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后台, 钟妍闭着眼倒在地上,听见周围传来的惊呼声。
安陶立刻上来扶她,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声音里满是焦急和担忧。
钟妍又听见金璃呼喊工作人员的声音, 感受到其他两位队友过来搀扶她的手,好像,连A组的练习生也围了过来,声音愈加嘈杂。
很快,场务过来主持秩序, 疏散开围成一圈的练习生们,蹲下查看钟妍的状况。
钟妍觉得火候差不多,于是在场务的呼唤声中, 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缓慢地转了转眼珠, 一副刚刚清醒过来的虚弱模样。
“……我没事……就是稍微……有点头晕,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说着,她努力抓住安陶和场务老师的手, 颤巍巍地坐起身来, 依靠在幕墙边。
安陶蹲在她身边,担心道:“头晕, 是不是低血糖了?”
钟妍:“可能吧……”
练习生们运动量大, 吃得又少, 低血糖时有发生。
所以安陶上台前给每个组员都准备了巧克力,就是为了防止大家在公演时发生意外状况。
安陶看着钟妍吃了巧克力,没想到还是低血糖了。
“唉,是钟老师这几天训练太辛苦了。”安陶只能这样想。
站在人群外围的田静雨脸色变了变。
明明是药起作用了, 才不是训练辛苦!
田静雨觉得自己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但是她又不能把真相说出口。
看见follow Pd正举着摄像机记录这一突发事故, 田静雨就更加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段要是剪辑到节目正片里,只会帮她树立训练太拼命以致晕倒的刻苦人设,免费赠送虐粉素材!
妈的!
田静雨在心中啐了一口。
钟妍刚刚在舞台上活蹦乱跳的,现在才晕,还他妈的有屁用!
她觉得自己费尽心思,怎么反倒给钟妍白送好处?
田静雨恨得咬牙。
“那这样吧。”场务指挥现场道:“其他人,别围在这里了,赶快去录制结果发布。”
场务又看向钟妍道:“你就别去录了,我们先扶你去休息室,吃得东西休息一会吧。”
钟妍面露愧色,故作遗憾地点点头。
“……好吧,抱歉,耽误大家录制,也麻烦场务老师们了。”
场务连道不麻烦,搀扶着钟妍慢慢站起身。
安陶不放心,也要陪钟妍去休息室。
钟妍摇头:“你是队长,发布结果,你必须在。”
安陶才答应下来,“那你好好休息,我替你看结果,一会儿去休息室告诉你。”
休息室。
场务将钟妍扶到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杯水,拿来些巧克力和能量棒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
知道场务现场工作繁忙,钟妍道谢后就让场务老师去忙自己的事情,她自己在这里就好。
场务离开后,休息室里就剩下钟妍一人了。
观察一圈,休息室里没有摄像头,钟妍舒了一口气,松懈下来。
她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喝了点水后,拿起一块巧克力,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舒服地窝在沙发里,将巧克力扔进嘴里。
甜蜜的味道在唇齿间绽开,钟妍翘着二郎腿的脚尖愉悦地晃了晃。
她舞台后疲惫晕倒的画面,已经被follow Pd尽数记录,好好剪辑放到正片里的话,绝佳的固粉素材。
钟妍知道张竟是个不放过半分热点的人,所以这段画面,肯定会被放到正片里,钟妍一点不担心。
不过,故意当众演这一出戏,钟妍也不全是为了自己立人设和固粉。
田静雨敢害她,钟妍怎么可能让她全身而退呢?
嘿嘿。
钟妍唇边勾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害人,就该付出代价,不是吗?
钟妍起身,在休息室里搜寻一圈,找到了笔和便利贴。她拿着它们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趴在小茶几上开始写东西。
她一边写,一边思考,下面这场戏,找谁来配合她演出比较好呢?
钟妍在安陶和金璃中纠结。
论关系熟悉度,肯定是身为室友的安陶更亲近一些。
但是论心眼和演技,肯定是金璃更机灵一些。
安陶人太老实,钟妍担心她不会骗人。
正斟酌着,休息室门外传来脚步声。
钟妍心想,安陶她们这么快就录完了?
她加快笔速,匆匆将最后几个字写完,然后将便利贴撕下折叠起来藏进手心,并在休息室门被推开的瞬间,立刻调整好坐姿,回到虚弱状态。
“姐姐,你没事吧!”
是男声,不是女声。
钟妍惊讶地抬头,见许尤首当其冲,冲进休息室,他后面跟着张竟和……
陆廷深?
钟妍微微瞠大的双眸,又迅速垂眸收住,心中忍不住犯嘀咕。
陆廷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尤出现,钟妍意外又不意外。
她之前听张竟和她提起过,说许尤想来看公演。
所以他和张竟一起来休息室,也不算稀奇。
但陆廷深出现在这里,可太奇怪了。
他来看公演?
看夏檬吗?
钟妍不记得原剧本里有写,陆廷深在一公的时候来现场看夏檬。
而且,他如果是为了看夏檬,现在怎么会来休息室?
《Playing》之后的表演曲目就是《夏日汽水》,夏檬现在正在舞台上,陆廷深不好好看表演,跑她这来干嘛?
钟妍一时琢磨不透。
算了,她也懒得琢磨了。
她只是装个晕,却引来这么多无关人员。
钟妍实在费神。
她只得继续做戏,向三人露出一个虚弱中又带点惊讶的笑容。
“PD,还有许制片,你们怎么来了?”
张竟道:“听说钟老师在后台晕倒了,我们担心,赶紧过来看看。”
“是啊姐姐,你有没有摔伤?现在还晕不晕了?其他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许尤连环炮一般追问。
“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低血糖而已,现在已经好些了,劳烦PD和许制片挂心了。”
说完,钟妍的目光扫到站在二人身后的陆廷深。
在张竟和许尤面前,钟妍不想暴露和陆廷深的关系。
反正她和陆廷深退婚了,两人就毫无瓜葛,他们早前的关系,也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但是她寻思着,如果完全把他当空气,好像也太假了。
于是,她又将目光探向二人身后,困惑地歪了歪头。
“这位是?”
钟妍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哦!”张竟忙给陆廷深退开位置,向钟妍介绍道:“这位是鼎鸣集团的陆总,他……呃……”
张竟斟酌着用词,“他听说你晕倒了……也很关心。”
张竟觉得这样说,有点奇怪。
一个大集团的总裁,突然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练习生?
但张竟到现在也不确定陆廷深亲自来看公演的意图,更不确定听到钟妍晕倒后,他也要跟来探望的用意。
所以张竟只能这样说。
“原来是鼎鸣陆总啊,呵呵……多谢陆总关心。”钟妍客气地干笑两声。
陆廷深的眉头皱起。
她这幅疏远模样,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的。
若是放在以前,做他的未婚妻,是她最骄傲的事情,她生怕别人不知道才对。
陆廷深心里突然就很不高兴。
他正要开口,许尤就抢在了他前面。
“好了姐姐,别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许尤上前一步挡在陆廷深前面,“你现在需要休息。”
说着,许尤从茶几上拿起一条能量棒,撕开包装纸。
“低血糖要多吃点东西。”
许尤正要把能量棒递给钟妍,另一只手快他一步,拿起桌上水杯伸到钟妍面前。
“喝水,你跳舞流了很多汗,小心脱水。”
许尤转头,陆廷深看上去是在递水,但他目光直逼钟妍,语气强势,好像逼着人家喝一样。
许尤皱眉。
刚认识钟妍,就这样说话?
这人当自己是谁啊?
是献殷勤,还是给人下马威啊?
就他这态度还想和钟妍谈合作?
呵,鼎鸣果然都是一群高傲自大的神经病。
许尤立刻把手中的能量棒往前送了送,超过水杯的位置。
可不能让姐姐被这种神经病吓到。
钟妍看着面前的两只手,许尤在右,陆廷深在左。
钟妍的手几乎没有犹豫地伸向了右边。
碰到许尤手的一刻,她攥紧在手心里的小纸条硌到手心,电石火光之间,钟妍灵机一动。
对啊!还有比许尤更适合的“演员”吗?
人信得过,心眼子又多,最擅长骗人了。
比起安陶和金璃,许尤显然更适合配合她演戏。
钟妍面上闪过一丝惊喜,许尤来得可太是时候了。
于是她手上动作一变,没有只拿走能量棒,而是接过能量棒的同时,顺势握住许尤的手。
钟妍抬脸冲他笑的灿烂,话里有话地暗示道:“谢谢许制片的关照,一直以来帮了我许多忙呢。”
许尤惊喜地睁大双眼,哇,姐姐今天对他真热情啊,还来摸他的手。
正高兴呢,他就触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从钟妍手心塞到了他的手心。
许尤立刻就明白了钟妍话里的意思。
害,原来她摸他,是为了让他帮忙啊……
许尤小小地失落一秒,转头又高兴起来。
嘿嘿,无所谓,反正姐姐选了他的能量棒,还愿意让他帮忙,显然是绝对信得过他嘛。
鼎鸣那个神经病,没机会啦!
水杯被“哐”的一声砸回桌上,水洒出来一点,溅到钟妍红色的短裤上几滴,浸成暗红色的渍。
钟妍微微皱眉,用手擦了擦短裤的水渍,略略抬头斜了陆廷深一眼。
发什么神经?
他递水,她还必须得喝吗?
见钟妍还斜他,目光中颇含怨怪和嫌弃,陆廷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当着他的面,选别的男人的东西,手还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她还好意思怪他?
明明以前,钟妍只会对他拉拉扯扯,对其他男人都退避三舍,只为向他证明她的忠贞。
现在,她怎么能在他面前这个样子!
陆廷深既生气又不解,还有种解释不清的情绪。
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一直属于他的玩具突然被别家小孩拿走,哪怕那只是个被他扔在废旧的杂物箱里早就厌弃的玩具,但要是被别人拿走,他又觉得那个玩具,很好。
陆廷深怒目斜视那个想要拿走他玩具的人,然而许尤根本不搭理他,他自顾自摸索着手心,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钟妍刚刚有递给他什么东西吗?
窥视别人秘密不是君子之为,但是陆廷深现在不是很想当君子。
陆廷深伸长脖子正要打量,许尤却背过身去,挡得一干二净。
许尤小心打开折叠成小方块的便利贴,里面第一句写道:
“别担心,我是装晕,不是真晕。”
许尤愣了一瞬,惊讶的同时,也顿时来了兴致。
不愧是钟老师,心眼比他还多。
便利贴后面继续写道:“但是有人希望我真晕,帮我演出戏,把她干的坏事,广而告之。”
“下面,按我说的做……”
许尤看完,悄悄冲钟妍比了个OK,唇边禁不住勾起一抹兴奋的坏笑。
钟老师啊钟老师,果然不用担心她被别人欺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许尤和陆廷深明争暗斗的较劲, 张竟夹在他俩中间,原本快尴尬死了。
他见钟妍好像也没什么大事,正想找个理由开溜, 却听见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结果发布录制结束, 《Playing》B组的成员都来到休息室探望钟妍。
甚至,A组成员也来了。
小小的休息室,一下子人满为患。
B组成员原本很激动地冲进来,刚冲到门口,一见休息室里还有其他人, 女孩们都愣了一下,脚下刹车,变得拘谨起来。
女孩们向张竟问了好, 然后好奇地打量向另外两个陌生男人, 她们不知道这二位是谁,但是都长得怪好看的。
张竟向她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身份,得知那个看起来成熟一点的男人是鼎鸣集团的总裁时, 安陶惊讶了一下, 原本站在门外没挤进来的田静雨也拼命挤进房间里。
底层小艺人一年到头很难有机会接触到集团总裁,更何况新总裁刚上任不久。
安陶和田静雨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陆廷深。
忙向大boss问好后, 安陶不知道陆总裁怎么会在公演现场, 还是在钟妍的休息室里。
田静雨就清楚的多了。
余俊然倒没骗她, 钟妍和陆总裁还真有一腿。
转瞬田静雨又忐忑起来。
如果让陆总裁知道是她下药害得他老婆晕倒,她不完了?
田静雨之所以会来休息室,当然不是担心钟妍的身体,她只是想来确认一下, 钟妍是否确实不知道她被人下药。
而且A组如果只有她自己特别积极地跑过来,会太奇怪, 田静雨怕被人怀疑,所以就鼓动A组成员一起来“慰问对手”,美其名曰,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田静雨观察到,钟妍看见她们来,毫无异色,甚至还能满面笑容,田静雨觉得,她应该确实不知道被下药的事。
也对。
低血糖而已,一般人谁会往下药上联想呢?
田静雨稍稍安心了一点。
钟妍见到田静雨过来还能满面笑容,是因为她料到她会来。
犯罪分子作案后,果然都要回到案发现场确认一番。
钟妍也希望她来,主角不来,好戏怎么上演呢。
A组人都来了,钟妍更高兴了。
观众,或者说见证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她冲许尤使了个眼色,许尤心领神会,开始表演。
“哎呀,钟老师,低血糖就是吃得少了。你们练习生每天运动量大,可别因为怕长胖就少吃,会把身体搞坏的。”
许尤上下打量钟妍一圈,佯作担忧状。
“我怎么看你比之前瘦了,你不会也在减肥吧?”
钟妍:“没有,我没减肥,平时吃得可多了。”
许尤戏瘾大发,在便利贴的基础上,开始freestyle。
“那就好,你现在那么辛苦,可千万别瞎减肥。我们原点之前有个女演员,平日本来就吃得少,还一直在吃减肥药,叫什么糖分阻断剂,有次古装剧拍打戏,就低血糖晕倒了。”
田静雨眼皮一跳。
怎么就扯到糖分阻断剂了……
许尤又特意提高音量,用在场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强调了一遍。
“我刚才就是想到那个女演员,才担心你是不是也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减肥,然后才低血糖晕倒的。”
钟妍心想,许尤不愧是制作人,想法很多,还自己加戏改戏,没按她的流程走,剧情进的有点突兀啊。
不过无所谓了,效果好像也达到了。
田静雨每天吃碳糖阻断剂控制体重,练习生们几乎都知道。
许尤一提,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田静雨。
田静雨有阻断剂,田静雨和钟妍是争C对手,钟妍在公演后低血糖晕倒……
线索串连一起,大家忍不住在脑内开始胡思乱想,心中怀疑渐生。
田静雨被在场的目光盯的浑身僵硬。
她确定许尤是在影射她,所有人都在怀疑她,队友,PD,甚至连陆总裁都跟随其他人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可没有人指名道姓,她无法开口为自己辩驳,否则就是不打自招。
田静雨又气又恼,脸都憋红了。
钟妍安静欣赏着她有口难言的模样,觉得真美。
丑陋的,如此美丽。
钟妍没有证据,但是何需证据呢?
又不是要让法庭审判她。
人的审判就足够了。
“田静雨疑似给钟妍下药”的传言,很快会从在场的练习生中,传到所有练习生中,再传到工作人员当中,然后有人会去网上偷偷爆料,爆料会从论坛发酵,被搬运到各种社交平台,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怀疑,传闻,流言蜚语,悠悠众口,足够摧毁一个人的声誉了。
人的审判,不需要证据。
钟妍知道自己的手段,不讲程序正义。
但是,邪恶的手段对付邪恶的人,正合适。
钟妍觉得戏演得差不多了,可以收尾了。
她开始装傻装纯良,冲许尤摇摇头道:
“我没有吃这种东西,低血糖晕倒应该和这个无关吧。”
说完,钟妍又眨巴着清澈真诚的双眸看向田静雨。
“不过,静雨你是不是在吃呀?你可得当心一点,别把身体吃坏了。”
“毕竟,健康最重要,你说对吧?”
田静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勉强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对”字。
钟妍笑得更善良了,如天使般纯洁。
“嗯,那就好!我很担心你呢。”
看着田静雨拼命控制住像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钟妍心里笑得像恶魔一样欢。
小样儿,还恶心不死她。
———— ————
大戏落幕,田静雨很快找个理由逃了,A组的练习生也陆续走掉了。
钟妍觉得自己歇得差不多了,就想和B组的大家一起回选手观演室继续参与录制。
另外,她也不想继续和陆廷深共处一室。
钟妍向许尤道了谢,又向张竟表达自己缺席录制的惭愧之情,然后表示自己身体已经无碍,可以继续参与录制。
钟妍正准备挽着B组小姐妹的手离开休息室,刚才一直默不发声的陆廷深突然开口了。
“等等,我有事要同你谈。”
B组小姐妹们停下了脚步,钟妍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很希望陆廷深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但是很遗憾,钟妍转身看到陆廷深目光直直地射向她。
“呃……”
钟妍在大脑里编造婉拒的理由。
“钟妍,我要说的,是你感兴趣的事,我奉劝你最好留下了。”
感兴趣的事?
她对陆廷深唯一感兴趣的事就是退婚。
如果是告诉她,他和钟家父母关于退婚一事的交涉结果,那倒是可以听一听。
“哦,那好吧。”
钟妍冲队友们笑笑,示意她们先去观演室,她很快就去找她们。
陆廷深扫了许尤一眼,又冲张竟点点头,示意他们也可以离开了。
他要和钟妍单独谈话。
张竟虽然还是不知道陆廷深的意图,但鼎鸣和钟妍之间的事,合作也好,过节也罢,不是他能管得着的。
于是张竟拽着许尤胳膊就准备往外走。
一拽,拽不动。
“我也有事要和钟老师谈。”
许尤瞪了陆廷深一眼,快步走到钟妍身边,眯眯眼对她笑道,“姐姐,我先谈。”
“好好好,你先谈。”钟妍纵容道。
许尤开心了,他扬扬下巴,斜了一眼陆廷深。
“那让他出去。”
钟妍看了一眼陆廷深,心想,这可难办。
陆廷深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可请不动他,怕脏了自己的手。
于是钟妍又看回许尤,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他自己赶陆廷深出去。
你俩的仗,你俩自己打去。
许尤横插一脚,钟妍还同意他横插一脚,陆廷深原本很想发火。
但是见钟妍看看许尤,又看看他,夹在中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陆廷深又把火气忍住了。
“两分钟。”
陆廷深撂下三个字,自己走了出去。
钟妍微微瞠大眼睛。
他竟然能主动出去?
他也被下药了?
屋里就剩钟妍和许尤,许尤忙凑道她耳边,紧张兮兮地问道:
“姐姐,你干嘛要同意和他谈?”
陆廷深说,他要谈的事,钟妍感兴趣。
钟妍怎么可能对他有感兴趣的事,许尤原本以为钟妍会拒绝的。
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
许尤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钟妍不会真的有和鼎鸣合作的意向吧?
他瘪瘪嘴,做出一副可怜小狗的样子。
“姐姐,我在你心里不是排第一位了吗?苟富贵,勿相忘啊……你可不能把版权卖给鼎鸣……”
钟妍知道他会错意了。
她笑笑:“我没说把版权卖给鼎鸣。”
“那你还和他谈什么?”
“呃……你就甭管了。”
钟妍不知道咋解释,就揉揉许尤一头狗毛,慈爱道:“反正你就放心吧,你还是姐姐心目中唯一的弟,姐姐富贵了,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有钟妍这句话,许尤就安心了。
至于钟妍究竟要和陆廷深谈什么,许尤不追问。
许尤不傻,既然他们不谈合作,那么根据陆廷深先前和钟妍说话时自以为是的态度,他猜,钟妍和陆廷深应该之前就认识,或许有些私人恩怨。
他们要谈的,应该也是私事。
许尤也不能说不好奇,但既然钟妍不想人知,他绝不打探她的私事。
他觉得,无论是对工作伙伴,还是对朋友,这都是最基本的尊重。
“哦还有。”
钟妍继续揉着他的狗毛,手感还挺好的。
“刚刚帮忙,表现不错,表扬一下。”
“只有口头表扬,没点奖励?”许尤又眯眼坏笑起来,得寸进尺道。
钟妍把手从他脑袋上拿下来,拇指和食指一搓,给他比了个心。
“奖励你,姐姐的爱。”
许尤刚要嫌弃钟妍惯会敷衍糊弄他,门外,陆廷深板着脸走了进来。
“两分钟到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把烦人的家伙送走后, 陆廷深关上休息室的房门,屏蔽掉外面嘈杂,房间里瞬间安静的有些发冷。
钟妍挑了个离他远点的位置坐下, 不说话, 等他先开口。
陆廷深看她坐得远远的,他眸中闪过一丝不高兴,但没说什么,只是隔着茶几,在她对面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田静雨的事, 我会处理。”他道。
陆廷深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明白刚才那一出戏,钟妍的意有所指。
虽然她的手段不太正派, 也没有证据, 但是陆廷深这次选择相信她。
钟妍淡淡地“哦”了一声。
鼎鸣如何处置田静雨,不在她的计划里。
但鼎鸣如果愿意做好事,那自然是好的。
见她态度冷淡, 陆廷深又道:
“……鼎鸣之前主推她, 是艺人部总监陆鸣秋的主意。你知道的,我刚接任总裁, 没时间过问这些小事。”
“贵司内部事务, 你不必向我解释。”
钟妍不知道他和她说这些干嘛。
见钟妍依旧一副冷淡模样, 陆廷深心中有点着急了。
这个女人,真的不懂他为什么向她解释吗?
“钟妍。”他向前微微倾身,“我觉得你我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误会?”钟妍一头雾水,“什么误会?”
他和她没啥误会啊。
陆廷深压下性子, 语气尽量温和些。
“我在国外这些年,我们很少联系。我知道, 你觉得我冷落了你,对我有意见。而我对于你,之前也存在误解。我认为我们之间,缺少沟通。”
钟妍听得莫名其妙,越来越搞不懂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不是说,是谈她感兴趣的事吗?
他现在说得事,她可一点都不感兴趣。
陆廷深叹气,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刚刚那段时间,他冷静思考了一下。
钟妍明明之前对他趋之若鹜,现在却一副铁了心要退婚的模样,疏远他,冷落他,和其他男人厮混,甚至当着他的面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
陆廷深觉得,或许是因为他过去对她太过冷酷,她伤心,但又放不下他,才做出这些欲擒故纵的模样给他看。
想通了这番道理,陆廷深的情绪就缓和了许多。
刚刚许尤横插一脚,陆廷深没有当场发火,就是看在钟妍为难的份上。
女人,还是得哄哄。
他觉得自己适当对她温柔一些,她很快会主动回心转意的。
想到这,陆廷深的眸色又软了一分,决定主动让步一次。
他对钟妍道:“我想说,之前决意与你退婚,我承认,是我有些武断了。关于婚事,我认为我们应该再彼此了解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钟妍愣了一瞬,然后如听到什么噩耗般,脸色顿时变了。
“……大哥,你不武断,我认为你之前的决定十分英明。”
“钟妍,不要说气话,我这是在给你机会。”陆廷深说得很认真。
钟妍愣了一下。
给她机会?
钟妍荒唐地想笑。
不愧是男主角,永远都这么自信。
钟妍摆正姿态,严肃对他道:“陆廷深,我是在冷静地和你说话,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了解的,所以不需要你给我机会,我们马上退婚,OK?”
“我们之间没什么可了解的?”
陆廷深轻笑一声,似乎觉得她的话更荒唐。
“你参加选秀,我不知道,以为你失踪,差点报警。”
“你是‘钟言’,我不知道,为了联系‘钟言’,我放低姿态向原点打听。”
“呵,鼎鸣的总裁,为了和总裁夫人谈合作,竟然还要通过原点之手?传出去,简直要沦为业界笑柄。”
说到这里,陆廷深努力温和的语气,愈发生硬起来。
“钟妍,你还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了解的?”
陆廷深觉得生气。
他没怪她隐瞒身份,亲自来看她演出,忍受她和其他男人拉扯不清,给了她温柔,做出了让步,她为什么还是这般冷漠无情的态度?
欲擒故纵也该有限度。
陆廷深皱眉看向钟妍,希望她闹脾气该适可而止了。
钟妍道:“哦,我懂了。”
懂了?
陆廷深心想,终于懂他为她付出的良苦用心了?
钟妍却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道:“你突然后悔退婚,是因为得知我是‘钟言’,觉得我有利用价值,所以想空手套白狼。”
“如果我成为鼎鸣的总裁夫人,就没理由不和鼎鸣合作了,不是吗?”
陆廷深微微瞠大眼眸,哑了半晌,才不敢置信道:
“你竟然这样想我?”
“那不然呢?”
钟妍听完他的一番话,觉得他就是在抱怨。
抱怨她隐瞒身份,害得他在原点面前放低姿态,碰了一鼻子灰,利益没得到,还丢了面子。
陆廷深的脸渐渐涨红。
他难得的一腔情意被她视作唯利是图,他感到恼怒,又羞耻,仿佛他高傲的自尊被她踩在脚下摩擦。
“钟妍……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陆廷深霍地站起身,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陆总,怎么还恼羞成怒了?”
钟妍也站起来,“鼎鸣如果想和‘钟言’合作,就带着诚意,只谈工作。但如果你想空手套白狼,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钟妍径自走到房门前,最后扔下一句话。
“陆廷深,你我的婚约,是命中注定要退的。现在退,我们还能好聚好散,鼎鸣的合作也有商谈余地,希望你考虑清楚。”
“命中注定?”
钟妍不回答,推门而出。
———— ————
颜时急匆匆地赶过来时,正好撞见钟妍从休息室推门而出。
门内传出陌生男声的一句低吼。
“钟妍,话没说清楚,谁准你离开的!”
钟妍脸色不佳,听到声音,脚步也没有停留。
她看到颜时,立刻加快脚步向他走来。
“发起人,是要集合录制了吗?”
公演舞台全部结束后,全体练习生还要集合,由发起人公布8支曲目的所有对决结果,并公开100名练习生一公个人得票结果。
现在舞台录制确实结束了,但还未到集合时间。
还未待颜时回答,钟妍已经自问自答。
“好的,我现在就和你过去。”
她给他递了个眼色,拽拽他的衣袖就走。
颜时心下了然。
她不想留在此处。
颜时立刻应声,带她离开。
走到楼梯间,离刚刚的休息室已经很远了。
颜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身边的钟妍。
“你还好吗?现在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他愧疚道,“抱歉,我刚刚才知道你晕倒……”
身为发起人,他一晚上都在舞台和后台等候区之间徘徊,舞台录制全部结束后,他才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钟妍下台后晕倒了。
于是他立马就赶过来了。
钟妍冲他露出笑容。
“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再说,你干嘛要道歉,是我该谢谢你,来得正是时候。”
和陆廷深说话,她低血糖都快被气成高血压了。
现在见到颜时赏心悦目的脸,钟妍觉得自己血压逐渐恢复正常。
想起休息室门内的那声低吼,颜时微微皱眉,面色泛上些犹疑和不悦。
“刚才那人……他欺负你?”
颜时赶往休息室的路上,听闻许尤和鼎鸣集团的总裁都来现场看公演了,而且都去了休息室探望钟妍。
颜时熟悉许尤的声音,刚才那声低吼,显然不是他。
那就只能是鼎鸣集团的总裁了。
鼎鸣……
又是鼎鸣。
他很讨厌鼎鸣,但没想到钟妍也会被鼎鸣纠缠。
“也不是欺负,就是烦人。”
钟妍垂眸叹了口气,再抬眸,发现颜时眉宇蹙的更深了些。
她以为他在担心她,便轻松地冲他笑笑。
“不过现在没事了,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颜时眉宇依旧蹙着,他看向钟妍认真道:
“如果遇到麻烦,就来找我,我帮你。”
他原本不想和鼎鸣再有牵扯,但如果钟妍需要,他手里还是有对付鼎鸣的底牌。
哪怕需要破釜沉舟。
钟妍轻拍一下他的肩膀。
“多谢啦。”
———— ————
夜色深深,陆廷深阴沉着脸从录制现场离开,阴沉地上车回家,阴沉地更衣、洗漱、上床睡觉。
陆廷深闭着眼,辗转反侧。
他的脑海里,反复重播晚上和钟妍的对话,气得他呼吸加重时,眼前又会无法控制地浮现出舞台上一袭红衣的她。
陆廷深的呼吸平缓了些,心里却更加酸涩烦闷,意乱如麻。
钟妍那般冷漠无情地无视他,曲解他,羞辱他,他明明该立刻电联钟家,当场退婚。
可他竟然没有那么做。
他竟然,不想这么做。
陆廷深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他睁开眼睛从床上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
接近凌晨,城市CBD依旧华灯繁繁,川流不息。
陆廷深推门走上阳台,在夏夜潮湿的晚风吹拂下,他靠在玻璃围栏上静静眺望繁华夜色。
不知过了多久,陆廷深回屋,从床头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陆总。”电话那头传来秘书的声音。
“明天一早,联系张竟,鼎鸣和《Best girls》出道团的运营合作,我要亲自落实。”
出道团限定活动时间是一年半,这一年半里,成员们的经纪全权由运营公司掌握。
哼,钟妍想逃开他?
只要鼎鸣拿下运营权,这一年半,她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陆廷深不信,一年半的时间,他还拿不下她。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一公录制棚。
观众全部离场后, 100名练习生重新回到现场,一公最终结果即将公布。
钟妍已经从安陶那里得知,《Playing》小组对决, B组获胜的消息。
现在, 就等待公开大家的个人得票数了。
一公现场观众投票规则:每首歌曲两个小组表演结束后,现场800名观众先选择出自己最喜欢的小组。小组投票完毕后,再在两个小组中,选择一名最满意的练习生,投出一票, 若无满意人选,可以弃权。
颜时登场,公布完8首曲目的全部对决结果后, 开始公开每首曲目下, 各小组成员的个人得票数。
按照舞台出场顺序公开,《Playing》排在第五个。
前面几个小组里面,个人最高得票大概在110票上下, 最低的, 也有只得个位票数的。大部分人都是几十票左右。
轮到《Playing》的时候,场下练习生们的呼声格外高些。大家都很期待万众瞩目的《Playing》, 组员们得票数能否刷出新高。
更期待, 钟妍和田静雨强强对决之下, 究竟谁是赢家。
其实大部分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从整体舞台上来看,B组明显优于A组,观众的投票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
从个人表现上来看,大家虽然嘴上不好明说, 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钟妍的表现, 完全压住了田静雨。
同是中心位,大家看完钟妍的表演,都已经记不太清田静雨的表演。
所以个人票数结果,应该也很好猜。
大屏幕上展示出AB两组成员名单,首先从副主唱和副主舞的位置开始公开票数。
A组两人,得票数分别是4票,5票。
众人心想,这票数也太低了。
明明是大热组,得票却比其他小组的许多人都低,果然A组的风头都被田静雨抢走了,其他组员纯纯沦为伴舞,太惨了。
B组两人,得票数分别是32和35票。
也不算高,但和A组一比,还是好多了。
看来《Playing》两组的观众票数,都集中在前排选手上。
大家搓搓手,期待地盯紧大屏幕。
接下来公布的是两组主rap的票数。
A组主rap,8票。
B组金璃,102票。
过百票数出来,接近全场最高,再加之两组对比惨烈,场下有了一阵惊呼。
金璃对自己的票数很满意,原本想拍手大笑给自己鼓掌,但一看A组主rap脸色惨淡,金璃硬生生地把笑声憋回去了,只能在心里为自己鼓了个掌。
公布完三人,每组就剩下主舞和主唱了。
因为田静雨和钟妍同是中心位,所以两人放在一起,最后公布。
那么B组主舞安陶,就和A组的主唱,那个年纪最小的练习生放在一起公布。
A组主唱,6票。
B组安陶,108票。
场下又传来阵阵惊呼,既为安陶惊叹欢庆,也为那个只有16岁的妹妹可怜叹息。
票数还不如人家零头,希望不要对她幼小的心灵产生太大打击。
安陶有些不敢相信,久久地看着自己的票数,眼眶渐渐泛起泪光。
这是她参加节目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看到了。
安陶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钟妍,心有灵犀般,钟妍也在看她。
钟妍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冲她道:“我保证,你不会辜负任何人。”
昨天晚上钟妍在练习室说得话,再一次浮现在安陶心头。
她流下眼泪,又破涕为笑。
最后,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大屏幕上只有田静雨和钟妍的名字旁边,票数还空白着。
金璃和安陶的票数,都是接近目前全场个人最高,但没有突破。
大家觉得,接下来,该有新纪录了吧。
颜时:“下面,即将公开《Playing》AB组中心位的个人得票数。”
全场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大屏幕上,两人的票数同时滚动起来,最后又同时定格。
田静雨,249票。
钟妍,251票。
全场瞬间哗然。
二百多票,这个新纪录一下子冲得老高,把大家都惊到了。
有的小组,全组人票数加起来,也不抵人家一人得票数。
大魔王不愧是大魔王。
惊叹过后,大家一边为强强对决中的赢家钟妍欢呼庆祝,一边又都暗自有些意外和疑惑。
有人小声交头接耳。
“钟妍只比田静雨多两票……”
“分差好小,没想到。”
从个人表现的优异度比较,大家原以为会是更明显的分差。
大家把目光投向话题的主人公们。
田静雨自从舞台结束后,脸色就不太好,现在还是不太好,看不出是在遗憾惜败,还是在庆幸小比分惜败。
感觉她有点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妍则一如既往从容的微笑,接受队友们的祝贺,看上去挺高兴的样子,对分差大小不甚在意。
钟妍确实不在意分差,甚至不在意她和田静雨在现场得票上的输赢。
现场只有800位观众,但舞台是要播出的,最终面对的,是屏幕前百万千万的观众。
在广阔的蓝海面前,才有真正的输赢。
所有票数公布完毕后,个人票数最高的练习生,将获得10万加票奖励,计入节目第一轮总投票数当中。组内成员票数相加,得票数最高的小组,将获得一公最佳舞台荣誉,组内成员每人都可获得10万加票奖励。
并且,一公舞台播出后,该小组的舞台纯享版视频,将在观可平台官方宣传位上,置顶宣传一周。
颜时公布:“最终,全场个人得票数最高者,为共获得251票的练习生,钟妍!全场得票数最高的小组,为《Playing》B组!”
“《Playing》B组中每位练习生,将获得10万加票奖励,而小组成员钟妍,还将获得额外10万加票奖励,共计20万。”
随着颜时话音落下,大屏幕上选手们的金字塔排位,立刻开始变动。
获得加票的《Playing》B组练习生,瞬间全员占据金字塔顶部位置,而钟妍稳坐金字塔尖。
钟妍和组员们开心地拥抱在一起,全场练习生们一边为她们鼓掌庆贺,一边投去艳羡无比的目光。
练习生们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二公,一定要想办法抱上钟老师的大腿!
———— ————
导师们不用参与最后的集合录制,舞台结束后,余俊然回到个人化妆间,换下衣服,正准备收工离开时,他收到一条短信。
看清又是那个熟悉的号码,余俊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规矩,500万,还是上次的账户。”
余俊然眼睛死盯着那短短一句话,攥紧手机的手,爆出根根青筋。
先是100万,然后是200万,现在又要500万。
才一个月的时间,三次找他要钱,还一次比一次得寸进尺。
他一次次忍耐,妥协,最后就换来一个不要脸的无底洞。
余俊然彻底受不了了。
也顾不得是在节目组了,余俊然怒骂一句脏话,怒不可遏地甩门而出,抓住路过的工作人员大声问道:
“颜时在哪儿?”
集合录制结束后,颜时今天的工作也全部结束了。
他回到个人化妆间时,推开门,却发现房间里有位不速之客。
余俊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位置上。
颜时皱眉,“你走错房间了。”
说着,他将房门敞开,示意余俊然立刻离开。
余俊然站起身,走到门边却未出去,而是一脚将房门踹上。
“嘭”的一声巨响之后,封闭的房间里只剩余俊然和颜时两个人,余俊然立马转身揪住颜时的衣领,怒目而视。
“是你的主意,是吧?”
颜时一把扯开他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余俊然拿出手机,将短信页面里,第一次发来的那张图片粗鲁点开,摆到颜时面前。
“有这张退学通知书的,除了你爹妈,还能有谁?”
余俊然瞪着颜时,一字一句道:“颜时,别和我装傻,是你指使你爹妈来敲诈勒索我的,对吧?”
颜时随意扫了眼那张退学通知书,面无表情。
“我和父母关系不好,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
余俊然:“我不管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反正那是你爹妈!你自己把他们处理好!你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不再来骚扰我、威胁我,之前的300万,我既往不咎,就当打发叫花子了。否则,我就报警!”
颜时听罢,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刚刚被余俊然揪乱的衣领,走到沙发旁,长腿一伸,舒服坐下,才抬眼看向余俊然,淡淡道:“那你就报警吧,既然觉得被勒索了,何必纵容犯罪者。”
“颜时!”
颜时这副无所谓的模样,让余俊然更加恼火。
他觉得,颜时是知道他害怕当年秘密暴露,不敢报警,所以才对他肆无忌惮。
余俊然逼近几步,自上而下睨着他道:“我记得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好好合作的,你现在这个态度,是想毁约吗!”
“我不是一直在与你合作吗。”
颜时依旧淡淡的,面上毫无喜怒。
“你不准我再提起当年的事,叫我隐瞒真相。这一个月以来,我一没同任何人提起,二没向媒体爆料,这怎么不算好好合作?”
“至于我父母,他们原本就是知情人。”
颜时抬起眼帘,冷淡的眸子里带上了一丝讥讽。
“倒是你,既然是合作,你也得出力吧。封口当年的知情人,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你的工作没做好,倒怪到我头上来了。”
余俊然瞪大眼睛,被气笑了。
他没出力?他工作没做好?
这些年来,他为了保住当年秘密,封口,给钱,删料,买通媒体,贿赂业内,求姨父帮忙……他出的力还不够多吗!
就这样,他还是一直生活在不安之中。
尤其是颜时突然爆火重回他的视野之后,他的心就没有彻底踏实过。
余俊然再打量眼前的颜时,衣冠楚楚,和八年前那个落魄野种判若两人,敢和他嘴硬的德行倒是一点没变。
看来这些年让他遭的罪,还是太少了,没把他这些坏德行磨掉。
余俊然指着颜时的鼻子,恶狠狠道:“别和我耍嘴皮子,我警告你,钟妍还在节目里,我还是导师,以后她出道了,一年半的经纪约也是在鼎鸣手里,在我姨父手里,你是想她有事?”
余俊然的前半句话,颜时不为所动。
颜时知道,上次答应余俊然“合作”之后,余俊然就以为抓住了他的软肋。
钟妍确实是他的软肋,是这世上唯一值得他挂怀之人。
但颜时从不觉得,余俊然能“抓住”她。
余俊然那点手段,在钟妍面前,只不过是些烦人的苍蝇罢了。
当初答应余俊然,只是因为颜时希望,在钟妍面前,连这些苍蝇也不要有。
但余俊然的后半句话,颜时不为所动的眸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鼎鸣。
又是鼎鸣。
他吃过鼎鸣的亏,所以知道他们的手段有多脏,权势有多大。
鼎鸣,曾经几乎把他逼上绝境。
而钟妍是把他从绝境中拯救出来的人。
他怎么能看着她重蹈他的覆辙。
尤其是想起今晚休息室内的那声低吼,钟妍的不快。
颜时不安起来,黑瞳里也发了狠。
他盯着余俊然:“有胆量,你就试试,看看究竟是她先有事,还是你先出事。”
余俊然:“你还敢威胁我?”
“我只是实事求是。”
颜时的目光,如同寒夜里冰冻的潭水,“害怕真相暴露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敢动她,我不怕动你。”
“你不怕?呵!”
原本想威胁别人,结果反倒被威胁,余俊然气急,又将那张照片摆到颜时面前。
“这张‘因严重不良行为而被开除学籍’的通知单上,写得可是你的名字!”
“既然写的是我的名字,你又为什么三番两次被它勒索?”
余俊然一噎,瞪着眼,嘴唇哆嗦两下,硬是找不出话来。
颜时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既然人人都想拿他的“黑料”拿捏他,威胁他,伤害他重视的人,那么,他不怕“自爆”。
反正他孑然一身,没有依靠,也没有牵挂,这些年能咬牙熬过来,凭得也只有一身反骨,一腔不畏。
不破不立。
他不怕死,但有人怕。
最后死的,还不知道是谁。
余俊然原本只是虚张声势,想吓唬吓唬颜时。
自从知道钟妍是陆廷深的未婚妻之后,余俊然就明白,无论是在节目里,还是出道后,他都奈何不了钟妍。
但是余俊然心想,颜时又不知道钟妍的背景。
颜时那么在意她,只一心想保护她,拿钟妍吓唬颜时,颜时一定会屈服的。
可谁知,好像不但没吓唬到他,反而让他犯了狠劲,一副誓死不屈,大不了同归于尽的神情。
余俊然哑然半晌,有点怂了。
他确实不想颜时“自爆”,他害怕最后被炸死的人是他。
在他的哑然之中,颜时已经起身甩门而去。
余俊然脸色极差,有些脱力地在椅子上坐下。
来找颜时之前,他虽然恼怒,但是并不恐惧。
因为这么多年来,他总有办法对付他,控制他。
虽然耗费了不少心思,但最后都算成功了。
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但没想到现在,事情变糟了。
敲诈勒索的问题没解决掉,颜时,他好像也控制不住了。
他被两头夹击,一下子失去了主动权。
余俊然开始感到恐惧。
一边是无底洞般的勒索,一边是定时炸弹般的威胁。
他仿佛成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狗。
绝对不能变成这样!
余俊然霍地起身,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往左往右都是死路,如何才能走出一条活路来?
蓦地,余俊然停下脚步,他沉思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呵,或许颜时的办法是对的。
不破不立。
余俊然拿出手机,点开勒索短信,在对话框里打了一句话,发送。
“帮我做事,事成后给你1000万,我们之间一次性两清。做还是不做,1小时内回复。”
颜时既然想“爆”,就别怪他先下手为强。
他手里的牌,可比颜时多。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 张竟刚睡醒,手机就“叮叮”收到了新消息。
“张PD您好,关于贵节目与鼎鸣的合作运营事宜, 陆总希望尽快同您见面详谈, 请问您今天有时间吗?”
看着陆廷深秘书发来的消息,张竟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真搞不懂,陆廷深昨天来公演现场,如果是为了催合作运营的事, 怎么昨天不找他谈,今天一大早倒是急得不行。
虽然还搞不清楚他反常行事的原因,但合作运营的事, 张竟觉得确实找不到理由再拖下去了。
一方面, 他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下家,一公都已录制结束,没有时间再拖了。
另一方面, 考虑到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鼎鸣对钟妍的态度似乎比较积极,看起来有签约意向。
再者, 田静雨疑似下药的不良事件, 也可以用来和鼎鸣谈判。
如果鼎鸣愿意退让, 放弃田静雨,同意张竟主推钟妍的想法,并且在日后运营上,能提出更完善的规划, 保证更高收益,那么张竟还是可以接受的。
综上考虑, 张竟决定今天和鼎鸣好好谈谈条件,如果差不多能满足的话,就把协议签了。
张竟拿起手机,正准备回复鼎鸣消息约定见面时间,手机却突然响铃,页面也自动跳转到来电显示。
张竟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以防漏掉什么工作电话,张竟接起来了。
“喂,您好,请问是《Best girls》的制作人,张竟先生吗?”
电话对面传来沉稳干练的女声,但年纪听上去不很大。
“我是,请问你是?”
“张PD您好,我是言星娱乐的负责人,我叫李星。”
李星?
张竟想起之前许尤聊天时,提前过这个名字。当时许尤说,李星不久前从鼎鸣离职,找到了新东家,想重新做回偶像经纪。
当时许尤还叫他去打听一下,说如果想更换出道团运营,李星也许是个不错的下家。
张竟自然去打听过,但没打听到她新东家的消息。
就如许尤所说,她的新东家挺神秘。
今天李星竟然自己找上门来,张竟惊讶之余,也有些惊喜。
于是他忙道:“李小姐,你好你好。之前我就听过你的名字,一直想联系你来着,可惜没有门路。今天你来找我,是?”
电话对面客气地笑了一声,“今天冒昧联系您,是想和您谈谈关于《Best girls》出道团体的合作运营事宜。”
———— ————
上午,鼎鸣集团,总裁办公室。
向陆廷深汇报完当天工作安排,秘书又补了一句。
“陆总,今天一早我已经代您联系了张竟制作人,向他表达了希望尽快面谈的意向。不过,目前还未收到回复。”
“合适的时间,再催一催。”
“好的。”
“还有。”陆廷深道:“鼎鸣派去《Best girls》参赛的练习生里,有一个叫田静雨的,通知艺人部,立刻撤掉所有关于她营销宣传,联系她主动退赛,和节目方产生的违约责任,她自己负责。如果她不退,算她和鼎鸣违约,违约责任还是她自己负责。”
“好的,我这就通知下去。”
秘书正要离开办公室,手机震动一下,收到了新消息。
他拿出来看过,然后又转身回到陆廷深办公桌前。
“陆总,张竟制作人回复了。”
“嗯,约的几点见面?”陆廷深处理着手头文件,头也不抬地问道。
“他说今天没有时间,婉拒了。”
陆廷深手中笔尖一顿,终于抬起了头。
———— ————
晚上,张竟到达约定好的饭店时,李星已经在等他了。
二人寒暄过后,在包厢入座。
“张PD,我发给您的运营企划和合作协议,您看过了吗?”李星问道。
张竟点点头,“我看过了。”
上午通电话,张竟表现出商谈意向后,李星很快给他发送了两份文件。
一份未来出道团体的运营企划,还有一份草拟的合作协议。
白天的时间,张竟都在研究这两份文件。
关于运营企划,张竟仔细读完,只能感叹李星不愧是鼎鸣偶像部创立的第一功臣。她经验丰富老道的同时,也敢于提出新颖可行的创意亮点。
这份企划书的内容既完善又有趣,不仅挑不出毛病,还看得他心血澎湃,禁不住在脑中想象从他手中出道的女团,未来大红大紫的样子。
张竟相信,任何一位业内行家,都很难拒绝这样一份优秀的企划。
同时,张竟也很惊讶。如此详尽完备的企划书,显然是早早就开始准备的。
也就是说,李星绝不是临时起意,至少一两个月前,她就有和观可合作,运营出道女团的打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才联系他。
而草拟的合作协议,也非常良心,甚至和鼎鸣的协议相比,还很有诚意地多让观可一分利。
从利益角度,和李星合作,也是观可的更优选择。
李星微笑道:“您有什么疑问,或者不满意之处,尽管提出,我们可以再商量。”
“对于企划和协议,我很满意。不过……”
张竟话锋一转,露出一丝疑惑来。
“疑问确实有一个。”
“您请讲。”
“你电话里说,你是言星娱乐的负责人,言星娱乐,是家新公司吧?”
张竟从来没听说过言星娱乐的名号。
李星的这个神秘新东家,是张竟目前唯一不放心的地方。
一个没有名号的新公司,李星却愿意为了它,从业内老大鼎鸣娱乐辞职跳槽。
可跳槽之后,她又一直低调保密,不愿暴露新东家。
哪怕早就有和观可合作的打算,也一直保密到现在才联系他。
这个言星娱乐,委实有些奇怪。
张竟不禁怀疑这个言星娱乐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别是什么诈骗公司,空壳一个。
张竟斟酌用词,委婉道:“我对你们公司实在不了解,嗯……你们有什么项目,或者签约艺人吗?”
李星始终挂着沉稳从容的微笑,像是早就料到张竟会有这些疑问。
“言星娱乐确实是家刚刚成立的新公司,也是最近才完成各项注册审核,把团队组建起来,您有疑虑,我能够理解。”
她又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到张竟面前。
“这是言星娱乐的企业信息,您在官方的企业查询平台上都可以查到,为了方便您查看,我已经提前打印了一份,您可以先看看。”
张竟翻看文件查看,李星又继续说道:“签约艺人的话,目前有一位,她同时也是我的老板,言星娱乐的法人代表。”
李星波澜不惊地说着,张竟听着却是一愣。
他立刻随着她的话,低头在文件上找到企业法人一栏。
张竟定睛一看,又愣住了。
企业法人代表一栏里,写得是:钟妍。
“这个……”
震惊来的太突然,张竟愣了半晌,不由谨慎问道:“这个钟妍,是我认识的那个钟妍吗?”
李星微笑:“是,我们老板正在贵节目中参赛。”
张竟震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味来。
钟妍怕不是早就打好算盘,一边参赛,一边拿下合作运营权。
等出道之后,自己运营自己,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不用担心受人制约。
而且利用出道女团的运营,她新公司的名头也可以在业内一炮打响。
可谓互惠互利、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张竟禁不住拍手称赞,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钟妍,可真是个天才。
以前他以为她来参加节目,只是想红想赚钱,现在看来,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他之前还是太小看她了。
“那我就没有任何疑问了。”
张竟直接合上文件,没有再看其他信息。
他觉得再多看一眼,都是对天才的不尊重。
李星意料之中地露出笑容,道:“那张PD是同意与我们合作了?”
“我非常愿意和你们合作,但是,我还得先解决一个问题。”
张竟兴奋过后,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您讲。”李星道。
“我相信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之前呢,和鼎鸣娱乐谈过关于合作运营的事情。”
“嗯,我听说了。”
“鼎鸣是你的前东家,你也知道,业内大佬嘛,不好得罪,谈得好好的我中途反悔,怎么也得给鼎鸣一个正当说法。”
张竟有点烦恼地摸摸脑勺,“现在就是在考虑给什么说法。”
李星刚想开口,张竟的手机突然响了。
张竟看了一眼,是《Best girls》宣传组的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
李星停下话语,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竟向她示歉,走出包厢,接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急促的声音就从手机里窜出来。
“张PD,你看新闻了吗?”
“我这儿正谈事呢,看什么新闻?怎么了,你这么着急?”
“发起人,颜时,被爆黑料了!目前情况挺严重的。”
包厢里只剩李星一个人,等待张竟的工夫,李星拿出手机,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消息。
摁亮手机屏幕,锁屏界面跳出来的最新新闻,吸引了李星的目光。
她微微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但不很惊讶。
李星点开新闻,页面自动跳转到微博热搜。
#颜时校园霸凌#
#颜时退学通知书#
连着两个词条高居热搜一二,已经爆了。
李星点开大致浏览了一番,神色平静,又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张竟匆匆从门外进来,神色很不平静。
“李小姐,真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急事,咱们可能得下次再谈了。”
“冒昧问一句,是发起人颜时先生的事情吗?”
李星指指手机屏幕上的微博热搜。
“是是,突然出了这么档子事,我这边电话响个不停,怕对节目有影响,赞助商都来问了。”
“张PD,别急。”
李星对张竟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发起人,不会对节目产生不良影响的。”
“而且,您给鼎鸣的正当说法,也已经有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晚上, 在自家宽敞豪华的浴缸里舒服地泡完澡,陆媛浅一边敷上面膜,一边懒懒地躺倒在床上, 想刷会手机, 休息一下。
刚点进微博,首页追星和追剧同担们一堆更新疯狂涌进来,相似的字眼混乱地映入陆媛浅的眼帘,惊得她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什么?颜时校园霸凌!?”
陆媛浅急忙点进热搜。
爆料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
晚上6点的时候,一个狗仔号无预告突然发博:“今天爆顶流颜时的瓜, 颜时人品很差,以前是不良少年,高中的时候因为校园霸凌被退学了。”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 但因为颜时的高热度, 以及爆料内容的严重性,相关词条还是很快上了热搜。
不过一句空口无凭的爆料,没有证据, 热搜里舆论风向都是颜时粉丝在骂狗仔造谣诬蔑, 吃瓜路人在看热闹,也不是很信。
路人甲:“颜时不至于吧?我最近看剧挺喜欢他的, 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路人乙:“有锤就放锤, 没锤一律视为假瓜, 现在狗仔太不敬业,爆料随随便便,和编故事似的。”
粉丝甲:“司马狗仔又想造谣你爹蹭热度?本粉丝支持有锤放锤,没锤所有造谣黑子死全家。”
粉丝乙:“转发过500了, 造谣号你等着进桔子吧!@颜时工作室出来干活!”
大约1个小时之后,狗仔又发了一条新微博。
微博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拍得是一张皱皱巴巴的《退学处理通知书》。
“……高三年级学生颜时,被举报殴打、霸凌本校同学,致使多名学生受伤。经调查,发现情况属实。学校有关部门进行研讨后,认为学生颜时存在严重不良行为,违背学校纪律,事件影响恶劣,故决定给予学生颜时开除学籍处分,以示警惩。”
通知书里,涉事学生姓名,具体违纪内容,落款时间日期,学校公章,一个不落,清清楚楚。
这条微博一发,舆论瞬间爆炸,路人风评也立马反转。
“我去,真有锤啊……”
“……果然大瓜都是没有预告的。”
“这个锤来的好快,看起来也很真的样子……”
“有没有大神看看这图是不是P的?”
“学校公章都有,这玩意伪造不了吧,要不然一查一个准,真得进桔子了。”
“OMG我还挺喜欢颜时的,他怎么是霸凌咖……我这算塌房了吗……”
“救……我看《恨春风》对他产生的滤镜全碎了……平生最恨霸凌咖!”
“妈呀,《恨春风》电视剧不会下架吧?”
“啊啊啊啊不要下架,塌房咖不要连累我的宝贝剧,演员有罪,角色无罪!”
“剧粉还是赶紧保存网盘吧,他这塌得挺严重,说不定会被封杀。”
“真的封杀吧,霸凌行为0容忍,颜时滚出娱乐圈!”
“笑死,颜时算是史上红的最快,糊的也最快的明星了吧?”
“《Best girls》是不是也要受影响,马上一公舞台了,还能正常播吗?”
“把发起人一剪梅呗,妹妹们又没犯错,为什么要被霸凌咖连累?”
“说起来,钟妍知道爆料之后作何感谢?她不是说颜时是她心目中最好的男主角吗?”
“别拖钟老师下水,她当时又不知道颜时是霸凌咖,现在知道了肯定也很后悔。”
距离爆料已经2个小时过去,颜时的“黑料”在各个平台迅速发酵。
路人们要么在吃瓜震惊,要么在骂他退圈,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黑子在幸灾乐祸地倒油。
颜时的粉丝们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而且“很锤”的爆料打蒙了,一时有些混乱。
“我不相信,他不可能霸凌别人,他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也不想相信,可是那个退学通知书好像很锤了……怎么办,我现在好难过好迷茫,我该脱粉吗,可是我好喜欢他啊……”
“迷茫什么?你哥那么不善言辞的人,每次见到粉丝都会放慢脚步听大家说话,会耐心回应大家的问题,会一次次提醒大家走路小心,担心我们拥挤摔倒,会自掏腰包给现场应援的粉丝买水买饭包车送她们回家,这些你都看不见吗?我们和他一日一日积累起来的信任,连一纸不知真假不知因果的通知书都抵不过?”
“散粉宝宝们不要慌,跟着大部队走,相信你眼中认识的他,给他点时间,等他回应好吗?”
“全体海盐闭麦,现在不要内讧,也不要和路人吵架,还有心情的宝宝们来哥的微博,护好前排,没心情的宝宝就暂时退网休息,一切等@颜时工作室处理。”
陆媛浅看得脑瓜子嗡嗡的。
但她还是不愿相信颜时是霸凌咖。
《恨春风》让她对颜时的滤镜真的老厚。
她叹了口气,点开颜时的微博,和其他还在战斗的粉丝一起,切号点赞评论区前排,尽量把路人的恶评压下去。
大概在她切到第3个小号的时候,她看到评论区有粉丝发了条新评论提醒同担:
“工作室发新微博回应了,全体海盐立刻转移战场。”
陆媛浅一喜,心想回应得挺快,那事情应该有转圜余地吧。
她立刻点开颜时工作室的新微博:
“今日晚间,网络爆料称颜时先生曾经实施校园霸凌一事,情况并不属实。具体实情复杂,颜时先生将于明日下午2点,线下召开公开发布会,说明事实经过,欢迎媒体记者朋友们到来。同时,发布会也将实时网络直播,接受粉丝朋友们和公众的监督。”
“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 ————
夜愈加深了,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灯火寥寥地映入一二。
昏暗中,烟头的一点红光格外明显。
余俊然看完颜时工作室的新微博,轻蔑地笑了一声,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红光消失了。
而后手机响了起来,是陆鸣秋的电话。
“谁让你自作主张爆料的,为什么不和我商量?”电话里,陆鸣秋语气有些不快。
“姨父,颜时威胁我他要‘自爆’,我无路可退,只能主动出击。事情紧急,就没来得及和你说。”
“哼,主动出击,那你手里可有把握?我看颜时明天要开发布会,你可别被他倒打一耙。”
“放心吧,他无非就是想把当年事情真相抖露出来,可他手里没有证据,左右不过口说无凭,空口狡辩罢了。我有锤,他没锤,你说大家信谁呢?”
余俊然很有自信,又道:“再不济,就安排营销号,下水军,引导舆论呗,比公关手段,鼎鸣还比不上他一个个体户小作坊吗?”
“……行吧。”
公关手段,陆鸣秋熟。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事,陆鸣秋最有经验,于是他也就不再阻拦。
“那方面我可以帮你安排。”
“那就谢谢姨父了。”
———— ————
颜时要开发布会澄清黑料的消息一出,瞬间成了娱乐圈轰动大事件。
毕竟这年头,明星都只爱躲在屏幕背后说话,愿意堂堂正正走到屏幕前和公众交流的人,除了颜时,大家竟找不出第二个了。
这可谓是难得一遇的大场面。
当天下午1点,发布会现场宴会厅已经挤满了各路媒体记者,粉丝和吃瓜路人们更是守在直播间门口翘首以盼。
直播间一开,哪怕发布会还没开始,观看人数直接破千万,随着2点的临近,观看人数一直在迅速增长,直逼亿次。
发布会后台休息室里,颜时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望着巨大墙镜中映照出的自己。
助理王力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就看见镜中的人,没有喜怒,没有哀惧,只有平静。
他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透过自己,在遥望逝去的远方。
王力走进来的声音大概是打断了他的思绪,颜时转头看向王力,王力将手中的文字材料往他面前递了递。
“哥,讲稿。”
颜时摆摆手,没有接。
他只道:“时间到了吗?”
“还有10分钟。”
颜时站起身,整整衣服,冲王力点点头。
“走吧。”
颜时走进发布会现场,走到台中央站定,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一路不停。
颜时冲全场媒体记者微微倾身致意,然后在中央的话筒面前落座。
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万众瞩目的位置,纯白色的桌布在眼前延展开去。
颜时环视一圈,将手臂轻轻搭在纯白色的桌布上,贴近话筒,嘴唇轻启,翻开他那段萧瑟的,无人在意的,脏灰色的遥远回忆。
“感谢各位媒体记者们来到现场,也感谢此刻正观看网络直播的各位朋友们。”
“关于昨日网络爆料,我承认,高中时,我确实曾与几名同学发生冲突,并涉及打架行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八年前。
今天轮到颜时值日, 清扫校园。
深秋了,落叶很多,打扫起来要费些功夫。
原本每班的清扫区域, 应该由两个值日生负责, 但和颜时搭档的值日生是个学痴,每到放学时候,他总会去老师办公室请教问题,一去至少半小时,拖拖拉拉。
颜时没空等他, 也懒得和他废口舌,所以几乎每次,都是他独自值日。
今天也不例外。
下午放学, 颜时匆匆跑去学校对面的便利店。
店长见他进来, 有点惊讶:“来这么早,不是说今天要值日,晚点到班吗?”
颜时熟门熟路地从货柜上找到需要的东西, 拿到柜台交钱。
“嗯, 我现在回去值日,晚点到班。”
店长低头看他买的东西, 一盒烫伤膏。
“你烫伤了?”
“不是我。”
颜时摇摇头, 却也没说是谁。
店长看东西不贵, 不到10块钱,就和他摆摆手,把烫伤膏直接塞他手里。
“算啦,你拿着吧, 不收钱。”
店长觉得他怪可怜的。
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一边上学, 一边在便利店里打工,父母不管,没家可归,晚上下班,就在便利店休息室里破旧的小沙发上,窝着睡半宿。
每次看到他1米8几的大个子蜷缩在又小又窄的沙发上,店长都于心不忍。
问他为什么不住校,他说没钱交住宿费。
店长一想,也是,颜时的学费都是靠打工攒出来的,多余的钱,一分一毛都没了。
颜时还是把钱留在柜台,然后揣着烫伤膏跑了出去。
店长对他好,默许他免费住在便利店休息室里,颜时都记在心里,他不想再占人便宜。
跑回学校,颜时从工具间拿了扫帚簸箕,往值日区去。
他们班负责的值日区位于旧体育馆和后山之间,自从新体育馆建成,旧馆就不太用了,基本用来堆放废旧的教学器械,后山又杂草丛生,所以那一带,平时没什么人去。
可颜时挺喜欢那里的,没人,安静,只有不会说话的废弃场馆,老旧器械,和没有坏心的野草杂树,虫鸣鸟叫。
在那里,颜时感到安心自在。
哦,在那里,还有一只流浪猫。
颜时是在值日的时候偶遇它的。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小小的一团,像是刚断奶的年纪,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浪到此处。
不过原因也不重要,这世上总有些生灵,无依无靠,四处漂泊。
当时,颜时见它好像饿了,就买了瓶牛奶,自己喝了半瓶,给它留了半瓶。
自那以后,颜时每次值日都会去找它,给它喂点吃食,拔根狗尾巴草陪它玩一小会儿,微风吹拂,时光缓缓流淌,对颜时而言,是难得的幸福。
小猫对他亲昵起来,每到固定的值日时间,它都会等在那里,等颜时来。
可是今天来到那里,颜时却没找见它。
颜时握紧手中的烫伤膏,心中有些焦急。
这盒烫伤膏是给它买的。
昨天,他偶然在学校别处的草丛中见到它,颜时蹲下身,原本想摸摸它的脑袋,却意外发现它身上有几处伤疤,像是被烫伤的。
颜时担心,不知道它被什么烫伤,严不严重,正想把它抱起来仔细查看,小猫却像惊弓之鸟般,迅速窜掉,消失在草丛中。
颜时更加担心了,它以前从不会这样。
收回思绪,颜时弯下腰,沿着野草丛,口中“喵喵”唤着,一路找寻。
半晌,他好像听到小猫的叫声,叫得却十分凄厉。
颜时立刻直起身侧耳辨别,声音是从旧体育馆里传来的。
旧体育馆有一处偏僻后门,上了锁,但锁坏掉了,平日只是虚虚地挂着,其实门一推就开。
颜时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知道这个秘密,可今天过去,那扇门却敞着缝,里头传来男女夹杂的说话声,嬉笑声,哄闹声。
还有小猫的惨叫声,和女孩的哭泣哀求声。
颜时立刻打开门,闯了进去。
旷阔的场馆里,有3男2女,3个男生和颜时一样,穿着高三校服,2个女生则是高一的。
小猫被捆绑着四肢,吊在废旧器材上,正苦苦挣扎,一个女生颤抖着站在小猫旁边,她满脸泪水,嘴里喃喃地哀求着什么。
其余的3男1女则围在这一人一猫的周围,他们不理会女生的哀求,反而推搡着她,嘴里嬉笑,起哄,叫嚷着。
他们声音很大很嚣张,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身后颜时的闯入。
颜时听清了他们口中的叫嚷。
为首的男生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他吸了一口,朝哭泣女生的脸上吐出一圈白烟。
“老子玩个猫,你他妈来管闲事,还告老师?”
“呵,你不是想当正义使者吗?好啊,那老子今天不玩猫了,玩你,你满意了吧?”
为首的男生眯起眼,俊俏的脸上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手上却粗鲁地拽过女生的胳膊,指间的燃烧着火光的烟头一转,作势就要往女生白皙地胳膊上摁。
女生吓坏了,拼命挣扎,旁边2个跟班男生一起摁住她,女生挣扎不得,只能惊恐地哭着,哀求声大了起来。
为首男生哈哈大笑起来,把香烟重新叼进嘴里。
“你看,玩你,你又不乐意。”
“这样吧,自由民主,你选一个。”
男生用香烟指指女生,又指指小猫。
“要不玩你,要不玩猫。”
“正义使者,让我看看你是真善,还是伪善?”
说着,为首男生拿着烟头靠近女生,在她面前弹了弹烟灰。
女生又挣扎起来,脚步颤颤地往后退。
“不、不要……不要烫我……”
没退两步,她又被2个跟班男生拉到为首男生面前。
“什么?不烫你?那就烫猫咯!正义使者,看来你是伪善啊。”
为首男生又眯着眼,愉悦地笑起来,他拽过女生的手,将手中烟头塞进她的指间。
“既然是你选的,那你亲自动手吧。”
他指指小猫,“让小猫咪见识一下你伪善的嘴脸,哈哈!”
2个跟班男生跟着哈哈笑起来,旁边,一直抱胸不语默默看戏的另一个漂亮女生,也捂着嘴噗嗤笑出了声。
哭泣的女生颤抖着拿着烟头,僵着身体,不敢扔,也不愿上前。
“赶紧的!你不烫猫,我们可就烫你喽!”
为首男生抬腿,正想把她踹到小猫跟前,他的后脑勺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
为首男生吃痛地“嘶”了一声,低头一看,脚边躺着一把不知从哪飞来的扫帚。
“谁?!谁他妈砸我?!”
他怒吼回头时,颜时已经走到跟前了。
颜时不搭理他,径自走到哭泣女生面前,把她手中的烟头拍掉,然后又走到小猫面前,小心解开吊着它爪子的绳子。
不速之客突至,还在他们面前一副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样子,几个男生都愣了一下,等他们反应过来,颜时已经把小猫救了下来。
他把它抱进怀里,又转头看了哭泣女生一眼,抬腿准备离开。
哭泣女生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跟在他身后。
为首男生立刻挡在颜时面前,2个跟班也从两侧围过来,把颜时的路堵死。
“敢打余哥,还想跑?”
2个跟班气势汹汹冲颜时叫嚷,可惜在颜时面前,他俩个子矮了点,得仰着头看他,一下子显得气势不足了。
被称作“余哥”的为首男生,个头和颜时相当,他上前一步紧逼颜时,怒目瞪他。
“你他妈谁啊,也敢搅老子的局?活腻了是吧?”
一边说,他一边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旁边的跟班也示威般,开始活动筋骨。
颜时面无表情,也不答,只是转身把小猫交给女生,又把烫伤膏塞她手里。
“走,给它涂药。”
哭泣女生抽噎着点点头,抱着猫转身就往门口跑。
“余哥”冲漂亮女生一扬下巴,“静雨,给我抓住那俩东西,别让她们跑了!”
漂亮女生伸手想要去拽从她身边跑过的哭泣女生,但刚摸到衣角,她就感受到一股锋利如刃的视线,像是要剜她的肉一般,朝她刺来。
漂亮女生被吓了一跳,转头见颜时正盯着她。
那目光,像野狼一样,一头被激起血性的野狼。
这一吓,漂亮女生的手就慢了一步,哭泣女生已经抱着猫跑掉了。
“妈的!”
“余哥”咒骂一句,怒火更甚,他转头瞪住颜时,“你今天是真的活到头了!”
说着,他一手揪起颜时的校服衣领,一手握拳攒劲,冲着颜时的脸挥去。
颜时右手敏捷地擒住他挥过来的手腕,用劲一掰,骨头发出崩裂错位的声音,“余哥”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旁边俩跟班见状,急忙向颜时扑来。
颜时右手不撒,左脚掂起地上扫帚,左手握住,向左右疾速一挥,俩跟班被挥退两步。
待他们再想冲上来,颜时松开右手的同时,朝“余哥”裆部踢了一脚,将他踢向右边跟班,右跟班被撞到,俩人一起摔倒在地。
颜时再次挥动扫帚柄,精准击打左跟班的膝盖要害,左跟班受击吃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三人倒在地上哎呦连连,一旁的漂亮女生惊叫出声,吓得忙向门口退去。
颜时转了转手腕,垂眸,冷冷地扫了眼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三条蠕虫。
“你们今天才是真的活到头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发布会现场。
“……整件事情中, 为首男生,就是目前在《Best girls》中担任导师的余俊然,其中与余俊然一起的那位女生, 就是目前在《Best girls》中参赛的练习生, 田静雨。”
颜时话音落下,现场哗然,网络直播间的弹幕和评论也爆炸了。
“妈呀,这个瓜怎么越吃越大了?”
“余俊然才是霸凌咖?完全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很单纯很阳光的男孩……”
“西八, 小猫咪有什么错!!虐猫的人渣都去死!!”
“救命,我还给田静雨投过票!!啊啊啊再也不投了!”
“颜时真男人哇,没见过这么勇的, 敢亲自站出来爆同行黑料。”
“?不是, 大家这就信了?随便编几句故事也能信?”
“有些人别太双标,凡是爆料,有锤放锤, 没锤一律视为造谣。”
“对啊, 不能因为他是明星,他说得就都是真的吧?”
“空口编造, 污蔑同事, 拖人下水, 不过就是想洗白自己罢了!看来狗仔爆料是真的,颜时人品是真差!”
“余俊然实惨,平白被人造谣!@余俊然工作室 @鼎鸣娱乐你们还不出来干活吗?”
弹幕里开始打架,现场的媒体记者们也在窃窃私语, 有的人在兴奋挖到大瓜了,有的人则在质疑颜时爆料的真实性。
颜时:“余俊然与田静雨, 高中是否与我同校,各位若有怀疑,可以去高中核实,或者通过网络手段查询,相信大家能够得到答案。”
“无论如何,打架都是不对的,我不该采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我为我当时的鲁莽和冲动道歉。”
颜时起身,对着全场媒体和直播镜头,深深鞠躬。
新的弹幕从颜时鞠躬画面中成群飘过。
“……可以理解,如果当时情况真是那样,换我,我也想揍他们。”
“我觉得打得好!这不叫打架,这叫见义勇为。”
“制止校园霸凌是做好事,不需要道歉,霸凌者才该出来道歉!”
“道理上虽然不能以暴制暴,但现实情况中,对付恶人,以暴制暴是最有用的办法。”
颜时直起身,拿起话筒,目光坚定地看向全场。
“但是,霸凌行为,绝非我所为。”
媒体们交头接耳一番,有人抢先举手提问。
“按照你刚才所说,你与同学打架,是为了制止真正的霸凌者。可网络爆料的那张退学通知单里,却认定你是霸凌者,请问你如何解释?难道那张通知单是假的吗?”
颜时:“通知单是真的,但其中内容,是余俊然方面与校方勾结,买通知情人员,嫁祸于我。”
颜时稍稍一顿,才继续道:“为了万无一失,他们甚至还买通了我的父母。”
颜时回想起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父母的情景。
那也是他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见到父母。
那天下午,昏黄的夕阳斜照在教务处的办公桌上,桌上,放着他的退学通知单,还有一张保证书。
保证书上最后几行字写着:“……自愿服从学校处分,保证不向上级教育部门提出申诉。”
颜时沉默地站在桌边,无论教务处主任如何软磨硬泡,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就是不拿起签字笔。
教务处主任累了,也懒得和他耗费口舌。
反正学生不签字,还有监护人。
监护人那边,他听说,已经安排好了。
看见颜爱和吴良出现在学校,颜时起初是有一瞬间惊讶的。
初中毕业后,颜时考上了市里不错的高中,但颜爱和吴良不愿再花钱供他上学,就不给学费。
颜时便离开了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自己打工挣钱上学。
时隔两年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们。
或许是年纪太小,又或许是太久没见父母,那时的他,对父母还残留着一丝温情与纯真——他想,父母,或许可以站在他这边。
然而这仅剩的一丝念想,刹那就破碎了。
颜爱和吴良敲门走进教务处,二话没说就把保证书签了,甚至他们脸上,还隐约洋溢着快活的颜色。
教务处主任收好有监护人签名的保证书,脸上也洋溢起快活的颜色。
夕阳的昏光,对于他们而言,是暖的吧。
对于颜时,那昏黄的颜色,却是沉入黑夜的冷色。
离开教务处,颜爱才正眼打量起两三年未见的儿子。
她笑得很美,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
“呀,长这么高了,人也更帅了呢。看来这两年,你过得不错。”
颜时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她手指上的珠光宝气晃到了他的眼。
颜时这才仔细打量了几眼颜爱和吴良,发现两人浑身名牌,都是崭新的。
两个人向来没有正经工作,只隔三差五地做些风月营生,又都是赌徒,按理说,他们不可能有钱买这些奢侈品。
颜时明白了他们签字时快活的原因。
颜时感到疲惫,甚至连愤怒,悲伤,痛苦,绝望,都没有力气,只是感到深深的疲惫。
他转身就走。
颜爱却又拉住他,细细打量起来。
“你满18了吗?”她突然问。
颜时不回答,颜爱想到什么,又自顾自地答了。
“应该还没满。”
否则学校也没法找监护人签保证书了。
“唉,可惜了,长这么好看,可以挣大钱的。”颜爱摇摇头,遗憾道。
一旁的吴良立马心领神会,高兴道:“没事,我认识哥们,有门路,未成年也能干!现在好些会所都偷摸招未成年,男的女的,都是嫩得最吃香!”
颜时一把甩开母亲的手,头也不回地快步走掉了。
颜爱望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瞬又明媚地笑起来。
“算了,反正这次靠儿子,也算大赚一笔。”
———— ————
颜时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漠,可当这些回忆再次袭来,他还是感到恶心,和稀稀落落的刺痛。
他不想把这些丑陋的伤疤露出来,任人观赏。
于是,颜时看向提问的记者,只略略道:“父母与我长期关系不睦,受到余俊然方收买后,他们作为我的监护人,替我签署了学校保证书,领取了退学通知单,强制我‘自愿’服从校方的退学处分,并永不申诉。”
“网络爆料中的那张‘退学通知单’照片,就是出自我父母之手。”
全场一阵议论过后,又有媒体问道:“关于余俊然勾结校方,有证据可以证明吗?”
弹幕里也有人在刷。
“对啊,到现在为止,不都是空口无凭吗?编卖惨小作文谁不会,有本事放锤。”
“如果他说得都是真的,那余俊然的事情性质确实十分恶劣,但越是严重恶劣的事,越应该用证据来指控,否则我始终持怀疑态度。”
颜时答道:“近年来,我一直在努力搜寻证据,但因为时间久远,知情人几乎都被收买等原因,证据难寻。”
“不过努力也不全是无意义的,在这里,我可以与各位分享一件事情。”
颜时挺直脊背,接下来要说的事,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关注我的朋友,我相信,大部分人都知道在出演《恨春风》之前,我是一名龙套演员。可能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在那之前,我曾经签约过经纪公司,我的前东家,是鼎鸣娱乐。”
颜时高□□学后,一直在考虑日后谋生的路子。
偶然的机会,他在剧组当了次群演,几天下来,挣了一千块钱。
一千块钱,对那时的颜时而言,已经很多了。
剧组里负责群演的副导,觉得他长得好,演戏也有灵气,就又把他推荐给熟人的剧组。
就这样,颜时开始混迹于各种剧组之间,靠当群演生活。
有时是纯跑龙套,有时呢,他能得到一个有几句台词的小角色。
渐渐地,颜时发现了演戏的乐趣,心中也生出了确切的梦想。
他开始半工半读。
没钱报专业的艺考班,颜时就在剧组一边打工一边学习。
做群演时,他就当实战演练,哪怕是个没台词的背景板,他也用心揣摩人物,认真磨练自己的演技。
群演休息时,他不休息,就站在一边观察学习主演们的表演,吸收养分,积累经验。
不在剧组时,颜时就自己买书学习文化课。之前在高中,颜时的成绩不错,虽然高□□学了,但好在课程基本都已经学完,靠自己复习,也不算太吃力。
19岁的时候,颜时考上了电影学院。
读大学的那段时光,大概是颜时最高兴的日子,每天太阳升起,都能看到崭新的希望。
大三的时候,同学们纷纷开始签约公司,为毕业后做打算。颜时因为颜值出众,在学校里成绩优异,也被几家影视公司同时看中。
与公司商谈过程中,原本一直很顺利,可突然间不知为何,几家公司纷纷反悔,拒绝签约,也没有解释原因。
就在颜时失落不解之时,又有一家公司出现了,主动联系他,热情地表明签约意向。
这家公司就是鼎鸣娱乐。
鼎鸣的热情,对当时的颜时来说,犹如雪中送炭。
鼎鸣是业内顶尖的影视公司,提供的合同看上去也很优渥,对于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来说,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颜时没有多想,当时急切渴望抓住机会的他,很快就与鼎鸣签约了。
然后,噩梦又重新找上了他。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看向全场媒体, 颜时正声道:“和鼎鸣签约时,他们承诺丰厚,但实际签约后, 我没有任何资源和曝光, 承诺皆空,我被雪藏了。期间,我多次向公司艺人部进行质询,公司始终置之不理,不给出任何说法。”
“那时, 我四处探问后得知:鼎鸣娱乐艺人余俊然与鼎鸣娱乐艺人部总监陆鸣秋,是亲戚关系。陆鸣秋既是余俊然的大经纪,也是我签约时的挂名大经纪人。”
“我开始怀疑鼎鸣与我签约, 是不怀好意的圈套。于是两年前, 我向法院提起诉讼,以鼎鸣娱乐恶意签约、合同违法无效为由,要求解约。”
“鼎鸣娱乐在法庭上给出的说法是, 我有个人不良记录未告知公司, 根据合同条约,是我违约在先, 他们可以据此做出应对措施, 不存在违约行为。”
当年, 那场官司打得异常艰难。
鼎鸣娱乐有顶级的法律团队,而颜时什么都没有。
签约鼎鸣的一年,他没有工作,也就没有收入, 不可能有钱聘请高级律师。
好在颜时热心的大学室友认识一个年轻律师,愿意以最低价格为颜时提供法律帮助。
有天晚上, 颜时、室友和律师三人在一家小饭店见面详谈。
年轻律师了解事情原委,看过鼎鸣的合同之后,冲颜时为难地摇摇头。
“这份合同太精明了,所有看似不合理的条约,都是压着法规底线制定的,所以从法律的角度,这份合同是合法且具有法律效力的。”
“简言之,这场官司我们很难打赢。”律师道。
“可是颜时高中是被冤枉的,那都不能算不良记录,和法官说清楚也不行吗?”室友着急问道。
“我看了你们目前搜集到的证据,太少了,还都是间接证据,证人也没有,不足够证明当年的事是被冤枉的。没办法,法庭就是讲求证据。”
颜时低下头沉默。
当年的事,知情人近乎全部被余俊然收买,他这些日子四处奔波努力,也找不到一个愿意为他作证的人。
年轻律师很同情颜时的遭遇,他仔细思索一番,对颜时道:
“如果能证实鼎鸣签约时,早已知道你的‘不良’记录,那么他们在法庭上给出的说法就不成立。这或许是打赢官司的唯一可能。”
颜时立刻抬起头来,“要怎么做?”
“余俊然和那个陆鸣秋是亲戚,还不能证明他们早就知道吗?”室友道。
“不能,这只能说明有知道的可能性,算不了实证。”
律师思考着,问颜时:“我刚才听你说,在签约鼎鸣之前,你和其他几家影视公司有谈过签约的事,但谈到一半,他们都不知缘由地突然拒签,而后鼎鸣就联系上了你?”
“是。”
“拒签的原因,或许能成为突破口,值得调查。”
颜时重新燃起希望,联系到之前那几家公司。
几家公司原本都不搭理不回复,谁都不想为了一个108线的小演员,掺和业内大佬鼎鸣的官司。
在颜时和律师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有家公司给出了简单的说法:
他们当时收到业内可靠消息,说颜时校园霸凌,有实锤黑料。他们不想签一个有严重黑料的新人,于是立刻收手。
颜时和律师追问“业内可靠消息”的具体来源,公司方面拒绝透露,再不回复。
二次开庭前的晚上,颜时、室友和律师三人又重新聚在那家小饭店。
狭小的街边店面,桌位大多露天,烧烤的热烟白雾在夜色中升腾又消失,烟香酒气夹杂在口音各异的喧嚣声中。
三人坐在角落,桌腿生锈的老旧折叠桌上堆满啤酒瓶。
年轻律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郁闷低落的脸上已经染上微醺的潮红。
“……无法证实消息来源就是鼎鸣,明天开庭,我们没有胜算。”
室友面前堆了最多的空酒瓶,他喝得半醉,却又招手叫老板再上酒来。
他醉眼朦胧地看了看颜时面前一滴未饮的满酒杯,朝他推了推。
“……喝点吧,多少解愁。”
颜时没动,也不说话,像个雕塑一样坐在塑料板凳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垂下的眼帘遮挡住唯一透露情绪的窗口。
律师看向他,斟酌着开口道:“……官司继续打下去,你要想解约,恐怕只有支付违约金一条路。”
合同里写明,违约金是一千万。
一千万的违约金,对于有些名气的演员,只不过一部戏的片酬。但是对于目前的颜时来说,律师知道,那是无力偿还的天价,足够摧毁他的人生。
“如果你不想打了,我可以帮你和鼎鸣谈和解,多少争取一点转圜余地,在合约期内给你些工作,收入能维持生活。”律师劝解道。
颜时听罢,沉默不语,似乎不为所动。
室友见状,长叹一声。
他认识颜时4年,了解他的性子。
室友羡慕颜时长相出众,有演戏天赋,也佩服他自学考上电影学院,校内成绩名列前茅。
但同时,他又时常觉得颜时不适合做演员,不适合进娱乐圈。
娱乐圈需要的是圆滑世故、八面玲珑、愿意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人。
尤其对于他们这种没钱没势没背景的新人,只有这样,才能跑的快,爬的高。
可颜时则完全相反。
他又轴又倔,一身骨气,不善言辞,更不会阿谀奉承。
刚直不屈是君子品质,可刚者易折,在娱乐圈,他这样行事,多少显得有些不聪明。
室友拍拍颜时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颜时,听我一句劝,以卵击石,不值得,和解吧。”
“鼎鸣既然当初有手段让你签不成公司,就算解约了,它还是能让你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到时候你背着大债,又接不到工作,那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颜时,好好和鼎鸣谈谈,放低些姿态,圆滑一点,求求人,至少先把生活过下去。”
颜时和鼎鸣签了8年合约,22岁到30岁。
这8年,是演员生涯最青春的8年。
把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消耗在鼎鸣,靠看人脸色,吃人剩饭过活,室友知道,这很窝囊。
可好死不如赖活,人总要先活下去,不是吗?
颜时知道,室友和律师都是真心在为他着想。
可他们不知道,他的人生,处处是死路一条,早已是废墟一片。
这里,没有什么可被摧毁的了。
颜时拿起满满的酒杯,饮尽。
抬起眼帘,他的眸中是平静的不害怕,不后悔。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 ————
发布会现场。
颜时道:“……苦于证据难寻,那场官司,我败诉了。背负巨额违约金,我离开了鼎鸣,再后来,就是各位都熟知的事情了。”
“有幸得到钟言老师赏识,我出演《恨春风》收获了观众的喜爱支持,和一些名气之后,2年前未能得到的回复,如今终于有了音信。”
娱乐圈是最势利的地方。
颜时没名气时,那些公司不愿向他透露拒签理由和消息来源,现在颜时红了,对他冷眼以待的人立马变脸,又热情而来。
时隔两年,颜时终于从那些公司口中,问出了答案,甚至拿到了证据。
颜时:“当初,几家公司拒签我,是因为收到了同样的‘业内可靠消息’,而消息来源,也出自同一人。”
此时宴会厅的屏幕显示出一系列内部聊天内容,其中聊天人和几家公司的信息做了保密处理,但是散布颜时校园霸凌的内容和散布时间,都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来。
“目前掌握到的相关证据,在法律范围内可以公开的,颜时工作室微博已同步发出,方便关心此事的朋友查看。”
颜时继续道:“经过我方调查得知,散布消息的人,是鼎鸣娱乐艺人部工作人员,也是陆鸣秋总监最信任的下属。”
“这足以说明,在与我签约之前,鼎鸣娱乐早已知晓我所谓‘不良记录’,也足以说明,鼎鸣娱乐与我签约前后的一系列作为,都是设计针对我的圈套。”
“费尽心机地阻止其他公司与我签约,又费尽心机地将我签到鼎鸣,然后雪藏。鼎鸣娱乐作为业内顶尖的影视集团,为一个小小新人如此耗费心思。”
颜时抬眼,扫视全场媒体,最后坦荡从容地看向直播摄像头。
“各位,你们认为原因是什么?”
现场议论纷纷,直播弹幕和评论里也热烈地讨论起来。
“一个大公司特意针对一个新人,心里有鬼吧?”
“是啊,主要是余俊然和那个总监是亲戚,鼎鸣针对颜时,很难不怀疑是和高中霸凌的事有关。”
“确定余俊然是鼎鸣艺人部总监的亲戚吗,哪来的证据?”
“确实是,我朋友在鼎鸣艺人部上班,余俊然是陆总监的外甥,余俊然这几年资源那么好,多亏了他姨父。他们的亲戚关系不是秘密,余俊然好多粉丝都知道,成天跑去陆总监的微博账号下面舔饼呢。”
“不是,鼎鸣针对颜时,难道不是因为知道颜时是霸凌咖,所以才提醒其他公司不要签他?自己将他雪藏,不也是不想捧烂人祸害娱乐圈吗?”
“前面的,你不会是余俊然的粉吧?在你口中,鼎鸣还成业界良心,惩恶除害了?你别把我笑死……资本家无利不起早,哪有什么良心做慈善,你醒醒吧!”
“如果颜时真的是霸凌咖,余俊然和鼎鸣无论是想报私仇,还是惩恶除害,只要将他的霸凌实锤向大众曝光就好,何必设计这么麻烦的圈套?他们之所以用麻烦手段,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颜时霸凌确实是假的,他们害怕颜时在娱乐圈混出名堂,将当年事情真相曝光,所以才拼命打压颜时,将他的出路都堵死。”
“没错,上面这位朋友看得明白,鼎鸣越是费心折腾,越证明他们心虚。看样子,颜时还真是给余俊然背锅的。”
“余俊然和鼎鸣蛇鼠一窝,真是坏透了!”
颜时的目光严肃锐利起,透过镜头,他看向的,不再是粉丝和大众,而是现在应该也躲在屏幕后面看着他的坏虫们。
“目前,我方已聘请优秀法律团队,向法院再次提起诉讼,起诉鼎鸣娱乐以欺诈手段骗约、恶意侵害我方利益的行为。”
“这一次,不讨回公道,决不罢休。”
颜时站起身,最后再向全场媒体和直播镜头后的粉丝和大众们鞠了一躬。
挺直脊背,他举起话筒道:
“再次对引起舆论争议、占用公共资源,向各位致意诚挚歉意。也再次感谢各位朋友的耐心聆听与理解,更感谢粉丝们一直以来的陪伴、支持与信任。”
“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正义会迟来,但我始终愿意相信,正义不会缺席。”
第30章 第三十章
兰岛影视小镇。
一公结束后的三天, 没有集体录制,大家日子比较清闲,中午食堂里的人也比平时多。
女孩们一边吃饭, 一边讨论当下最热、也是女孩们十分关心的话题。
“发起人和余俊然导师的事, 现在网上都咋说?”
节目组虽然收走了手机,但总有练习生还有备用机,清闲的日子,难免要上网刷刷娱乐新闻,消息很快一传十, 十传百。
再加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涉事双方又都和《Best girls》有关,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都高度关注。
昨天颜时直播发布会的时候, 许多练习生都跑到宿管姐姐那儿一起蹭直播。
有女孩道:“现在网上乱了套,发起人的粉丝和余导师的粉丝在打架,打得血雨腥风。”
颜时发布会陈情后, 颜粉都被虐得发疯。
自家正主见义勇为, 结果被人嫁祸霸凌,被学校开除, 黑锅一背就是八年。八年来, 嫁祸他的人为了防止他翻身, 利用权势欺凌他,打压他,做圈套骗他,让他几乎没了活路。
这种事, 搁哪个追星女遇上,都得疯。
颜粉恨得要死, 想杀了余俊然的心都有,立刻全军出动,把余俊然的微博、词条、广场全屠了。
余粉当然认为这是颜时在造谣诽谤余俊然,于是也马上回击,开始做颜时的鬼图、黑词条,屠颜时的广场。
双方虽然都是顶流,但余俊然人气连年下滑,颜时刚爆,《恨春风》的热度没过,他的人气还在飞涨,所以两方对战,颜粉明显更胜一筹。
余粉眼见打不过,只能跑鼎鸣娱乐和余俊然工作室的微博账号底下发疯,@他们出来反黑告黑。
奇怪的是,不同于颜时被爆料时工作室的迅速回应,一向勤快敬业的余俊然工作室这次竟然迟迟没有动静。
从昨天发布会结束,到现在,快24小时过去,鼎鸣娱乐和余俊然工作室的账号一直在装死。
女孩又道:“路人的态度呢,一些人表示观望不站队,先让子弹飞一会。”
因为最开始爆料,大家骂早了,现在事情反转,大家态度都谨慎起来。
虽然颜时发布会上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编的,但毕竟只有间接证据,没有那一纸盖了公章的退学通知书那么锤。
既然还没锤死,许多路人想看看余俊然方面怎么回应,再决定站队。
但余俊然久不回应,路人对他的质疑声越来越大了。
“也有不少人直接站在了发起人这一边。他们觉得,发起人能直面大众做出回应,冲这份诚意和勇气,他们就愿意多信他一分。”
女孩说完,道:“反正昨天我看完直播,我选择相信发起人。”
有人附和,表示赞同。
“我也觉得发起人说得太真了,听得我都哭了,太可怜了。”
另一个女孩凑头过来,压低声音道:“你们说,钟妍知不知道内情真相啊,毕竟她是发起人的伯乐,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说着,她往远处打量了一眼,几个女孩也跟着看过去,钟妍也在食堂,她正和安陶、金璃坐在窗边吃饭,看上去十分悠闲,毫无忧色。
“钟老师稳如泰山,那发起人应该真的没问题吧。”
几个女孩的讨论一直持续,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隔壁桌的夏檬听到。
夏檬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下去了。
她蓦地站起身,椅脚剌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惊得周围人一愣,大家止住了话声,向她投来目光。
夏檬转身看向隔壁桌几个女孩,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愠色。
“请问你们这样说话好吗?”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哪样说话?”
“你们口口声声说相信发起人,那意思就是不相信余俊然导师,认为他确实做过那些坏事吗!”
几个女孩这才想起来,夏檬是余俊然的死忠粉。
她们忙尴尬笑笑,掩饰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夏檬生气追问。
“呃……”
女孩们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因为生气,夏檬的嗓门比平时大了不少,她质问几个女孩的声音,响彻整个食堂,钟妍这桌也听得清楚。
钟妍专心吃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才不管闲事。
安陶有些担心,身为队长的责任心又隐隐作祟,她想过去劝夏檬冷静,又不知如何开口。
金璃是个直性子,她一听夏檬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喷饭。
妈的,最烦蠢货。
她直接转头冲夏檬喊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呗!”
夏檬生气的目光转投过来。
金璃对上她的目光,谑笑道:“你自己不也是那个意思吗?你相信余俊然导师,所以觉得发起人是霸凌咖咯?”
夏檬脸上一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嘛?”
夏檬脸色越涨越红,半天才嗫嚅着道:“……我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金璃哈哈大笑起来,“发起人昨天话都说那份上,还有误会呢?你可真有意思!”
夏檬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就在僵持之时,突然一个练习生从外面冲进食堂,高声嚷道:
“重大新闻,重大新闻,重大新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夏檬身上,转投向门口的练习生。
练习生叉腰喘了口气,继续高声道:“田静雨,退赛了!”
食堂里顿时一片哗然。
震惊迷茫过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
“不会是因为她校园霸凌的事吧?”
话音落下,大家又是哗然,然后有人脱口而出:“那看来昨天发起人说的,都是真的?”
那人说完,又想起什么,急忙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了夏檬一眼。
夏檬愣愣地呆立在原地,像是瞬间丢了魂。
半晌,夏檬急忙冲报信的练习生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田静雨现在在哪?”
“我刚刚听宿管姐姐说的,说田静雨上午去了PD那里,回来宿舍就开始收拾行李,现在好像已经离开宿舍楼了。”
夏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食堂。
———— ————
节目组录制基地的正门附近,通常会有站姐或者代拍蹲守,拍练习生们的上下班。田静雨不想被拍到,所以拖着行李,从基地后门走了出去。
在手机上订好网约车,她孤零零地站在空荡的马路边等车来。
说来也是讽刺,刚来节目组时,她是“鼎鸣公主”,最受关照的主推大热。
现在离开这里,鼎鸣连辆车都不愿意派来接她,落魄到要自己打车回家的境地。
田静雨自嘲般,勾了勾苦涩的唇角。
前天,她收到鼎鸣要求她主动退赛的信息。
对接她的负责人说,这是陆总裁的意思,要么她主动退赛,要么算她和鼎鸣违约。
田静雨好像没得选择。
手机铃声响起来,田静雨以为是网约车司机快到了,拿起手机一看,却是余俊然的来电号码。
一接起来,电话里就爆出余俊然的质问声。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别惹钟妍,别惹钟妍,你倒好,非得在陆廷深眼皮子底下惹他老婆!这下好了,作死成功,你满意了?!”
田静雨原本一肚子委屈,听到余俊然的声音,刚想求他帮她,就听见他自顾自地抱怨道:
“你这个节骨眼退赛,消息一传出去,网上肯定都以为你是因为霸凌的黑料被节目组退赛的,平白给我倒油!”
田静雨的委屈瞬间被憋了回去,她心里发寒,只剩冷笑。
“我以为你打电话来是担心我,呵,原来你只是担心我连累你。”
“田静雨,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的事如果被锤死,你不也没活路?”
田静雨冷哼一声。
那还不是因为他冲动爆料,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颜时倒打一耙。
她还没怪他,把她也连累进去呢!
不过田静雨只在心里骂,没有说出口。
她已经得罪了陆廷深,现在再得罪余俊然,那她在鼎鸣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田静雨努力压抑怒火,保持冷静。
“那你有把握锤死颜时吗,我看现在网上的舆论风向,你可不占上风。”
说到这个,余俊然更窝火。
颜时发布会之前,余俊然以为他无非就是把当年的事情说一遍,可他手里没有证据,空口无凭,不足为惧。
没锤的事,只要公关手段一使,水军一下,说颜时胡编乱造,自导自演,到时候舆论导向还不是鼎鸣说了算。
可他没想到,颜时把他和鼎鸣的官司扯出来,狡猾地将事情焦点转移到鼎鸣、或者说是陆鸣秋的恶意合同上。
而这件事,他恰好有证据。
余俊然当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发布会结束没多久,姨父就给他打电话了。
电话里,陆鸣秋怒气冲冲,怒骂余俊然冲动爆料,结果把他牵连进去!陆廷深本来就想揪他的错处、抓他的把柄,现在好了,他亲自把把柄送上门!
陆鸣秋心里清楚,他当年偷摸干的那些事涉及欺诈,现在被曝光出去,对鼎鸣的形象产生了巨大负面影响。
就算是陆鼎春,这次恐怕也不会轻易饶他。
陆鸣秋最后在电话里对余俊然说:“我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好自为之吧!”
余俊然听说,今天一大早,陆鸣秋就被叫去总裁办公室谈话。
电话里,余俊然焦躁地对田静雨道:“本来只要公司帮我,一切都好办。可现在公司没有帮我的意思。”
姨父正被陆廷深掐着,现在整个鼎鸣,陆廷深说一不二。
陆廷深不给他公关,并对余俊然工作室下达命令,在陆鸣秋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不准工作室擅自回应。
他的工作室隶属鼎鸣,不得不听鼎鸣的命令。
从昨天到现在,快24小时了,时间空耗,已经错过了最佳公关时间,陆廷深显然不顾他死活。
想到这里,余俊然又怨怪起田静雨来。
“你说你这个时候得罪陆廷深,真是火上浇油!他肯定更不想帮咱俩!”
田静雨白眼直翻,忍怒不发。
她道:“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公司不帮,你自己就没别的办法吗?”
沉默半晌,余俊然冷哼一声。
“办法也不是没有。”
没有公司帮手,虽然会变得被动,但他也不是彻底没后手了。
他说过,他的底牌,比颜时多。
“什么办法?”田静雨问。
余俊然没有细说,只道:“晚上等着瞧吧。”
鼎鸣不愿意掏钱给他公关,他自己掏钱总行了吧。
晚上给颜时整波大的,不怕弄不死他。
挂断电话,田静雨的心情更糟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惹恼陆廷深的事还没解决,校园霸凌的黑料又甚嚣尘上。
她只能寄希望于余俊然的后手能力挽狂澜。
退赛只是一时的,但如果霸凌黑料被锤死,她的演艺道路怕是真的要到头了。
田静雨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道路不远处,已经能看到网约车的身影了。
田静雨拖起行李箱正要朝网约车的方向走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田静雨,你等等!”
田静雨脚步一顿,回头一看,夏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夏檬道:“我有事问你。”
田静雨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隔着基地后门的栅栏,两个人一个在里头,一个在外头。
夏檬出不去,就冲田静雨招招手,想让她走近些说话。
田静雨依旧站在路边,没动,她不耐烦道:“有事就快说,我车要来了。”
夏檬四周打量一遍,见没有站姐也没有粉丝,便冲田静雨问道:
“……你为什么退赛?”
“和你有关系吗。”田静雨冷着脸,显然不准备透露原因。
夏檬关心的也不是田静雨退赛的原因,她关心的是……
夏檬犹豫一下,咬咬牙,还是问出来了。
“……余俊然……霸凌的事,是真的吗?”
问完,她又像是不死心,自己回答起来。
“不是真的对吧?他那么单纯那么善良,不可能是那种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对吧?”
田静雨听完,看着夏檬认真在痛苦的模样,她顿时噗嗤一乐,放声大笑起来。
笑得弯了腰,笑得出了泪,田静雨才尽兴,堪堪停下。
她擦擦眼角,对上夏檬急切又不解的目光。
“真的,假的,对你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夏檬急道,“如果是假的,我肯定要帮他洗清冤屈,如果是真的——”
话声突然顿住,夏檬张着嘴,像被噎住了。
田静雨却追问:“如果是真的,你就如何?”
夏檬大脑一片混乱,她也不知道如果是真的,她就如何。
她就脱粉吗,她就回踩吗,她好几年来喜欢他的心情,就能瞬间烟消云散吗?
田静雨瞧着她这幅模样,又笑了。
“你看,真的假的,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网约车已经停在她身后,摁了两声喇叭,发出催促。
田静雨突然就起了兴致,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有趣的念头。
她冲司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稍作等待,然后走近后门的栅栏,在夏檬面前站定。
“看在你这么关心他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个秘密吧。”
“余俊然现在很苦恼,因为鼎鸣不帮他公关。”
夏檬一愣,立刻问道:“他是鼎鸣的艺人,鼎鸣为什么不帮他?”
“这其中关系复杂,涉及到掌权人之间的斗争,你就别问了,你只需要知道,不帮余俊然公关,是鼎鸣的陆总裁做出的决定就足够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夏檬无力的低下头,很为难,“这……我……帮不了他。”
她都没见过陆总裁,又怎么可能干涉大boss的决定。
田静雨笑了。
“谁说你帮不了他?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帮他。”
夏檬抬起头来,疑惑中又重燃起些许希望。
“我怎么帮?”
田静雨倾身凑到夏檬耳畔,唇边禁不住勾起一丝淡淡的坏笑。
“去求一个人,陆总裁会听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