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十场雨贺颂之在哭。
贺颂之稍微迟钝了几秒,随即笑着说:“好。”
他没想到,余澄会注意到这种细节,甚至还想亲手给他编一条红绳。
成本很低,但其中所蕴含的心意,却是沉甸甸的。
余澄继续说着:“其实,我也有一条和你那条长的很像的红绳。是我爸爸给我编的。他还教会了我怎么编。后来他走了,我就每年给自己按照他的方法编一条红绳。就当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了。”
贺颂之专注地看着她。
之前,他只通过和“甘南寻”的对话里知道余澄是单亲家庭,还曾经与自己的母亲有过争执。
后来,两个人谈恋爱有了一段时间之后,余澄也曾经向他讲过自己的爸爸。
她说,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很伟大的考古学家。她当初选历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本来想出声安慰余澄,但看到她的表情之后才恍然发现,其实根本就不用。
余澄说这句话时,表情很平静。
她甚至是微笑着说的。
“以前是你妈妈保佑你,以后就是我了。我们两个人都希望你这辈子要平安健康。”
他点点头:“好。”
气氛在温馨之外还多了些小感伤。余澄想要改变这种氛围,轻快地和他开着玩笑。
“不过,你可千万不要担心我做的丑啊。这种事情我很有经验的。毕竟做了好多回了。”
贺颂之也跟着她笑:“好,我相信一定会很漂亮。而且,就算丑我也带着。”
余澄编红绳真的已经很熟练。基本上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够做好。
但要给贺颂之的这一条,她却做的格外的认真。
每一个结都要抽的紧紧的,生怕会松了。
这一条红绳,她希望他能戴很久很久。
所以,她编好这条绳子,总共也花了两三个小时。
余澄一旦专注起来,就会很忘我。
和贺颂之打完电话之后,她就专心地投入了编这条红绳的过程中。一直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着,手上动作不停。
和贺颂之打电话的时候,她的房门其实是关着的。
但后来,她觉得有些闷。就把门打开了。
甘茯苓虽然不会特意去看女儿在干什么,但路过的时候却也偶尔会瞥一眼。
见余澄这么久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她有些担心。便走到余澄的房门前。
“干什么呢?”
余澄把她手中快要完成的红绳对着甘茯苓举起来。
“呐,我在编红绳呢。”
甘茯苓自然清楚,余澄每年都要编一条红绳。也明白她编红绳是要把它们当做余梁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但余澄的生日离寒假还有好几个月。这好像怎么看都不搭边。
她好奇地问余澄:“是给你自己编的?”
出乎意料地,余澄摇了摇头。
她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给别人。”
如果说刚刚,甘茯苓只是有一点点好奇。那么现在,她的探究欲就已经达到极点了。
她问余澄:“我可以进来吗?”
余澄点头:“当然可以啊。”
甘茯苓坐到余澄旁边,像知心朋友一样问她:“妈妈突然有些好奇,这个人是谁。听起来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可以告诉妈妈吗”
余澄看着妈妈如今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心酸。
以前,她们两个人都不理解最好的亲子沟通方式是坦诚。所以即使心里面怀着对彼此深深的爱,说出来的话却也总是莫名其妙变了味。
后来,她们敞开心扉找到了合适的相处方式。但那个时候留给两个人整日相守相伴的时间却也已经不多。
如今她还在上大学,回家的时间都已经很少。如果以后真的在异地工作,可能两个人相伴的时间就更少了。
即使余澄有等甘茯苓退休之后想把她带在身边的想法,但那也还要十几年之后。
她和妈妈的距离,好像在渐渐拉远。
余澄下定决心,向甘茯苓坚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妈妈,我在给我的男朋友编红绳。”
甘茯苓听到她这句话,有些惊讶,但也没到余澄本以为的那种程度。
“你真的谈恋爱了?”
余澄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言语里的一个词。
“真的”。
她笑着回答:“嗯。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不过,听您的意思,您是已经知道了吗?”
甘茯苓笑了笑:“也不算吧。只不过,南寻过生日的时候我跟他通了个电话,他隐约给我提了几句。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
余澄忍不住咬牙切齿。
可恶的甘南寻!
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其实,让甘茯苓知道她谈恋爱了这件事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是,余澄还记挂着自己小号那件事。
那她还是先别给甘茯苓说那就是贺颂之了。
希望甘南寻别作什么妖。
甘茯苓果然继续问了下去。
“那个男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吗?”
余澄:“他是个很好的人。既温柔又善良。对所有人都很好。对我当然也很好。”
甘茯苓问她:“那他帅吗?高吗?”
诶?原来妈妈还这么颜控的吗?
余澄忙不迭地点着头:“高。帅。帅的人神共愤。”
可接下来,甘茯苓所说出的话,却是余澄万万没想到的方向。
她担忧地看着余澄。
“外形条件这么好吗?那会不会不
靠谱啊?现在长的帅的好像都喜欢拈花惹草。”
余澄举起一只手向她做着保证:“不、不,不要以外貌取人啊!”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词居然还能这样用。
见甘茯苓的眼神还是很犹疑,余澄又赶紧往上加了一层筹码。
“你认识他的!绝对靠谱!”
甘茯苓眼中好奇的意味更盛。
她问余澄:“所以是谁?你的高中同学?初中同学?”
她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对啊,我记得你高一倒是有几个小帅哥。后面换的那个班的男生们长的都好像还挺老实?”
如此紧张的气氛下,余澄居然也忍不住被甘茯苓有趣的措辞逗笑了。
好委婉的说法。
她也就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
“都不是。”
甘茯苓问她:“都不是?那是谁?”
余澄忽然想起甘茯苓认识的与自己有关的男生并不多。再让她这么想下去,恐怕就要水落石出了。
于是连忙打断她。
“哎呀哎呀,到时间了你自然就会知道了。现在别问这么多嘛。”
甘茯苓便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简单地叮嘱她:“保护好自己”,就走出了她的房间。
甚至还耐心地帮她把房门掩上了。
离开前,甘茯苓留下最后一句话。
“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一定要把他带给我看看啊。”
余澄笑着应她。
等一切重新归于寂静,她眼神不自觉地回归到刚刚编好的那条红绳上面。
也不知道他戴的时候,手围合不合适
可是整个寒假,两个人好像都没有什么时间见面了。
只能等开学之后再给他了。
她双手捧着脸颊,眼神不自觉地开始放空。
突然想起甘茯苓刚刚说的那句话。
“一定要把他带给我看看啊。”
我也很想看看他,她想。
*
这一年的除夕,是一个很大的风雪夜。
街道上风声呼啸,大雪纷纷扬扬。人们的笑声与祝福声相互交织着。
年味于是便在这风雪声中愈演愈烈。
按理来说,甘茯苓和余澄是应该去甘元龙他们家那边过年的。
可两家本就距离离得很远。开车过去都要近一个小时。再加上雪势实在是太大。所以大家共同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就各自在家过年吧。
余澄也跟着甘茯苓学着做起了年夜饭。她们只有两个人,却也做出了一大桌子漂漂亮亮的菜。
余澄拍完照、欣赏完了自己的杰作之后,不由得有些发愁。
“这怎么吃的完啊”
甘茯苓倒是不以为意:“年夜饭年夜饭,不就是讨个彩头嘛。再说呢,说不定咱们家里面会有神秘来客跟我们俩一起吃?”
余澄无奈:“妈您这幻想能力怎么还随着年龄与日俱增了呢?”
两个人饭量都不大,果然没吃上几口就吃不下了。
余澄:“我就知道。”
她跟着甘茯苓把桌子收拾好,菜则都端回了厨房里去。
这个时候,离春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两个人便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休息着,随便聊上几句天。
这个时候,余澄忽然接到了贺颂之的电话。
她连忙拿出耳机连上,随后接通。
“喂,”余澄说,“新年快乐呀。”
贺颂之:“新年快乐。”
不知道为什么,余澄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鼻音也很重。
她体贴地问他:“你生病了吗?”
贺颂之避而不答。
他反而向她提出了问题。
“余澄你现在,在松陵吗?”
她下意识答他:“嗯。我是在松陵呀。你不是知道的吗?”
“能跟我说个大概的地点吗?我想见你。”
他的这个请求很突然。但余澄却没有拒绝。
她温柔地答他:“让我想想啊。”
想了半天,她还真的没有想出什么太好的地方。
于是把她们家小区的名字告诉他。
“那就我们家小区楼下的花园那里好吗?等会儿我在小区门口等着,接你进来。”
贺颂之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
他只是快速地说了句“好”,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一定出了什么事。
余澄没有迟疑,迅速跟甘茯苓交代了一声自己有急事,就匆忙把大衣、围巾什么的都套上,准备出门。
甘茯苓看起来好像是想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
最后,她只是嘱咐余澄:“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余澄以她此生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乘电梯下了楼,跑过那片已经被大雪覆盖殆尽的花园。
她跑出来的时候实在太急,也没带把伞挡挡雪。
幸好此时的雪势也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她刚刚跑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是一片沉重的黛青色。等了一会儿,天空的颜色便也慢慢转黑了。
好像要把人压的喘不过气一样。
余澄站在了小区门口,耐心地等候着贺颂之。
终于,一辆出租车在她们小区门口停下来了。
贺颂之从里面迅速下来。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向余澄跑了过来,紧紧地拥住了余澄。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速度快到,余澄都还没有看清他的脸。
随后,她感到有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落下。
那温度透过了被洇湿的衣服,穿过她的肩膀,最终抵达了她的心房。
贺颂之在哭。
第62章 第十场雨“带他上来吧。”……
余澄最开始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安静地让他抱了一会儿。
等感觉到他呼吸平缓了一些之后,她慢慢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背上。
轻轻地拍了拍他。
她问贺颂之:“怎么啦?”
贺颂之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但眼泪却渐渐地止息了。
他松开她,缓缓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直接把余澄吓了一大跳。
他的两只眼睛红的有些可怕。
脸上也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小区门口时不时还有推着行李箱或是拿着年货的人经过。
人来人往的,余澄怕贺颂之觉得不自在。
于是就牵着他的手,扫了脸进了小区里面。
两个人慢慢踱步到了她刚刚提到的那个花园里面。
大雪还在下着。
花园里的长椅已经被雪堆满。
但他们谁都没有去在乎这个。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到这个花园里来。因此气氛十分静谧。
余澄好像就只能听到,雪“簌簌”落下的声音,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她和贺颂之最开始只是静静地并肩坐了一会儿。等他稍微平静了些后,她终于开了口。
“是出了什么事吗?”
贺颂之终于说了他见余澄以来所说的第一句话。
“嗯”
停顿半刻,他终于艰难地说出了那个事实。
“我母亲不在了。”
余澄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了之后,她的心还是止不住一颤。
虽然她从未和贺颂之的母亲交谈过,也完全说不上相熟,但毕竟有着一面之缘。
她看起来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而且贺颂之对她的感情也很深。
怎么会
余澄自己是失去过一次亲人的,自然明白贺颂之失去至亲的痛苦。
如果说,她那种痛苦是暴风雨式一般的,那么贺颂之这么多年来可能一直都是钝刀子割肉。
两个人都不好受。
她明白此时说什么都会显得很苍白无力,于是干脆不说。
只是默默地坐的离他更近了一点,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上。
贺颂之也回揽住她。
他继续说着。
“我和我母亲那边的亲人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可我父亲那边基本上没有任何反应。”
讲到这里
的时候,他的声音剧烈颤抖着。
“我问他要不要去看一眼母亲,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余澄,你一定想象不出来,一个‘人’居然能够说出那样冷漠恶毒的话。”
“而那个人甚至还是我的父亲。”
“他听到了之后,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我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我觉得自己能记一辈子。”
“他说:‘大过年的,去那种地方干什么,白沾晦气。你最好也别去。’”
贺颂之揽着余澄的那只手收的更紧。
像是想要拼命抓住她一样。
他哽咽着。
“余澄,我没有家了。”
“或许本来也没有。”
余澄被他的情绪渐渐感染。
她的眼睛也染上一层水雾。
但语气却格外斩钉截铁。
她转过头去,用那双倔强的眼睛望着贺颂之。
“没关系的。”
“以后,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家。”
贺颂之怔了片刻。
然后,他用还带着鼻音的声音温柔回应着她。、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看着他心情渐渐平复,余澄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了几分。
她紧紧靠着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你是刚到松陵吗?今晚住哪里呀?”
贺颂之微微点头:“嗯,我刚飞回来。在这边有房子的。”
他安抚性地拍拍余澄的头:“没事。你这是忘了吗?我是在松陵上学长大的啊。”
余澄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没有说自己要去住酒店,不然这听起来也太凄惨了。
她又继续问贺颂之。
“那你们家还有谁吗?”
他摇摇头:“没了。我一直一个人住。”
余澄心疼地看着他。
“可今天是除夕夜啊。”
她沉默了片刻,语气又突然变得昂扬起来。
“没关系,你要是难过了,或者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的话,都可以来找我。要是实在不开心的话,我们还可以打视频电话的。”
贺颂之问她:“你给你妈妈说了吗?可以吗?”
余澄答:“她知道我有男朋友了,但是还不知道是你。没关系的,让她知道也没什么。”
如果是在以前,余澄还会反复患得患失自己的那些秘密究竟该怎么妥当地安置好。让它们随着那段青葱的时光逐渐褪色,去藏匿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
但这一刻,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让甘茯苓知道,甘南寻知道,再到最后贺颂之知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无非就是稍微有点丢脸嘛。
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和爱人。
其实仔细想想,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后果。
就算得挨甘南寻的几句嘲笑,那她也认了。
只要贺颂之能开心就好。
他在她眼中的形象,从来都是带着淡淡的温柔的。遇事也波澜不惊。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将他打倒一样。
她不想再看到,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流泪了。
余澄继续和贺颂之在花园里静静地坐着。
肩并肩地紧靠着。
昏黄的路灯与鹅毛般的大雪,将整个天色映的昏暗而朦胧。
也把他们的侧脸燎出一层细细的毛边来。
天地无言,两人也无话。
只是依旧牵着的手,共享着寒冷天气之下的这一点温暖。
贺颂之忽然出言问余澄。
“已经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先上去?”
余澄想了想,回答他。
“我家里好像也没什么事情了。不着急的。还是先在这儿陪陪你吧。”
贺颂之提醒她。
“你母亲会不会在等你。”
刚刚两个人情绪波动都极大。余澄其实并没有来得及看手机。
此时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分钟了。
自己的社交软件也已经被加过的许多许多人的新年祝福填满了。
她连忙打开微。信。
果然,甘茯苓给她发来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她刚下来的时候发的。
【我最亲爱的妈妈:天气不好,雪很大。注意安全。如果实在觉得身上冷的话记得上来添件衣服。】
第二条则是在十分钟前发的。
【我最亲爱的妈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没出什么事吧?春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了。】
余澄连忙给她回复。
先引用第一条。
【追月亮的兔子:没事的妈妈。我身上穿的衣服够厚了,现在觉得还好,不冷。】
再引用第二条。
【追月亮的兔子:再过一会儿就回来。没什么事,不用担心我的。马上就回来陪您。】
她把手机屏幕按灭,有些疲惫地往长椅上靠了靠。
是啊,自己刚刚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今年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一起过年。
她下来了,甘茯苓就也只能一个人过了。
两个人坐的很近。因此,就算贺颂之刻意避开了看余澄的手机屏幕,却还是瞥见了只言片语。
他很善解人意地站起身来,和她告别。
“那我就先走了?”
余澄有些不舍,但也没有强留他。
“嗯,你走吧。路上要注意安全啊。到了给我发消息。”
贺颂之点点头:“行,我保证平安到达。”
临走之前,他珍重地理了理余澄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露出两人今天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
“新年快乐。”
余澄也对他笑笑。
“你也新年快乐。一定要平安健康啊。”
贺颂之正准备转身离去,余澄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是甘茯苓打来的电话。
她连忙接起。
“喂,妈妈。”
甘茯苓在电话那端轻轻地说。
“我能猜到是谁。天太冷了,你带他上来吧。”
第63章 第十场雨“新年快乐。”
余澄听到她这句话,不由得愣了几秒。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去看手机,发现甘茯苓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她连忙叫住即将准备离开的贺颂之。
“等一下。”
贺颂之不解地看着她。
余澄向他挥了挥手中的手机。
“我妈叫我们上去。”
贺颂之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谢谢阿姨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算了。”
余澄问他:“怎么了?”
他这才向她解释清楚自己的顾虑。
“本来除夕夜来见你就很冲动,现在如果要到你们家去,就更唐突了。况且,我这是第一次上门,要是什么东西都不带的话,总归感觉不太好。”
余澄听完这段话,眉目倒是舒展了一些。
她直接拉起他的手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我妈才不会在乎这个。”
贺颂之:“诶”
他还有话没说完呢。
而且,自己现在眼睛红红的,形象估计也堪忧。
只不过,这姑娘的手劲在这个时候倒是大的惊人。
他好像挣不脱一样。
更何况
他其实也不是很想挣脱。
所以,他便任由着余澄拉着自己。乖乖跟着她上了楼。
余澄的母亲,他在招生那一次的时候其实是见过的。
虽然余澄用“甘南寻”那个小号和他聊天的时候曾经提到过,她和她母亲可能关于选科的事情发生过很大的冲突。
但贺颂之在招生的时候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人还是很随和的。和余澄的关系也很好。
丈
夫去世,含辛茹苦把女儿一个人养大。
是位很伟大的女性。
他将心中那一点忐忑与害怕尽可能藏住。深吸了一口气。站在了余澄的家门前。
余澄抬起手,按响了门铃。
从余澄按铃,再到甘茯苓开门,这中间其实只隔了短短几秒。
但贺颂之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心里已经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譬如,他其实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和余澄会这么早见家长。
不是说不想负责。也不是没有做好准备。真相是,他觉得,现在还有些早。
早到,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独立为她抵挡风雨,达到那个他觉得可以让她过上满意生活的程度。
但如今都已经这样了
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余澄家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甘茯苓就带着浅浅的笑站在门口。
好像已经这样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了无数次一样。
“进来吧。”
余澄走在前面,贺颂之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都很紧张,却都尽力装作很自然的模样。
余澄将拖鞋换好,看了眼后面的贺颂之。
两个女性所居住的家,平时又没有什么访客。因此也并没有多余的男式拖鞋。
甘茯苓:“没事,不用换了。”
她指了指沙发的方向:“坐吧坐吧。”
余澄和贺颂之一起坐到了沙发那里。
像是幼儿园里排排坐着等待老师吩咐的小朋友一样,他们都仰着头乖乖看着甘茯苓。
甘茯苓看着他们俩这幅有些可爱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姿态也比刚才要稍微松弛了一些。
其实,刚刚紧张的可不止余澄和贺颂之两个人。
甘茯苓也同样很紧张。
紧张到,都没怎么仔细看贺颂之的脸。
只是觉得,他的身形好像有些熟悉。
现在紧张情绪稍微舒缓了一些,甘茯苓眼神便也不由自主聚焦到了贺颂之的脸上。
这一看,她不免惊叫出声。
“诶,你是那个、那个”
好熟悉的脸。
这么出众的长相,怎么可能记不得。
只是,感觉上次见可能至少是几个月甚至一年前的事了。
名字就在嘴边了,却也怎么都说不出口。
贺颂之主动站起来,将一只手递到甘茯苓面前。
“伯母您好,那我就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贺颂之。上次您和余澄报考志愿咨询的时候,我们见过。”
甘茯苓再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啊,是小贺啊!”
她将自己的手放到贺颂之的手上,两个人重重地握了几下手。
甘茯苓笑道:“诶呀,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当初澄澄上大学的时候,我还跟她开玩笑说让她找个像你这样的对象呢。没想到她直接把本尊带回来了。真幸运啊。”
贺颂之微微地笑了笑。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能遇见余澄才是我的荣幸。”
甘茯苓笑的更加灿烂。她看了眼贺颂之,关心道:“外面天冷,看你这孩子脸都冻红了。快去卫生间用热水洗把脸吧。”
贺颂之点头,乖乖照做。
身影逐渐消失在余澄和甘茯苓的视野里。
甘茯苓的笑意消散了一些。
她担忧地转向余澄。
“你也成年了。谈恋爱这件事情我不反对。我也能看出来小贺是个好孩子。只是他怎么大年三十一个人跑过来找你,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你们俩这眼睛、这脸色,刚刚是都哭过?”
余澄没有隐瞒甘茯苓。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
看着甘茯苓愈发忧心的神色,她继续补充道:“他母亲前段时间过世了。”
甘茯苓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叹口气:“可怜的孩子。”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追问余澄:“那他家里其他人呢,没有陪着他吗?他们家家庭情况很复杂吗?”
余澄:“嗯。是很复杂。但具体的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他假期本来是在北京的,今天才飞回松陵。”
她想起很久之前,他们在吃饭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女人和孩子。
还有刚刚贺颂之给她说的那些,他父亲在得知母亲死讯之后说出的冰冷的话。
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阵心疼。
甘茯苓讶异道:“今天,飞过来?有人陪着他一起过来吗?这边今天有人和他一起住吗?”
余澄摇了摇头:“都没有。”
甘茯苓倒吸一口冷气。
“天哪。”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余澄的肩,将自己的心里话毫无保留地告诉女儿。
“本来,我叫你们都上来,其实心里没有多想什么。一是觉得天气太冷,二是想看看你男朋友是什么样。看到是小贺之后还挺震惊的。但现在知道了这些,我心里真的有点不是滋味的。大年三十的,我们不能留下他一个人。”
“今天晚上不如就让他留下来吧。住咱们家那间空下来的客房。咱们三个人热热闹闹地把年过了吧。”
余澄有些触动地看着母亲。
贺颂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甘茯苓起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你们俩先聊聊吧。”
贺颂之重新坐回沙发上。
他的气色看起来果然要好上一些。
在余澄家,他还是拘谨了不少。
他和余澄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遥遥相望。
贺颂之问余澄:“阿姨呢?”
余澄答他:“她说是让我们俩先聊聊。”
贺颂之有些不好意思:“刚刚也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了,等阿姨出来之后我就走吧。这么晚还呆在你们家,真的挺打扰的。”
余澄冲他笑。
“我们两个都不会这么想的。”
她主动发起邀请。
“我妈妈想让你留下来过年。我们家还有一间客房的,你今晚可以住那里。”
顿了顿,她又加上了几个字。
“我也这样想。”
她话音刚落,甘茯苓就打开了厨房的门,走了出来。
“留下来吧小贺。刚好我们也就两个人,未免有些冷清。你要是能和我们一起过就热闹了。”
未等贺颂之说话,她又赶紧问他。
“你吃饭了吗?”
贺颂之下意识地回答:“还没。”
甘茯苓点了点头:“我就知道。”
她对着贺颂之笑道:“刚好我和澄澄今天做了一大桌年夜饭。我们两个人吃的也很少。等下我热一下给你端出来啊。”
余澄连忙跟着举手:“我觉得我也有点饿。”
甘茯苓嗔怪地看她一眼。
“叫你下午不好好吃饭。”
她又转向贺颂之说道:“那就一言为定了,留下来啊。”
看着母女俩如此大的热情,贺颂之本来准备好的一大堆拒绝的理由也噎在了喉咙里。
他点头:“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甘茯苓进厨房去张罗了。余澄和贺颂之还在沙发上等候着。
余澄咬了咬嘴唇,主动移过去,坐到了离贺颂之近一些的地方。
其实,也不是很近。
还足足隔了两个身位。
但余澄就是觉得,这样还是更安心一些。
她拿出手机,处理着已经收到的新年祝福。
突然想到,去年相近这个时间的时候,她好像也在给贺颂之发着祝福。
突然就有些好奇,当时自己发的内容会是什么呢?
高中的时候,余澄和同学们大多数时间都是使用q.q,大学了之后才一直用微。信。
和贺颂之发信息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两个人在q.Q上的对话,甚至还停留在上次那两条新年祝福上。
因此余澄能够能轻松地找到。
【追月亮的兔子:祝学长新年快乐,事事如意】
好官方啊。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小号上说不定能好点。结果一点开,顿觉更加石化。
【。:甘南寻携全家祝您新春大吉!感谢学长之前对我学业上的帮助,在此祝学长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余澄:“”
再看贺颂之给她发的,似乎也没有好上多少。
【新的一年祝学妹学业有成】
【新的一年祝学弟不要再内耗啦,继续勇敢地往前走吧!还有,祝你追到自己喜欢的人!】
嗯,这个倒是实现了。
余澄的嘴角越扬越高。
见余澄乐成这样,贺颂之不禁问她:“看什么呢?”
天呐。
她现在登的还是小号呢。
余澄赶紧把手机屏幕按灭。回答他:“看我们俩去年互相发的新年祝福呢。真的好官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颂之也回想了一下。
“确实挺官方的。”
余澄问他:“那今年你想要实现什么愿望呢?我必然字斟句酌好好给你写祝福。说不定就
实现了呢。”
贺颂之笑道:“不用了。”
“我最大的愿望,不是已经在我身边了吗。”
余澄脸又迅速红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好吧,那你不要就算了。反正你要给我写。”
贺颂之无比顺从:“好。”
这个时候,甘茯苓把热好的饭菜也一盘一盘端出来了。
热气腾腾的菜、温暖的室内,身边还有自己喜欢的人和她妈妈。
这么多美好的事物,让贺颂之恍然有了一种感觉。
这才是家。
十一点的时候,甘茯苓已经有些熬不住了,就去睡觉了。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余澄和贺颂之两个人。
零点的时候,室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烟花声。
余澄和贺颂之的距离,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靠的很近。
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第64章 第十场雨“欢迎回来,我很想你。”……
除夕夜过后,贺颂之也并没有在余澄家久留。
这个温暖的晚上,已足以让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第二天早上,他便礼貌地和余澄与甘茯苓告了别。回了自己所住的地方。
余澄从和贺颂之的聊天中得知,他在这边其实也有许多亲戚。大多都是他母亲那边的。只是为了不麻烦他们,才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但他们也曾对他多有照顾。
因此,大过年的,一定是要走动走动的。
大年初七,贺颂之启程回了北京。
余澄和甘茯苓也渐渐清闲下来了。
不同于别的假期,如果是新年,大家基本上都是要回家过的。
因此,余澄高中时期的朋友们大多都在松陵。
董茵给余澄发来消息。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澄澄,要出来聚聚吗?有人叫咱们呢。】
【追月亮的兔子:好啊好啊。干什么呢?】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还没定下来。k歌、剧本杀、密室逃脱你看哪个好?】
余澄本以为,只是她们两个人单独出来聚聚。
但现在听董茵的意思,好像都是那种很多人的活动。
【追月亮的兔子:我们,和谁一起呀?】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大过年的,大家就一起聚聚嘛。跟咱们俩高一的同学一起。你和明霜不是还都认识舒怡月嘛,要不把她也叫上?】
【追月亮的兔子:哦,好】
其实,余澄和高一大多数的同学们关系都很淡了。
自从分了班之后,就根本没怎么联系过。
更别说上了大学之后。
但她心里其实还是挺想大家的。
余澄回想自己的高一,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当时觉得很痛苦。
后来发现,高三其实更痛苦。
而如今再回首,想起自己为了物化生奋发图强的样子,还有那些大大咧咧的同学们。
其实,也不失为一段很美好的回忆呢。
余澄这边还没说出来自己到底想选哪个,董茵就很爽快地决定了。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我觉得还是k歌吧。到时候那么多人,其他几个感觉效果可能都一般。】
【追月亮的兔子:那么多人是指大概多少个啊?】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十几个吧。】
好多人啊。
余澄还是有些纠结。
毕竟她和大多数人都已经不是那么熟了。这感觉乌泱泱的一大堆人,她怕到时候尴尬。
她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着,却看到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
是上次沈博来的时候,她、董茵和沈博三个人的小群。
【博学而笃志:茵姐、余澄,你们俩去吗?】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去啊。】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那你呢?】
【博学而笃志:余澄,你呢?】
余澄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董茵、沈博,再加上舒怡月,和她比较熟的最少也有三个人了。
十几个人中的三个人。
那占比也很大了。
【追月亮的兔子:嗯我去。】
【博学而笃志:好的好的,那我们三个刚好可以做个伴了。】
大家这一天居然都在家里面闲着。因此早上提出的聚会,下午人居然就能凑齐了。
余澄简单收拾了一下,匆匆出了门。
聚会的ktv离一中很近,但离余澄家还有点远。
她站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抓着扶手,给贺颂之发消息。
【追月亮的兔子:今天同学聚会。】
【贺颂之:玩的开心。】
【追月亮的兔子:你呢,你干什么呢?】
【贺颂之:打小黑工ing。】
【追月亮的兔子:啊?没事吧?你还好吗?】
【贺颂之:开个玩笑。】
【贺颂之:这不是快要被扫地出门了吗,赶紧接点私活,赚老婆本。】
【追月亮的兔子:禁止调戏。】
【贺颂之:我这是郑重宣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着消息。
其实他们聊的并没有什么固定话题,只是漫无边际地随便聊天。
但足以让两个人的心情变得很好。
余澄一边时不时地被贺颂之的冷幽默逗笑,一边还在想着其他的事。
他回去之后,不知道是回他父亲家了,还是自己住啊
毕竟上次,他们闹了那么大的矛盾。
她心里其实也觉得,贺颂之这个父亲,实在是太冷血了。
虽然好奇,但这些事情,余澄并没有主动开口去问贺颂之。
她心里也清楚,只要她去问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但她并不想主动去揭开他的伤疤。
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主动告诉她。
到那个时候,她也会认真去聆听。
聊着聊着,余澄不知不觉就到站了。
她跳下公交车,打开导航去找ktv的方向。
说来惭愧,余澄在这片好歹也呆了三年了。但其实对这附近有什么却一点不熟悉。
也不是她不想,只是,她那三年每天过的都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每周半天的假期基本上也全部用于补觉。压根没有什么探索周边的精力。
她低头看着手机,跟着它指引的方向一直走。
抬起头的间隙,余澄看到前面一个个子高挑的美女,染着十分显眼的橙色头发。
好巧不巧,两个人居然一路都是往一个方向走的。
余澄越看越觉得,那个美女的背影十分眼熟。
她小跑几步追上去一段距离,装作不经意地和那个美女肩并肩了一瞬。
“茵茵!”
余澄惊喜地叫道。
董茵转过头,同样惊喜地望着她。
“澄澄!”
两个人紧紧拥抱了一下。松开时,余澄有些嗔怪地看着她。
“真是的,你什么时候新染的头发呀。我看前两天你发的朋友圈
都还是紫色的头发,所以刚刚差点没看出来。”
董茵爽快地笑道:“就是这两天,没事瞎折腾呗。快走,好像已经到了很多人了,别让他们等太久啊。”
余澄跟着董茵加快脚步,两个人一路小跑到了ktv里面。
包厢里的人果然已经不少。
灯光五颜六色地变换着,整体光线也暗。和大家又是三年未见。
余澄其实认出的人不多。
她“hello”“好久不见”地跟大家打着招呼。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沈博。
她跟董茵走了过去,跟他打了招呼。
沈博比上次见面,好像又要健硕了一些。
这是过年吃多了?
董茵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直接大大方方问出了口。
“你小子这是成练家子了?”
诶?
什么练家子?
沈博羞涩地笑了笑:“这学期尝试了一下健身房来着。”
董茵赞叹道:“哇,那你小子真可以啊!”
好吧。
原来是肌肉啊。
沈博微不可察地看了眼余澄。
他冲着两个人笑道:“也没有,就是随便练练。等下次咱们天热的时候见面,我给你们俩展示展示肌肉。”
余澄心里暗暗想道,还是别了吧
感觉他们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董茵笑道:“行啊行啊,期待住了。”
有同学已经开始唱歌。
三个人找了个包厢里稍微偏一些的地方坐下。
沈博倒是很积极主动地开了口。
“今天来的同学们,你们都能认识的全不?”
董茵:“脸倒是基本都认得,不过大家变化都好大哦。有些名字就在嘴边却说不出来。”
余澄:“我也差不多。”
沈博于是低声为她们介绍起来。
环视了一圈,余澄发现赵新柔没来。
之前,她不是最喜欢参加这种活动的吗?
她低声问董茵。
“赵新柔没来吗?”
董茵也很疑惑:“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的对话被离她们很近的一个女生听到了。
那个女生高中的时候,和赵新柔关系还挺好的。
她叹了口气:“她们家出事了。”
余澄:“啊?”
女生轻轻地说:“新柔这性子,确实很争强好胜。不过这和她的家庭也有关系。她挺可怜的。”
余澄和董茵静静望着她。
女生见她们俩并没有露出抵触的神色,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她,是我给你们说的这些事情啊。”
“新柔的妈妈在她父母还没结婚的时候就有了她。后来她爸爸为了工作上升职的事娶了别的女人。有了一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儿子。”
“新柔好胜的性子就是这样养成的。她从小就学了很多才艺。因为只有比赛拿奖的时候,她爸爸才会去看。”
“到后来,她不光是想夺回她爸爸的关注,还想要所有人都关注她。余澄,她从小的成长模式就是这样的。所以当时你不舒服那次她才会觉得你是故意的。”
“她自己也知道这种性子不好,但是一旦养成了,其实就很难改掉。她有时候跟我们聊天的时候,说她那种愤愤不平的情绪有时候就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当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余澄:“啊?”
她回想起上次两个人遇见,赵新柔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余澄,你不懂我。你根本不了解我。”
原来是这样
她向那个女生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不过,我也不是圣母,现在能够理解她,但也不会那么轻易原谅她。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苦衷。原生家庭会对我们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但并不是我们向其他人释放恶意的理由。”
“下次和她见面,我会和她好好谈谈的。”
聊完之后,几个人都很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
都开始聆听同学们唱的歌。
大家声音条件各自不同。
有大白嗓,也有好听的歌喉。
但是唱的都很投入。
当唱到课间操的时候,同学们都纷纷跟着跳了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欢快。
这,就是青春啊。
*
过寒假的时候,余澄觉得寒假真的无比漫长。
她整天呆在家里面,因为天太冷,便也懒得出门。
简直是无所事事。
但在不知不觉中,好像寒假就结束了。
余澄满心不情愿,但也只能拖着她硕大的行李箱,坐上了回北京的高铁。
即将要出站的时候,余澄拿出手机给贺颂之发消息。
【追月亮的兔子:我到北京啦!(左跳跳)(右跳跳)】
【贺颂之:好。】
【追月亮的兔子:你怎么这么惜字如金呀?】
【贺颂之:在给你找歌。】
余澄忍不住有些好奇。
他会给自己分享什么歌呢?
下一秒,她看着手机屏幕抽了抽嘴角。
【贺颂之:分享歌曲——北京欢迎你。】
余澄:“”
她忍不住回复贺颂之:“你格局还蛮大的嘛。”
【贺颂之:多谢夸奖。】
【余澄:你在干什么呢?】
【贺颂之:忙。】
怎么又忙
余澄本想好好关心下他的身体,却看到他发来的下一条消息。
【贺颂之:忙着接我低头玩手机的女朋友。】
余澄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面前的贺颂之正冲着她微笑。
他轻轻地说了八个字。
“欢迎回来,我很想你。”
第65章 第十一场雨重重吻上。
余澄冲着他笑了笑。
“我也很想你啊。”
然后,她把一只手微微抬起来。
贺颂之本以为余澄是想让自己牵她,连忙往前走了几步。
可还没等到他牵起她的手,就先听见了“辘辘”几声。
贺颂之低头看过去。
余澄的行李箱正欢快地冲着他跑过来。
贺颂之:“”
余澄:“”
余澄尴尬地拍拍贺颂之的手。
“我让你帮我推个行李箱,你这是想哪儿去了。”
贺颂之却仍然专注着看着她,没管箱子。
余澄觉得,自己简直快要溺在他的眼神里了。
罕见的带了点占有欲。
让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视线中她的箱子越来越远,余澄才恍然清醒过来。
“诶,诶,我的箱子跑了!”
贺颂之一把牵起她,两个人小跑了几步,追到那箱子面前。
他用另外一只手将箱子迅速捞了回来。
“推行李箱和牵你又不冲突。”
事情太过紧急,余澄又在家里躺了一整个寒假。此时说话便有些小小的喘气。
“你说什么大话。看你刚刚都没有兼顾好。”
贺颂之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都听你的。”
他看她这副有些劳累的模样,饶有兴味地问她:“你怎么变得这么脆皮了?”
余澄不满地嘟着嘴:“那又怎么了。我们当代大学生不就是很脆皮的吗?而且,你知道我的体育水平巅峰是什么时候吗?”
贺颂之很配合地问她:“什么时候?”
余澄:“当然是中考那会儿。”
贺颂之:“”
他反问余澄:“那你觉得我的体育水平巅峰是什么时候?”
余澄疑惑:“难道不是中考?”
贺颂之停下脚步。确认行李箱停放稳当了之后才松开那只手。
他另一只手轻轻放开余澄,把另外一个胳膊的袖子撩上去了一些。
“看,肱二头肌。”
余澄眨了眨眼睛。
贺颂之的肌肉,是很好看的那种薄肌。
既不是太夸张,也不过分清瘦。
她很喜欢。
贺颂之见余澄这么久不说话,以为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满意。忙补
充道:“我才刚练不久,而且现在不是充血状态,到时候会更好看的。”
余澄见他误会了,忙解释道。
“没有没有,我觉得现在也很好看啊。我很喜欢。”
天哪。
怎么不小心把心里话就说出来了。
好羞耻。
她尽力不去管自己已经红了彻底的脸,想要转移话题。
也不知道为什么,余澄忽然就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在ktv里,沈博说要给她和董茵看他的肌肉。
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谁练的更好。
贺颂之自从听到余澄刚刚那句“我很喜欢”,嘴角就压不住了。
他离余澄近了些。
“要不要捏一下,验验货?”
余澄被他突如其来的放飞自我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那个,公共场合啊。注意影响。”
贺颂之挑挑眉:“不就捏两下胳膊,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往右指了指。
“你看那里。”
余澄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有一对小情侣正在激烈地亲吻。
余澄:“”
她无奈道:“那我们还挺含蓄的?”
贺颂之:“赞同。”
余澄想赶快把这茬揭过去。
“我还是先看看就行。等你颇有成效的时候再来找我验货。”
贺颂之问:“什么时候算颇有成效?”
余澄一时嘴快:“那总得让我先看看别人的,毕竟得有个参照物呀对不对?”
贺颂之眸色一深。
“那你是想看谁的?”
余澄赶紧摆摆手解释:“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啊,是人家想给我看。那我到时候是不是就顺便看一眼嘛”
她越来越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余澄有点怕,贺颂之会生气。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只是宽容地笑了笑。
“欣赏美好的事物,是人之常情。”
她呆在原地。
不是,其实自己真的也没有很想看啊
贺颂之接着问:“是谁想给你看?”
余澄没有说些什么别的掩饰,直接回答他。
“是沈博。”
贺颂之眯了眯眼,像是在回想这个人究竟是谁。
半晌,他眉眼舒展开来。
“是你高一同学?就是上次我在咱们学校碰到的那个?”
余澄忙不迭地点头。
“嗯,你记性还真的挺好的。”
贺颂之弯了弯唇角。
“不仅记性好,行动力也很强。”
“所以,你能别看他了吗,”贺颂之说,“如果我真的没有他练的好,再过不久我也会超过他的。如果我练的比他好,那你就更不用看了。”
余澄有些啼笑不得地看着他。
“我就开个玩笑嘛。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他比我年纪小,”贺颂之说,“而且认识你也比我要早一些。”
余澄不明所以:“然后呢?”
贺颂之定定地看着她。
看起来有些懊恼。
“所以,我会有些危机感在。”
终于搞清了贺颂之刚刚纠结的点到底是什么,余澄更觉得自己现在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安抚性地按了按贺颂之的掌心。
“不要有危机感啦。你们两个都是很优秀的男生好吗。而且,如果反过来想的话,那你是不是还比他成熟,而且对我来说更有新鲜感呢不要乱想了嘛好不好。”
贺颂之神色稍缓,但眉梢还是很明显带有一点点的开心。
余澄决定整点大动作来安慰他。
她忽然将双臂高高地仰起,像是刚刚学会起飞的雏鸟一般。
然后,迅速一合,紧紧地拥住了贺颂之。
她踮起脚尖,用嘴唇在他的下巴上用力点了一下。
这力度,不像是亲吻,倒像是啄。
余澄含着笑,迎上贺颂之错愕的眼神。
“别纠结啦,我男朋友是你呀。别吃飞醋了。我最喜欢你了。”
岂止最喜欢你。
这么多年来,我喜欢的,也只有你一个人呀。
贺颂之叹一口气,抬手将她揽进怀里。
“周围还有不少人的。”
余澄不在乎地道:“我知道呀。那怎么了?久旱逢甘霖,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而且,前面那对比我们激烈多了,也没见周围人说什么呢。”
贺颂之语重心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澄仰头:“那是什么”
贺颂之微微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还有这么多人,我可能会亲回去。”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余澄的嘴唇。
“要是那样的话,可能就不止下巴这么简单了。”
余澄被他吓得一激灵。
“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她赶紧松开他,跳到另一边去。飞奔到行李箱那边去找她自己的背包。
从最外层的夹层里翻出一条红绳来。
正是上一次她给贺颂之编的那条。
余澄慢慢给贺颂之戴上红绳,调整到适合他手围的大小。
“本来过年的时候就想给你的。结果那天忘了。呐,这个就给你当开学礼物吧。”
贺颂之也不重提刚刚那件事,笑着答应她:“好,开学大吉。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开学相关的礼物呢。”
余澄:“”
毕竟已经错过了送礼的最佳时机。如今她只想赶紧把礼物给他送出去。
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
*
紧张而有序的校园生活又开始了。
这一学期,课业相较于前面几学期要更多了。同时也多了几个科研项目的要求。
余澄整天忙得晕头转向。
那天之后,她其实也常常在想,贺颂之那句“亲回去”,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兑现。
这句话老是萦绕在她心间。
她有时感觉这只不过是个轻飘飘的玩笑,当时一说后面立马就过去了。但有时候又觉得,贺颂之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认真的过分。所以,它从更大程度上说,像是个定时炸弹。
悬在她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掉。
但她惴惴不安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等来它的突然爆炸。
其实想想,也挺正常的。
她自己和贺颂之都不是那种外放的人。平时在校园里牵个手都是极限了。
更别说亲吻想来哪一方主动都是不可能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个人最多也就是牵牵手而已。没有什么更亲密的举动。
而这段时间里,除了贺颂之的陪伴,余澄也有和朋友们在网上聊天。
她、董茵和沈博的那个小群本来已经自从沈博离开北京之后就已经沉寂了很久,可最近突然又莫名其妙地死灰复燃起来了。
他们俩都会主动地在群里分享一些这几天的日常。久而久之,余澄也会在里面说上几句话。
有时候,沈博也会找她发私信。
他的专业到了大学也要学大学语文。有些不会的题,就会来问余澄。
余澄觉得他来找自己这个事其实说起来也挺自然的。毕竟沈博从初中到大学都一直认为她是一个语文学的特别好的人。
但毕竟术业有专攻,他怎么不去问他们学校中文系的人?
即使很疑惑,余澄还是尽心尽力回答好他问的每一个问题。
这个周末,她和贺颂之找了一家咖啡厅自习。
这家咖啡厅比较小众,因此来的人其实也并不多。而且私密性也很好,做了小隔断。
她和贺颂之也得以有了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
余澄下午有个很重要的消息。她怕错过,因此就将手机开了振动。
她感觉自己总是不怎么自律,手机放到旁边就忍不住去摸,因此学习效率特别低。因此就把手机单独放在了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靠贺颂之坐的那边比较近。
两个人各点了一杯咖啡,安安静静地各自学着习,时不时小声交流几句。
前半个上午过的平静而美好。
十一点的时候,余澄的手机重重振动了一声。
她正埋头学习中,不想被打扰失去专注度。便对贺颂之说:“你拿起来帮我看看是不是那条消息?如果是的话就给我让我回复,不是的话就不管了。”
贺颂之依她的话照做。
他拿起手机随意一看,眉却皱了起来。
余澄看他这副样子,不免有点小小的担心。
“怎么了?是谁啊?”
贺颂之摇摇头:“没什么,是沈博找你。问你在吗。”
余澄了然。
“我知道了。不过按照他的性格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情。不然他会
直接说的。我再学会儿,等会儿回他消息。”
可过了不到十分钟,余澄的手机又响了。
她看向贺颂之。
他明白她的意思,又把她的手机拿起来。
贺颂之依旧是囫囵地扫过消息,可这一次,他的脸色迅速变了。
余澄有些担忧地问:“又是什么事?”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递给余澄。
“你自己看。”
余澄好奇贺颂之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内容。
她没划到桌面,就在锁屏上看。
【(十分钟前)沈博:余澄,在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刚刚)沈博:余澄,我喜欢你。自从初中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后面看到你的作文就更觉得你蕙心兰质了】
后面的消息太长了,直接被折叠了。
余澄一脸懵懂。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
沈博那种对偶像一般的崇敬之情还真的莫名其妙地变质了?
她打开锁屏,进入聊天界面。
沈博给她写了篇很长很长的小作文。
其实挺真诚的。
余澄认认真真看完,刚准备给沈博回复婉拒他,却听见刚刚一直沉默的贺颂之开了口。
“你看完了吗?”
余澄抬头,有些不解地张了张嘴:“啊?看完了啊?”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那该我了。”
紧接着,他一条腿轻轻跪在了地上,仰头重重吻了还坐在凳子上,一脸茫然的余澄。
第66章 第十一场雨“现在,是甜的。”……
余澄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她本想惊呼一声,可自己的嘴被贺颂之堵住了。声音便也湮在自己的胸腔里,化作了一声闷哼。
“唔”
他的唇重重地压在她的上面。只这一下。之后他好像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仍不愿放开她。双眸明亮地注视着她。
余澄清楚地听到了两个人此时的心跳声。
都震耳欲聋。
贺颂之压得她太紧,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稍稍松开了她一些。
余澄才得以呼吸上几口气,略微缓和了几分。
她掀起眼帘,居然发现贺颂之还在紧紧盯着她
的嘴唇。
他的眼神带了些欲色。
是她之前根本就没有见到过的样子。
紧接着,他又向前吻住了余澄。
他含住她的上嘴唇,珍重地亲吻着。
这一次的力道很轻柔,像是怕把她弄伤了一样。
余澄逐渐从刚刚的震惊中缓了过来。
贺颂之一吻上她,她就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了。
现在逐渐习惯了,她忽然有点想睁开眼睛,看看贺颂之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诶,如果把两只眼睛都睁开的话,会不会就对眼了呀
想到这里,她便只睁开了一只眼睛,偷偷去看面前的贺颂之。
比起她的漫不经心,他显得无比专注。
甚至是,有些虔诚的姿态。
平时,贺颂之都比她要高出十几公分,她看他总是要仰望着看的。
但此刻,他却是一条腿跪着的。
她要微微低下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余澄止不住地想,他的这个姿势,真的好像求婚啊
求婚的时候,他也会是现在这样吗?
她脑海里有些放空,回应贺颂之回应的便也没有那样强烈。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余澄的消极怠工。终于停止了动作。
贺颂之轻轻放开余澄,睁开眼睛。
还有些微微地喘着气。
他看到余澄那个看上去有些俏皮的wink表情,有些震惊。
“你这是在摆造型?”
余澄赶紧把另一只眼睁开,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没有。就一时兴起。”
贺颂之轻笑一声,去摸她头发。
“这种时候,还不专心啊?”
余澄自知理亏,说话便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那还不是你,突如其来的这让我怎么专心嘛。”
贺颂之站起身来,坐回他自己的位子。
他摸了摸嘴唇,像是还在回味什么一样。
“哪里突如其来了,你看不出来吗?”
余澄疑惑:“看出来,什么?”
他理直气壮地说——
“我吃醋了。”
余澄这才回想起来,他突然来亲她的上一秒,自己还在看沈博的小作文呢。
刚刚贺颂之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感受,让她把这件事都已经忘掉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
“吃什么醋呀,我又没答应他。”
贺颂之很平静地看着她,眸光幽深。
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是那么热情。
“我知道,”贺颂之说,“但是我忍不住。”
余澄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们两个人都已经谈了这么久了,但一直都很纯爱,最多也就是牵一牵手,抱一抱。
时间久到,她自己已经很熟悉,两个人只是点到为止的亲密。
其实,她也曾经想过,自己的初吻会是什么样的。
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这么冲动。
她离他略微近了一些,手轻轻拍到他的肩上。
像是在安抚他。
“好啦,”她说,“别再吃飞醋啦。”
余澄眉眼弯弯,甚至忍不住对贺颂之开了个玩笑。
“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酸呢。”
贺颂之深深看她一眼。
“现在不酸了。”
余澄还没反应过来:“啊?”
他手指轻轻点在她的嘴唇上。
“现在,是甜的。”
余澄感觉自己整个人现在可能已经快跟被煮熟的虾米一样红了。
她几乎是马上就要落荒而逃。
贺颂之放下自己的那只手。
他认真地看着她,说:“那现在,可以让我再甜一点吗?”
余澄干脆利落跑回了自己的位子。
“不要,专心学习吧。”
她双手拿起书本,把自己的脸挡住。
“专!心!学!习!”
贺颂之看她害羞成这样,也不再说什么。继续埋头看自己的书。
余澄也给沈博认认真真写了一大段话。首先感谢了他对自己的喜欢,肯定了他的优点。然后言明自己其实已经有男朋友了,对他也没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情感。
之前,她根本就没有往沈博喜欢自己的那个方面想,两个人聊天的时候也没聊过感情方面的问题。
因此她其实也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情。
沈博知道了之后,也并没有进一步说什么。
只是说自己知道了,然后祝她幸福。
【博学而笃志:余澄,你真的特别好。你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博学而笃志:你男朋友人好吗?他对你好不好?】
余澄回复他。
【追月亮的兔子:谢谢你。我觉得你也是一个很真诚很自律的男生。以后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追月亮的兔子:他人很好。对我也好。我们感情也很好。你放心。】
后来,两个人也就渐渐回归了普通朋友。
除非紧急的事情,不然不会联系。
但也还维持着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
周末的早上,余澄与往常一样,准备出发去看小满。
虽然她和贺颂之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但两个人去看小满的时候,一般不会一起走。
原因无他。只是,贺颂之一般都会去和小满聊聊天。小满和他认识很久了,自然要熟一点。两个人也有不少只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而余澄经常起不了那么早,所以干脆就等晚一些的时候再去病房找小满。
她准备去洗漱的时候,就给贺颂之发了消息。
【到了吗?今天天气怎么样啊?】
每一次周末的时候,她都会
这样问问他。
他就像是她的人形天气预报一样,会很快回复她。
但这一天,她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余澄觉得有些奇怪,但她也没有多想。
或许是他临时有什么事,没看手机呢。
但直到她下了地铁,贺颂之都没有回复她。
这下余澄是真的觉得有些异常了。
他平时回她消息也是很及时的,就算有什么急事也会跟她说一声。
可现在却无声无息的。
她火急火燎走出地铁站,又一路小跑到了医院。
电梯里人很多,门口等候的人也不少。看起来还要等上好几趟。
余澄果断放弃了电梯,转身去走楼梯。
她一连跑了好几层,整个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小口小口呼吸着,但又丝毫不敢放慢去往小满病房的速度。
出乎她意料的是,整个走廊都静寂的吓人。
她好像,就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小满的病房就在整条走廊的尽头。
门紧紧地掩着。
余澄本以为,门可能是被锁了。
但她轻轻一推,甚至还没有用什么力,门就开了。
入眼的是一大片一大片耀眼的白。
有些刺眼。
整个病房空荡荡的。
以往静静躺在病床上,微笑着看着她的小满,此时也不见了。
只余那张病床。
余澄将目光转到病房的角落里。
贺颂之竟然静静地站在那里。
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看起来好像很是平静。
唯有剧烈颤抖着的肩膀,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余澄没有说什么告诉他自己来了,只是站到了他面前去。
然后小声开了口。
“小满呢。”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
毕竟她也每周去看小满。他的身体真的是每况愈下。这她也很清楚。
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很从容地接受生命的告别。
小满不是一个空洞的名字。
他是一个很鲜活,很活泼,学习也很认真的小男孩。
贺颂之抬起头,紧紧拥住了她。
他哽咽着开了口。
“他走了。”
余澄感觉自己的心里一下子就被什么塞住了。
她语气艰涩地问他。
“是、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的事,”贺颂之说话一字一顿,格外艰难:“我们甚至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余澄有些震惊。
两行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
“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这是志愿项目,我们按理来说本来就是拿不到他家人这边的电话的,”贺颂之回答她,“而且,他走的太急,他的家人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余澄不再说话,只是拥抱他拥抱的更紧。
她的心里真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那样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现在就冰冷地躺着。
再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去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了
他去年说过,自己想去看看春天。
余澄本来还心存幻想,如果小满的情况突然好转了呢?
那下一个春天,她和贺颂之,说不定还能带着他一起去踏青的。
可如今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为幻影。
一阵一阵的难受向她心口袭来。
她明白,贺颂之现在只会比自己更难受。
果然,他低低开了口。
声音沙哑的有些可怕。
“余澄,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运气很不好。”
“我感觉自己的一生好像都在经历离别。尤其是这一年。母亲走了,小满也走了。生命为何会脆弱至此啊。为什么大家都是那么好的人,却不能得到应得的善意”
第67章 第十一场雨“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余澄轻轻回抱住贺颂之,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声音有些哽咽。“不是这样的”
她抬起头,用指尖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
“你知道吗,阿姨一定会因为有你这么优秀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而且你看,小满最后那段日子,因为有你每周来陪他聊天,他笑得多么开心啊”
贺颂之稍稍松开余澄一些,无声地叹气:“只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们,我的心就止不住地难受。”
余澄双手捧住贺颂之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们会一直在的。”
她轻轻捧起他的手,将它紧紧按在他的心口上。
“在这里。”
“阿姨以前对你温柔的笑容,还有小满跟我们聊天时开心的模样,我们都会永远记得的。”
“分离或许就是人生亘古不变的话题。生命总是短暂的。我们或许无法改变什么。但是,爱会一直在我们心底。”
“只要我们还记得他们,他们就会一直在。”
贺颂之有些失神的眼睛渐渐聚焦。
“而且,”余澄说,“你永远不会担心你会孤单。”
“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她轻轻踮起脚,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贺颂之。
一触即离。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的意味。
更多的,是在安抚他。
“运气这种事情都是守恒的。阿姨和小满一定都在天上默默祝福着你。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会以别的形式来看你的。”
“他们有可能会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微风,或者是天上一朵可爱的蘑菇云,又或许是路边一朵向你开心打着招呼的小雏菊。”
“真的,你要相信,只要有爱,生活里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他们。”
贺颂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的声音虽然还在颤抖,但也已经缓和了不少。
“好”
他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整个人又恢复了比较冷静的模样。
“我们得把这件事情上报学校,让他们对志愿对象做出调整。”
贺颂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往出跑。过了几分钟又回来。
“没有葬礼,”他垂下眼说,“刚刚去问了下护士站的护士。”
余澄惊呼出声:“啊”
那么她和小满的最后一面,就是上周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了
当时她走的时候,他还很有礼貌地和她说“拜拜。”
没想到,那竟然就是最后一眼。
贺颂之点头:“嗯,他父母都是务工人员,本来给孩子治病都花了很多钱。现在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财力了。而且,他们在这里其实也人生地不熟的,亲人朋友什么的都不在。”
“他们准备带着小满的骨灰回老家。”
余澄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动作总是比语言的表示要更为坚定。
回程的路上,两个人一路无言。
*
最近这段时间里,贺颂之所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
母亲去世、小满去世
他的心情一直陷入了低谷之中。
这种情绪,在他又一次被逼着回家的时候,达到了极点。
依旧是那个书房。
贺正德架上了一副金丝眼镜,依旧是无比道貌岸然的样子。
“你最近怎么还是不回家?”
贺颂之也懒得跟他吵,简短回复他。
“忙。”
贺正德对他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忙点好。但爸爸希望,你是真的忙。”
贺颂之反问他:“不是又怎么样?”
贺正德叹气:“算了,你大了,在有些小事上我也管不了你。明明年前住的好好的,你过年的时候又跑回松陵,这我都还没追究你。”
贺颂之抬眼看他,试图从贺正德脸上找到哪怕一丝愧疚。
然而并没有。
他眼神执拗地盯着贺正德,但是并不说话。
贺正德就像是没看到贺颂之的面部表情一样,依旧自说自的。
“不过,这些小事我不想管你,是因为咱们一直都是家人。总是会常常见面的。”
“但大事上,可千万迷糊不得啊。尤其是人生大事。你的那个女朋友,家庭能给你带来什么助力吗?显然是不能的。我还是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赶紧和她分手吧。”
贺正德语重心长。
“颂之,爸爸认识不少优秀的女孩子,家庭和样貌上都和你足够般配。你这是见的人太少了,才会这么执着。”
“爸爸知道,你这是第一次谈恋爱。男人嘛,初恋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爱。可最后能够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又能有多大呢?其实根本就没有。爸爸希望你能冷静一些,去看看更多更好的女生。”
贺颂之语气斩钉截铁。
“我认为,您大可不必拿您的那套价值观来衡量我。您朝三暮四,但不代表我也会这么做。我已经认定是她了,就不会再去见别的女生。这是对她和其他女生的基本尊重。”
贺正德皱起眉头。
“你这孩子,怎么还越大越不听劝了?做我的孩子,本来就要承担很大的责任。这你应该已经很明白了吧?”
贺颂之不卑不亢。
“您这套说辞我实在不敢苟同。做您的孩子固然是缘分。但如果您所谓的责任就是让我用婚姻幸福去为您的商业活动换取利益的话,我认为这根本称不上是什么责任。”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本来有些剑拔弩张,但总体来说还算得上是平静。但贺颂之这句话一出来,贺正德那种伪善的面具就彻底被撕碎了。
他冷哼一声:“贺颂之,你如今还真的是翅膀硬了是吧,敢这么顶撞自己的父亲?你自己数数,从小到大我为你付出了多少,简直数都数不清!”
贺颂之站的笔直。
“以前您也没怎么来看过我,倒是最近频繁联系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给我母亲医疗费也算是您应该做的,毕竟您就是害她变成那样的罪魁祸首,不是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贺正德的桌子上。
“这些年您给我的生活费,基本上都在这张卡里了。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母亲的医疗费数目不小,但我以后挣了更多钱,也会悉数奉还给您。”
贺颂之注视着贺正德的眼睛,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您对我的确有生恩。等您行动不便了,我也会承担起照顾您的义务。但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想,以后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还是不会到您家里来了。您现在也有了妻子孩子。如果对孩子还有什么期望的话,可以按照您心目中的模样去培养您现在这个儿子。”
还不及贺正德说话,他就快速地朝书房门口走去。
临走前,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终是不忍地转回头。
“您现在那个孩子,是叫锐锐是吧?我之前见过他,他好像性格比较骄纵。但本性应该不坏。您要是有空的话,还是多陪陪他,别让他在歪路上越走越远。”
然后,他把房门掩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自己根本就没有住过几天的“家”。
*
这天的晚上,余澄和贺颂之依旧相约着一起吃饭。
在饭桌上,余澄就注意到,他的神情总是有些恹恹的。
虽然当她说起什么的时候,他也会很积极地回应她,跟着她一起笑笑,但余澄却总觉得,贺颂之有些心事重重的。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贺颂之总是习惯去做一个聆听者。他会包容她的幼稚与不足。在她遇到问题的时候,也总是会深思熟虑地为她提出解决方案。
而在他自己的事情上,他会选择性地提。
基本上是报喜不报忧。
余澄知道,他总是会怕告诉了她之后,她会多想,从而影响自己的心情。
但这一次,贺颂之的情绪看起来的确非常差劲。
所以,吃完饭之后,余澄主动提出想和贺颂之一起在周边走走。
贺颂之自然是先征求她的意见,问她想去哪里。
余澄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一个地方。
他们两个人定情的那个公园。
她拉着贺颂之一路小跑,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贺颂之本以为,余澄只是单纯想拉着他随便走一走,消一消食。
其实这样也好,会留下不少的时间让他不动声色地把情绪调理好,以至于不让她担心。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余澄一步也没有停,手紧紧地牵着他向前走。
目标也极其明确。
就是那两个秋千所在的地方。
她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按着他的肩,让他在其中一个秋千上坐好。
然后,她和他肩并肩,坐在他旁边的那个秋千上。
“能和我说说,今天是怎么了吗?还好吗?”
第68章 第十一场雨可后来,他遇到了余澄。……
贺颂之叹了口气。
余澄捧起他紧紧握着的一只手,将它慢慢打开。
手指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按了按。
“好啦,快告诉我吧。”
他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将事情的首尾都告诉她。
不止是这次。
在余澄身边,贺颂之总是能够感受到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这种感觉,自从母亲出了事之后,他其实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了。
很安定。
是想把自己的纠结、自己的囹圄都交付于她,也明白她会把自己稳稳托举起来的那种安定。
“那我就开始说了。”
他顿了几秒,又补上了一句。
“这可能,会是个很长的故事。”
余澄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
她温柔地应他:“好。”
“你说,我会一直听。”
贺颂之稍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从最开始的地方讲起。
他的脑子有些混沌,很多零零星星的片段不断地闪回着。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贺颂之父亲与母亲的相识、相知、相爱,其实说起来,也算是个无比老套的故事。
贺颂之的母亲夏玫出生于富贵家庭,从小到大也算是顺风顺水。有着爱她的父母、一身的才艺,以及数不尽的爱戴与追捧。
可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嫁给一个与自己门当户对的人的时候,夏枚却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无比震惊的事情。
她对自己的父母说,她不管什么别的因素,是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
这个人,就是贺正德。
在当时,还一穷二白的贺正德。
夏玫和他相遇于松陵大学里的诗词社里。两个人都是很博学的人。
一次社里的对诗活动中,夏枚说出了句极小众的诗词的上半句。全场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接上。
她不免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说什么。
而就在众人都面面相觑的时候,他们社团约的这间研讨室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瘦青年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夏玫的眼睛,不疾不徐地说出了这句诗词的下半句。
然后笑着向社长赔罪。
“抱歉,我迟来了。”
夏玫当时大二,她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子,所以悄悄问社长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本以为这个人会是比她大一些的学长。
结果得到的答复却是,这个人是大一新来的学弟。
也对哦,夏玫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参加社团活动参加的不少,却也还是不认识他。
他们的第一面是如此巧合而浪漫,以至于在夏玫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但她一直是个很矜持的人,再加上在感情方面没有倾注多大的精力。因而惊艳过后也就作罢了。
再后来,随着年级的增长,原诗词社的社长毕业了。
夏枚成为了诗词社的社长。
她承担起了组织活动的重任,所以见到各位社员的机会也就大大增加了。
包括贺正德。
如果说初见贺正德的时候,夏玫只是觉得他才学过人,那么相处的久了之后,她便是更深地感受到了他的人格魅力。
他反应很快,但总是会把机会留给别人。直到没有人回答问题的时候,他才会笑着站起来作答。
他就像一阵春风一般,将每一个人都照顾的很周到。会关注到所有人不开心的情绪。
夏玫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她那颗向来平静的心,也不免有些小小的为他折服。
但她心里其实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想法。因为她清楚,两个人实在算不上门当户对。如果走在一起,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况且,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她。
但是,在夏玫即将毕业,准备将社长交付给下一届学生的时候,贺正德主动向她告了白。
那天,她请社员们吃饭,顺便问问谁有当社长的意愿。
贺正德表现出了前所未有过的积极性。
他本来诗词造诣就不低,平时活动里表现的也好,再加上这一天格外积极。夏玫便从客观出发,选择了他作为下一届社长。
吃饭结束之后,她把贺正德单独留下,向他交代一些诗词社的工作。
他听的很认真。
把工作交代结束了之后,夏玫便准备离开。
她和贺正德肩并肩走出包厢的大门,不禁笑着对他开了口。
“诗词社是一个氛围很棒,也很和谐的地方。我希望你继任我之后,能够把这样的氛围延续下去。让我们诗词社一直是一个友爱的大家庭。”
贺正德点点头:“我会努力的。你一定要放心。”
夏玫应他:“好。”
他们走出饭店的大门,到了一个转角处。
晚风吹起夏玫的发丝和裙角,也勾起了她有些怅然的情绪。
就要离开这个自己已经呆了四年的地方了。
这四年里面,她学业成绩不错,课余活动也很丰富。
但在感情方面却是一片空白。
爸妈已经在等着她回去处理公司里的业务了。
还给她物色了不少其他家的男生。
只是,夏玫不觉叹了口气,自己的人生真的就要这样了吗?
和一个自己不爱但却无比合适的人结婚生子。然后,自己家的产业多半也会被那个“女婿”吞并大半。
这真的是她愿意做的吗?
她明白,这是她从小锦衣玉食所需要承担的责任。
她也愿意去承担。
但是心里,未免还是有几分不畅快。
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面,她都没有听到贺正德叫她的好几声。
他又连叫了她几次。
“夏玫,夏玫?”
她回过神来,问贺正德:“怎么啦?”
少年的脸有些绯红。
也不知,究竟是晚霞染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一向一开口就口如悬河的他此时说话竟然有些结结巴巴的。
“我”
夏玫不解:“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贺正德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嘴里连环炮一般蹦出几个字。
“夏玫,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试试?”
晚霞染色的范围好像变大了。
夏玫的脸也迅速红了起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好像从对方眼睛里,都看到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夏玫看上去是在怔着,其实不然。
她内心里在疯狂思考着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他家经济条件应该不是很好。
就拿他这天穿的这件白衬衫来说,两个人初遇那天他穿的其实也是这件。线头都有些露出来了。一看就是穿过也洗过很多次。
学校发的带有校徽的T恤,其他人都是学校有要求的时候再穿,其他的时候则会将它塞入柜子最底下,看都不看一眼。
但贺正德却也常常会穿,像是没有什么换洗衣服的样子。
别人有时候会拿这件事调侃他,他也毫不羞涩,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就是没有那么多衣服。
如果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肯定首先会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
但过了这一关之后,后面应该还挺轻松的。
她应该能够着手处理自己家里的业务,不至于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因为“丈夫”的身份抢走话语权。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虽然有点不想承认,但夏玫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挺喜欢他的。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她未来的几十年里,应该也不会很无聊吧?
在脑海中迅速权衡好利弊,夏玫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她说,“那我们试试。”
反正在目前阶段,也就只是试试。
夏玫大学毕业之后去了国外深造。那一年里,两个人一直都是异国恋状态。
夏玫自认是一个极其理性的人,所以飞回国内也是一月一次。不会因此而影响自己繁忙的学业。
但贺正德却不是这样。
他生活费不多,就尽力从各个方面省钱。这一年他大四,他白天去实习,晚上就去做各种兼职攒钱。
一攒够钱,他就坐最便宜的红眼航班飞过去看夏玫。
她学业忙,他也不过分打扰她。往往只是坐在她的公寓里,笑吟吟撑着头看她做作业。
这样的行动,让夏玫的心越来越柔软。
她当时和他说“试试”其实也并没有在开玩笑。只是她深知两个人不适合,迟早都会分开。
但如今看到了这么热烈地爱着她的贺正德,夏玫惊奇地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提出“分手”这两个字的。
随着两个人交往的时间越来越长,夏玫逐渐对贺正德的家庭状况更清楚了一些。
他是贫困县出来的,从小留守。家里和“揭不开锅”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当初也是凭着国家的政策加分才挤进松陵大学的。
他的前半生,过得实在艰辛。
但贺正德却从来不说自己过得有多苦,他只是在夏玫偶然问起的时候,才会云淡风轻地提起几句。
这让夏玫对他更加心疼了。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他们在一起了,那他以后是不是也会过得好一些?
但她始终还是不敢去和爸妈说。
她父母催着她去相亲,但夏玫总是推脱说自己目前醉心学业,无心情爱。
再看看吧,她想。
夏玫的底线被打破,是在她硕士毕业的那一天。
毕业典礼上,她穿着学士服,和同学们合着影。
她笑的很灿烂。
身旁有大群大群的白鸽飞过,一切看起来朝气而美好。
典礼结束之后,夏玫坐在学校的草坪里晒着太阳。
她拿起手机,准备给在大洋那边的贺正德发一张自拍。也算是让他参与到自己重要的人生时刻里来。
她身边本来空无一人。
但当她按下手机拍摄键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贺正德很克制地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则捧着鲜花。
“夏玫,毕业快乐。”
他轻轻地说。
夏玫当时正有些惊慌地转过头中,恰好对上贺正德的眼睛。
他的眼睛看上去还有些微微发红,一看就是又连夜赶了红眼航班过来的。
她忽然就笑了。
这一笑美不胜收,让贺正德看的都有些转不过眼来。
他回过神来,对着夏玫说出了他接下来的打算。
“夏玫,我已经申请了这个国家的公费生。如果以后你想留在这里的话,我就跟着你过来。如果你想留在松陵的话,我就在松陵找工作。一切以你为主,不用迁就我。”
夏玫又在心里琢磨了琢磨。
她自己倒是都可以。只是,贺正德到这里当公费生的话,学费能够减免。但
住宿费却只能减免一部分。他的开销必定打不住。
“回松陵吧,”夏玫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呆几年就行了。”
眼前的这个人,居然把她放到了那么遥远的未来里
她自己都没有这么想过。
思忖良久,夏玫终于下定了决心。
“贺正德,”她坚定开了口,“等回去,我们就结婚。”
夏玫回了松陵,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父母说明了自己和贺正德的恋情。
自然是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
他们说,她现在完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希望她能够好好冷静思考。他们还说,他这个条件实在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害怕以后女儿会后悔。
可他们却没想到,向来说话和声细气的夏玫,这一次却丝毫没有听他们的劝告。
“我就要嫁他,”她说,“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已经考察过他很长时间了,希望你们不要再这样想他。”
“如果你们实在反对的话,那我宁愿终身不嫁。”
这件事闹的满城风雨。与夏玫家家庭相似的家庭本来都待她很好,如今却看她像看个笑柄一样。
可夏玫却不是很在乎。
日子毕竟是自己过的,其他人说什么她不在意,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在意。
最终,夏玫的父母看她态度实在坚决,还是点了头。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被捧着长大的,谁都不愿见到她不幸福。
夏玫和贺正德如愿结了婚。
婚后的前几年,他对她的态度也一直很好,完全没有夏玫父母所担心的那样,贺正德结婚之后就露出自己的本真面目。
夏玫便也放下心来,让他把自己原本的工作辞了。她一点一点带着他,把夏家的产业摸透。
总之,她们家的产业还是姓夏。
贺正德这人本就聪明,学起东西来上手也快。在很快的时间里便把业务这块处理的得心应手。
也逐渐开辟了独属于自己的业务。
这个时候,夏玫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身体本就不是很好,这一胎的胎像也不是很稳。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她便渐渐减少了出门的次数。
贺正德在这个时期的应酬也渐渐多了起来,但他总是怕夏玫担心,从来不会彻夜不归。喝酒也是适可而止,基本上不会喝醉。就是怕还要让夏玫照顾自己。
他出众的能力和对夏玫的好逐渐也就出了名。大家对这对夫妇的评价也渐渐有了好转。
贺颂之就是在这样一个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
他家经济条件宽裕,有着温柔的母亲与宽和的父亲。他们待他都很好,教他各种东西,有空的时候就带他去看这个世界。
一切好像都是上天的恩赐。
夏玫本就没有什么工作的野心,等有了贺颂之之后,相夫教子这个想法在她心里也就渐渐萌芽。
她逐渐退居了二线,每天陪陪贺颂之,练练字,画些画,日子倒也算过得轻松惬意。
再后来,她自己的父母出了一场车祸走了。夏玫大哭了一场,那阵也硬生生把身体熬坏了不少。
于是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她就专心在家修养。连在二线的事情都不怎么管了。
贺正德的工作也越来越忙。但夏玫并没有什么怨言。
总有一个人要去挑生活的重担。
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但每一次晚回家的时候,他都怕打扰到夏玫和贺颂之,总是轻手轻脚地自己把衣服扔在洗衣机里,去客房睡一晚。
那天,夏玫有些失眠。
她听到门锁很轻的一声,便知道贺正德回来了。
她很心疼丈夫的不容易。便也迎了上去,想为他脱掉衣服,让他能稍微省点力。
这一天的贺正德醉的程度很深,嘴里还不知嘟囔着什么。但却乖巧地由她把自己的衣服脱掉了。
夏玫替他脱去身上名贵的西装,再随意地往他身上看了一眼,不免惊住了。
他里面穿的那件雪白的衬衣上,有一枚鲜红的口红印。
颜色的对比格外强烈,也深深地刺痛了夏玫的心。
她并没有把眼前的这个醉鬼推醒了吵一架,而是很冷静地把他身上除了这件白衬衣之外的衣服丢进了洗衣机里,然后扶他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把贺颂之送走上学之后,终于等到了丈夫醒来。
夏玫直接把这件白衬衣拿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你解释一下。”
贺正德的神情在一瞬间有一点慌乱,但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这是什么?我好像也不清楚啊。老婆,你先别生气,让我仔细想想。”
夏玫双手交叉在胸前,冷眼看着他。
贺正德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长出了一口气。
“害,这总算是让我想起来了!昨儿对面公司的非要灌酒,把咱公司小王灌醉了,她走路都走不稳。这不眼看着就要摔了,我顺手扶了一把也没扶稳,她那口红就印我衬衣上了。”
夏玫追问他。
“走路?在外面?外面气温可不比包间,你在外面只穿个衬衣?”
贺正德的脸色依然看不出丝毫异样。
“不是外边,是刚吃完饭还没出包厢的时候。当时情况实在是太紧急了,我就没来得及穿西装,去扶了她一把。”
夏玫深深地看了眼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枕边人如今已经变得无比陌生。
他身上那股青涩的少年气完全消失了,如今也算得上是老成与成熟。只是,随着青涩消失的还有赤诚。
他如今说话水滴不漏,但就连她,好像也看不透。
夏玫慢慢把那个本来已经高高举起来想打他巴掌的手放下来。
她冷笑着说:“你最好是。”
贺正德见她还不信,好像也有些急了。
“真的,老婆你可千万要相信我!你不信可以去问小王,或者其他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夏玫淡淡地笑了。
她去找贺正德的下属和小王问,得到的果然是和贺正德完全相同的答案。
只是,这还完全不足以让夏玫打消自己所有的疑虑。
毕竟,那枚鲜红的唇印,简直太过让人触目惊心。
她依旧装作毫无芥蒂地和贺正德聊天,相处。
然后,趁他不注意,在他手机里装下了监控软件。
她发现,贺正德在每次出去应酬的很晚时,手机总有一段时间是关机状态。
这让夏玫心中的怀疑更甚。
但是,也因为如此,她也基本上查不到什么证据。
贺正德的聊天记录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样。
但夏玫还是不放心,于是,她在两个人的车里放下了一个录音仪。
放下录音仪的不久,她便听到了一段让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录音。
男人的粗重呼气声、还有女人娇媚的声音。
这一切都昭示着,在录音期间,车上发生了无比激烈的情事。
夏玫证实了自己心里的猜想,但她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这辆车,其实还是她父母不同意他们的感情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攒钱买下的。
一辆很平价的小轿车。
后来,经历了风风雨雨,他们也早已经能开起这辆车数十倍价格的车了。
但夏玫劝贺正德换车的时候,他却坚决不换。
“这辆车象征着我们的爱情,”他说,“我们情比金坚。”
夏玫屡次劝说不得,便也只能由他去了。
可谁能想到,如今他却在这辆代表着自己和妻子感情无比好的车上,和别的女人做着那样恶心的事情?
夏玫很冷静。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但她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第二天,她把录音拷出来,直接发送给了贺正德。
“我们离婚,”她说。
贺正德并没有苦苦哀求不要离婚,而是微微笑着从自己的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一看就是早已经拟好的。
“我还在想怎么和你开口。”他说。
夏玫忍着恶心将离婚协议书快速浏览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贺正德并没有要和她争夺她家产业和房子的意思。
他选择净身出户。
其中原因,夏玫自然也明白。
他是不想再和她捆绑了。况且,他如今自己的产业其实也有不少。他也还年轻,完全可以继续做大做强。
总之,不管怎么说,还是稍微有点良心的。
但等她看到其中一条时,她终于忍不住将这份协议书摔在贺正德的办公桌上。
“贺颂之的抚养权必须给我,”夏玫没忍住喊出声,“就你这样的畜生,怎么可能把孩子教得好!”
贺正德被她骂的狗血淋头,居然也没有生气。
他居然还冷静地给她分析起了其中门道。
“夏玫,贺颂之是个男孩,他必须给我。而且,你现在可没什么抚养能力,不是基本上靠我养着呢吗?你要去法院估计也不会占理。”
夏玫战栗着,终于没忍住,给贺正德甩了一个重重的巴掌。
“你简直无可救药!”
贺正德甚至还在微笑。
“你好好想想,夏玫。我等你答复。”
那天之后,贺正德便再也不回他们三个人的家了。
夏玫怕贺颂之的心灵受到伤害,便骗他说爸爸是去长期出差了。
她平复好心情,准备重返公司上班。
她必须拿回贺颂之的抚养权。
好在,她爸妈向来对公司里的老人们很好。地位比较高的人,向来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夏玫又用了几年的时间,不动声色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利。
虽然她现在挣得远没有贺正德那么多,但也足够给贺颂之比较优渥的生活。
贺颂之上六年级的时候,夏玫如愿和贺正德离了婚。
她现在有着不低的收入,又是占理的那一方,也顺理成章地拿到了贺颂之的抚养权。
母子两个人就住在原来的那个房子里面,每天各自忙碌着。
她并没有把自己受过那么大伤害的事情告诉贺颂之。但他本就比同龄人心智要更成熟一些,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平日里便也很少主动提起贺正德。
夏玫性子本就温柔,又是不遗余力把贺颂之从小带到大,两个人感情也很好。
至于贺正德,两个人现在都不会刻意去想他。
那个男人,也就是每个月固定给贺颂之打一波生活费的存在罢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贺颂之初中的生活。
那天,夏玫下班之后,便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不舒服。
她本就体弱,最近几年里又工作忙,调理的也不是很好。便打算回家好好休息。
只是,等她刚回到家中打开手机时,发现贺正德给她发来了两条消息。
由于每个月要打来生活费,夏玫并没有删掉贺正德的微。信。
贺正德的第一条信息,是一张婚礼邀请函。
夏玫看到邀请函上新娘那张俗艳的面容,只是冷笑几声。
这位和她捉奸那次的女人,甚至还不是一个。
原来贺正德的审美居然是这样低级。
她怀着嘲弄的心情点开第二条信息。
那是一条几分钟的录音。
夏玫倒是想看看,贺正德这个人渣究竟还能作什么妖。
只是一点开,她便被刺伤到了。
录音里只有两个声音。
一个女人,夹着嗓子在询问。以及贺正德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所以,你和你那个前妻,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
“怎么认识的,学校里认识的呗。”
“我以前,好像还听过你们两个人的故事呢。你俩刚结婚那会儿好像上过报纸。你刚好会她那句小众的诗,这感觉还挺浪漫的呢。”
夏玫听着女人的这番话,自己的记忆好像也跟着回到了那个一二十年前的夏天。
真的恍若隔世。
当年的美好,她现在想起来其实都还历历在目。
谁知道如今会闹成这样。
可接下来,她听到录音里贺正德的一声冷嗤。
“浪漫,世界上哪有什么浪漫,都是人为设计出来的好吧。”
夏玫的心不由得一凉。
录音里的贺正德继续说着。
“我喜欢诗词是没错。只是她喜欢的诗人那么小众,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还不是因为我早就想追她了,托共友看了她的朋友圈,这才知道她喜欢那个诗人。然后把那个诗人绝大多数诗都背下来了。”
女人惊呼。
“啊,这么听来您可真聪明。那当时,您其实不爱她是吗?”
贺正德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怀念。
“那其实也不是。刚开学的时候第一次在食堂里偶遇她,她穿着一条白裙子,漂亮的跟个仙女一样。整个人都在发光。那样的夏玫,谁能不喜欢?我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当时准备追她的时候,其实也还不知道她家里那么有钱。”
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那后来呢?”
“后来”贺正德顿了几秒,又重新开了口,“我之前不怎么关注她家里环境,一心都是想着好好学习,能拿点奖学金减轻家里负担。向她告了白也是全凭冲动。跟她在一起了之后才发现她家底子那么厚。那不就更得把握住了吗?”
女人语气里带了点吃味:“那这么说来,你们俩的感情其实还蛮好的嘛。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贺正德叹了一口气:“本来我们感情也算好。儿子也听话。可后来我忙了,夏玫就老是疑神疑鬼的,让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全部都消磨完了。而且,她整天倒是闲散在家了,性子也一点都不可爱了。一点都担不起她身为妻子的责任。真以为我家穷,我就要一辈子给她当牛做马?”
女人娇嗔道:“啊,这样吗?那她简直太过分了呀。”
录音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啵唧”声,显然是贺正德在和那个女人亲嘴。
“宝贝,还是你好,”贺正德声音有些沙哑,“就喜欢你这种体贴的样。夏玫那货只是表面看着温柔,其实内心里高傲的很。我真是受够她了。她家也没多看得起我,我其实早就知道!忍了那么多年,如今是终于不用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以为哪个男人能受得了那样对待?”
又是一阵衣物簌簌的声音。
任谁想都能想出来,这两个人是在干什么。
夏玫握紧了拳头。心中一阵怒火涌了上来。
贺正德究竟在把她当什么看?究竟是鱼目珠子,还是他事业上的一个脚踏板?!
她的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是那个女人用贺正德的微信号发来的语音。
“承认吧,夏玫,你一败涂地,你的人生无比失败。”
夏玫手中的手机重重跌落在地上。
她觉得眼前的所有景物都越来越模糊。
随即,她也昏倒在了地上。
一个小时之后,刚放学的贺颂之用钥匙打开家门,便看到平日里总是笑着迎接他的母亲此时正倒在地上。
她脸色苍白地吓人。
他甚至都来不及把背上的书包放下,就赶紧拿起母亲跌落在地上的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
但是已经太晚了。
夏玫是因急火攻心而产生的心梗。
她成了一个植物人。
好在这几年她的账户里存款还有一些,贺颂之毫不犹豫在最好的医院给母亲办了住院手续。
万一哪一天,她就能醒过来了呢?
他平时上学忙,但只要能抽出时间来,他总是会跑到母亲的病房里。
整个医院的人逐渐都认识了这个少年。
贺颂之拿到了夏玫手机的使用权。
他也自然看到了那三条信息。
他将手机上的信息截图,直接发给贺正德,给他打电话,声嘶力竭地控诉他。
然而贺正德却并没什么太大反应。
“我这边看不到,”他说,“应该是你阿姨发错了。对了,你现在是一个一个人住吧?要不要来爸爸婚礼,以后也跟爸爸来北京住?”
贺颂之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是的,如今贺正德的商业版图已经扩展到了北京。他也搬到北京住了。
贺颂之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并且要求他除了每个月的生活费之外,还要支付夏玫的医药费。
毕竟夏玫的存款是死的,撑不了多久。
他现在还是个没有什么赚钱能力的学生,能让贺正德负担起一点就是一点。
贺正德也自知自己有些理亏,便没费什么功夫就同意了贺颂之的请求。
他依旧三番五次要求贺颂之来北京住,但每一次都被贺颂之拒绝了。
贺颂之要求一个人住在松陵。
夏玫之前从来没有向贺颂之提过她和贺正德离婚的具体原因,就是怕伤害孩子。但如今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贺颂之也自己从各个方面了解了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天,平日里总是笑着的少年终于没忍住大哭了一场。
他这个父亲,简直就是不配为人。
他想学法律,等长大了之后为母亲去伸张正义。
也帮助更多,在家庭生活里受到了伤害的人。
但当贺正德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他却慢悠悠地给儿子来了个电话。
做律师?那自己家的产业谁来接?何况,他甚至不用仔细想都能想出来他这个儿子想干什么。
“学金融吧,”贺正德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金融更适合你。而且,赚钱也多。实在不行,家里不是还能帮帮你吗?”
他停个停,又用很若无其事的语气开口:“你要真学法律,生活费和医疗费就自己想办法吧。”
贺颂之被贺正德逼的没有办法。
他自己去找了几本金融方面的书看,逐渐也能看进去了,觉得很有意思。
而且,如果他学了金融,也能赚到不少钱。能给母亲更好的医疗条件。
逐渐的,将就也变成了热爱。
金融本就学文学理都能报,再加上竞争压力的不同。贺颂之在选科的时候就任性了一把,选择了文科。
学着自己喜欢的科目,他也觉得格外如鱼得水。
母亲虽然一直没有醒来,但生命体征也一直平稳着。
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只是,对于感情这方面,贺颂之其实也从来没有想过。
父母失败的婚姻给了他惨痛的教训,也很难让他再去相信爱情。
他用温柔的姿态去面对着整个世界,却又在自己最柔软的心房外面包上了一层厚厚的壳。
贺颂之不愿意过于沉湎于爱情,是怕重蹈覆辙。
可后来,他遇到了余澄。
然后,一切就都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第69章 第十一场雨“应该的,那是我女朋友。……
贺颂之垂下眼帘,有些不解地询问出声。
这几声,既像是在问余澄,也像是在问他那个冷情冷血的父亲。
“所以,我真的特别不理解,我父亲他自己也是从不那么富裕的地方出来的,他为什么还那么执着于让我非要找一个和自己门当户对的女生?有些话,他说出来的时候,我都替他脸红。”
余澄本来还沉浸在贺颂之刚刚讲的他父母的故事里面,听了他这番话,倒是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今天是回家了吗?你父亲因为我们两个人的事不高兴了?”
贺颂之有些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补充道。
“那根本就不能算是我的家。”
余澄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他:“你父亲后来重组的家庭是在北京。但,伯母后来为什么也在北京?”
贺颂之答她:“北京这边的医疗条件还是比松陵要更好一些。而且如果还让我母亲一直在松陵的话,可能我也没什么时间天天过去看。”
他垂下眼帘:“况且她也见不到那个让她伤心的人了。”
“我本以为,去了北京,她的状况会不会稍微好上一些。却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留住她”
余澄黯然了一会儿。
然后,她继续问贺颂之:“所以你从初中开始,包括疫,情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吗?”
贺颂之点头。
余澄心里泛上了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那,隔。离期间,你也是一个人吗?”
贺颂之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想来也是了。
余澄红了眼眶。
“那你也要自己做饭吗?”
那段时间里,余澄有甘茯苓托底,根本就不用操心做饭、家务、水电费这些琐事。
她没想到,同一时间里,都已经快要高考的贺颂之还要为了这种事情操心。
贺颂之见她心情不好,居然还有兴致和她开起了玩笑。
“别难过。这不是上天让我多练练厨艺,以后你吃什么我才更得心应手吗?”
余澄滑下自己坐着的那个秋千,走到贺颂之身后去。
她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
然后,从背后抱住了他,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肩上。
“不要再难过了。也不要再故作无事。你的不开心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她把她自己那只戴着红绳的手与他带着红绳的手贴在一起:“看,它们是红线,永远不会散的那种。”
余澄语气笃定:“贺颂之,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定会有一个特别温馨的家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她话音一转,也有些闷闷不乐的。
“所以,你愿意吗?”
余澄并不是质疑贺颂之的心意。
只是,这种父母反对导致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的事情,她身边不是没有。在网上见过的例子也并不少。
他开诚布公地对她讲出这件事情之后,她其实心里也在反思自己。
早在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曾经想过,贺颂之一定会找一个与他门当户对的女生。
而她和甘茯苓,虽然也把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但就算怎么样,都不会到贺颂之家的那种水平了。
想到这儿,她心里不由得也有些不自信了起来。
“要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们要不,还是算了。”
贺颂之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只是缓缓松开她,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余澄有些疑惑:“诶?”
他绕过秋千,走到了她身旁。
贺颂之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五指轻轻插。进她柔软的发丝。另一只手则环住余澄的腰,将她拉向自己。
余澄惊愕地睁大眼睛。
她嘴唇也是微微张着的,正好给了他可乘之机。
贺颂之的唇压下来的瞬间,余澄只觉得自己的脊椎上有一阵电流猛地窜了上来。
他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在唇齿相触的瞬间蓦然温柔。
“唔嗯!”
他的舌尖轻轻地描摹着她的唇形。
贺颂之的吻密不透风,让余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想趁空档大口吸气,可贺颂之的舌尖又趁她呼吸的间隙探入,和她纠缠。
余澄的手抵在他胸前,却一点都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他加深这个吻。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将她完全包围。余澄感到双腿发软,不得不抓住他的衣襟才能站稳。
贺颂之的手臂收的更紧,将她牢牢锁在自己的怀中,仿佛要将他所有的心意与决心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当两人终于分开的时候,余澄的嘴唇微微红肿着,眼睛里也泛着潋滟的水光。
贺颂之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仍然不稳。
“这就是我的答案。”
“余澄,所谓的门第又算什么?我要的是你,只有你。”
他拿起她的手,轻轻按在他自己的胸膛上。
“你听。”
我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
是因为你。
也只是,因为你。
“余澄,我们不可能分手。永远都不可能。”
他轻轻地喘着气,对着她璨然一笑。
“只要你愿意。”
余澄怔然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满满映着的,只有她。
她的额头
轻轻松开他的,然后,轻轻地亲了下他的额头。
“好,我答应你,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把诉衷情的话说完了,贺颂之将情绪收敛好,轻轻地对她说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今天,我和我父亲已经把话说明确了。日后我赚了钱,会把我母亲的医疗费悉数奉还给他。我让他也不用再管我了。日后,我会承担起赡养他的责任。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他的产业,我不稀罕要。就让他日后留给自己的小儿子吧。能守住就守住,守不住也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余澄,我有信心以后能让你过上很好的生活。如果你还想要高质量一点的生活那也可以,我可以把我妈妈那边的事情接过手来。”
余澄对他浅浅笑了笑。
“这种事情,看你自己的意愿,我真的都可以的。你不用为了我去改变自己。”
“贺颂之,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真的不需要去迁就任何人。我们两个人要一起肩并肩成为更好的人,一起携手跑下去,对吗?”
他也不甘示弱,在她的手上轻轻一吻。
“好。永远都不放手。我们一起跑到最后。”
*
四季流转,光阴变换。
转眼间,贺颂之就要大学毕业了。
毕业典礼的前一天,周季青找到他,问他要不要再开一场同学聚会。
“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了,”周季青说,“有的留在北京,有的要出国,有的要回松陵,还有的要去其他城市了。咱们从高中到大学都一直在一个地方,想聚聚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贺颂之想了想,说:“好。”
他没有就此终止两个人的对话,而是又提出了一点建议。
“那不如把咱们后面几届的学弟学妹也叫过来一起吃顿饭?毕竟人多了热闹些。”
周季青也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听了他的建议便也觉得不错。
“好,那我到时候去联系他们。”
之前贺颂之和余澄在一起了之后,也跟周季青说过自己已经把人追到了。但当周季青再追问更具体一些的信息的时候,他却仍然闭口不答。
周季青不由得也很好奇。
“咱们都要毕业了,以后再见面也不像现在这样容易了。你那个神秘的小女朋友,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见见啊?”
贺颂之话语的末梢带上了一点欢快的意味。
“嗯等聚会那天,你说不定就知道了?”
周季青目瞪口呆:“不是,为什么是说不定?!”
贺颂之毫不留情地继续给他补刀。
“说不定的意思就是——大概率不会。”
周季青捶胸顿足:“不是?好歹兄弟一场,你到底够不够意思?啊?我生气了!”
回应他的是贺颂之清浅的一个笑容。
“我也没想好呢,”他说,“到时候再看。”
到了聚会的那天,余澄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面对比她高一级或两级的学长学姐,她心里还老是觉得,如果要和他们说自己和贺颂之在一起了,还是一件挺尴尬的事情。
所以,在两个人还没到达饭店的时候,她就义正词严地和贺颂之商量好。
去了先装不认识!
贺颂之学她之前的样子,手指在她的掌心勾了勾。
他向她开着玩笑。
“嗯?我有这么见不得人的吗?”
余澄连忙安抚着他:“没有没有。”
她仔细想想,感觉其实也不是不行。
“好啦,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是可以跟他们说的。但是也别一上来就突然说,好吗?”
贺颂之笑的熨帖:“当然不会。”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饭店门口,余澄还是赶紧松开了贺颂之的手。
包间里两张桌子。显然是一张留给快要毕业的学长学姐们,另一张给还未毕业的学弟学妹们。
余澄很是乖巧地坐到了小辈那桌。
装作一副和贺颂之一点都不熟的样子。
她和贺颂之都是很守时的人,因而这一天来的也很早。
两边桌子也都还稀稀拉拉的没有坐几个人。
余澄在那里无聊地等候着,突然见身旁有人落座。
她抬头一看,是赵新柔。
赵新柔见了她,神情也是一顿。
余澄却好像丝毫没有芥蒂地和她打着招呼:“嗨!”
赵新柔见余澄这副友好的神色,竟然也有些尴尬。
她向余澄拘谨地点点头:“你好。”
然后便低头,准备开始玩自己的手机。
才玩了没多久,她便听到旁边的余澄对她轻轻地开了口。
“新柔,每个人都是人生的主角。我们都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闪闪发光。”
“所以,其实你大不用去艳羡别人的人生。和谐的家庭,美好的爱情,这些你以后也都一定会遇到。”
赵新柔蓦然抬起头,发现余澄正在温柔地看着她。
“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大步向前走吧,以后你会遇到和贺颂之一样好的男生的。不要把自己困在原地,好不好?”
赵新柔有些怔然。
半晌,她回过神来,轻轻回应余澄。
“好。”
“那我也,祝你们幸福。”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儿,人渐渐地也齐了。
只是,她们这桌人倒是基本坐满了。学长学姐的那桌却还缺了好几个人。
他们好像都有事。
贺颂之右手边的位子,也是空的。
热心的周季青又开始招呼着:“来几个学弟学妹坐过来陪陪我们这些寂寞的老学长老学姐啊。你们可还是能聚上几年的。但我们可就很难见面的,过来热闹点!刚好也让我们再跟你们熟悉熟悉!”
余澄咬了咬嘴唇,思考自己要不要坐过去。
她不由得看向贺颂之。
真的很巧,他同时也在看她。
贺颂之好像很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了自己旁边的座椅上。
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算了。
就过去坐吧。
过去了又能怎么样,反正明面上两个人又没那么熟,对吧?
她跟着其他几个人一起起身,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坐到了贺颂之旁边。
而他也很自然地收回了视线,并没有在余澄身上再多停留几分。
余澄放下心来。
菜开始一道接一道的上了。
兴许是快毕业了,学长学姐们心中都有几分伤感。他们吃饭的时候嘴上也没闲着,都在很积极地聊着天。
聊到当年的人生抱负与理想,大家都不由得纷纷感慨起来。
周季青喝酒有些上头,此时的脸已经快红成了一个苹果。
“我当年,特别想当个程序员。设计一款我怎么玩都不会死的游戏!谁知道,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来学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问他:“那你当初那个心愿贴上写的是啥?”
周季青笑的无比乐呵:“我写的我要上北大!结果,最后去了清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均是一阵哄堂大笑。
另一个学姐抱怨着。
“当年我学文科学的头痛,最后才选的理科。可最后还不是上了个文理兼收的专业。这下好了,该背的还是得背啊!”
一个学长问她:“那你以后什么打算?”
学姐叹气:“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现在已经爱上了,准备去国外读个博,以后专心搞学术啊。”
周季青感叹道:“你这也算是误打误撞把路走对了啊。”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转向贺颂之。
“兄弟,我们里面,好像就只有你是一直在坚定地把路走下去诶。感觉怎么样?”
贺颂之温和地回他。
“感觉还不错。”
“虽然,在所谓的人生那场最重要的考试里,我可能没有如愿。但之后的每一个选择,我自己都不后悔。”
“生命之路的宽度,也并不是被一个瞬间所限定的。只要我们愿意,天地都愿意为
我们展开。”
周季青对着众人笑。
“哈哈,我就说嘛,颂之他是向来有人生规划的。”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顺便提了一嘴。
“当年,我记得有个崇拜你的小学弟,你不是还天天做人家的心灵导师来着?”
提到这件事,余澄脸上的表情都不免有些不自然。
“甘南寻”那个小号啊
她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了。
也不知道贺颂之会怎么评价。
可余澄没有想到的是,贺颂之先是回以周季青一笑。
然后,将坐在他身旁的自己一把搂住。
“应该的,那是我女朋友。”
余澄:“?”
周季青:“?”
众人:“?!”
不是,他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