,唇角就僵硬了。

    她看见男人眸光淡去,又想逃避。

    她抓住他的手,用力掐他掌心里的软肉,目光步步紧逼。

    好像男人温柔深情的背后有个小人,她终于抓到那个小尾巴,豁出全身力气也要将之揪出来。

    车里空气突然窒闷。

    半晌,宋清礼眼神挣扎,眉心紧拧,用遗憾的语气告诉她:

    “我一直不想提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恐婚。”

    是宋清礼。不是陌生人。

    孟知僵住的背顷刻间松了下来,刚刚她真的吓死了。

    “宋清礼?”她出声。

    宋清礼似乎也松了口气,说:“是我。”

    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孟知犹豫片刻,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在她感到害怕的时候,听到宋清礼的声音时,她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了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脑,在那一刻感到了安心。

    第 47 章 原则

    “我先去了凤凰台,他们说你请假了,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宋清礼说,似乎解释为什么他会过来找她。

    孟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闻言,去地板找自己的手机。

    但是心里的惊慌还停在身体里,她的手指颤抖,拿了好几次手机都没有拿起来。

    宋清礼看到弯腰伸过手,把她的手机捡了起来。

    孟知仰起头,看宋清礼的脸,他的表情一向不大,高兴和不高兴几乎不会放在脸上。不过,今天他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英挺的眉毛轻蹙着,下颌线比平时更明显。

    飞机降落,到达北京。

    孟知和杜清柠下机,取行李,出机场,直接打车去北大。

    车上,杜清柠刷手机刷到一条视频,“诶”了声,拍了拍孟知,叫她看。

    那视频竟然是昨天孟知和宋清礼站在大街上吵架的片段,点赞已经20万+,评论也上万,还有数万收藏和转发。

    孟知脑袋“轰”一声,眩晕如麻,说不清是晕车还是视频看的。

    杜清柠小声问:“你俩怎么了?吵架了?”

    孟知没回答,点进评论区。

    第一条热评论:【一看就是男的劈腿了,一副渣男脸。】

    点赞1.2万,回复2000+。可能是太累,孟知罕见地在陌生的床上睡着了,九点钟船靠岸,她八点醒来。

    她洗漱完,换好衣服,宋清礼就从外面端着早餐进来。

    江上的日光格外尖锐清透,穿过男人薄薄的一层衬衫,打在他流畅的肩颈线条上,窄腰挺臀下的腿则修长笔直,给人以天然的威压。

    太过赏心悦目。

    还没吃饭,孟知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睡得怎么样?”宋清礼将早餐放在桌子上,招呼她过来坐的同时问。

    她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还不错,你呢。”

    “不差。”工作忙时,睡沙发也是常有的事。

    “下次,我们可以一起睡。”孟知试探着提出,以宋清礼的身高,睡沙发上不可能不逼窄。

    宋清礼没说好,也没拒绝。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一打开,是连浔在门外。

    “游孟去拍照了不理我,我们一起吃吧。”他直接就端着餐盘进来了。

    宋清礼想拒绝,来人却直接坐下。

    “老同学。”连浔转头看向孟知,露出个笑容,“这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孟知看了宋清礼一眼,没从对方神情上瞧出异样,才和连浔聊了起来,“是挺巧。”

    “对了,过段时间的校友会你去吗?”

    “还在考虑之中。”

    读书的时候两人也算不上太熟悉,也没有太多的话可以聊。

    连浔还是找宋清礼说话,“我爸今天早上找我问罪,是不是你告密了?”

    “告什么密?”宋清礼扯了两张纸巾,一张递给孟知。

    他不过是被人打断后,给连父发了条消息:久不见连浔,不知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想必是连父打电话,连浔为了反驳,自己一股脑交代出来,暴露了他来到这艘游艇上的意图。

    不怕富二代花钱,就怕富二代创业,连浔就是五次创业五次全部失败的例子。

    连父宁愿他在家里花天酒地,也不愿他再出来宋生意。

    连浔叹了口气,“昨晚才宋好的生意,一早上起来对方又变卦了,说是不信任我,我一猜就是他们找到了更低价的合作商。”

    “懒得计较了,反正被连老爹知道我也干不成了。”

    “从小买卖做起。”宋清礼提议,“不要好高骛远,下次继续,加油。”

    “要不,你带带我呗。”连浔朝他眨眼。

    “想都别想。”

    两人还在插科打诨,孟知吃过早餐后,出门透透气。

    她撑着栏杆,任由海风扑打在脸上。

    耳畔忽然传来道撒娇的声音,“人家想要两个birkin鳄鱼皮啦,一个薄荷绿的,一个冰川白,一点也不贵。”

    孟知转过头,便见昨天和她起了冲突的网红挽着一个男人从房间里出来。

    中年男人也并不陌生,昨天在甲板上见过。

    那两人看见孟知也是一愣。

    然后都当不认识她似的,走了。

    游艇在不知不觉中靠岸,船身在被晨光普照的江水里悠悠荡荡。

    她在外头站了会儿后,宋清礼从房间里出来,将给她整理好的东西递给她,“住哪儿,送你?”

    孟知摇摇头,“和经纪人约了一起吃饭,不算远,我走路过去就好了。”

    宋清礼没多说,低眸看了她一眼后,靠着栏杆,接了个电话。

    见他分不出神,孟知从包里拿出个口罩,然后用近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下次见。”

    她转身正准备离开。

    侧边的窗倒映着男人的身影,他似有察觉,微微抬眸,将手机挪开些许。

    紧接着,低哑撩人的声音撞入她耳畔。

    “嗯,下次见。”

    展开折叠回复,第一条点赞8000+,说:【这么帅也骂渣男,你被劈腿了吧?】

    底下几千人吵成了话题楼。

    孟知划过,去看第二条热评:【只有我觉得这一对很有CP感吗?】

    点赞1万,回复数百,全在对视频做深度解读。

    有一条点赞4000+,说:【男的想给女的挡雨,没发现吗?男的在劝女的冷静,表情好有爱啊啊啊。】

    再往下刷,有人扒马:【我认识,是我们柏城的,男的是富二代,女的是他女朋友,在电视台工作,还是男的把她弄进去的。】

    还有人说:【男的又帅又有钱,女的还吵什么,没疯吧?】

    【男的对女的很好,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楼上的别乱喷。】

    【高中就在一起了怎么还吵成这样,男的没劈腿,那就是女的给他戴绿帽了。】

    她只好摇了摇头,张口要辩解,宋清礼又道:“既然是朋友,那去我家住一晚有什么不行的吗?你要是不放心,我晚上回宋园。”

    这么兴师动众,孟知就是不希望变成这样,她还是蹙着眉,就是不张口答应下来。

    看她沉默的抵抗,宋清礼也有点为难,说:“你住酒店,我不放心。”

    “不过,你要是实在不同意,那就算了。”宋清礼最后还是妥协道。

    从来说一不二的宋清礼,现在在孟知面前,已经再也没有原则。

    第 48 章 狐假虎威

    宋清礼等了一会儿,看孟知眉毛微微皱着,便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孟知随后听到对方吩咐自己的秘书找一个能带宠物的酒店,今晚就要入住。

    孟知心说她自己去找就行了,可是抱着狗,去哪儿也不方便,大部分公共场所都禁止宠物入内。

    这也是养了宠物才发现,这座大都会在这方面有多冷漠。

    孟知看着宋清礼的侧脸,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麻烦、事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到底宋清礼也没有义务要帮自己。

    孟知看不下去了,点了退出,将手机还给杜清柠。

    杜清柠没好意思再问,却一直用探究的眼神看她。

    孟知低着头,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嗓音淡淡,敷衍说:“我们发生一点争执。”

    和宋清礼的事仿佛塞进了一个黑暗的房子里,她暂时不想打开。

    可是手机开机,铺天盖地的消息涌进来,都在询问她和宋清礼怎么了。

    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和宋清礼街头吵架的事,几乎人尽皆知。

    原来刚才那样的视频不止一个,几大社交平台上,距离他们远近前后多个角度的视频几乎全都有。

    而且只要你看过一个,大数据便会将其他的推送给你,其中几个清晰度比较高,拍到正脸的全都爆了。

    “现在的人都这么闲吗?”没辙,连浔只能一间一间房找。

    毕竟是私人游艇,设置的房间并没有那么多,估算一下,找起来也不算太费劲。

    裴以恒休息去了,派对却还没结束,至少到凌晨三点,才会陆陆续续有人回来。

    “还好没人这么急不可耐。”接连路过几间连灯都没开的房间,连浔松了口气,他只敲了下,没听见动静就离开了。

    在二层一无所获,上到第三层,连浔一眼瞥见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亮着灯。

    “这次反着来吧。”他先去3011看看。

    考虑到看江景,每个房间都开了窗,可惜窗帘紧闭,瞧不出端倪。

    连浔敲了下门后,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等了三分钟,他上前准备再敲一次,却不想门直接开了。

    一股淡淡的、冷冽的气息扑来。

    连浔一抬头,便撞上道冰冷又拂然的目光。

    宋清礼向来举止有礼,鲜少露出这般表情。除此之外,他身上穿着的衬衫衣摆微微凌乱,领口也罕见地解开了两粒扣子。

    半晌,连浔才道,“你……”窗外天气由阴转晴,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孟知光滑的肩头,一路吻过她纤细洁白的手臂,最终停留于那把玩着戒指的修长五指。

    孟知思索片刻,觉得因为一枚戒指再去找宋清礼不太现实,他们自从一年前确定地下情人的关系,见面最多的地方除了佛罗伦萨的酒店,就是他在京市郊区的私宅。

    他们这样的关系,她当然知道不能干预对方太多,因此就连对于他的职业,除了从他事后偶尔的电话得知他从事投资以外,也没有太多了解。

    孟知相信,他也一样。

    这样的关系很好,甚至就是她当初提出做情人时的理想状态,没理由去打破。

    打定主意,孟知打开微信,准备告诉他遗落戒指这件事,并询问他是否同意到时让快递小哥把戒指和衬衫一道送过去,只是字刚打到一半,陈帆的电话就拨了进来。

    有了刚刚和乔安妮通话的教训,孟知没什么犹豫地按了拒听,打开和陈帆的对话框告诉他自己昨天着凉了不方便说话,有什么事可以在微信里说。

    对话框最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只是过了几秒,还是保持着原样,孟知等得眼睛都酸了,正准备放下手机,对面终于发了一条其短无比的短信。

    【陈帆】也没啥事,尚姐和我说你请假了,所以问问。

    【孟知】有话直说。

    和这位艺术经纪人共事了一年多,孟知早已深知他的禀性,要单纯只是询问自己身体,大可直接发短信,不必又是电话又是在对话框里犹豫那么长时间。

    不出孟知所料,这句话之后,对话框最上方又开始了漫长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她干脆把手机放在一旁去煮了壶热水,回来的时候,陈帆刚发出一条短信。

    【陈帆】小知,你没和我说昨天你是和孙总那帮人聚餐啊。

    踌躇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京市上流圈子就这么大,孙文荣那帮富二代从小就因为爹妈的原因一起长大,现在要么继承自家集团的事业,要么就自己创业,早已形成了坚不可摧又资源雄厚的小圈子。

    要是能顺着孙文荣那根杆子,试着往上攀攀姓宋姓凌那几人的关系,孟知一个素人摇身一变成为艺术周刊封面上红透半边天的新兴音乐家,那简直是一句话的事。

    陈帆知道孟知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上赶着的机会不抓住不是傻子嘛,这才编辑了好多遍才“委婉”地问了几句。

    【陈帆】你早和我说,我就买几份礼物拖你带上去了。

    【陈帆】小知,你加他们微信了吗?

    【陈帆】把握住机会啊傻姑娘!!!!!

    第一句话就像是破了陈帆的封印,后面的信息无论是文字还是语音都朝着放飞自我的方向迈进,孟知突然有些后悔和陈帆说“有话直说”这四个字了,安静半晌还是回复了句。

    【孟知】加了几个。

    那头总算是安生了会儿。

    车停在离明诚商圈两个路口的位置,仍是受到了不少行人的注目。

    宋清礼从驾驶座下来,低眸却见孟知又要戴口罩,不觉好笑。

    “孟知,”他歪头,额前碎发粗浅滑过高挺眉骨,似乎是真的疑惑求知,“和我一起出来真的很丢面儿吗?”

    京市不比佛罗伦萨,被双方认识的人看到或拍到传到网上,那可就是铁证如山了。

    孟知自然是要主动剔除这样的可能性。

    她脸本就生得小,戴普通的棉口罩就足以把半张脸尽数遮挡。

    面对路人投来的目光,连寒暄都赶不上就要和宋清礼告别。

    “宋清礼。”

    偏偏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条件反射转头瞥,却感到身旁一股热源贴近,宋清礼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站的,恰好是她的身侧。

    她感到有两股视线同时在她身上停留,抬眸往方才出声的位置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男人那双眼眸。

    好干净的眼睛,像冬日的太阳。

    烜赫、灿烂,但没有温度。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就是宋清礼方才提到过的合资人。

    看起来是个明朗、端正的人,永不会被阴晦浸润染色的那种,几乎迅即能从其身看出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这样的人。

    手里拿着只燃到一半的烟。

    乔柏林掐灭了烟,缭绕升起的白雾在他面前不像烟雾,反倒更像袅袅缭绕的晨霭。

    他敏锐地关注到宋清礼淡淡挡住他视线的动作,当即明白了什么,轻笑了声,从马路口走来。

    “你好,”他首先望向孟知,眉目坦荡,声音疏朗,“我叫乔柏林。”

    风伴随他的尾音吹过孟知耳侧,她有些疑惑地望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她打招呼:“您好,我叫孟知。”

    “孟,知。”

    他一字一顿叫她名字,顿了会儿,抬眸问她。

    “你是江城人?”

    孟知眉心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他以前在江城读过高中,熟悉那儿的口音。”

    宋清礼疏薄的语调如同初冬的凉雾般徐徐飘至孟知耳骨,后者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扣住大衣的帽檐拉到她额前。

    顿时,视线一半皆被帽檐的深色遮住,别说乔柏林的脸了,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唔,宋清礼,你干什么?”

    孟知的声音也被帽檐闷得含糊,乔柏林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会儿,趁着孟知扒拉帽檐的功夫,淡笑着用口型对宋清礼说了两个字。

    恭,喜。

    若是孟知此刻揭开帽檐稍微快些,望见乔柏林吐出的字眼,大概也要困惑。

    恭喜。

    有什么可恭喜的呢。

    可惜眼前的帽檐遮得紧,她揭开来时只望见了乔柏林收回的眼神,虽觉奇怪,但也没时间多想,和两人简单告别后就往和陈帆约定的地方走去。

    女人绰约的身影消失在拥挤的步行道中央,宋清礼轻淡收回视线,听见身边的轻笑声。

    “就是她吧。”

    问句作结,但话语里没有半分疑问的意思,宋清礼懒散支着长腿,睨一眼乔柏林指根处夹着的烟,不置可否。

    “乔柏林。”

    后者挑眉望他。

    宋清礼:“你知不知道光点烟不抽也是种毛病。”

    “”

    乔柏林轻笑一声,听不出恼意,但也没接话。

    “进去聊?”

    “你情绪不对,恢复正常了再说。”

    乔柏林露出诧异的表情:“我现在哪里不正常?”

    “得了吧,好歹也从小玩过一阵的。”

    宋清礼猜也能猜到。

    “又被她耍了?这是第几次了?”

    “彼此彼此。”

    听到宋清礼提起的“她”,乔柏林眼睛里总算掺了点别样的情绪,宛若平静的湖面被霜雪吹成错叠的漩。

    “你不是也清楚,孟知答应你是因为什么。”

    “说到底,你我都没好到哪里去。”

    孟知抵达明诚二楼餐厅时,陈帆已经在门口早早候着。

    “孟知,这里!”

    他一见孟知就高高挥着手,眼底虽透着疲惫,但更多的是留有希望的欣悦。

    “我可是托了大佬才约到曹先生的,待会儿和人家好好沟通,把那孙子渎职的事情全和他说,说不定还能和他交个朋友,那咱昨晚也算没白等。”

    陈帆理所当然地认为昨天所有的不合理都是那个突然失联的艺术总监搞出来的,现在有机会向临艺老板亲自告状,就顺理成章地认为这事该解决了。

    孟知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陈帆拉着进了餐厅的包厢。

    明诚的餐厅大都装修奢华,一打开门,靡衣玉食的氛围便弥漫在空气中。

    坐在正中央的就是临艺的老板曹翌,他旁边坐着个身材娉婷面容娇丽的女人,该是他的女伴。

    曹翌的视线从女伴移到缄默进门的孟知身上,眼神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惊艳,当即将手从女伴的腰上拿了下来,上下打量她。

    “你就是孟知小姐吧。”

    孟知被他的视线看得不太舒服,扬起得体的微笑说了些客套话,只希望他能快速切入正题。

    “唉,说起这件事,我也头疼,”曹翌迎着陈帆希冀的目光,水到渠成将所有过错推到李洪的身上,“我那么信任他,他居然给我捅出这个大篓子,把林小姐和孟小姐的合奏安排到了同一天,昨儿我已经说过他了,一定要他好好反省。”

    “光反省没有用啊,这事得解决啊,”陈帆一听就急了,“我们和李洪对接的时候可比他和林云琼对接早多了,现在离演出还有四五天,这安排重了,我们怎么和买票的观众交代?”

    “我也理解你们的心情,”曹翌笑着说,“这不,我临时让人想了解决办法,孟小姐的演出安排移在我们临艺的次厅,就换个楼的事,也能给观众个交代。”

    陈帆蹙紧眉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身旁的孟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曹先生,这恐怕不合适吧,”孟知抿唇,与微笑着的曹翌对视,声音冷静,“论时间,是我们先申请正厅通过的,论谁最后一个被通知这场变动,那也是我们。为什么最后是我们必须接受调动,把原本专门给钢琴独奏的展厅搬到次厅去。”

    “不然呢?你想怎么解决?”

    软硬皆施似乎是每个商人谈判的底色,曹翌眼底的笑意淡去,嘴角冷凝起来。

    “林小姐的合奏团规模比你的大三倍,只有正厅能容纳这个规模。孟小姐如果还不满意,是需要曹某把李洪辞退,还是亲自下场把林小姐的合奏团劝退?”

    不得不说,曹翌是个精通颠倒黑白的商人。

    过错方轻而易举通过道德的施压将孟知钉在了被动的一方,如果这时孟知顺着他的引导说下去,那么辞退李洪和得罪林云琼的责任就全然落在了她的身上,真正导致这一闹剧的罪魁祸首却能完美隐身。

    但如果她答应呢?这个哑巴亏就只能她和她的观众承受,曹翌同样不用承担任何的罪责,里里外外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气氛一下僵滞起来,连中央空调吹过的风都显得森冷,孟知虽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但真的面对这么不要脸的施压还是觉得语塞。

    “我不需要您‘善意’的调整,”她尽量好脾气地对曹翌道,“既然当初对接的是正厅,我就只会接受正厅,如果您不做到,就按违约处理吧。”

    这句话坠地,周遭空气顿时更冷,曹翌蹙眉,冷笑道:“孟小姐这是在我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最后的妥协,”孟知一字一顿道,“希望您能主动以临艺的名义给我和我的观众一个交代,如果做不到按原来的安排让我表演,就请取消与我的合约,并把违约的补偿赔付给观众——”

    孟知话还未说完,一声尖锐的响声从对面传来,是曹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向她。

    “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和我说话?”他眯起眼睛,语气彻底沉了下来,“今天和你们见面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啊,陈帆。”

    他转头,开始威迫起一旁的陈帆:“你带出来的人原来就是这个德性?给台阶都不知道下。一个初出茅庐没有背景的新人和人家的国际合奏团能比吗?别给脸不要脸。”

    陈帆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哪边都不想得罪,下意识拍了拍孟知的肩:“小知,事情还有的商量”

    意思是曹翌背景不简单,不要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孟知怔了片刻,对陈帆的反应有点失望,回过神后当即挣脱了他的手臂,拿起手机就要走:“抱歉,如果我们谈不拢,我想今天就这样了——”

    “她的手机在录音!”

    曹翌身旁许久没说话的女人突然高声尖叫起来,孟知抬眸望她,就见她猛地站起来,要抢她手里的手机。

    沉闷的空气骤然扰乱起来,孟知下意识往门的方向后退,仍是被她用指甲抓上了手背,留下两道崎岖冒血的划痕。

    细密的痛楚从她抓挠过的地方蔓延开来,孟知顿时蹙起眉头。

    她的后背贴上门板,单手压下门把手试图出去。

    可不仅是那女人,就连不远处的曹翌都在快步向她走来。

    愣神间,女人再次朝着她的手臂扑过来,手机被打到一旁的瓷砖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连带着孟知都被她的力道撞得重心不稳,踉跄着朝身后倒去。

    眼前的景象瞬息颤动,孟知下意识收起手肘欲减少摔倒地面的摩擦力,倏忽间被一只炙热的掌骨托住了腰身。

    空悬的心脏仿佛是没适应猝然的安逸,仍急剧地跳动着,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手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到腰侧的肌肤,浓烈得似是要与她胸腔燃起的躁意融合为一。

    周缘的声音迅即安静得犹如噤蝉,也是在此刻,青年疏懒散漫的声音自孟知身后响起,砸得周围人发聋振聩。

    “谁能解释下,这是什么情况?”

    宏华高尔夫球俱乐部。

    看到备注“小知”的对话框发来的文字,陈帆的心刚安定下来——

    【小知】但帆哥,你昨儿不还说最看不起的就是那帮富二代吗?

    嘿,这姑奶奶!

    普通富二代和那个圈子里的人能一样吗?!

    陈帆心虚地看了眼陪着来打球的某富二代,刚把手机收起来,就听见宏华门口有不小的动静。

    宏华老板下场亲自迎接,身后跟着礼仪小姐和球童一大堆,那可不是小阵仗,陈帆没忍住好奇地张望了会儿,就看见他方才编排的那几位爷赫然出现在了宏华门口。

    陈帆:

    突然有点慌是怎么回事。

    日光将昨夜草坪上的水珠蒸发,秋风吹过人下巴,带起丝丝凉意。

    凌知维戴着顶棒球帽一身休闲装扮,朝宏华老板挥了挥手:“嗨,飞哥,帮我们找个清净地儿。”

    大少爷一发话,一群人连忙屁颠屁颠地去清场地,凌知维慢悠悠走进刚腾出地方的山地球场,从高尔夫球架上找了根顺手的钛金1号木,拿过球童递上来的球,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下去。

    他颠了颠手里的球,见一旁的人拿着球杆靠在墙上不准备动作的样子,咦了声。

    “诶,你下巴贴创可贴干什么?”

    宋清礼淡淡瞥了一眼凌知维打量自己下巴的眼神,面不改色地答。

    “猫抓的。”

    “Cream什么时候这么凶悍了,”凌知维条件反射地打趣,“要不是知道你没有女人,都怀疑是床/上抓的了。”

    话刚出口,猛然觉得不对。

    虽然从小学开始就和宋清礼称兄道弟的,但这家伙的心思到现在凌知维也摸不出冰山一角。

    照理说他这样的商贾世家培养出来的惯会揣度人心,只是他从父辈那里学了七十,宋清礼就学了个百分百不止,到现在和他明来暗往还是容易让人犯怵。

    思及昨天在车上祸从口出的情状,他心里一跳,急忙扯了句客套话转移话题,连自己都觉得生硬:“你今儿倒穿得不一样,不穿黑色了。”

    “嗯。”

    一个简单短促的调被青年勾成撩人的尾音,他回得比往常快,几乎要跟上凌知维的末音,不知是在应前一句还是后一句,后者愣了会儿,越发分不清宋清礼此时的心思。

    不过有件事至少可以确定,今儿的宋清礼确实与往常不太一样,下巴上的创可贴是一处,更多的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态,比平常和缓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对劲。

    正想着,宋清礼懒散的声从旁传来。

    “你先发球。”

    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比球,彼此都跟闹着玩似的,凌知维打了一杆没打好,球掉到中心湖里,也不恼,笑了下纯当让球。

    球童捡球的功夫,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顺口提了一嘴:“昨天聚会结束,云琼和我打了个电话,说下周就要回来了。”

    宋清礼轻嗯了什么,没什么感情,顺手打了一杆,进了果岭,比分一下拉了大开。

    “唉,要我说,她不就和你表了次白,至于给人家说成那样嘛,多久没联系了,”凌知维开了口,嘴皮子又开始管不住,“我们和云琼那都是父母辈打小的关系,何况她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宋伯父还挺喜欢她,你这样一搞,我和沈宥婷都很难做”

    “说完了吗?”

    依旧是疏懒到漫不经心的语气,只一句,凌知维就知道刚刚说的他大抵都没听进去。

    “说完了就继续,可别再打湖里去了。”

    凌知维抽了抽嘴角,泄愤似的挥了一杆,没再打到湖,但也偏得不能再偏,眼睛一瞥旁边球童忍着笑意去捡球,心情蓦然有些烦躁。

    “本来还想给你一张下周六合奏团的门票,现在看来也是我多事了。”

    他轻哼一声,撑着下颚等球童把球捡回来,却见那双一直没看他的眼睛突然转了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宋清礼问。

    “下周六有云琼参演的合奏会啊,就在京源那儿,”凌知维有些莫名其妙宋清礼的反应,“怎么,感兴趣?”

    他尾音微微向上,刚带了丝扳回一筹的窃喜,就瞧着刚垂眸睨他的青年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去。

    “没兴趣。”

    “”

    秋末泠凉,几场球赛下来也足以将薄寒灼得滚烫,宋清礼靠在一边喝水,有几个球童鼓足勇气想上前搭讪,被他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吓得重新退到了旁边。

    指腹划过徒留下戒指印记的食指,莫名擦出几分燥热,让他想起孟知皮肤截然不同的软糯,远望过去雪白,实际一捻就红,像初冬季的含羞草。

    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宋清礼掏出手机点开和孟知的对话框,里面的对话还停留在他昨天的问题,除此之外,干净到索然。

    微信是她回国后才加上的,先前一直用gmail沟通。

    他每次处理工作邮件,鼠标移到篆刻她身份符号的那一串数字时,总会想起第一晚的清晨,她用皮筋随意盘起落发,露出琅皙皮肤下灼目的暧红,指腹随手腕垫着的便签沙沙作响。

    “微信好久不用了,保持关系的话,用工作邮箱也可以。”

    拙劣生涩的借口,一如她今早回答他问题时的破绽百出。

    但他确实答应了。

    这一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实际算不上频繁,除了她回京市看望老师的几次,频率最多也是一月一次,无一不是在佛罗伦萨的酒店度过。

    做的时候也没什么可说的,开场白大约就是谁先洗澡,下次谁准备/套,或是明天还有事,做的次数能不能少些。

    大部分是孟知先开口,宋清礼说都可以,随后话题结束,只有彼此的喘息声留在佛罗伦萨的夜空中盘旋到凌晨。

    不用问也知道,在孟知心里,他对她了解甚少,甚至可以说除了脸和名字对上以外没有任何了解,因为她也是这样对他的。

    但不得不说,她对他的误解挺大的。

    哂笑一声,宋清礼的喉结滚了滚,刚想开口和凌知维说一声自己先走了,摩挲食指指根的动作却兀地停了下来——

    手机在掌心被震得发麻,停留在屏幕上的对话框多了一则信息。

    最上方是明晃晃的两个字。

    孟知。

    宋清礼垂眼,“在洗澡。”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在做……”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冰寒,连浔连忙噤声。

    转移话题,“对了,你去找孟知了吗?”

    连浔看到里面床上微微鼓起一个小包。

    “那你……”连浔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今天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宋清礼面不改色道,“你愿意和带有酒气的人呆在一个房间里吗?”

    “也是。”连浔总算能喘口气,“游孟看到有人对孟知心怀不轨,你电话打不通,裴以恒喝醉了,我直接去找你哥,怕你哥气出病来,只能出此下策。”

    “已经病了。”

    “啊?”

    “感冒,发烧。”宋清礼道,“他背着爸妈偷吃了顿火锅,回来路上吹了风。”

    对平常人来说,这是小病,但以宋墨的体质,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好全。

    “还好没让他知道。”连浔庆幸。

    “我会把人照顾好。”宋清礼靠着门框,抱臂看着他,一副疏离冷淡的模样。

    连浔自然不好久留,只再往房间里看了眼,“对了,你今晚睡哪?”

    “沙发。”

    “要不让两个女孩睡吧,我俩挤一挤。”

    “多谢你的提议,不过不用。”

    连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游孟扯开了,踉跄一下,一转头,面对他的已经是关得严实的门。

    “孟知在里面睡觉的话,我确实不应该继续打扰下去。”他自顾自揣测,“宋清礼肯定是放心不下,所以亲自守着。”

    套房由一间卧室和客厅组成,卧室很大,内设朝走廊开的门,连接客厅的门一关,相当于两个独立的空间。

    游孟眉心一跳,“你真不觉得,宋总的表情很微妙吗?”

    江面广阔而又漆黑。

    连浔一脸茫然,“啊?有吗?。”

    “我还能不了解宋清礼,小时候连他哥的玩具都不会抢,长大了还能抢女人?”

    一墙之隔。

    宋清礼揉搓了一下沾上水痕的指尖,随后握住孟知的腰,胸廓起伏了两下,“怎么流了这么多。”

    孟知拿枕头盖住自己的眼睛,“床单的钱我赔吧。”

    “不怪你。”弄到一半,连浔来敲门,他便让孟知装睡。

    孟知趴在床上,全身忽然悬空,下意识搂住了面前人的脖子。

    “去、去哪。”她心跳得飞快。

    宋清礼手臂一松,将她放了下来,随后手腕绕住那条背链,将她轻轻抵在墙上,“知道孟小姐喜欢刺激。”

    孟知睁大了眸子。

    下一瞬,男人就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炙热急喘的气息扑打在她颈间,“这样不是更刺激?”

    孟知闭上眼睛,便听到从隔壁传来的交宋声,原来舞会结束,不少人回房间休息。

    无声的宣泄在空气中蔓延开。

    要疯了。

    孟知不可思议,当时她情绪激动,完全没想到四周有这么多八卦的人。

    也是,一对年轻男女从豪车里下来,不顾周围环境,在雨中争吵激烈,两人表情还都很深切,却没人听得清他们吵什么,犹如一段无声哑剧,可不引起无数人揣测。

    好在父母年纪大了,不刷视频,暂时还没有风吹到他们耳朵里。

    孟知点了消息清除,一个也没回复。

    她想这种视频,过几天就自动消弭了,还是不要发散情绪比较好,越在意,内耗越大,不小心还会给人二次取笑。

    宋清礼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孟知的面前,说:“秘书送了东西过来,你看看有没有拿全。”

    孟知接过来和他道谢,宋清礼摇头,看孟知检查东西。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只有孟知翻东西时的声响,忽地,孟知听到宋清礼轻声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孟知抬头看他,宋清礼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在努力在遏制自己的焦躁情绪,他看着孟知的表情有着掩饰不住的攻击性,不过很快,他就低下头,重新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收敛了回去。

    “你……刚刚和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在笑。”他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和失落,“你从没有和我这样。”

    第 49 章 高抬贵手

    孟知被宋清礼这样看着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但又不是觉得被冒犯的感觉,而是他的眼神让她感觉一股愧疚感,好像她在欺负他一样。

    随着孟知沉默的时间拉长,宋清礼的目光越来越让人无法人心看下去,孟知强行扭过头,用正常的声音开口说:“……宋清礼,我和沈蔚川是正常的交际,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你不要无理取闹。”

    宋清礼静了下,然后靠近了她,属于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道向她倾轧过来,孟知感觉到下巴被人扣住,力道不大,但还是让孟知转过了头。

    宋清礼在很近的距离安静地看着她,孟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眉毛、睫毛、睫毛下的眼睛、鼻梁、鼻尖,嘴唇。

    宋清礼的脸放大后,英俊得让人心跳加速,他专注地看着她,孟知避无可避,然后受不了地伸手推了推他的肩。

    可是谁能想到,两天后,视频热度还在上升,而且离奇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人们议论的焦点不再是他俩的吵架内容,而是孟知身上的裙子。

    那天因为父亲寿礼,孟知穿了一条香云纱新中式连衣裙,双肩看似无袖,却有十三层重工艺褶皱,领口侧斜手工盘扣,前襟是精致苏绣,收腰,坠流苏,长裙摆,大气温婉的气质哪怕被雨淋湿,也不落一分。

    现在这条裙子全网爆火,别说一模一样的全部售罄,就差不多类型的也被疯狂抢购,同时网络上衍生出很多同款裙子的视频,女博主们不是在直播间高声叫卖,就是在视频里大秀特秀,还有人演绎成小情爱故事,到处发布。

    孟知发消息和江溪月吐槽:【现在的网络简直是病毒温床,比新冠传播还厉害。】

    江溪月回:【你下次穿哪件提前告诉我,我提前进货,不然就这一条裙子,我能发财死。】

    孟知笑了下,没当回事。好歹经历过大风大雨,何越只是皱了下眉。

    孟知点进热搜话题主页。楼下的鼓点愈发激烈,融于包间化为琐细的震动,陆离浮夸的光线流连在宋清礼那张清性的脸上,如同浸上酒液般润饰一层光彩溢目的冶艳。

    原本喧哗吵闹的包厢因为他一句上扬的问句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各怀心思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没人能猜透宋清礼这话含着几分玩笑几分真——

    包括孟知。

    她还沉浸在方才与林云琼的对话中,后背脊椎骨的寒颤还未完全退却,现在猝不及防成为了人群的中心,清眸中不免划过一抹诧然。

    他想干什么?

    孟知沉湎于揣摩的思绪中,没注意场子一时冷下来,宋清礼的脸上却没显现任何不耐,黑眸依旧疏懒而炽灼地攥着她的每一寸表情。

    “噼啪”一声,不知谁打开了打火机,一簇明黄的火炽照亮了青年的半边脸,本就锋利的五官被照得更具侵略性,眼眸里溺了些火苗在里头,直把人看得吸进去。

    “孟小姐,”散淡的声音伴随着火光的飘飖忽轻忽重,他歪头,扬起点笑望她,“时间快到了,你不选,我就帮你选了。”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说不参加大家都下不来台面。

    实在拿不准宋清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孟知只能随便选一个。

    “大冒险。”

    “哦,”他应了声,眼皮耷拉着,似是随意点了个,“正好缺个司机,那就——”

    “送我回家。”

    “”

    孟知已经忘了走出包厢时,身后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怎样的。

    惊异的,打量的,看好戏的

    明明凌知维带她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如所愿的低调,怎么轮到他就会变得这样惹眼。

    思绪回到身侧——

    孟知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外套,转头望向车内青年静默的侧影。

    暗色的车身与他墨色的衬衫融为一体,车窗贴了防窥膜,月光艰难地透了些在他鼻尖上、眼睛里,伴随着光线的游动掠过些许星光,浮光掠影间又肇始恍然。

    他似乎真的如方才所言,只是恰巧缺个司机。

    从出了九尾到旁边的停车场,他对她和陌生人没两样,长腿一迈坐进副驾驶,把布加迪的钥匙丢给她,就开始闭目小憩。

    宋清礼:“你知道去哪里。”

    他声音低低的,一如既往懒散,让人摸不清情绪。

    若是往常孟知倒也没必要和他争,只是今天心情实在不妙。

    她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适才和林云琼对峙的时候只觉不可理喻,现在徒留和他两个人,却蓦地有种委屈的感觉滋生。

    “宋清礼,”她连名带姓叫他,认真的,带着些鼻音,“今天不做。”

    寂静的车内星辰浮动,青年似乎轻笑了声,睁眼睨她。

    宋清礼:“我没说要做。”

    孟知:“那叫我出来干什么?我说了,我在等人。”

    宋清礼:“你等得到吗?”

    “”

    是啊,她等得到吗?

    今晚临艺老板有意推脱,放她一夜鸽子,第二天大可以说自己喝醉了,忘了这回事,再找个理由把重复安排演出的锅甩给负责人或其他下属,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早该想到了,她站在临艺门口等人,楼上那帮人又谈起临艺的事,这么巧的事情,宋清礼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孟知垂眸哂笑一声,调整好刚才不经意流露的情绪,语气平静:“我不会开车。”

    反正他们先前的见面都在床/上,他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开车。

    “是吗?”

    宋清礼靠在副驾驶,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

    孟知倔强地与他对视了会儿,仍是率先略显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几乎是错开目光的下一瞬,她感到一股温热而强势的气息铺面而来,布料的摩挲声在微凉的空气中发出不合时宜的暧昧轻响。

    是他蛮横的掌骨覆上她的腰间,激起身不由己的悸动。

    张弛间,她望见他那双撩人的眼睛,和鼻尖那颗性感的痣,随着他唇角的笑细细牵动。

    “怜怜,下次扯这种谎的时候,记得左脚先把刹车松了。”

    “”

    她的计谋被他轻易识破——

    就连呼吸都由他掌控。

    喉间落下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指腹不经意滑过孟知纤细的腰肢,停留在她凹陷腰窝的某处,轻轻一按——

    孟知呼吸一窒,硬生生将喉咙口的呜咽声咽了回去。

    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呼吸倏忽变得有些沉。

    “怎么不喊出来?”

    这人,太恶劣了。

    今晚神经本就处于紧绷的状态,当下还要被人这样拿捏,孟知只觉越发鼻酸,眼眸中似有水汽氤氲汇聚,恍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流下来。

    “怎么哭了。”

    宋清礼罕然地一愣,垂着眼,望着被泪珠浸湿的指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

    孟知:“你不就是在欺负我?”

    宋清礼:“输了游戏还想耍赖,明明是你欺负我才对。”

    孟知说不过他,只能红着眼瞪他。

    宋清礼喉咙滚了滚,瞥过眼睛,拇指略显生硬地抹过她眼角,感受指尖冰凉的液体顺着凸起的筋络划过虎口。

    “他让你等了多久?”

    “什么?”

    孟知一下没反应过来。

    她平日里鲜少将情绪显在脸上,许是今日受够了委屈,故而情绪外放了些,就连随意说出的两个字都尾音拖长,带着点钓。

    她皮肤薄,禁不得揉,宋清礼刚刚只是用指腹摩挲了几下,眼尾的红晕就比周围地方更绮靡些,被本就莹白的肤色一衬,更是鲜丽得如同被雨打过的梅蕊。

    偏偏她还一脸无辜,全然不知的样子。

    宋清礼其实挺想告诉她的。

    她这种眼神,真的,很容易让人想——

    “没什么。”

    恢复疏懒的声音自身侧响起,青年拉开了些距离,耸拉着眼皮,看起来是真困了。

    “喝得脑子都糊涂了,看来今儿真只能靠你送喽。”

    孟知忆起他前几天摆她一道的事,虽然将信将疑,但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不想回家,也确实没其他地方可去。

    没再和宋清礼争辩,她沉默着将车开到泰晟院,院门的保安认得这车牌,还没等她打开车窗,大门就自动敞开来。

    宋清礼的车和宋清礼这个人如出一辙。通身的哑光暗色,就连车窗都贴了深色窗膜。

    本该最低调的颜色,偏偏又在月光的辉映下赫赫瞩目。

    夜色已深,三两行人听到熄火声,都不由朝着这辆车的方向侧目。

    孟知不想太过引人注目,熄火后在包里翻找了会儿,最终找出一次性口罩戴上,思考片刻,再拿出一片准备给宋清礼戴上。

    青年似乎刚醒,又或是真如他所言,喝得醉了,一下没适应前窗外路灯的光亮,眯着眼睛顿了会儿。

    下一秒,凌冽的指骨精准地抓住了孟知递过来的纤细手腕,声音里还沁着些哑。

    “做什么?”

    虽是问句作结,他的眼神却先一步扫过孟知手中的一次性口罩,又缓缓抬起硬挺的眉骨,瞥向她脸上戴的那只,哂笑一声。

    “孟知小姐,我们又不是在偷/情,用得着装备那么足?”

    尾音里没了平日里的钩子,反而多了些带刺的讥诮。

    孟知愣了片刻,猜测是他被吵醒心情不好。

    不过——

    偷/情吗?好像,也挺贴切。

    孟知在心底默默认同这一定义,对上宋清礼的眼神,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晃了晃手里的口罩,随意编了个借口。

    “今晚在外面坐得久,好像有点感冒,怕传染到你。”

    这借口实在编得粗劣,连她自己说完都忍不住先蹙了眉,正想着扯些别的话题略过去,蓦地感觉有什么温热的触感略过她纤薄的腕骨,覆盖在她的额头上。

    青年掌骨上凸起的青筋,猝不及防的,伴随着她心跳的频率,在额骨处一下一下地搏动着。

    她呼出的热气透过口罩的缝隙传递到他宽拓的掌心,他的指尖从而变得更炽烈,在某一瞬几乎要将她灼伤。

    窗外鸟雀不知寒,冷不丁吱呀叫了一声。

    伴随着啼鸣的末音,孟知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凑近,手背从她额头拿下,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有什么更加柔软的东西抵上了她的前额。

    软的,轻柔的,一点也不像他的。

    但的确是,他的额头。

    月色被乌云笼罩,水汽朦胧间似乎又有一场滂沱大雨将至,微弱的路灯光亮本就所剩无几,在前窗车膜的过滤下徒留一层虚悬的光晕浮浅于两人侧颜,刹那间,暗暧交叠。

    可孟知却觉得,她从未有过一瞬这么看清过宋清礼的脸。

    那双本该酝着潋滟墨色眼眸里,正缭绕起她望不到底的湖色。

    “孟知。”

    他叫着她的名字,与那褪去撩人表意的眼睛那般,语调少了玩世不恭的懒散。

    他该是看透了她张口扯谎的把戏,又或许没有。

    但总之,他郑重、一字一顿、带着轻微诱导地喊她,话语伴随着两人咫尺的距离,从他漂亮的薄唇,到她柔软的耳骨。

    “跟我上去?楼上有药。”

    那天她去看望葛念,被人拍了照,衣服和那天拍摄结束后同工作人员的合影一模一样。

    前后脚的工夫,医院护士的爆料,证实孟知的确出现在了医院。

    顿时,各种揣测铺天盖地袭来。

    “那天你去做什么?”眼皮子底下,孟知不可能和哪个男人有纠葛,何越知道。

    “去见个朋友。”

    何越思索片刻后道,“那我们,再等等。”

    孟知顿时孟白她的意思。

    半小时后,孟知从机场离开的照片疯传,夏日炎炎,她穿着宽松的T恤,披着薄外套,瞧不出身形。

    网上舆论逐渐发散开来:

    【上次EQUIS晚宴美帝也是披了披肩吧?】

    【现在的小花都这么没有事业心吗?】

    【笑死,美帝什么时候有过事业心了,不然演技能十年如一日的差?】

    【是崎暗投孟,还是两眼一黑,就在此一举了!】

    【拜托,谁知道某小花怀的是谁的孩子,抱走我家梁崎不约】

    事件的主人公回到房间后,直接瘫在了床上。

    何越让她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参加孟晚的电影节,剩下的事情她来处理。

    手机里不少来电,孟知划了一会儿,最后指尖还是落在了最早打来的那通。

    现在是下午上班时间点,对方不一定有时间接,她却还是回拨过去。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对面就传来男人温润的声音,“宋宋?”

    孟知一愣,宋什么?

    她没出声,宋清礼也就没接着往下说。

    过了会儿,她浓黑的眸子从茫然到醒悟,随之直截了当道,“从沪城回来后我有空。”

    在进组《暗流》之前,她有大把的时间,于是又补了句,“上次那种情况不会再出现,你……你做几次都行。”

    电话里传来男人轻微的呼吸声,“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孟知半边身子陷在柔软的床上,飞机上久坐的酸涩顿时纾解,清服得实在没脑子思考。

    宋清礼提醒了句,“热搜上。”

    “哦……”她知道了。

    生怕宋清礼以为她率先违约,她连忙解释,“我没有其他男人。”

    炒cp在娱乐圈再正常不过,实际,她和梁崎私底下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她解释完,宋清礼那边反倒没声了。

    难道她理解错了?

    孟知在一头雾水中重新点进热搜,低眸认真思考,接着面色一凝,迟疑着说出来,“你不会以为,我怀孕了,孩子父亲是你。”

    她刚说完,手机便显示通话结束。

    孟知长长清了口气,大脑仍旧一片混乱,干脆给葛念打了个电话。

    “我给你爸妈和砚生回过电话了,告诉他们是误会。”贴心如葛念,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我还查了下,偷拍你和发帖的护士是同一个人,据她同事说,她喜欢梁如月,现在人已经被开除了,暴露病人及家属的隐私是大忌。”葛念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她,也知道她和谁有过节。

    “谢谢念念。”孟知面露疲倦。

    “需要我发微博帮你澄清吗?”葛念是插画家,账号上有几十万的粉丝。

    她不好意思让一个孕妇替她殚精竭虑,还是回绝了。

    她原本想,来北大听课,是工作学习,正好放下个人感情,让自己冷静一阵。

    谁知道因为视频的事,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就被人认出来了。

    他们一个班有五十多人,大多数都是传媒圈里的,记者、摄影、杂志编辑、新闻媒体人,还有部分网文作家和大学教授,孟知是第一个被所有人认识的人。

    不过还好,大家都很有素质,除了玩笑和调侃,并没有过分打探。

    但是孟知读研时的师兄王嘉一也在。

    王嘉一家里有矿,硕士毕业后,成立了新媒体网络公司,当时他想拉孟知一起干,孟知说喜欢签到打卡的工作,委婉拒绝了。

    现在王嘉一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这次孟知的听课证就是赖他拿到的。

    王嘉一没把自己当外人,私下直接问孟知和宋清礼吵架的事。

    他也是认识宋清礼的。

    孟知轻描淡写说,那天宴席两人酒喝得有点多,在车里拌了两句嘴,她一不高兴就下车了,可是为什么拌嘴,她后来也想不起来了。

    王嘉一不信:“你喝多了就迷糊,话都不利索,怎么还能吵起来?”

    这是个了解孟知的人。

    孟知眼眸闪烁,反问他:“你和你女朋友不吵架?”

    王嘉一笑了声:“我还没有女朋友,体会不了吵架吵到红遍网络的滋味。”

    孟知:“……”

    白他一眼,理屈词穷,没再接话。

    夏怡望着孟知,忽然眼圈一红,眼泪怔怔地落了下来,孟知一愣,夏怡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孟小姐,我向你道歉,我给下跪如何?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我的经纪公司还有十几岁的练习生苦练多年等着出道,还有几十个工作人员跟着我吃饭,你能不能放过他们?

    “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得罪你,你想怎么整我都行,能不能不要对我的艺人和公司出手,他们都是我的心血。”

    凤凰台下班时间多少人进出大厅,夏怡又是泪流满面,又是握住孟知的手苦苦哀求,顿时吸引无数眼球,一下将孟知架在火架上下不了台。

    孟知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第 50 章 荣幸

    孟知如今在电视台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人了,因成为常驻女主持,出门在外,人家也肯捧她一句“凤凰台当家花旦”,至于这个花旦的含金量,也不会真有人刨根究底,面上有光就行。

    当然最近她的黑料满天,外人也许当成笑料,看过一天之后就抛之脑后,但是凤凰台的门卫都把她的脸记住了。

    此时夏怡如此作态,哪怕下班再急的人,也忍不住停下脚步,伸头探脑地朝他们看过来。

    孟知气得手指都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

    对于这次北京出差,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杜清柠。

    在北大听讲座,又轻松又高大上,不但结识了很多行业翘楚,拓宽了社交圈,还将北大的一塔湖图游览了,连同附近的几个著名景点颐和园、圆明园、香山也玩了个遍。

    她的朋友圈每天发不停,评论区全是尖声羡慕。

    相比较而言,孟知比她低调内敛多了。

    两人每天同进同出,一起听课,一起游玩,孟知笔电里敲了几万字的笔记,对恐婚一族几乎有了解剖性地认识,但游玩的照片一张都没发过朋友圈。

    杜清柠看着她笔电里密密麻麻的字,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感受到了学霸的威力。”

    王嘉一也探头过来看,笑着对孟知说:“毕业都这么多年了,现在难得和你一起听个课,你还要给我压力?”

    孟知开玩笑说:“那还不是你太优秀了,给不了你别的压力,只能在这上面占占你的上风。”

    王嘉一笑出声,送她四个字:“伶牙俐齿。”参加EQUIS晚宴前夕,孟知还在港城拍戏,当天杀清后,她就赶回京城。

    晚宴是其次,合同上积攒了两三个月的品牌广告,她得在这一宋内拍完,然后马不停蹄地前往电影节。

    从上午九点开始,她就泡在摄影棚里,拍摄品牌新季服装的平面广告。

    一轮拍摄结束后,孟知坐在化妆间里,造型师给她调整妆发,她拿着手机回复何越的消息。

    双方都很忙碌,约定着一次性将事情说完。

    十几条消息刷下来,孟知咖啡喝完了半杯。

    【研讨会名单更新了,没有我们。】

    【《暗流》信河成为承制和第一出品了,这是信河第一次做文艺片,但是是为了谁,你清楚的,我的建议还是和之前一样。】

    【片子开机之前我们的曝光就只有电影节,你和Tina把造型再商量下,争取出个圈。】

    孟知的目光落到这三条上。

    研讨会她避而不宋,关于《暗流》,她孟确和何越回复:我会去和信河好好宋宋。

    在演艺生涯最后一段时间,她遇到了最喜欢的剧本。

    即便是信河,她也会尝试着去争取。

    【我现在就去找Tina】

    发完这条消息后,她直接切到了和Tina的聊天框。

    早在半月前,两人就已经决定好要穿的衣服,但想要达到惊艳四方的效果,还远远不够。

    她问Tina有没有新的想法。

    Tina很快回复:【亲爱的,EQUIS晚宴上那套效果很好,我建议我们继续走这个风格】

    接着,她发来一张图片。

    附字:

    【我们把这条blingbling的背链加上,怎么样?】

    孟知将图片点开,背链已经被Tina挂在人台模特上,由细碎的钻组成的颈链下,由短到长,挂了一层层瀑布一样的水晶链条,余下没有连接起来到两根,沿着肩,搭在蝴蝶骨上,一直垂落到后腰。

    清冷又绚烂。

    Tina描述,走路时,那两根链条会跟随着人乱颤,打落在腰上。

    孟知回复她:【还有其他备选吗?】

    Tina:【背链只有这一条,项链有】

    孟知:【我看一下】

    Tina:【亲爱的】

    孟知:【没借吗?】

    Tina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哎呀呀,我觉得你肯定会爱不释手嘛,多好看!整个娱乐圈女孟星里,除了你还有谁能驾驭?”

    Tina说得倒也没错,但凡比例和体态上有丁点儿瑕疵,繁重的项链以及背链,都会将人的缺点无限放大。

    “那就这个吧。”孟知叹了口气,她清楚,不是没借,而是借不到,以她现在的咖位,高珠基本不用想了,她也没必要自取其辱,低声下气和人去求。

    Tina:“我真觉得这个挺好看的。”

    “还有其他角度的图吗?”孟知问。

    “我马上给你拍,我觉得你一定会爱上它!”

    电话挂断后,Tina很快发了七八张图片来。

    孟知盯着图看了好一会儿,挑了张侧后方角度的,保存下来。

    随后,她点开置顶的聊天框。

    刚加上宋清礼的时候,她以为他的微信头像是纯白色的,放大后,才发现是冬日雪景,白茫茫的一片里,除去杂乱的树枝,几乎没有其他颜色。

    包括他的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不是隐藏,单纯没发过。

    孟知很难因此判断他是个怎样的人。

    她一鼓作气落下指尖。

    聊天框里蹦出来那张背链的照片。

    单一张照片,没有其他文字。

    可发完后,孟知面红耳赤。

    隐秘又压抑的情/欲在她心底蔓延开。

    这对于她而言,已经是赤裸裸的引诱。

    “休息好了吗孟老师?”身侧工作人员声音传来,冲淡了她的羞耻心。

    她放下手机,起身接过下一套要拍的衣服,面露微笑,“好了,我们继续吧。”

    周五上午结课,授课专家和所有学员做最后一次交流讨论。

    结束后,大家一起拍照,吃饭,互相签名,留联系方式,意犹未尽地告别。

    王嘉一的公司在杭州,订了机票下午就走,孟知和杜清柠订了周六回柏城,还剩一天时间,她们退了酒店,转道去什刹海。

    宋清礼用眼神表示“有什么问题?”,孟知赶紧摇头,有人帮她照顾娜娜,她哪敢有怨言,况且娜娜被这么遛,一看就喜欢得很。

    她最喜欢能在外面一直疯跑了。

    孟知坐进电梯,宋清礼扭头一直看她,似乎她脸上有脏东西,她不由抬眼看回去。

    宋清礼对和人对视这种事完全不会有任何压力,他回视着她,说:“要不要喝酒?”

    什么?孟知一怔,但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完全心动:“好啊,喝一杯吧。”

    电梯门打开,是三楼的大露台,宋清礼将露台的灯打开,绕着栅栏和天顶的灯串犹如夜空的星星一串一串慢慢点亮,孟知走入其中,抬头看着头顶向四周蔓延开来的灯串,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她索性向后倒去,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太舒服了,夏夜、虫鸣、啤酒,孟知仰着头看着夜空,没有说话。

    宋清礼坐到她的旁边,看着她,发现她眼神清明,并没有喝醉,他正准备开口问她下班遇到夏怡的事,谁想孟知突然转过头看向他,问道:“宋清礼,你喜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