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控。
烟花满天,江听语一时间忘了身边还有个讨厌的家伙,满脸喜悦地转头准备说话,却发现不知何时江未吟站到了她和宁照溪中间。
瞬间扫兴,撇嘴小跑到另一侧。
还以为她有话想对自己说的江未吟刚弯起许久未笑,略带僵硬的唇角,见她跑向另一侧,瞬间又瘪了下来,因为烟花渐暖的眸光也重新变得冰冷起来。
如利剑对准亲密的两人。
“以前我倒没觉得烟花这么好看,可能是因为你在身侧所以才觉得这般绚烂吧!”江听语挽着她手臂,嘟囔道。
宁照溪看得太入神,也没注意江未吟何时站到了两人中间。
她刚准备回答,就听见阴恻恻的声音:“你从前也这样对我说。”
阴沉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哀怨。
江听语不理会,只对宁照溪道:“你不觉得吗?”
宁照溪点头:“我也觉得。”
她是发自内心的。
只要是在江听语身侧,就算是一起看一块石头,她也觉得这块石头是世界上最美的石头。
“这话你也问过我。”江未吟不合时宜的声音再度响起。
江听语翻了个白眼,她们家没有守岁的习惯,烟花也差不多放完了。
“我们回房间睡觉吧。”
江未吟出声:“妈妈只安排了一间房,你们不方便,我帮你再收拾一间。”
江听语毫不犹豫地拒绝:“不需要。我们是情侣,睡一间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原本江听语想说更亲密的事情她们都做过了,怎么会怕睡同一间房。
但她不能因为生气就说出对宁照溪不礼貌的话。
宁照溪垂眸瞧了眼她,仿佛从她脸上了解了她的想法,望向江未吟淡淡道:“更亲密的事情我们都做过了,只是睡一间房而已,小事情。”
江未吟攥紧掌心,指甲几近陷进肉里,僵硬地弯唇,即便心脏如千万只蚂蚁啃噬,她也不落下风,强装淡定道:“你俩是打算谁睡地铺?你这点小把戏骗骗妈妈还行,别骗我了。”
江听语觉得无语。
她最讨厌的就是江未吟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我困了。”宁照溪神态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微微看着她的肩膀。
“我们回房间睡觉。”江听语声音轻柔,像哄小孩似的。
这让一旁的江未吟十分烦躁。
她并不相信江听语会这么不守规矩。
这多年,她虽然跟在自己身后,却从未做过逾矩之事,连趁她睡着偷亲这种事情都不曾有过。
和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发生更亲密的事情?
这不可能!
但两人并不想和她解释。
夜里,江未吟辗转反侧,终于她还是忍不住起了床。
江听语的房间和她隔着几个房间,是很久之前她要求的。
顺着走廊一步步走到房间门口,她抬手想敲门。
倏然间,她的手僵硬地抬在那儿,像是一座雕塑。
门内的声音时长时短,刻意抑制着声线,只需一两声,江未吟便明白那是什么。
她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嫉妒,手掌狠狠拍打着门板:“开门!江听语你给我开门!”
被拍门声惊扰的两人具是一顿。
江听语垂眸看向身下的人。
宁照溪微微睁眼,眉头舒展,微张的唇瓣吐气若兰,带着恳求的意味:“可以不管她,我们继续吗?”
虽然没看时间,但江听语觉得今天持续的时间比往日都长。
这已经是今晚宁照溪数不清的第多少次吐息,一次又一次,久到她手指和舌头酸麻,水漫了又漫。
屋内的声音没有停止,江未吟拍打房门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那声声低吟如魔音绕耳。
那不是能刻意装出来的声音。
那是真真实实的,因为愉悦而发出的声音。
“开门!”
“停下来,我叫你们停下来!”
江未吟从未感受到这样强烈的嫉妒。
江听语陪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都没碰她,连最轻的吻都没有过,凭什么认识几个月的人能够得到这一切?
如今因为一时置气,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江未吟攥紧手心,狠狠拍打着门:“江听语,我让你滚出来听到没有!”
江听语从未见过如此暴躁的江未吟,从前就算生气,她也只是冷嘲热讽,语气冷淡,暴躁这种词汇与她无关。
“听语老师。”宁照溪声音轻柔。
江听语并未受门外之人的影响,垂眸低头吻了吻,顿住轻声道:“好喜欢听宁老师的声音。”
“嗯……”
听见门内越来越难克制的低吟,江未吟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愤怒与嫉妒,她从旁边房间找来椅子,高举。
“你在做什么?”疏离不耐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莓身上披着大衣,站在走廊尽头抱着手拧眉望着她。
那瞬间江未吟所有的嫉妒怒火都化作了恨意,那是她从来不敢暴露的情绪。
她扔掉手中的椅子,一步步走向她,满是怨恨:“都是因为你。”
江未吟所有的不甘嫉妒也只够支撑她说出这一句话,她狠狠关上房门捂着耳朵。
江莓愣了下。
在她看来江未吟从小心机深,性格阴沉,很少会有如此外露的情绪。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她红着的眼眶。
发了什么让她如此失控?竟然想硬生生将门砸开?
她住在二楼,两人在三楼,听到江未吟的声音迟迟不停,她才上楼查看,一眼就看见她举着椅子想将门砸开。
江莓远远地望向那间房间,眉头紧锁。
能让江未吟如此失控的,或许是亲耳听到江听语移情别恋了。
所以,宁照溪真是她女朋友。
江莓拢了拢大衣,将寒风驱赶,幽幽叹气:“我的本意,可不是让你幸福。”
江听语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江未吟应该是累了所以停了下来。
结束之后,两人去浴室洗了澡,然后才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天吃早饭时,江听语刚下楼就看见江未吟那张阴沉可怖的脸,比昨天更甚。
江听语不愿理会她,牵着宁照溪绕过她走到餐桌旁。
“昨天忘了问,照溪你家里人是什么工作?”
早已经坐在餐桌旁的江莓笑脸盈盈地望着她。
没有了昨天审视的模样,多了些别样意味。
江听语刚想出声,宁照溪先回应:“他们主要经营自家小店。”
江莓弯唇:“那比我们语语差了点。”
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话,江听语只觉得陌生难以置信。
宁照溪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她弯唇,对江听语道:“可以泡杯茶水吗?我早上有喝茶的习惯。”
“可是……”
她从来没听说宁照溪有早上品茶的习惯,如今这样说肯定也只是想支开她而已。
可收到宁照溪略带安抚的眼神时,江听语只能按照她的话去厨房烧水。
“茵茵,去帮忙。”
江未吟也被同时支开。
宁照溪下意识起身想拦住她,江莓淡淡道:“有我在,不会发生什么。还是说,你担心你们的感情太薄弱了?”
江未吟能想到江莓会对宁照溪说什么话,所以并不好奇。
她走向厨房,倚着门框。
本就心神不宁的江听语,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皱眉驱赶:“这里不用你。”
江未吟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尤其是看见她提起水壶时差点将水壶跌落的动作,眼神更冷了。
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手软到这种程度?
她竟没想到从小跟在她身后弱不禁风的人,竟是出力的那一个,还有这么多力气。
她缓缓走了过去,抬手捏着她手腕。
江听语被迫抬眸,望见她眼睛里的红血丝,那是不甘嫉妒是怒火,那是不属于冷淡如江未吟所有的情绪。
但都与她无关。
“你是想让我叫江阿姨吗?”江听语狠狠甩开她的手。
江未吟却什么也不说,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朝向她的下巴,捏紧逼迫她抬头看向自己。
白净精致的小脸,不点而红的唇,干净澄澈的眼眸,曾经满是爱意的处处,已经变成了不加掩饰的厌恶恨意。
她垂眸,想起昨夜种种,她们交缠的声音如魔音绕耳凌迟着她的心,让她整夜未眠。
这张嘴,吐出的话再也不是对她的爱,江未吟眯眼,捏紧她的下巴,低头。
“啪——”
这一巴掌,比她动作快。
江未吟偏过头,迟迟未动。
江听语狠狠推开她,语气尖锐冰冷:“你每靠近我一寸,我就多恶心一分,你存在的地方对我来说空气都是恶心的,我从未这样讨厌过谁,你是第一个,厌恶至极。你为什么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总往我眼前凑。还是说你就是这般贱,别人不喜欢你时,你偏要强求,江未吟,你能不能不要犯贱。”
如果不是气到极致,江听语不会说出这样令人难堪的话。
她没想到就算有江莓在,江未吟也敢做出逾矩之事。
还好她反应快。
厨房的响动很快引起了餐厅的注意。
“怎么了?”宁照溪问。
“没事,拍死了一只苍蝇。”江听语强装淡定地安抚她,问,“你没事吧?”
“没事。”
望着两人情意浓浓地互相关心,江未吟唇角勾勒出嘲讽的笑容。
“你会后悔。”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早点看清你阴暗的真面目。”
江未吟深深叹气,不愿看她们你侬我侬,侧过脸望向窗外,在她们快要离开时,轻声道:“你不该带她回来。”
但对方并没有回应。
直到听到她们离开的脚步声,江未吟才微微仰头,自我吞噬着那份酸涩锥心。
担心江未吟发疯,江听语草草吃过早饭后便拉着宁照溪离开了。
“江阿姨有为难你吗?”
“没。”
“那她问你什么了?”
“问一些工作和家庭的事情。”
“对不起啊。”江听语面露愧疚,她没想到江莓会这么失礼。
宁照溪望着她出神:“听语。”
“啊?”
宁照溪欲言又止,不忍心打碎她心中最后的滤镜,最后还是将话咽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平时过年我都一个人,很开心今年有你陪我。”
明明是在帮她,怎么还向她道起谢了?
还有宁照溪看她的眼神好奇怪,像是……心疼?
江阿姨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但江听语知道,宁照溪不想说的话肯定不会说。
唯一能确定的是,江阿姨肯定为难她了。
“我也很开心。”
江听语压下心中的疑惑,对宁照溪感到抱歉,让她无端卷进这桩事里面。
她要对宁照溪更好些才行。
“如果你需要我陪你回家,我也随时都可以。”
“好。”
“明天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好。”
“等拍完戏,你有时间,我陪你去旅游,给你拍很多很多好看的照片好不好?”
“好。”
知道她是觉得抱歉,想要弥补,宁照溪顺着她的话回应。
冬日早晨的阳光温暖明媚,迎着日光,两人的身影被越拉越长。
第82章 吻戏。
那天的采访效果很到位,官微一夜涨粉无数,都是在催促剧方快些将剧抬上来。
随着热度,《真相》剧组也开始有动作了。
接到《真相》导演电话时,江听语刚醒来,昨晚上下戏太晚,趁着今天没戏,特意睡了个懒觉。
导演提起让她代表剧组参加汇视电影之夜活动时,江听语瞬间清醒,从床上弹坐起来,薅了把自己的头发,犹豫打断:“可是导演,我只是个配角,参与这种活动不合适吧?”
“你是配角那也是非常重要的配角。”导演鼓舞她。
“可是我听说这个活动每个剧组只有两个名额。”
“嗯对,宁老师有事去不了,而且你和她熟悉,也知道她除了必要的宣传活动,其他带有娱乐性质的节目都不会参加。”
汇视电影之夜在每年的春节过后举办,影响力大,但也具有很强的娱乐性质,有表演有游戏。
确实不是宁照溪会喜欢的活动。
“到时候你和蒋彤老师一起去。”
“好。”
从老宅回来的这几天,江听语因着心里有愧,想方设法地弥补宁照溪,只要她在身边,宁照溪就不能自己倒一杯水。
一想到宁照溪陪她回家被冷眼对待,她就觉得心疼。
宁照溪却说,早就习惯了那种眼神,不用放在心上。
这让江听语更心疼了。
恨不得将自己有的都给宁照溪。
一想到这儿,江听语就立马起了床,黑宁照溪发了消息,告诉她电影之夜的事情。
电影之夜这种活动,没点实力的剧组都去不了。
宁照溪听后十分开心,也为自己无法陪她感到遗憾。
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宁照溪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怎么都轮不到她。
“到时候蒋老师和宋微言都在。”
甚至宁照溪还考虑到了她会社恐的情况。
作为电影御用OST歌手,宋微言自然也在受邀行列,当晚还会为节目献唱。
江听语和公司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眼见着快到合约到期时间了,但对方丝毫没有动静,这令江听语感到不安。
从她对江未吟的了解,尤其前几天她还扇了她一巴掌,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才对。
这段时间太过平静,让她忘记了公司还是个定时炸弹。
“对了,这次有走红毯环节,你的妆造打算怎么弄?”
她目前身边只有卫落鱼这个暂时助理,两人有点化妆水平但肯定比不上娱乐圈专业化妆师,所以肯定会花钱请人。
“我的妆造师还不错,可以给你用。”
“会不会太麻烦了?”
江听语自然知道宁照溪身边的妆造师不错,岂止是不错,次次造型出圈,除了人美之外妆造也十分亮眼。
“我们不是互帮互助关系吗?怎么会觉得麻烦?”
话虽这样说,但江听语心里却过意不去,说是互帮互助,但……
“几乎都是你在帮我,我很少有帮你的地方。”
宁照溪弯唇,觉得她懊恼拧眉的样子十分可爱,她指尖轻轻点了下她鼻尖:“你已经在帮我了。”
“有吗?”
“那些日日夜夜,对我来说比这些重要的多。”
江听语:“……”
她真的发现,宁照溪的欲望强得离谱。
但她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睡过觉了,昨晚宁照溪不在剧组,她独自入眠失眠了好久才睡着。
“我只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好。”
“哪不好?”
“事事依赖你,却又像在利用你。”
“噗嗤——”宁照溪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微微偏头,声音温柔,抬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如果是你,我很乐意呢。”
江听语恍惚,想起许久之前宁照溪也曾说过这句话,但那时候关系不同,只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但现在身份变换后,江听语只觉得这句话格外魅惑,让她的心脏忍不住加速跳动,脸颊发烫,目光游离。
她分不清楚这样的情绪到底是出于友谊,还是因为太多的近距离接触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总之,她难以克制。
可这样无法控制的情绪也让她感到害怕。
让她不敢多想。
有了宁照溪的帮助,江听语在汇视电影之夜上惊艳出场,直播时段还上了热搜,每年这种时候,都少不了女明星红毯锦集。
娱乐圈美女很多,百花齐放,各有各的美丽,江听语的美明媚扎眼。
【听说听语老师很听劝,那听语老师可以演一个小将军的角色吗?这张脸真的好绝。】
【附议!意气风发的小将军真的非常适合。】
江听语无意间看到这两条评论,记在脑海中,可以出一套这类型的写真,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拓宽戏路的机会。
来参加电影之夜的人都十分和善,即便不认识也会礼貌点头示意。
“你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宋微言不知何时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
“你刚刚周围人太多了。”
也不知为何,宋微言这人天生自来熟似的,明明她们只见过两面,宋微言却十分照顾她,聊起天来也自然熟稔。
“来之前,宁照溪还特意叮嘱我要照顾你。”
台上表演开始,台下灯光变得昏暗,宋微言低头小声说。
这番话似曾相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宋微言也说过同样的话。
“为什么呀?”
“因为她叫我好好照顾你呀。”
“我不是问这个。”
宋微言安静两秒后理解到她的意思,回答∶“我从来没见她为了别人拜托过谁,她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十分惊讶,作为娱乐圈为数不多算得上朋友的人,我自认为对她的了解还算多。我只有猜测没有具体的答案,我觉得你需要自己想。”
舞台结束,大厅里重新亮起了光。
宋微言在说完话之后,随着光亮起也离开了座位。
江听语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答案,却又不敢触及。
或许,真的只是朋友。
又或许……-
电影之夜的露面,对江听语加成很大,拍戏现场还专门来了等她露面的小粉丝和站姐。
虽然之前也有过,但都没有这次的阵仗大。
“外面挺冷的,请她们喝杯奶茶吧?”江听语拍完戏心神不宁,时不时看向门外。
“我这就去安排。”卫落鱼打了个响指,立马拿出手机,又听见江听语说,“也请全体剧组工作人员。”
“好,我每种都点。”
二月中旬的天气依旧寒冷,有人为她远道而来,江听语一边觉得感动,一边又不想她们太辛苦。
“听说了吗?今天投资方会来探班。”
“投资方?哪个投资方?”
认认真真点奶茶的卫落鱼闻言双眼瞪得像铜铃,紧盯着说话的两个女孩。
对方被她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也没想到有人会突然插入话题,过了许久才回应∶“我们也不清楚。”
卫落鱼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了,连忙和两人道歉。
“池宣绫应该不至于这么闲吧?”
“应该不会。”
但事实却令她们失望了。
当一副生人勿近的池宣绫走进片场时,卫落鱼下意识背过身,不与她视线接触。
“她肯定是工作需要。”
但此时江听语也无法回答她的话,因为她看到了更恶心的存在。
池宣绫还带上了江未吟。
两人的到来让沉静的片场突然躁动起来。
卫落鱼见状还是跑为上计,但刚迈出一小步,就被挡住了。
那一排排眼熟的保镖,齐整地挡在她面前,一身黑色风衣的池宣绫缓步走来。
“闹够了吗?”
这一句话让卫落鱼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江听语下意识将人护在身后。
“这是她们的家事,妹妹。”江未吟的声音此刻听上去无比刺耳。
早在之前晚宴时就有流言传出,但后来不知怎的也没在对她的身份窃窃私语,如今旧事重提,江听语只想狠狠踢她一脚。
没人不认识江未吟,这声当着众人面的妹妹更是坐实了江听语的身份。
一时间现场躁动。
“公司归我了?”池宣绫似笑非笑,微微低头目光紧紧盯着卫落鱼的脸,上下打量若有所思。
“你想得美!”卫落鱼咬牙切齿。
“瘦了,”池宣绫扯唇,望向江听语的眼神里多了些许责怪,“我将她交给你,你也没将她养好。”
“这和语语有什么关系。”卫落鱼气恼,怀疑她在用离间计。
还有什么叫“交”?
她又不是物品。
但或许在池宣绫看来,她就是一个物品,她愤怒却又无计可施。
“既然想要公司,那就和我回去,我还给你。”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旁人也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试图读懂唇语。
卫落鱼清楚自己这样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总有要面对的一天,于是她和江听语道:“我回去两天,你照顾好自己。”
江听语皱眉还想再说话,但卫落鱼已经被无情地拉走了。
现场一片寂静。
“这就是她逃她追?”
“什么啊,人家是姐妹吧,我早就听说池总有个异父异母的妹妹。”
“那更好嗑了。”
池宣绫离开后,江未吟很自然地坐到了导演的座位,望了眼面前的监视器,又抬眸看向江听语:“让我看看你的进步吧,我的好妹妹。”
江听语搞不懂她想干嘛。
虽然很不想接受,但这声妹妹总比未婚妻强。
不知何时宁照溪已经走到了导演的身侧,低头同她说了些什么。
只见她眼中闪过诧异。
布景很快完成,导演过来和江听语低语了几句。
江听语眼中同样闪过惊诧。
因为这段是吻戏,按照剧情应该是几天后才会拍摄。
但导演说,这段是这个现场唯一一场戏了,到时候就要换场地,江听语才点点头。
她没有吻戏经验,但有很多吻宁照溪的经验。
摄像机环绕两人四面八方。
江未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她掌心狠狠拍向桌面,带着强烈的怒火。
“将这个剧情改了。”江未吟克制着怒意,朝沈莱吼道。
沈莱被吓了一跳,但还是诚实回应:“对不起江总,您没有这个权利。”
现场死一般寂静,没人敢说话。
沈莱又补了句:“我也没这个权利,剧本的改编权全权在编剧身上。”
而编剧是宁照溪的人。
“重拍一下吧导演。”宁照溪淡淡道,不理会她愤怒的目光。
江未吟清楚那是对她的挑衅,就如那晚一样。
如果真想人不知,又怎么会叫得那么大声。
无非就是挑衅她,向她宣战。
江未吟阴鸷的目光停留在两人紧紧依偎的身体上。
她们望向彼此的目光深情缱绻,仿佛不止是对角色。
江未吟缓缓闭上眼睛。
那样的目光,她见得太多。
那是爱,是依恋。
第83章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陪在她身边。
直到戏份结束拍摄,江未吟也没有离开片场,这让现场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导演,我们先走了。”宁照溪最先说话,丝毫不将江未吟放在眼里。
江未吟不是投资方,但碍于她是池宣绫带来的人,沈莱顾忌她几分薄面,礼貌相待。
“宁照溪。”江未吟终于出声,语气阴沉。
江听语下意识站在宁照溪身前,阻隔两人间的眼神交汇。
“只是拍个吻戏,没必要找宁老师麻烦吧?还是说江总是个妹控?所以很生气?”
“我怎么感觉这眼神不像是看妹妹,倒像是……”
剧场的小演员们窃窃私语,但“妹妹”“妹控”二字传到江未吟耳边,让她感到十分不适。
沈莱也是个体面人。
之前项目刚成立的时候,她四处拉投资,后来在定了女主江听语之后,先前的投资方纷纷撤资,多方打听之后,才有人告诉她实情。
说是江家给的压力,她们也是没有办法才撤投资。
谁能想到曾经为难过她们的人,如今来了片场,还为难她的主演们。
能这样对自己的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总,当初项目刚成立的时候,您对我们不是很满意,很多投资方也因此撤资,现在是对我们的剧本感兴趣了吗?”沈莱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如果是投资的事情我们私下聊就好了。”
这几句话算是将江未吟得罪了个遍,三言两语间也让身边的吃瓜群众们知晓了当初剧组陷入资金危机开拍困难的原因。
一时间议论纷纷。
沈莱从来都是一个体面人,但也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在被资方为难时也不会坚持用江听语。
一分钱没投,还来剧组当大佛,这种毛病沈莱可不惯着。
宁照溪才是她的财神爷,谁来为难她都是和她作对。
江未吟眸光落在江听语脸上,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犹如利刃,她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痛苦。
“作为江听语的姐姐,我和你谈谈。”江未吟淡淡开口。
她眼里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在意她们的议论。
只是此刻,她要和宁照溪谈谈。
“可以。”
宁照溪的出声打断了江听语想替她拒绝的话。
江听语侧脸皱眉,紧张地看着她。
“别担心。”宁照溪温和的声音拉近两人的关系。
一个关心,担心她受到伤害。
一个让她放心,她能解决。
眼神交汇的瞬间,彼此都懂得其中含义。
这份关心与信任实在扎眼。
江未吟移开目光,向她报了个地址随后离开,身后的秘书保镖也紧跟其后。
不知什么时候片场早已经安静下来,个个都瞪大眼睛,掩饰不住的惊诧。
在宁照溪离开后,这些人才恢复神情,八卦的眼神时不时落在江听语身上。
因为太过担心,江听语也忘了场景,两人都不小心露出了不同于寻常的感情。
至少,看上去不像是友情。
成缈和钱璐这时正好走过来探头看着她。
“那个谁脾气古怪,我怕宁老师被为难,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假装和两人说话解释给吃瓜群众听,只不过太过刻意。
还好成缈和钱璐是真朋友,迅速接话:“我知道你俩是好朋友,江总又是你姐姐,肯定是怕你在剧组里受欺负。”
钱璐附和:“对对对,毕竟你第一次拍吻戏,不放心也是对的。”
成缈猜到她俩关系肯定不好,还道:“江总人还真是古怪,你跑这么多年龙套不管,好不容易当上女主角了,开始管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刻意压低声音却又正好能够被周围人听见,将错全都推到江未吟身上,还顺带提了一嘴她跑的龙套,堵了那些人想说她是资源咖的话。
如今更像是,姐妹本就不和,姐姐只是在人前装在意,故意来剧组找她麻烦。
不得不说,成缈和钱璐的几句话帮了她大忙。
另一边,江未吟和宁照溪一前一后出现在咖啡厅。
刚坐下江未吟就直言:“离开她。”
宁照溪自然也没有和她喝咖啡的心情,她嗤笑未语,冷漠地看着她。
“你们不会在一起。”江未吟又道。
宁照溪提醒她:“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很快就会分开。”
“不必下这种断言。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分开。”
早在靠近她之时,宁照溪就没想过要离开。
经过这*些年,她终于明白,只有亲自给的幸福,她才安心。
她不放心江听语和别人在一起,不想再给别人伤害她的机会。
“是吗?那你觉得她在意你还是更在意妈妈?”
“?”
“你觉得我不爱她吗?”江未吟早就冷静下来,嘴角挂着自嘲的笑容,“她也以为只要我爱她我们就会结婚。”
“可事实是,只要我表现出爱她的迹象,她就会离开我。我们根本就得不到幸福。”
江未吟从未想过,这些话的第一位听众会是宁照溪。
宁照溪知晓江未吟的意思,渐渐坐直了身子,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只要确定你爱她,江阿姨就会拆散你们。”
江未吟扯了扯唇,意思不言而喻。
“原因呢?”宁照溪不解,“她为什么要拆散她定的婚约?”
江未吟对宁照溪的情感很复杂,讨厌却又觉得她可怜,是可怜也是想她离开。
“因为在她心里,我们不配得到幸福。”江未吟笑容苦涩,“她谁都不爱,她恨我们所有人。”
宁照溪沉默,想起那天独处时,江莓态度并不友善,言语之间也是希望她能够离开江听语。
不想她担心难过,宁照溪选择了隐瞒。
“我瞒得很好,听语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也不希望她知道。在她心中妈妈美好善良,会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可我知道并不是,这都只是为了让听语痛苦,她想让所有人和她一样痛苦。”
刚刚失去江雪艺时,江未吟又如何不痛苦。
她羡慕过嫉妒过江莓的偏爱,但从来没想过伤害江雪艺。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后来无论如何解释也都不会有人听了。没人问没人听,静悄悄地判了她们死刑,江莓作为执行人,花了二十年,用爱浇灌再摧毁。
“因为,江雪艺吗?”
“你知道小艺?”江未吟皱眉,万般思绪涌上心头,怎么也没想到江听语会将江雪艺的事情告诉宁照溪。
两人间亲密与信任超出了她的想象,这让她心脏忍不住疼。
“她只知道小艺走丢了,却不知道其中缘故。”
“当年小艺在福利院见到听语,觉得她可爱又可怜,于是告诉妈妈说喜欢她,想带她回家。当时他们在办移居手续,妈妈表面上答应,但实际上时间匆忙他们并不打算领养江听语。我和小艺在书房外听到了,所以我们悄悄出门,想先将人带回来,也就是这一次,小艺永远离开了我们。”
时间过得太久,这些年她也一直倍受折磨,江未吟脸上全是麻木冰冷。
江莓的话没说错,先将人带回来是她提的,出门时没看好江雪艺,人也是她弄丢的。
所以江莓恨她怨她都是应该的。
“可是这跟听语有什么关系?”宁照溪皱眉。
“因为小艺是她的全部,她需要恨支撑生活,在她看来如果不是遇到了听语,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宁照溪无法理解,但也知道在完全绝望的情况下,恨意也能够让人活着。
只是这份恨意太沉重。
宁照溪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不敢想象如果江听语知道,她该有多伤心。
“所以你愧疚,也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宁照溪陈述。
江未吟眼睫微动,沉默回应。
午夜梦回时她无数遍想起小艺,这么多年过去,提起往事她早已经能够平静。
“所以你刻意伤害她,希望她远离你。”
“如今做到了,你又为什么要后悔?”
宁照溪不傻,江未吟主动提前过往,无非就是为了让她离开江听语。
“可是我觉得,她值得幸福。”
不管江未吟出于什么目的告知真相,对宁照溪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至少知道了缘由。
江未吟倏然抬眸,静静地望着她,透过她明亮的眼睛,仿佛看见了过去。
小小的人儿拉着她奶声奶气地说——
“可是我觉得她不该在那里,我想看她天天笑,我想让她幸福。”
那时候她们并不懂幸福的真正含义,在江雪艺看来,幸福就是和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
江未吟恍惚间从她身上看见了江雪艺的影子。
宁照溪并不理会她为何出神,只是清楚明白地告诉她:“我不会离开她。”
“有困难我会和她一起解决,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做着伤害她的事情。”
“你爱她吗?你更爱你自己,又或者说你爱的人太多,权衡利弊瞻前顾后。可我只爱她,她是首选也是唯一选择。”
“你不必向我确认你的选择正确,认为我会和你做一样的决定。你错了,我爱她,所以即便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我也愿意尝试。”
“对她我没有权衡利弊,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陪在她身边。”
“她值得幸福,她也会幸福。”
第84章 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卑劣吗?
“她有为难你吗?”守在房间等待宁照溪回来的江听语听见门打开的声音立马迎了上去。
屋内灯光明亮,窗外是漆黑的夜,一轮明月高悬夜空。
江听语心跳砰砰跳动着。短短两个小时里,她无数次后悔让宁照溪和江未吟单独相处。
她深知江未吟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不清楚会对宁照溪说出多过分的话。
她不该让宁照溪受这份委屈,明明宁照溪只是为了帮她。
“没事。”心事重重的宁照溪瞧见她担心的神情,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咖啡店有点远,有点累了。”
“那你快睡会儿觉。”江听语试图让出她回卧室的路。
“你抱抱我,比睡觉有用。”宁照溪朝她张开双臂,歪着头唇角微笑。
江听语不明所以,但还是迎接她的怀抱。
宁照溪抱得很紧,将头靠在她肩上。
江听语察觉异常,一动也不敢动。这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听。”江听语隐约能猜到江未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你猜到她说什么了?”
“她肯定说我以前如何如何喜欢她,还让你离开我,对吗?”江听语撇嘴,“你别听她的。”
宁照溪弯唇,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声音轻柔地重复着她的话,转而问:“你是让我别听她哪句?”
“当然是让你……”离开我这句。
江听语眨眼,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告白。
宁照溪轻笑:“我知道,你担心我离开你。”
江听语的脸已经熟透了,耳朵也开始发烫,支支吾吾半天只说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那你会吗?”
“不会,”宁照溪斩钉截铁,“我不会离开你。”
不会离开你。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暧昧,像是一句永久的承诺。
“你有没有觉得……”江听语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没再接着说下去。
有些东西或许点到为止最好。也许宁照溪最享受的是这样模糊的关系。
将事情挑明,结果可能并非她所想。
江听语缓缓松开她,目光落在她的眼眸唇角。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一次次被她保护,被她倾听,到后来关系悄然变化,会因为她说有喜欢的人而生气吃醋,名为其曰怕她恋爱影响拍戏。
大概是并非喜欢乱来的自己,在听见她说起自己的小想法时,没有第一时间觉得她是这样的人,而是庆幸感慨。
还好宁照溪选择的人是她。
在一次次相处中,她渐渐习惯也喜欢上了有宁照溪在身边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和之前有所不同。
喜欢江未吟时,是她认为江未吟带她回了家,所以她应该喜欢应该陪伴对方。
可这次,毫无征兆。以至于,很久之后她才恍然明白自己对宁照溪的感情,早已经不是一两句朋友就能解释清楚的。
“想什么呢?”见她久久不说话望着自己发呆,宁照溪忍不住问。
“在想,如果我们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江听语的眼睛总是亮亮的,笑起来时弯成月牙。
宁照溪怔愣片刻,弯唇道:“好,都听你的。”
喜欢这样的关系,那就保持这样的关系。
身份不重要,有你在身边就好。
宁照溪想。
杀青前两天,网上出现了一批黑粉将宁照溪的词条顶上了热搜。
宁照溪的名气大,又临近杀青上热搜这种事情并不稀奇,但这次黑粉来势汹汹,以一顶百,不论粉丝如何“洗广场”“控评”都无法将这个黑粉博主从词条广场清除。
这位博主像是铁了心要扒宁照溪黑料,除了列举以往宁照溪曾上过的黑热搜之外,还卖了个关子让大家准备好迎接高岭之花跌落神坛。
每年都有那么几个娱乐号蹭热度搞事情,过几天就过去了,粉丝们都没放在心上。
只有宁照溪知道这次不同于往常。
江莓的消息她是早晨时收到的,说上次见面没有送她礼物,这次给她补上。
于是下午她的词条就上了热搜,接下来两天没消停。
没有爆料,没有内容,却在热搜挂了三天,有种山雨欲来之势。
江莓约她见面的电话也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宁照溪早就猜到江莓会再找她。
她抵达老宅时,这里已经清了场,只有江莓在给花园里的花浇水。
她手里握着浇水壶,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眯眼笑时眼角的细纹流露出岁月的痕迹。
“你来了。”江莓的声音温和。
“江阿姨。”宁照溪并没有失了礼数,仍旧礼貌地称呼她。
“这些花我养了很多年。”
“过来。”不知何时江莓已经将手里的浇水壶放下,拿起了一把修剪枝叶的剪刀,在宁照溪走近的时刻,锋利的剪刀将花瓣剪得七零八落。
原来娇艳欲滴的郁金香变得残破不堪。
江莓觉得不够,甚至抬脚将枝叶也一并踩烂,她发疯似的用剪刀在花园里乱剪,一刀又一刀破坏掉这些年她精心呵护的鲜花。
宁照溪眸光微动,在江莓的理解里,这些可以是花,也可以是她的小孩。
她想,江莓可能是疯了。
可这一刻,她并没有觉得江莓可怕,也不害怕那把剪刀会朝向她。只是觉得她可怜可悲,那种悲伤情绪在再见到她时,尤为浓烈。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凭她这些年对江听语所做的一切,宁照溪都不会同情她。
“你这是什么表情?”江莓愤怒地盯着她。
“听语很爱您,您不该这样对她。”
“那你又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
“这件事与她无关,你不该……”
但宁照溪的话还没说完,江莓打断,暴躁起来,“如果没有遇到她,我女儿根本不会离开家,也不会失踪。”
江莓始终不愿承认江雪艺已经离开,只当她是失踪。
宁照溪清楚,江莓陷得太深,不可能因为她三两句话就改变主意。
“上次同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过了许久,江莓恢复理智,将手里的剪刀随意扔在地上,从一旁干净的洗手盆里净了净手,略过宁照溪身旁,往屋里走去。
思绪被拉到初一那天,江莓与她单独相处时。
——“离开语语,价格任你开。”
——“你原生家庭不好,归根结底也是戏子,我们江家三代从商,语语未来也会接管家族企业,你与她并不般配。”
言语之间全是对她的贬低,对女儿的爱和担忧。
如若宁照溪不清楚那些事,或许真当江莓是个爱女儿的好母亲,如若她自尊心强些,或许会当场掀桌,和江听语生死不往来。
一切也就如了江莓的愿。
可惜,她低估了江听语对她的信任,也低估了她对江听语的爱。
让江听语难过的事情,她做不了一点。
所以江莓的想法注定落空。
“你的女儿都很爱你,可你似乎都不在意。”
“我的女儿只有小艺。”
江莓话音落下,倏然大笑起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装**女儿为女儿着想的女人,被人三言两语揭穿,江莓并未感到难堪,反而威胁。
“戏子终归是戏子,我想让你混不下去,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我劝你还是想清楚,爱情重要还是前程重要。”
“江听语重要。”
宁照溪的诚实回答将江莓气得不轻,她不卑不亢,冷淡回应,“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宁照溪!你会后悔的。”江莓咬牙切齿,她从未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宁照溪离开的步子顿了顿,江莓以为她改变了想法。却在下一秒听见她满是同情的话——
“如果我是小艺,看见自己费尽心思也要带回家的女孩被你这样对待,我会对你很失望。”
这句话可算是杀人诛心。
让失眠已久的江莓连续几天都梦到了江雪艺,那双眼眸失望透顶地紧紧盯着她,连一句妈妈都不愿叫。
可越是这样,江莓越是恨她们。她要让所有人都如她一样不幸福-
江听语这几天心脏都闷得慌,杀青这天更是不安。
“只是杀青而已,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不要这么难过。”成缈见她失神,忍不住安慰她。
钱璐也举起了相机,安抚道:“想我们的时候我们见面就好了,笑一个。”
在相机按下快门的那瞬间,成缈和钱璐不约而同地对视:“你是在为我们即将分开难过吧?”
这种时候就算不是,江听语也会疯狂点头。
“我俩真自恋。”
“肯定不是舍不得我们,而是舍不得宁老师。”
“我也舍不得你们呀。”
江听语连忙岔开话题,“你照片给我一份,还有你今天拍的vlog会发视频吗?我会去给你点赞哦。”
成缈和钱璐朝天上翻了个白眼。
“宁老师呢?怎么没看见她?”
“刚刚她给听语送完花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于是,两人的眼神又落在了江听语身上。
江听语挠头,低头看向怀里的鲜花,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说起花,我记得上次你杀青也是宁老师送的花!”
“我靠!我也才想起来!那时候两人没啥关系为啥送你花?”
方才杀青那一刻,宁照溪的花比导演还送得快,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鲜花就塞满了她的怀抱,留下抱着花准备送给两人的导演和道具老师面面相觑。
那时她脑海里想到的也是上次戏份杀青,宁照溪也是这样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刻为她庆祝杀青,同样是香槟玫瑰。
“她当时说是因为连累我上热搜……”
“哎呀,不用解释了,我们都懂。”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官宣?”
“啊?”
“哦对,你们现在是事业上升期,你放心吧,我和渺渺都不会透露给别人的,但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让我们当伴娘。”
“对对对!你们的婚礼我们要第一个被通知。”
“……”两人并不像是能听进她解释的样子,不过这样被误解的感觉并不差。
如果宁照溪不在此刻出现就更好了。
“谁的婚礼?”宁照溪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成缈兴奋:“你俩呀,宁老师,以后你们要约会需要打掩护什么的,我俩都可以上。”
钱璐也疯狂点头。谁能想到她一个vlog小博主一演戏就演了个大的。
“可以,”宁照溪轻笑,调侃地看向一旁脸庞早已经熟透的江听语,“明天结怎么样?”
成缈和钱璐瞪大双眼,一时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询问意见。
别说她俩不清楚,江听语也辨别不了。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心跳加速,却又能看见她眼中的调侃,江听语气恼,重重点头:“可以。”
宁照溪愣了下,挑眉,半晌后,唇角微微上扬。
“过来拍杀青照了!”导演此刻的话就像是救星,拯救了快要被煮熟的江听语。
“拍照了。”她率先离开。
大结局时剩下的演员不多,大多都是工作人员。看着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江听语有些恍惚。
这一别,有的人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江听语侧过脸,看向宁照溪,只见她似有感应地转过了头,对视的瞬间,快门键的声音响起。
“别舍不得,我们还会再见的。”宁照溪轻松的语气将江听语心中的难过冲淡了几分。
《最佳游戏王》在杀青当天上了热搜,连同着的还有宁照溪的名字。
和前几天一样的位置,内容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铺天盖地的黑热搜,席卷而来。热搜词条全被宁照溪相关占满。
#宁照溪原生家庭#
#宁照溪白眼狼#
#宁照溪影后提名背后#
#宁照溪说谎精#
#宁照溪刘珏#
#宁照溪孤立#
……
这些词条像是雨后春笋似的在她们快要结束杀青宴时出现。
最先知道事情的沈莱脸色难看,踌躇后提醒宁照溪,门外助理明明也急得跺脚,得到允许后立马跑到宁照溪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江听语离得近,隐约听见“热搜”“媒体”“再不走来不及”几句话。
对面的沈莱脸色同样难看,明明前一秒大家还在为杀青举杯,下一秒就陷入了沉默。
“听语,你看热搜。”一旁的钱璐小声提醒她。
江听语虽然没看手机,但也知道肯定是很不好的内容,不然也不会让这么多人变了脸色。
“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吃。”宁照溪起身,正准备离开。
突然间,门外一阵躁动。
“你们不能进去!这是私人包间不能进去!”
服务员的阻止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刹那间狭小的包间涌进了无数的记者媒体,个个都举着长话筒,脸上流露出狠劲儿——
“宁老师,可以对热搜上的事情解释一下吗?”
“宁老师,对您母亲的控诉有什么想说的吗?”
“宁老师,有人说你利用资源威胁强迫同剧组演员,被拒绝后协同剧组其他人孤立她,使她抑郁,这事儿是真的吗?”
记者的话就像枪林弹雨,一一射向宁照溪,突然闯进来的记者们将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有受不了不想入镜的工作人员都跑了出去,沈莱也在组织无关人员离开。
“我没有。”宁照溪根本不清楚同剧组演员说的是谁,她只是下意识地同江听语解释。
她并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记者问了许多问题,她都没有反应,只有提到这件事时才听到回应,便循着问题继续追问:
“宁老师,你当时在想什么?”
甚至还将矛头指向了一旁的江听语——
“江听语老师是不是有听过什么传闻呢?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跑了五年龙套,一个重要角色都没拿到过,第一个重要角色还是在宁照溪主演的《真相》中,之后更是直接拿到了《最佳游戏王》的女主戏份。据了解这部戏是由宁照溪带资进组。”
“请问江听语老师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是私底下多做了什么努力呢?”
“平时宁照溪有强迫你做什么吗?”
记者们越离越近,挤压了原本属于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现场剩下的工作人员和助理在尽力保护她们。
“现在是私人时间,各位记者有什么问题可以约时间采访,还请大家……”
明明的声音被躁动的人群吞没。
疯狂的记者们举着话筒和相机,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各位记者朋友,请移坐隔壁包厢,我们将对热搜进行解答,请不要打扰到其他朋友。”
经纪人路橙的到来很大程度上平静了记者们的躁动,也有不听组织的,不像是采访更像是闹事。
离开时,江听语瞧了他一眼,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因为担心,江听语原本想随她一起去包厢,但路橙劝她早些回去,成缈和钱璐更是架着胳膊,将人塞进了车里。
半路上,江听语一遍遍翻看热搜,急得眼眶发热。
“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知道,宁老师人特别好,根本不是热搜上讲的这样。”
钱璐安慰完,成缈说:“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吗?明明就是穆清雅暗恋宁老师,我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做这种假,对她有什么好处吗?我说她怎么戏份结束后就没作妖了。”
记者口中,那个被宁照溪排挤孤立的女人就是穆清雅,即便被打上了马赛克声音做了处理,但她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穆清雅早在过年前就杀青了,之后她就没再出现过,当时为了早些杀青,还让编剧删改剧情,编剧并没有听她的,最后穆清雅气愤地拍完了剧情才离开。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穆清雅口中的删剧情,孤立她。
喜欢宁照溪的人是穆清雅,更不存在宁照溪潜规则失败这种事情。
不清楚动机,足够让人生气。
江听语以前只以为穆清雅是大小姐脾气,没有坏心思,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污蔑人的事情。
【她也是个演员,如果不是真的,会拿自己的名誉和前途开玩笑吗?】
【真没想到宁照溪是这种人,算我瞎了眼。出海报代言捆pd,私我。】
【宁照溪都能塌,娱乐圈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惊讶了。】
……
词条下的广场发言刺痛了江听语的心,就连宁照溪微博下同样也有顶着钻粉说着质疑的话。
就凭几张图片,一条视频。
“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这都是媒体乱写的,不看了。”
钱璐和成缈同样也是满脑子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仅如此,宁照溪前些年上过的黑热搜都一一被重提。
尤其是当年信息不发达时,宁照溪曾被父母骂不孝的事情。如今又被重提,在有了其他事情的加持下,群众对事情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我想起来了。”江听语倏地坐直了身子,对司机说,“去江畔别墅。”
江听语总算想起那个眼熟的记者是谁了。
之前她在江家公司见过,那时候她忙着找江未吟,不小心撞到了他,两人打过照面。
肯定是江未吟在捣鬼。
不清楚江听语要去做什么,但见她脸色不好,成缈和钱璐还是第一时间想下车跟上。
但江听语并不让她们跟,还让她们早些回家。
这片别墅区江听语已经很久没来了,江未吟没有出差的日子里除了公司就是待在这里。
她笃定江未吟在。
“咚咚咚——”
江听语气得握紧了拳头使劲敲门,也不管是不是有门铃。
铺天盖地的黑热搜怎么可能凭空出现,肯定是有预谋地发生。带头闹事起哄的记者她在江家公司见过,宁照溪人佛系根本没有对家会花这么大阵仗黑她。
前些天江未吟还单独和宁照溪见面,回来后无论她怎么问,宁照溪都说没事,让她别多想。
如今熟悉的手段,就如曾经想让她知难而退,主动离开娱乐圈一样。
现在所有答案都指向江未吟。
从监控器中看到江听语时,江未吟感到欣喜,她放下手里的工作,将门打开,话还没出口,脸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耳畔传来略带哭音的指责谩骂:
“有什么事情不能冲我来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所有人都能被你欺负拿捏?江未吟你就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别人幸福。”
江未吟摸了摸脸颊,微微有些刺痛,却也抵不过心中的痛意,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破碎与无奈,只剩深深的叹息:“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卑劣吗?”
第85章 我要你们都尝到失去的痛。
“不然呢?”江听语仰头,强忍着泪水冷笑,“带头闹事的记者我在江家公司见过,前两天你还单独见过宁照溪,只有你有这个动机!只有你有这么坏的心思!”
微红的眼眶,将落未落的泪水不断盘旋,那是她许久未见的倔强。
只不过这一次,她的情绪是为别人失控,泪水是为别人而流。
顾不得脸颊的疼痛,因为心脏的痛意更甚,被千万只蚂蚁啃噬,针扎一般刺痛。
难受。
很难受。
被江莓忽视冷待的这些年,江未吟也从未觉得这么难受过,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
“我真的很后悔非常非常后悔喜欢过你!”
“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你卑鄙无耻!如果她因为你毁掉了前途,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江听语既生气又自责,慌乱无措地擦掉脸颊的泪水,不想在她面前失了气势。
太过生气,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江未吟俯身隐忍的动作。
听着她的批判,江未吟微微闭眼,声音有气无力:“不是我。”
此时的江听语哪里听得进她的辩解。
“敢做不敢当!江阿姨将公司给你,你就是这样滥用权力吗?”
“江未吟!有事冲我来,为什么要去为难不相干的人?”
她对宁照溪的一再维护深深刺痛江未吟的心,她闭眼,那阵痛意促使她深呼吸,强压着难过心碎,重复了一遍:“不是我。”
江听语冷笑:“不是你是谁?”
江未吟扯唇:“我以为她会告诉你。”
有些话她无法说出口,真相对江听语来说过于残忍,宁照溪似乎也这样觉得。
所以她也选择了隐瞒。
“不想让你进娱乐圈的人不止我,公司也不是我说了算,最后,”江未吟闭眼,缓缓道出最残忍直接的话,“和宁照溪单独见面的人也不止我。”
“什么意思?”江听语觉得自己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迅速崩塌,“你什么意思?”
江未吟所有的话都指向一个人。
“不可能!江未吟你不敢认就算了,为什么挑拨离间?”
江听语摇头,步步后退。
怎么可能是江莓?
从小到大江阿姨对她就很好,除了前段时间和江未吟退婚后,江阿姨的态度突然变化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她进娱乐圈时,江阿姨只是起初反对,没有做任何阻拦她的事情。
“你记不记得十岁的时候在浴室差点溺水,后来她又带我们去海边,那天下着大雨,风也很大,我们差点回不来。”
江听语当然记得,那时候她多泡了会儿澡,不小心睡着了,才差点溺水。
她醒来时江阿姨抱着她哭,佣人说是江未吟及时发现将她从浴缸里抱出来打了急救电话。
海边那次她差点被海浪卷走,江未吟那会还没变成冷血动物,死死抱住她,两人才挣扎上岸。
“提起这些是什么意思?”
江听语如今讨厌她,但江未吟曾经也真的救过她。
“你以为这些都是意外吗?”
江未吟叹气。
她累了,真的累了。
这些年为了维护江莓在江听语心中的形象,为了维护她们来之不易的家,江未吟做了无数次坏人。
如今,她真的累了,也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在时还能拦着,如果她不在了呢?那谁又能拦得住疯狂的江莓?
“难道不是意外吗?”
江听语说着否定的话,却已经有些动摇。
她记得那天她特别特别困,想睡会儿觉再洗澡,但江莓让她洗完澡再睡,还说会在旁边守着。
再后来她就失去了知觉睡了过去。
海边那次更不用说,也是江莓带她们去的。
“那杯水里面放了安眠药,”江未吟苦笑,“她的计划里是先杀我们再自杀。”
收到江听语震惊不敢置信的目光,江未吟了然,“很难相信是吗?可事实就是这样。”
“她不爱你,也不爱我,只爱她的小艺。”
“不可能!”江听语只觉得荒唐,“江阿姨不是这样的人!”
那些满是温柔善意的笑脸浮现在脑海,江听语无法将江未吟口中的人与江莓对上。
江未吟叹气:“你知道当初我们为什么会离开家吗?”
江听语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怎么也不敢面对,她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江未吟已经下了决心要告诉她真相,如今也由不得她不听。
“为了找你。小艺想带你回家。”
“所以她恨我没保护好小艺,恨你的出现,让小艺动了出门的心思,这样说你还觉得诧异吗?”
“她靠着恨意熬过了这些年,不过是想折磨我们,中途她或许动摇过,所以对你的好是真的,恨也是真的,执念太深,恨意始终占据上风。”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你太天真了,以为让她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她就能重新将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不要再说了!”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江听语无法接受,混乱的大脑,记忆席卷而来。
她真的毫无察觉吗?
不,她只是相信她所相信的。
不清楚的缘由阻止她继续思考,掩埋真相。
如今清楚了缘由,一切也就对上号了。
那些充满着爱的目光,真的是爱吗?
江听语无法欺骗自己,她无数次问江莓为什么望着她发呆,问她在看什么。
江莓都只是笑笑不说话。
那是爱吗?
不是。
“她真的没有阻拦你进娱乐圈吗?真的又是我在逼你退出娱乐圈吗?”江未吟自嘲,“是我坏事做的太多,所以你将所有的罪全都推到了我身上吗?”
江听语眼神复杂,扯着僵硬的嘴角:“不是你吗?”
江未吟摇头:“不是。”
“我问过你!你现在又说不是你!”江听语突然爆发,所有的事情都突破她的认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江未吟,你觉得这样我就会信你吗?不可能!”
也不管她再说什么,江听语转身就走。
江未吟上前两步,想将人拉住。
“江总——”早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助理见她想要离开,连忙叫住,小声说了句,“医生说你暂时不能剧烈运动。”
江未吟叹气。
“也不能情绪波动。”助理提醒。
江未吟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备车。”
“江总。”
“备车!”
助理无奈,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准备车子-
老宅灯火通明,以往此时江莓早就睡下。
此时此刻,更像是在等人。
来的路上江听语已经做好了无数种准备。
但最后理智都被推翻,只剩下冲动。
她下了车冲进老宅,佣人们站在两*侧,像是在等候她的到来。
“小姐,太太在二楼房间等你。”
江听语走出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江莓知道她会来,也知道她为何而来,甚至在等待她的到来。
二楼只有一间房透着光。
那是江听语从未进过的房间,是江雪艺的房间,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江莓亲自整理打扫,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进过。
江莓在这里等她。
所有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江莓恨她。
这个答案令江听语难过到无法呼吸,她一度以为从天而降的母爱,原来都是恨。
江莓恨她。
恨她们所有人。
她步履沉重,站在门口遥遥望着背对她的女人。
不知何时,银丝染上了她的发间。女人微微弯着腰擦拭着桌上的相框。
那是江听语从未注意的沧桑老态与孤寂。
她倏然顿住,环视一周,墙壁上挂着奖状,书架上是一本本名著和一座座奖杯。
江雪艺失踪时才八岁,但她已经得到了许多超出同龄人的荣誉,不敢想如果她没有出事会是怎样的惊世绝伦。
从小到大她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家,对家人都言听计从,所以她从未靠近过这间房,也没有动过任何心思。
江雪艺的照片被好好封存,相框被擦拭得纤尘不染,足以看出江莓的用心。
“你来了。”江莓的声音很轻很淡。
江听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相框里的小女孩,五味杂陈,感恩与羡慕在她心间来回交替。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江雪艺的模样,清澈的双眸全是童真善良。
如果她还在,这个家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来时想质问的话全都堵在了胸口,有了答案,也不想问了。
“你不该把宁照溪牵扯进来。”江听语心间苦涩。
江莓装作没听见,手里依旧捧着江雪艺儿时的照片轻轻擦拭着,眼里是藏不住的爱与温柔。
“你不用这样,”江听语顿了顿,“其实只要你告诉我就好,我会如你所愿。”
江莓指尖停顿,缓缓侧过脸看向她。
江听语苦笑:“只要你说,江听语你不配幸福,你不许过得开心,我一定会听你的。”
“可你不该牵扯到别人。”
江莓深深地看着她,倏然笑了起来:“不够,不够痛。”
“我要让你亲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幸福滑落,看着你身边的人身败名裂,痛苦懊悔,我要你们都尝到失去的痛。”
不该祈求她还有理智。
江听语闭眼:“放过宁照溪,你说什么我都听行吗?”
江听语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和江莓斗,她退出娱乐圈没关系,但宁照溪不能。
她不能让宁照溪因为她受伤。
江莓冷笑:“我只要我的小艺回来,你能做到吗?”
这么多年,靠着恨意维持生活的江莓早已经疯了,她只希望能够有一个发泄口,有人能够感受她的痛苦懊悔。
可悲可恨。
如今唯一的解救办法只能是江雪艺。
可江雪艺已经去世了。没有人能拦得住江莓发疯。
江听语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知道江莓不会改变心意,她只能离开。
这一晚,许多人辗转难眠。
被记者骚扰了一晚的路橙实在受不了,第二天一早就敲开宁照溪家问:“我的祖宗,你到底得罪谁了?”
一般人还真叫不动几百家营销号,黑热搜就算了,重点这次还影响到资源。好几家广告商都透露出背后有人施压的信号,虽然没说要解约,但也催促她们快点将事情解决。
这次算是宁照溪入圈以来遇到过最大的麻烦,公司的人都急得团团转,反观事件主人仿佛没受影响,和往常拍完戏一般待在家里,干自己的事情。
“不清楚。”宁照溪淡淡道,然后低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棉花娃娃。
路橙越看越觉得这棉花娃娃眼熟,她抬头环视一周,沿着墙壁挂着的透明收纳盒里,装着可爱精致的棉花娃娃,每个身上的衣服款式还都不一样。
以前路橙只当她是有点小爱好,喜欢“养女儿”,现在恍然——
“这些不会都是江听语吧?”
路橙惊诧得捂嘴,瞪大双眼∶“这眼睛这鼻子,这头发,可不就是江听语吗?”
宁照溪顿了一下继续做自己手里的衣服,在棉花娃娃身上比着大小。
以前江听语没名气,自然没机会出现在路橙视线,是以这么多年来路橙也没发现宁照溪做的棉花娃娃原来有“原型”!
一边诧异,一边又不由得联想。
“之前我就听说有人在为难江听语,卡她资源,不会是因为她你才……”
“不是。”宁照溪否认。
路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是谁?”
“是谁重要吗?”
“……”路橙沉默,“清楚是谁我们也好找突破口,现在铺天盖地的‘黑料’很难处理。”
宁照溪安静几秒才淡淡道:“其实转幕后也挺不错,不是吗?”
“什么意思?”路橙僵滞,双手撑着她面前的桌子盯着她劝道,“虽然有点困难,但我一定能解决,你别动这个心思。”
宁照溪轻笑:“不用有压力,这是最坏的结果。”
路橙拍桌:“没有这个结果,你好好在家待着哪也不要去。”
如今这个情况,是宁照溪想出也出不了,离了别墅四处都是狗仔,就连窗帘都不能拉开一点。
临走前路橙深深看了眼那一排排的棉花娃娃,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能让宁照溪这副态度的,肯定与江听语有关。
路橙叹气,离开前将门关好,叮嘱助理和保镖保护好宁照溪。
第86章 可是姐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江听语一夜未眠。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始终没办法将电话拨出去。
她是一切的源头,一切都因她而起,所以应该由她来解决。
事情发生后,穆清雅家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没想到穆清雅住在这儿。”成缈从车窗探出头去,瞧了眼举着摄像机蹲坐在楼下的记者们。
这里是老小区,楼梯房,房屋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成缈喃喃:“我记得穆清雅家境挺好的呀?还是说她骗人了?”
“唉,我听你说起,我以为她家境很好。”钱璐也感叹道。
剧组期间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成缈没少和钱璐吐槽以前的事儿。
江听语原本是单人行动,但成缈和钱璐似乎猜到了她想干嘛,大清早的就堵在了她家门口,说不管做什么都带上她俩。
楼道里每出来一个人,记者们都会举起摄像机,看见不是穆清雅时,又重新放下。
老小区里住的多数都是老人家,昨晚到现在这群人吵了一整晚了,脾气不好的人骂也骂过,但还是抵不过这群人想要上热门的心。
“你们说穆清雅会不会不在这儿?”成缈分析道,“她要是住在这里应该不会完全不出来?”
穆清雅家住在三楼,一楼围了这么多记者想来是她的因为楼道已经没有空位置可以站了。
“诶——不是。”
从楼道里出来的人朝她们吐了口唾液,骂道:“人都搬家了!别蹲了!”
但不少记者根本不相信,依旧蹲守在这里。
过了会儿,穿着警服的警察在居民的带领下走了过来,闻讯的记者纷纷离开,也有不信邪的表面答应,实际上绕了一圈换了个位置继续蹲守。
“这样蹲能等到人吗?”钱璐喃喃。
她们已经在车里守了一小时了,穆清雅的电话始终是占线状态,发过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看样子穆清雅根本不会回复她们。
“走吧。”江听语突然说。
如今不露面无非两个理由,一没有直接证据不敢露面,二被人控制了。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
如果是被动,无法露面,那就好办了。
江未吟肯定知道。
和成缈钱璐告别之后,江未吟一个人去了江畔别院。
敲门时,心情比昨夜复杂许多。
她从未想过,背后有这么多缘故。
曾经她也怀疑质问过,为什么对她时好时坏。
很快,门打开了。
江未吟站在她面前,常年僵硬的唇角努力弯出温和的弧度:“你来了。”
江听语垂下眸子,问:“你知不知道穆清雅在哪儿。”
比起前些日子,这态度已经算得上十分温和了。
江未吟问:“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进来说。”
江听语心情复杂,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事情如迷雾,如今能为她解答的也只有江未吟了。
她家中还有客人,那人见她俩进来起身,叮嘱道:“你有客人我就先走了,你要记得这段时间最好吃流食,不要劳累,小心伤口感染,好好照顾她。”
交代的口气不算友好,这人江听语见过,是江未吟的私人医生,以前偶尔碰面回打个招呼。
她出现在这里还提到伤口二字想来不是什么小事。
得知真相后的江听语心情十分复杂,她淡淡问道:“你生病了?”
助理给两人端来茶水,退出客厅。
江未吟喝了口凉白开,嗯了声:“没事,就切了小半个胃。”
江听语抿唇,时过境迁总算有了答案。
“所以前段时间一直想让我接管公司。”
“嗯,不过手术很成功,没什么问题。”
江听语虽然无法接受这种自以为为她好的剧情,但也做不到完全狠心。
无关情爱,只是做人的本能。
她不会感恩那些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而做的事情,因为伤害是真实存在的,那些为此痛苦的瞬间永远不会被改变。
“你……”江未吟看清她眼底的冷漠,顿了顿装作不知道,“你之前的助理不是我的人。”
“是她吗?”江听语明知故问。
她始终没想过小岚口中的“江总”还有可能是江莓。
江莓只是久居家中,在失去小艺之前,她还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江总”。
江未吟无声地点点头。
空气仿佛都静止流动了,只有墙壁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着。
良久后,江听语叹气:“正常的母亲都不会下意识地将问题怪在另一个孩子身上。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并不是想为江莓开脱,她只是好奇过去发生的事情。
江未吟沉默,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缓缓道:“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江听语静静听着。
“在小艺走丢前一周,我们玩闹时不小心打翻了热牛奶,过烫的热牛奶淋在了小艺的腰间,留下了很大一个伤疤。当时妈妈就很生气,打了我一顿,那是她第一次动手。”
“她待我不差,但人的欲望总会膨胀,会觉得偏心而忘记感恩。”
江未吟伸出手,两薄如蝉翼的长袖撩了上去,那是一个浅浅的伤疤:“但她没发现我也受伤了。”
江听语曾经问过手臂上的伤疤哪来的,那时候江未吟总是沉默不语,要不是嫌她烦让她走。
她问过江莓,但江莓并不清楚这回事。
伤疤一直存在于江未吟的手臂上,从未想过完全祛除,是在提醒自己,也是在谨记,更是想看看江莓什么时候能发现。
但二十年过去,伤疤快淡到看不清了,江莓也从未想起过。
“那时我怨她,说了些混账话,也不知她是不是听见了。”
“你说什么了?”
“希望她消失。”
江未吟叹气,那时候她话说完就后悔了,江雪艺就是一个小天使,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应该怪在她身上。
对小时候的她来说,道歉是十分困难的,尤其她还不知道江莓到底有没有听见她的话。
所以在看见江莓离开的背影时,她选择了沉默。
没想到,后来江雪艺真的消失了。
提起往事,江未吟也十分痛苦。
江雪艺出事对这个家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她是维系整个家庭关系的纽带。
“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
“这些年你一直觉得爸爸在国外出差是吗?其实他们早就离婚了。”
江听语愣住:“怎么会?”
“我说了,她谁都恨,加了安眠药的水不是只有你喝过。”江未吟淡淡道,“不过也不全是这个原因,如果没有小艺,他们在更早之前就已经离婚了。”
江听语这才惊觉,她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在她的认知里,家庭美满和谐,江叔叔常年在国外工作忙了点,但偶尔会回来看她们,江阿姨温柔和善,处处为她着想支持她。
江听语心底不免涌出一阵愧疚,她好像从未认真观察过,只是在汲取温暖。
“要怎样做才能解除她心底的痛苦?”
江听语问这么多,在这里听这么久也是想迫切找到答案。
她不想让宁照溪再卷进这种风波里。
“唯一的办法就是小艺能回来,”江未吟自嘲,“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江听语抿唇:“可你们没有找到尸体不是吗?”
江未吟叹气。
那种情况,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搜查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有找到踪迹,被海浪拍打到浪边的破烂衣服碎片,过路人的亲眼目睹,已经有了答案。
知道这条路行不通,江听语无奈:“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江未吟沉默。
对症下药才能治根本,和江莓斗,很难胜出。
可如今唯一的希望已经没了,该怎么办?
江听语只能试着解决眼前的问题。
“穆清雅在哪儿?”
“我并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只知道她家去年破产负债,如今母亲重病,想来应该是为了钱。这种人,不难反水。我想,妈妈应该也猜到了,所以将她藏起来了。”
知道江听语肯定会来找她,所以事情发生后江未吟查了穆清雅,相关资料查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两人间的矛盾。
江听语听完头都大了。
偏偏是和她矛盾已久的穆清雅。即便是找到人,江听语也不敢保证能够让她说出真相。
江未吟说了许多,江听语脑子里乱乱的,听完她的话,起身。
“我先走了。”
“听语。”
江听语顿住,转头看向她。
从前一直都是她站在原地等着江未吟回头,如今场面转换,那个等待的人变成了江未吟。
许是术后没多久,她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眼神也不复以往的光彩。
她才想起,除了开口那句话,即便得知她手术后,也没有多余的关心。
“还能回到以前吗?”江未吟抿唇,扯了个温和的笑容,“之前都是骗你的,我喜欢……”
“可是姐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江听语打断她的表白,心中多了几分笃定,“我喜欢宁照溪。”
说完这句话的江听语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可是姐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喜欢宁照溪。
曾几何时,她总是用“姐姐”二字提醒她。
时时刻刻想让她记着,她们是姐妹。
江听语天生反骨,总是与她反着来,让她叫她偏不叫,要么叫小名要么叫全名,总之,不会叫她姐姐。
从小到大如此。
可是如今,换了身份,变成了江听语用“姐姐”二字提醒她。
既是原谅也是划清界限,告诉她,她们只是姐妹。
可那陌生的眼神没有半分温柔,没有亲情也没有爱,只是冷淡。与其说是原谅,不如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说姐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离开的背影冰冷又决绝。
第87章 十有八九就是江雪艺了。
忙碌了一天一无所获的江听语十分愧疚,事情因她而起,她却找不到办法解决。
第二天早晨成缈带着钱璐来了江听语家。
江听语没休息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白皙的皮肤衬得两道乌青十分显眼。
网上的流言满天,宁照溪的工作室只发了两条申明澄清的微博,没了动向。
粉丝为此也闹得不可开交,骂工作室毫无作为。
“感觉别的都好澄清,但原生家庭这点真的很难解决。”
三人围坐着,望着平板上的内容,成缈小声开口。
钱璐小心翼翼看了眼江听语,轻点头:“不管宁老师怎么回答,都会有人不满意。”
即便很多人清楚宁照溪的原生家庭不好,父母拿她当敛财的工具,但还是会有人说出那句“那他们也是你爸妈啊”的话。
“不是,这人搞什么鬼。”倏然间,成缈撸起袖子,滑动热搜词条的界面。
原来是一个流量小生取关了宁照溪上了热搜,现在宁照溪正处于风口浪尖,仅仅只是被取关就上了热搜。
“这个东西戏演得贼烂,就会媚粉,当初也是他采访时说宁照溪是他女神,还单方面关注宁老师,宁老师都没回关他,也不知道他在装什么。”
这一出将钱璐气得不轻。
江听语也好不到哪儿。
这个流量小生她遇见过,她第一次参加时尚晚宴,为了吸引镜头,这个流量小生故意摔破酒杯对着镜头道歉表现无辜,在晚宴后采访环节,故意提到宁照溪,表达对她的喜欢。
真真小人。
江听语气得不轻,越发心疼愧疚。
“我想去看看宁老师。”
“我也去。”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她们并不知道江听语不去找宁照溪的原因,但肯定不会是怕被牵连,现在听到她主动提及去找宁照溪,两人也都迫不及待。
在她们心中,虽然咖位不同,但在剧组时宁照溪也照顾了她们许多,她们早已经将宁照溪当做朋友了。
朋友有难,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宁照溪家附近早已经被潜伏了个遍,安保人员来了又走,如何也挡不住这群记者,就算叫来了警察也无济于事,明面上没人,实际上别墅附近的草丛里都藏了人。
乔装后的三人找了棵大树躲了起来。
“这也进不去啊,要不我们给宁老师打个电话?”成缈说。
钱璐:“我们能帮上忙吗?只会给她添麻烦吧?”
成缈:“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见,只给她发了微信告诉她,支持她。”
钱璐:“我也是。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给不了实际支持,只能这样了。”
江听语抿唇。她连口头支持都没有。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照溪,不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地为她加油。
她只想解决问题后再向她坦白道歉。
“我们的话哪里重要,宁老师肯定只在乎语语的支持。”
毫无作为的江听语:“……”
“我……”在两人的眼神注视下,江听语才将话说出来,“我什么都没做。”
“啊?为什么?”成缈瞪大双眼,钱璐也诧异地看着她。
“因为……这件事可能因我而起,我不知道怎样面对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诧异,良久才问:“是你姐姐吗?”
“不是,更棘手。”
“你是想找到解决办法了再和她联系吗?”
“嗯。”
“不行!”钱璐倏然打断她,提醒道,“你这样她肯定会伤心死。”
成缈点头:“我也觉得,比起事情因你而起,我觉得宁老师更会因为你的不联系受伤。”
“对呀对呀,现在这种情况说不定宁老师会以为你因为舆论远离她。”
江听语倏然惊醒。是啊,她太自私了,因为不知道怎样解决,就留下宁照溪独自面对。
“我……”
“咚咚——”
江听语的话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打断,三人齐齐抬头,只见一群人抬着担架,一个男人站在最前面敲锣打鼓。
不知隐匿在何处的记者们纷纷跑了出来,将摄像机和话筒对准这些人。
“不是,这小区物业怎么回事?这都能进来。”钱璐吐槽。
“来看看,大伙都来看看,宁照溪是怎么冷血无情,对她重病的母亲不管不顾的。”
“我们辛辛苦苦养了你二十多年,当大明星后就对我们冷眼相待,瞧不起谩骂我们,是谁将你养这么大,借米借油也要供你上学。现在疼爱你的母亲重病在床,你不仅不回家看看,还一毛不拔,几十万的医药费对你来说不过是一顿饭的事儿,为何如此绝情。”
钱璐吐槽:“说到底就是为了钱。”
成缈叹气:“是不是给了钱他们就散了。”
“不可能!人心不足蛇吞象。”
“是为了钱,但也是因为背后有人给钱。”江听语盯着那些人,捏紧的拳头指甲快要嵌入手心里。
“作为宁照溪的爸爸妈妈,请问你们对最近的事情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说,我当然想说了,”五六十岁的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女儿啊,你能不能救救你妈妈,就算是爸爸找你借行不行?今年家里下了场大雨,我们的屋子都被水淹了!钱也因为你妈妈生病耗得差不多了,能不能让我们在你家住几天?求求你了!”
一边说着话,男人还跪了下来。
“快拍快拍!”
“大家好,我们现在正在宁照溪家门口为大家进行现场直播……”
嘈杂的声音乱作一团。
江听语再也忍不住,准备出去和这群人理论,好在成缈和钱璐反应及时,一个拉人一个捂嘴,生生将人拉了回来。
成缈:“不能去不能去,你现在去宁老师肯定会出来。”
钱璐:“对对对,我们不能出去。”
江听语也知道现在这么冲出去没有半点作用,只是她不想听见别人这么污蔑她。
“散了都散了!”
“这是我女儿家,我是她父亲,我想见她一面有什么错,谁也不能赶我走!”
在安保人员的驱赶下,男人直接躺在了地上。
钱璐:“真无耻啊!”
最后安保们没办法,说只能报警处理。
报警二字一出,男人倏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笑嘻嘻道:“家庭矛盾而已,不至于报警吧?”
能看出男人对“报警”的敏感,不过本就是钱财驱使,怕警察也是应该的。
但是……
江听语还是觉得不对劲。直觉告诉她,这群人不会只来一次,今天走了明天可能还会来。
“你去哪儿?”
“我要去一趟宁照溪的老家。”
“我们一起。”
在这趟路上,江听语并不是一个人,作为朋友的钱璐和成缈一直陪伴着她。
中途她还接到了卫落鱼的电话,一听她要去宁照溪的老家,卫落鱼话里掩饰不住的担忧:“不行不行,那边位置太偏了,你们现在去到也很晚了,那地方也没酒店……”
“算了,我肯定拦不住你,我实在没办法陪你,那你带上我的保镖好不好?她们都是训练过的,这样我也放心些。”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卫落鱼的关心没停过,但碍于公司的事儿,没办法脱身,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处理。
知道她想做什么,钱璐也带上了她团队的两个朋友,擅长剪辑和拍摄。
宁照溪的老家离得远,一来一回要十个小时,几人轮流开两辆车。
在夜幕降临前,总算到了小山村。
没有她想象中的阴森可怖,道路铺得很平整,两旁路灯高照,大路明亮,尽头还有小孩在追逐打闹,下了车一点也不害怕。
“小朋友,你知道宁照溪家在哪儿吗?”江听语半蹲着身子,将棒棒糖递到小孩面前,问道。
小孩抢过糖果,偏着脑袋问:“谁是宁照溪呀?”
“宁文呢?”宁文就是宁照溪父亲的名字。
“你说宁森哥哥家呀,喏住那边。”小孩指了个方向。
这时一个女人跑了过来,抱着小孩就走,隐约还能听见她的骂声∶“叫你别和陌生人说话,叫你别出来。”
宁森?江听语面露疑惑。
“宁森就是照溪姐姐的弟弟,你们不知道吗?”女孩的声音清脆明亮,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手里提着竹篮,里面装着刚采摘的新鲜蔬菜。
“照溪姐姐”四个字足以看出她友好的态度,这或许就是她们的突破口。
“你能带我们去吗?”
“我要回家做饭,没空。”女孩举了举手里的竹篮,提醒道,“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没用的,他们收了钱,你问什么都不会说的,只会说照溪姐姐的坏话。”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坏人?”钱璐弯着腰平视她。
女孩长得很清秀,肤色偏暗,扎着一个马尾,穿着破旧的厚大衣。
“我是认识她,她是照溪姐姐的朋友。”女孩看向江听语,“你知道照溪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来帮照溪姐姐的对吧?”
江听语点头:“那你能和我一起帮帮她吗?”
一起二字触动了女孩,但刚张唇,就被一道喊声打断了。
“黄心蕊!”
“我要回家了,”黄心蕊神色慌张,悄悄跟她说,“以前照溪姐姐在村里有个朋友叫黎湘,沿这条路走最边上的一家就是。不过黎湘去世了,如果是她妈妈在你就找她帮忙,如果不是,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男人的呼喊声越来越大,黄心蕊留下几句话后慌忙逃离。
按照女孩的话,一行人找到了黎湘家,穿着黑色棉袄的女人正在洗衣服,昏暗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不知是不是黎湘的母亲。
“你好……”
“啪——”
一盆冷水结结实实倒在了几人身上,江听语走在最前面,挨的水更多,伴随着的还有谩骂声:“滚滚滚,我都说了不知道不清楚,别来烦我。”
显然在这之前已经有很多记者来过了,所以整个村子都如同惊弓之鸟。
“语语。”成缈用纸巾擦拭她大衣上的水痕。
江听语微笑:“没事的。”
说着没事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下,拧了下发梢的水,才礼貌问道:“请问是黎湘家吗?”
听到黎湘的名字,女人态度温和几分,依旧警惕:“你们是谁。”
“我们是宁照溪的朋友,所以想……”
“每个来的都说是她朋友,我说了不清楚,你们赶紧走!”女人态度迅速冷了下来。
“阿姨,黎湘是宁照溪的好朋友,您是她的母亲,能不能也帮帮她的朋友?”
许是被江听语恳求的目光和话语打动了,女人迟疑几秒,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小声说:
“我怎么能确定你真的是照溪的朋友?”
一听这话,江听语眼睛都亮了,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两人的合照,递给她看:“我真是她的好朋友。”
身后的几人也不约而同地点头,为她证明。
见她怀疑,江听语还选择性翻出两人的部分聊天记录。
程檬认真对比照片和面前的人,渐渐放下戒备心,道:“这个村子都被人收买了,让我们说照溪的坏话,但照溪对我们很好,有的人不想这样做,只能关紧门将人赶走。”
看着水滴从她大衣滑落,程檬抱歉道:“刚刚泼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要不要换件衣服?”
几人齐齐摇头。
成缈:“既然你们不愿意,为什么不帮她澄清呢?”
“澄清?我们吗?”程檬擦了擦手背的水,那双手满是老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我不站出来,是我没办法站出来。”
三言两语间,江听语从她话里听出了无奈。这个小山村依旧落后,不是生活,而是思想。
“我们可以进去聊吗?”
程檬犹豫几秒,才将几人迎了进去。
平方四室,地板刚贴好瓷砖,看上去不是好材质,墙面还是水泥,没有粉刷,家具不多,东西都堆在客厅里,像是刚搬进来不久。
一路走来,这家算是村子里房子最简陋的。
江听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估算程檬能有几分替宁照溪说话的可能性。
江听语给了钱璐一个眼神,身边的人立马悄悄举起了摄像机,按下了录像按钮。
“我们进村的时候,发现地面都铺得很平,每隔一两米就有路灯,”江听语观察她的神情,“我发现路灯杆上有个湘字。”
程檬眼神躲闪,然后垂下头:“那都是照溪替湘湘捐的。”
“据我所知,黎湘是宁照溪的好朋友。”
“嗯,但是湘湘十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候她的梦想就是能够为村里修上明亮的路灯和宽敞的马路。都是照溪在成名后为湘湘做的。她还经常来看我。”程檬陷入了回忆里,喃喃自语,“照溪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江听语松了口气,继续引导:“这么看她应该是个善良大方的人,作为公众人物,建设家乡也算是份内之事,但我不太理解,既然这么慷慨,对自己的家人应该不会吝啬才对。”
程檬猛地抬头:“谁说她吝啬了?从她上大学开始就不停往家里打钱,那两个老不死的一把年纪了还要小孩,生下来之后养不了就折腾照溪,前前后后打的钱也够他们生活一辈子了,还不是宁森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赌,把钱都输光了。”
程檬看了眼摄像机,钱璐下意识挡住镜头,谁知程檬说:“其实几年前我就想帮她,但那时候照溪让我不用管这些事情,不让我替她说话。”
程檬知道她们在录,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说:“村子里的果园是照溪找人引进的,就为了让我们不用外出务工,很多女孩早早地辍学打工,也是照溪花钱资助,就为了让她们能够继续学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冷血无情的人呢?”
“对!我也可以证明!照溪姐姐才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分明就是宁叔叔总找她要钱,照溪姐姐资助我们上学,还怕我们上学路太远安排校车,她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不知何时,黄心蕊也悄悄来了门边,探头进来,气势汹汹:“照溪姐姐总说让我们不要管别人说的话,要勇敢走自己的路,但我不想听别人那样说她。”
程檬也叹气:“阿婶也想帮你,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后。”
据两人所说,宁照溪所做的远远不止这些,几乎村子里每个人都受到过宁照溪的恩惠。
原因无他,宁照溪算是吃百家饭长大。
宁照溪八岁的时候才回到村子,在这之前宁家父母一直在临海城市务工,两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连带着宁照溪也常常饿肚子。村里人看不下去,时不时给宁照溪些吃的。
黎湘和她关系好,一来二去程檬也将她当自己孩子对待了*,但她俩日子也不好过,帮不了她太多。
程檬还说,宁照溪为了让她摆脱现在的婚姻和家庭,在城里送了她一套房子,没有任何人知道。
说完,还问他们,这说出来对她有没有帮助。
江听语选择将这段掐掉。
黄心蕊的父母早就不想让她上学了,也是宁照溪花了钱给了好处,黄心蕊才能够继续呆在学校,所以黄心蕊一直以来也很尊敬她。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父母会不会生气,也要为宁照溪说话。
“怎么老是喜欢做好事不留名。”江听语微微仰头,无声将泪咽下。
这算是好人没好报吗?
明明帮了整个村子,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
好人怎么能是这个下场。
江听语带着人闯进村委会的时候,里面的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几人也不多说,由黄心蕊领头,直奔广播室,保镖们守在门外,迅速锁门。
“各位邻里乡亲大家好,我是宁照溪的好朋友江听语。我来这里是想问大家一些问题。在你们心中,宁照溪是否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坏人?一路走来,宽敞明亮的大路,为了留人而引入的果园,为了孩子学习修建图书馆安排校车,这些不光是资金投入,更是花了心思。宁照溪常常和我说,她最感谢的就是你们一家一口饭,将她拉扯长大。没有你们就没有她的今天,她至始至终都记得你们的恩惠,但如今我背着她来到这片养育她的土地,却发现并没有她所说的那么美好。在她被污蔑被诋毁时,没有一位亲人愿意为她站出来,我替她感到难过……”
江听语声情并茂,让人分不清真假,令人时而感动时而愧疚。
“如今她被诋毁造谣,可能会因此跌落谷底,你们真的忍心吗?拜托你们将真相讲出来好吗?我们在村委会这里等你们,一定要来,好不好?”
江听语完全没有胜算。
如今只有两个人的口头证词并不足以完全证明。
江听语想的是永绝后患,不想让这点成为以后别人黑她的视频。
告诉别人,宁照溪不仅不是冷血无情的人,还善良无比。
但事实是,她这番话并不足以魅惑人心,快一小时过去,村委会的大门也没有人踏进。
村长不耐烦地赶几人走,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不会有人来,除非出钱比那些人高。还用报警来威胁,江听语不想将事情闹大,便说以一小时为期。
“我都说了,没人会来,”村长用鸡毛掸子扫桌面,“何必费这心思。”
几人没说话,你望我我望你,最后目光又全都落在江听语身上。
但她只是望着门外不发一言。
良久后,一小时到期,村长开始赶人。他早就笃定不会有人来,才答应给他们时间。
“赶紧走吧。”
几人垂头丧气,唯有江听语不信邪:“再等等。”
村长抱手站在一旁,嗤笑:“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天真,十万块够村子里一个家庭两年的收入了,谁会愿意为了……”
“咚咚咚——”
门开着,却响起了敲门声,外面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
“你好,我找江听语。”
江听语眼前一亮。
“去去去,你凑什么热闹,不想上学就去打工。”村长一看来人是他堂侄女,瞬间急了。
但不管他如何驱赶,女孩都没有退让,陆陆续续的,人越来越多。
全是受过宁照溪帮扶的小女孩和中年妇女,她们就像是一个神秘组织,突然被召唤苏醒,勇敢站了出来。
在这之前,她们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和她们站在统一战线。
……
……
钱璐:“这个视频发出来肯定能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成缈:“还好有语语,以后别人再也不能拿这事黑宁老师了。”
“不是还好有我,”江听语叹气,“是宁照溪无声的善良救了自己。”
帮助别人又不图回报,这么简单的澄清宁照溪怎么会做不到呢,只是她不想这样做,她身边的人也没想到要这样做。
结束所有的采访已经接近凌晨。
“去我家吃顿饭吧。”程檬出来邀请道。
原本江听语也想拒绝,但钱璐提醒她,趁这个时间剪辑也不错,比在车上剪辑方便些。
于是几人又重新回到了程檬家。
“这个房子是我离婚后自己修的,刚搬进来,还没整理。”
在宁照溪的帮助下,两年前程檬就离婚了,但没有住进宁照溪送她的房子,而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在村里重新修了房。
男方是隔壁村的人,偶尔会来骚扰她,但相比较以前的日子,她已经非常知足了。
“我来帮你整理。”江听语蹲下身从装满东西的木箱里,将东西一个个拿出来。
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物件。
钱璐等人在剪辑视频。
“放在桌上就好。”程檬一边做饭,一边告诉她。
“哦对了,里面有照溪小时候的照片,全村独一份,其他人都没有。”
程檬话音落下时,江听语正望着那张陈旧老照片发呆。
里面是两个扎着双马尾辫子的小女孩,约莫八九岁。
“左……左边这个小女孩是谁?”江听语声音在颤抖。
程檬放下手里的东西瞧了眼:“这是照溪啊!她小时候刚回来的时候可圆润了,后来瘦了许多。”
江听语紧紧捏着这张老照片,边角泛黄,人脸确定十分清晰,握着照片的手忍不住颤抖。
那张脸她不久前刚见过。
在江莓的房间里。
——“在小艺走丢前一周,我们玩闹时不小心打翻了热牛奶,过烫的热牛奶淋在了小艺的腰间,留下了很大一个伤疤。”
——“你身上怎么会有疤?”
——“小时候被烫的。”
一切都对上了。宁照溪十有八九就是江雪艺了。
可既然记得是被烫伤的,宁照溪怎么会不记得江未吟?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第88章 “我爱你。”
“怎么还开上直播了?这就开始圈钱了是吧。”
“热度一起来就带货,背后肯定有人。”
“标题还以宁老师为噱头,太可恶了,这都不封禁直播间。”
“你没拉到后面,最后被举报封禁了。”
回家路上,车子里你一句我一句。
昨晚她们在忙着找村民作证时,宁文在网上开起了直播,哭诉宁照溪的冷血不作为,直播持续了半小时,之后被封禁。
“我马上就剪辑好了,等视频发出去了就真相大白了。”钱璐在和自己的团队抓紧时间剪辑,心态乐观。
“但愿吧,”成缈叹气,“真想不到宁老师经历了这么多。”
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完成学业,进入娱乐圈,成为顶流影后,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我都怀疑宁老师真是他们的女儿吗?谁家好人把自己女儿往死里整,这颜值,这智商,完全就是基因突变啊!”钱璐团队的小姐妹喃喃道。
“我也觉得!”钱璐立马附和,看向沉默不语的江听语,“语语你觉得呢?”
“语语?”钱璐又叫了她一声。
“嗯?”望着车窗外发呆的江听语回神,“什么?”
几人你望我望你,成缈挠头:“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啊。”江听语不懂她怎么这么问。
“可是你从吃饭起就心不在焉的,也没吃多少。”
“……”
江听语笑笑:“没事,我只是在想穆清雅的事儿怎么解决。”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事宁老师的工作室应该会解决吧?”
“不清楚。”
江听语走神期间,隐约听见“直播间”三个字,问:“你们刚在说什么直播间?”
成缈迫不及待将手里的平板递给她,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直播录屏。
【宁照溪父亲的直播间录屏回放】
打着爱的名义进行筹款,直播间热度已经到了热度第一,比头部网红流量都高。
一天的时间,宁文干起了直播,那模样虚伪至极。
“还要多久能发?”
“马上马上,等会你再检查一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虽然急着帮宁照溪澄清,但也不想给站出来的人带来麻烦。
回到平川时已经临近中午。
这个时间点也是工作党的休息时间,正好吃瓜,热度很快就爆了,热搜第一。
和大家告别后,江听语一个人往宁照溪的别墅赶去。
她有事情急需确认。
“叮——”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语语。”电话那头的卫落鱼先叫了她,“我找到穆清雅的位置了,就在溪溪住的小区,我给你发具体位置,算了,你等我,我俩一起去。”
“我问你个事儿,”江听语问,“你有宁照溪小时候的照片吗?”
“没有啊,我只见过溪溪高中毕业照,她小时候的照片在互联网上没有传播过。据说是小时候家里太穷了,没有拍过照,还有的说是家里出事将小时候的照片烧没了。”
这事儿宁照溪和她说过,小时候火灾将家烧没了,照片也自然而然没了。
程檬没和她说过宁家房屋被烧的事情,这事儿或许是发生在宁家回村之前。
“你问这事儿干嘛?”
“我去村子里看到宁照溪小时候的照片了。”
“真的啊?那是不是特别可爱?不对,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你怎么提到这个?”
“和我前些天看到的江雪艺的照片一模一样。”
“什么?!”卫落鱼那边传来玻璃杯破碎的声音,“你等我,我立马过来,我们见面说。”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卫落鱼离得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你这什么打扮?”卫落鱼绕着她转了一圈,碰了下她压低的帽檐,偏头,“哦对,我也应该乔装打扮一下。”
江听语扯了扯自己的口罩,拢着大衣,将自己包得更严实。
“我们先去找穆清雅?”卫落鱼拉高衣领,将下巴埋进去,明白她心中的纠结,拍了拍她的背脊。
“不用了。”江听语深深呼吸,将手机递到她面前,“穆清雅发视频了。”
看清视频标题时,卫落鱼睁大双眼:“她到底哪边的人?”
江听语也只是刚看见视频,还没来得及看完。
穆清雅微博发出的视频足足五分钟,两人躲在路边大树后,将这个视频看完迟迟没人说一句话。
卫落鱼:“搞什么?就为了吸引宁照溪注意故意发这种污蔑视频?还怪宁照溪没找她?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不过好在她有良心,讲清楚是江家故意拿钱砸她,她才这样做的……不对。”
江听语早已经反应过来了。
穆清雅并不是想毁了宁照溪,更多的是想破坏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和江家的关系如今在圈内人尽皆知,这条视频一出,有心人一扒,就能猜到其中原因。
“要不我让人把热搜撤下来?”
“为什么要撤,她不仅毁了自己的事业,还帮宁老师澄清了,不好吗?”
“可是你……”
“没关系。”
江听语深呼吸,她不在乎外人怎么想,只是很抱歉为宁照溪带来了麻烦。
“我还有事情要确认。”
“对哦,你只要确认一下宁照溪和江雪艺的关系不就好了吗?你打算怎么做?”
江听语抬头望着远处,在她耳边小声低语。
卫落鱼指她又指自己:“我?”
江听语点头:“对,就你,分工合作效率更高,一小时后医院见。”
“喂……”
今天小区安保设施已经提高了许多,对进出的所有人都进行严格把控,江听语一度以为进不去,四处寻找哪里墙低点,或是有狗洞。
谁知安保人员只是让她把口罩摘下来看了眼,就让她进了。
这让江听语很生气:“你们都不清楚我干嘛的,就让我随意进去?”
难怪那么多记者能围在宁照溪家门外。
安保人员们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回答她:“你不是宁老师的好朋友吗?她之前特意提醒过我们,只要你来这里随意让你进出。”
“之前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
半年前?
她记得宁照溪半年前才搬来这里,甚至那时候两人还没什么接触,还想再问两句,但安保已经忙着检查其他人了。
宁照溪家附近还是围了人,不确定她会不会见自己,江听语提前给宁照溪发了消息,说自己有事和她说。
刚到附近,就听见有个女声:“江听语。”
她转过头发现是路橙。
“来,跟我走另一个门。”
江听语乖乖跟在她身后,是别墅的另一个方向,能够直通二楼。
“照溪这些天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很记挂你,又怕打扰你。”路橙走在前面,问道,“视频我看到了,谢谢你。”
江听语垂眸:“这是我应该做的。”
路橙转头看了眼她,没说话。
在这之前路橙对江听语是有偏见的,觉得宁照溪只是一头热,人都有私心,宁照溪对她来说是艺人是恩人也是朋友,所以对她的付出没有回报很心疼。
“能冒昧问一下,你对照溪是什么感情吗?”说完路橙又怕打乱宁照溪计划,不得已添了句,“穆清雅的澄清视频你也看到了,里面提到江家,是想祸水东引,现在你的回答会影响我们的公关计划。”
作为经纪人,路橙肯定优先宁照溪的利益,但偏偏宁照溪一切都以江听语为重,说什么自己早就在娱乐圈待腻了,更想做幕后。
在看见穆清雅澄清视频时,还特意提醒她不要伤害江听语的利益。
“我没事,怎么有利于宁老师,怎么来。”
“来不了,”路橙倏然停下步子,转过头看向她,“她虽然是我的艺人,但很多时候是我在听她的话。”
“你想说什么?”江听语听出她的话外音。
“她不让我伤害你,你以为是我们找不到办法澄清吗?”路橙嗤笑,“那我们岂不是吃白饭了。”
“可是……”宁照溪这一次对待黑热搜的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要迟缓,工作室没有具体解决办法,黑热搜只多不减。
“你想问为什么是吗?”路橙叹气,“你去她书房看看就知道了。”
是和江阿姨有关吗?可是为什么完全放弃解释,还说想转幕后?
江听语脑子很乱,见到宁照溪时眼眶一下就热了,不受控制地想落泪。
明明她们也才三天不见,却恍若隔世。
那些她带来的伤害,令她无法向宁照溪靠近。
“你这是做什么?”
宁照溪的笑容依旧温暖,桌上放着泡好的咖啡。
路橙识趣地离开房子,关上门。
江听语走了过去,轻轻抱了抱她,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对不起。”
江听语重复呢喃这一句抱歉,不管宁照溪怎么说没关系也没办法让她停止。
“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宁照溪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心中的那一阵空虚终于被填满。
这些天让她唯一惶恐不安的,只有毫无音讯的江听语。
……
宁照溪足足听了她十分钟的道歉,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切的源头。
“我不怪你,也不后悔。”
“可是我怪我自己,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如果她能够早些读懂江莓对她的恨意,也就不会让无辜的宁照溪因她受伤。
倏然间,宁照溪指尖顿住,安抚的动作停止,轻声问:“你都知道了?”
她才想起江听语不该知道才对,可现在她的表现是知晓全情后的歉意。
江听语点头∶“江未吟都告诉我了。”
宁照溪指尖微缩,复杂的情绪里有对她的心疼,还有恐惧。
知道江未吟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后,江听语会回心转意吗?
宁照溪不知道。
之所以选择隐瞒,不仅是心疼她不愿让她知道真相,更是害怕知晓后,她会原谅江未吟。
“那你……原谅江未吟了吗?”
江听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听见她话里的小心翼翼。
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是用不同的方式伤害她罢了。
只不过江未吟的出发点是好的。
江听语叹息,她不想再为难自己,点头:“嗯,原谅了吧。”
宁照溪愣住,紧紧攥紧手心。
“你好像有白头发,我帮你拔了吧。”江听语小声道。
宁照溪没说话,只觉得头上一阵轻疼,青丝就落在了她手心,听着她的道歉,却没有任何反应。
“咖啡凉了,我换一杯。”
江听语想说不用麻烦,但宁照溪已经离开了二楼客厅。
旁边的房间虚掩着门,直觉告诉她那是宁照溪的书房。
——你去她书房看看就知道了。
最终想知道答案的迫切心情最终战胜了理智,她还是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那一刻,她彻底怔愣。
整个房间全是高透亮的收纳盒,里面装着一个又一个的棉花娃娃,还有属于她们的小衣柜。
她脑海里倏然想起几个月前,她迫不得已坐上宁照溪的车,在她车里发现很多可爱的棉花娃娃。
那时她还嫌宁照溪将不想要的垃圾塞给她,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她的“馈赠”。
此时此刻,她之所以怔愣,还有个原因。
这一排排的棉花娃娃,她见过。在那个叫“听语楼”的淘宝小店。
桌上还有未收拾的工具箱。所以这些都是宁照溪做的吗?
她的忠实粉丝是宁照溪?
“啪——”
陶瓷杯落在地面碎裂的声音倏然响起,江听语抬眸看向门外。
宁照溪站在门外,眼中布满了无措。
“听语。”
这是江听语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慌乱的模样。
“对不起。”江听语下意识为自己擅闯的行为道歉。
“不要原谅她好不好。”
“嗯?”
“别喜欢她好不好?”
宁照溪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乞求,令江听语动容,久久没有反应。这个“她”指的是江未吟吗?
宁照溪眼神黯淡了许多,一步步靠近,试探地拉着她的胳膊,见她没逃离才将人拥入怀中,抱紧她的力度像是要将人嵌入身体,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她说——
“我爱你。”
“我很爱你。”
第89章 “嗯,我也喜欢你。”
平川医院。
走廊上人满为患,卫落鱼在休息区等待了一个小时后终于见到了人。
江听语气喘吁吁,整张脸红扑扑的,见着她才弯腰手扶着腰身,说:“拿到了吗?”
看她累成这副模样,卫落鱼也不好再生气,举着手里的透明袋子,点头:“喏。”
里面装着一把牙刷和发丝。
“牙刷会不会太显眼了?”
“我给她放了新牙刷,她应该不会发现。你都不知道为了拿到江阿姨的东西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辛苦你了。”
卫落鱼撇嘴,她是真没想到江听语会让她去江家老宅拿江莓的DNA。
但后来想想,让她去拿宁照溪的更难,至少江家老宅她去过,找个由头也能混进去。
宁照溪家就不一定了。
“你干嘛不直接告诉她?”
“我要确定一下,毕竟这只是我的猜测。”
江未吟说的信誓旦旦,就算是方才她打电话再次询问,江未吟也不曾改口,可那照片又做不得假。
最简单直接的证明方式就是DNA检测了。
“你怕会伤害到溪溪?”
“嗯。”
“也是哦,如果她真是江雪艺,应该很难接受江阿姨这样的母亲吧,为了她坏事做尽,现在江阿姨又搞出这么多事情伤害溪溪,她肯定接受不了。”
江听语心情也很乱,不知道怎样面对接下来的事情。
“廖医生。”卫落鱼将东西递给迎面走来的医生。
经过澄清视频的事后,江听语现在的一举一动肯定都被监控着,所以她并不适合在这种时候预约医生。
正好卫落鱼在医院有认识的人,在来之前便预约好了,还能走加急通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在一旁焦急等待,卫落鱼从未感受过如此紧张的时刻。
“你说如果溪溪是江雪艺,算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应该算好事儿吧,这样江阿姨就不会为难溪溪了。”
“又觉得不是那么好,毕竟那些伤害是实打实的,江阿姨还伤害了你,如果溪溪原谅她,那你原谅吗?但我觉得溪溪不一定会原谅江阿姨。”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卫落鱼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结果发现对方却在走神,这令她很费解。
“有什么事比这事更重要吗?”卫落鱼郑重不解,“还有你脸怎么还是这么红?你是跑过来的吗?”
江听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唇角不自觉上扬,又克制地抿唇摇头:“我打车过来的。”
“你发烧了?傻笑什么?”卫落鱼摸了摸她的额头,“我刚刚说的话你有认真听吗?”
江听语收敛了笑意,摇头:“如果真是这样,我希望她不要讨厌我。”
“谁?你说溪溪?”卫落鱼撇嘴,“她才不会呢,她只会遗憾没陪着你一起长大吧。”
江听语叹气,脑海里突然闪过离开时宁照溪的面容。
她说她爱她。
很爱她。
“又脸红,你的脸怎么比饺子皮还薄?我也没说什么吧?”
江听语轻咳,附和她:“没说什么。”
“那你脸红什么。”
“……”
见她不回答,卫落鱼撇嘴,选择不再追问,找了个位置坐下,说:“加急最快也要三小时,要不坐这里等会儿?”
“你不忙吗?公司的时候处理完了吗?”
“怎么可能处理完。现在池宣绫换法子了,用公司的事情刁难我。”
“她反悔了?不给你公司管理权了?”
“那倒不是不给,而是每天逼着我学习管理公司,你说她是不是生病了?不久于世所以才愿意放权?”
“可能不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卫落鱼尽量将话题引开,不让她思绪停在江家的事情上,很快就熬过了三小时。
廖医生将检测报告递到卫落鱼手中。
卫落鱼小心翼翼地查看江听语的表情,那份检测报告最终结论上显示∶
亲子关系概率99.9999%-
午间还晴朗的天空,夜晚下起了大雨,玻璃窗氤氲着水雾,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网络世界随波逐流,谈恨谈爱都太肤浅,早晨还充斥着大量谩骂诋毁,不过短短十几个小时,就变成了心疼怜爱。
无聊至极。
路橙将平板熄屏,从沙发上拾起大衣放在手肘间,走到窗前背对她的人身边,说道:“这两天的事基本解决了,比我们预想的要早,剩下的公关部门会解决。晚上还是太冷了,穿件外套吧。”
“不用。”
宁照溪只穿了件浅色薄毛衣,形单影只,背影落寞孤寂。
“今天不做娃娃了?”路橙当了她几年经纪人,也算是能猜透她心情。
宁照溪只望着窗外,不发一言。
路橙:“……”
中午她为了给两人腾出空间,特地在门外守着,最后只看见江听语红着脸匆忙逃离。
意识到不对劲的路橙连忙回到房间,就听见呆愣在原地的宁照溪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吓到她了。”
“要不早点休息?”
《最佳游戏王》刚刚杀青,按照宁照溪的工作习惯,最近两个月应该都不会接戏,会享受很长一段自由时间。
“她说她会回来,不是拒绝是有事情要处理。”
路橙:“……”
怎么一副幽怨的样子?人都逃离了,这话一听就是婉拒,就跟商场买衣服似的,说着等会再来实际上拐个弯就离开了,根本不会回来。
路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这事和她有关,要不是她和江听语说让她看看书房,兴许两人还能维持之前的关系。一想到这儿她就自责不已。
“这事儿怪我,如果不是……”
“不怪你,谢谢你促使我做了决定。”
她自认为自己勇敢,实际上一碰到江听语有关的事情就变成了糊涂虫、胆小鬼。
太害怕失去,所以瞻前顾后。
之前她还嘲讽江未吟瞻前顾后,她又何尝不是。
进一步担心做不成朋友,退一步又不甘心。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天,她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发誓要努力重新去到她身边。
那时候的她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成绩优异的贫困生,和江家隔着银河。
她想了很久,应该怎么做才能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看到了剧组。
娱乐圈,名利场几个字在她脑海盘旋。想起江听语说过,当演员很酷。
当演员并不容易,尤其是毫无背景从零开始的小演员,但这一切都比不过想见她的心。
想和她相遇,想被她看见。
犹记得刚进圈时有一部很好的小甜剧女一本子递到她面前,在看完戏份后她选择了拒绝。
那是一部常见的工业糖精剧集,拥抱亲吻的戏份数不胜数。
她不要。
这样的事情她只想和江听语做。
因为这事她和很多经纪人闹掰,污言秽语层出不穷,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就算江听语不记得她也没关系,她可以等。
等她分手,等她解除婚约。
以为她过得很幸福选择不打扰。却从没想过原来她过得并不好。
人人都说她性子淡漠,却没人知道她骨子里的执拗。
她就想要江听语,只想要江听语。
天色渐渐暗了,月牙爬上了枝头。
江听语食言了,直到翌日太阳初升,宁照溪也没有等到她回来。
下了一晚雨后,空气里透着泥土的芬芳,平整的大路车来车往,绿化带梅花枝叶上悬挂着雨滴,将落未落晶莹剔透。
隔着玻璃窗,江听语已经数到了第三百瓣花瓣,纤细的指尖在玻璃窗上画着圈。
绿化带对面“赢海尊邸”几个大字,鎏金质地,流光熠熠。江听语就这么撑着脑袋盯了不知道多久。
从夜幕到太阳初升。
“你有没有觉得坐窗边的顾客有点眼熟啊?”
“她戴着帽子口罩我哪里看得出来,”给客人递完汉堡的服务员小声说,“我只知道我昨晚下班的时候她就在,今天我换班她还在。”
“那她在这儿坐了一晚上?”
“对,她就是坐了一晚上,就盯着窗外发呆了,还替昨晚来的所有客人买单。”
另一个打完饮料的服务员也加入了两人的闲聊。
“我想起了!那是不是江听语?”
“江听语?我靠,还真有点像,我拍个照问问我小姐妹。”
……
深陷矛盾情绪的江听语,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偷拍到社交媒体上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口罩和帽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重新拿起桌上的纸质报告,来到点餐台要了两份早餐。
“谢谢。”
江听语提着早餐离开,身后隐约传来声音——
“真是江听语!”
“她家住附近吗?我听说宁照溪家住附近,她不会是去看她吧?”
“不是说搞宁照溪的就是江家吗?江听语的江,这会儿去看她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交谈声不大,但江听语的耳朵足够灵敏,在她打开门离开的瞬间,将一切都听了进去。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在早餐彻底凉掉之前终于到了门口。
徘徊几分钟,在她举起手准备敲门时,门被打开了,路橙欲言又止,指了指里面∶“家里有监控器。”
在门口徘徊纠结的江听语:“……”
“你们聊?”路橙想起昨天又不确定,“还是我留下?”
“我们聊。”
路橙:“……”
行吧,她话多了。
房间里窗帘都打开着,光亮都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看见宁照溪的瞬间,江听语下意识想道歉。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宁照溪语气淡淡,带着几分落寞。
“……”
“给我带的早餐?”
江听语慌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两人默契地没说话。宁照溪没什么胃口,吃得很慢。江听语静静坐在对面,看着她优雅从容的动作,心脏没由来的疼痛。
“宁照溪……”
“等我吃完。”
像是预料到她想说什么,宁照溪打断。
江听语抿唇,将话咽了下去,背在身后的手指尖轻轻捏着纸张的一角。
害怕失去的感受猛烈锥心,她垂下眸子忍着那阵难以控制的痛意。
即便朋友她们安慰她,说这都是意外,与她无关,可当这个人变成宁照溪时,她只有自责。
就像江莓说的,如果不是为了来找她,江雪艺不会失踪。如果不是她太害怕失去这个家,乖乖听话不去探寻有关江雪艺的消息,也许早就带宁照溪回家了。
她从高中认识宁照溪,这么多年,她应该有很多机会。
“你哭什么?”宁照溪手忙脚乱地拿出抽纸帮她擦拭眼角的泪,心疼不已,“我不表白了不行吗?不要哭。”
谁知这话一出,江听语哭得更大声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宁照溪只能一遍遍安抚她:“没事,你不用为难,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语语。”宁照溪叹息,不知道怎样才能缓解她情绪。
原本江听语就自责,一听她说当没发生过就更难过了。
她害怕的就是告诉宁照溪之后,两人关系破裂,怕她怨她恨她,现在好了,还没坦白呢,这人就说当没发生过了。
“对不起。”
“唉,没关系的。”
只要能让她现在不哭,宁照溪做什么都愿意,就算是被拒绝也没关系。
“对不起,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认出你,没有去找你,让你受了这么久的苦。”
“?”虽然不知道她在讲什么,但宁照溪还是轻轻抱着她,说着没关系。
“如果我早点探寻你的消息,你就不会过得这么艰难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宁照溪秀眉紧拧:“?”
“谢谢你带我回家,谢谢。”
宁照溪总算听出不对劲了:“什么意思?”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歉道了,谢谢也说了,她是怨是恨,自己都全盘接受。江听语从身后将那份检测报告拿出来递到她面前。
宁照溪松开她,接过那份报告,紧拧的秀眉渐渐平整,眼神里的不解也逐渐清明。
客厅里很安静,江听语垂着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小孩,等待着宣判。
良久之后,就在江听语以为宁照溪会愤然离开,或是推开她时,她*听见淡淡的询问声:“所以你没有拒绝我?”
这下轮到江听语愣住了:“啊?”
宁照溪低下头重新看了一遍检测报告。
“你是不是没看清上面的名字?”
“看清了。”
“那你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宁照溪将报告放在茶几上,声音平缓道,“你不是帮我找到家了吗?”
“可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走丢,你应该怨我怪我才对。”
“我说呢,”宁照溪脸上总算露出了微笑,缱绻温柔,“原来是怕我怨你怪你。”
江听语眨巴眼睛,咬着唇不敢说话。
“碍于不确定我是不是江雪艺,所以没有立刻接受我的表白。”
“在得到结果后,怕我怨你怪你,所以不敢来见我。”
“所以,你喜欢我。”
宁照溪的语气逐渐变成陈述。
见她没有任何埋怨的神情,江听语才重重点头,承认∶“嗯,我喜欢你。”
“那你亲我一下。”宁照溪得寸进尺。
“?”现在是调情的时候吗?
但江听语还是如她要求的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问:
“你不震惊吗?”
宁照溪的表现太过镇定,就仿佛早有预料。
“震惊。”
“可是我没看出来。”
宁照溪笑了笑,望着纸质报告上的结论出神。
她震惊也茫然不解,但即便是这种时候,对她来说也是江听语的情绪最重要,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反应让江听语揣测解读。
此时此刻,愧疚自责的江听语比她脆弱。
“你现在什么想法?”江听语问得小心翼翼,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
“我在想,”宁照溪弯唇,轻声询问,“你是接受我的告白了吗?”
江听语眨眼,没有看出她有任何反感后才松了口气,抬手环绕着她的腰肢,将头埋进她怀抱,点头:“嗯。”
宁照溪的余光落在茶几上的检测报告,短短时间里她已经将小时候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确实没有八岁以前的记忆。
隐隐约约间,模糊的记忆里,她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他们还住在临海小镇,有人问她是谁小溪在哪儿。
在含糊回答之后,第二天他们一家人就搬离了小镇,回了多年未回的村庄。
如今想来,当时的含糊回答就藏着猫腻。
如果她是江雪艺,那真正的宁照溪去哪儿了?
第90章 我的宝贝要健康长大。
从江听语来电到现在,江未吟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了,她望着那张电子报告出神,怎么也不敢相信上面的内容。
江听语突如其来的来电令她生疑,正好撞见两人的私人医生给她发来信息,一切都巧得不能再巧。
从看到这张检测报告单到现在,江未吟的心情已经从质疑不解到沉默不语。
难怪江听语会久违地拨她电话问她是不是确定江雪艺已经去世了。
原来是早有猜疑。
江未吟的心情很复杂,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江雪艺还活着,失落的是她再也没办法挽回江听语了。
这复杂的情绪就足够她一夜未眠,她问私人医生有没有检测出错的可能性,对方说廖医生是她们医院最资深的医生,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迷迷糊糊间,她的伤口开始疼,直到听见助理呼唤才回过神。
“我应该开心。”江未吟安慰着自己,“我应该开心。”
助理跟在江未吟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
像是不得不放下一切后的失魂落魄。
助理不动,也劝不动执意要出门的江未吟,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后。
老宅的花园里不复往日生机,残破凋零的枝叶花瓣在土地里腐烂成肥料,杂草乱生无人处理。
佣人见江未吟出现,为难地说∶“抱歉小姐,太太现在有客人,你不能进去。”
江未吟哪里还听得进她们的阻拦,身边的助理懂事地将佣人拦住。
“小姐你不能进去!”
大门被打开,客厅的众人皆看了过来。
“你来干嘛?”江莓不悦,“张阿姨把她赶出去。”
作为唯一在场的佣人,张阿姨为难地看向江未吟:“小姐,太太正在忙,您先出去可以吗?”
江未吟却没有理会两人,而是看向另外两个陌生人。
一男一女,五十多岁。
宁文自来熟地和她攀关系:“原来是江小姐,江小姐好。”
江未吟紧紧捏着打印出来的报告单,忍着怒火冷冷道:“你们是宁照溪的父母?”
宁文谄媚笑道:“对对对,我们是宁照溪的父母。”
既然是江莓的女儿,两人肯定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宁文眼神里多了几分算计,暗暗盘算是不是能够多敲诈几笔。
“我再问一次,你们是不是宁照溪的父母。”
宁文心虚刹那,但觉得陈年往事,以前有关的证据早就被扔了,不会被人发现,语气多了几分坚定:“我们当然是她的父母了。”
“江小姐,我们并没有恶意,谁会不爱自己的女儿呢?是照溪她做事太决绝,如果不是这样,我和她妈也不会将事情闹这么大,再说了,这一切我们做这一切也是您妈妈授意的。”
宁文边说话,边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江莓。
“你在我这儿闹什么。”江莓拧眉,眼里毫不掩饰的反感。
“你还准备干嘛?编造谎言,送上热搜,逼迫她退圈,毁她前程?还是直接制造意外让她死掉?”
江未吟冷笑。
这些招数完全是江莓能够想出来的。
被她这样质问,江莓也没有生气,慢条斯理地亲了口茶,淡淡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做。”
“是吗?”江未吟举着手里的纸质报告,冷嗤,“如果她是江雪艺,你也会这样做吗?”
端着茶杯的手指微顿,只以为她是胡说八道,江莓扯了扯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的小艺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善良了?最希望宁照溪身败名裂的难道不是你吗?”
江莓声音不咸不淡,品着茶,“毕竟,你也喜欢江听语。”
江未吟微微闭眼,不愿与她做无谓的纠缠,上前两步将报告单递给她:“希望你不要后悔。”
江莓扫了一眼,目光倏然顿住,一把抢过报告单一行十目,最终目光停留在最后的
“亲子关系概率99.999%”上,喃喃自语:“不可能!”
“我的小艺已经去世了。”
“二十年前。”
“这不可能。”
江莓嘴里说着不可能,步步后退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你为什么要用假的报告单来骗我!”江莓声音颤抖着,不愿相信看到的。
“你是觉得我造假了结果,还是觉得这世上有第二个和你有血缘关系达到99.999%的人?”如今看她这副模样,江未吟心中没有半分爽意。
即便江莓没有将她当做女儿,在她心中江莓永远都是她的妈妈。
结果令人难以置信,但至少能够阻止江莓发疯。
也算是好事一桩。
江未吟心脏倏然一疼。
只是再也没有理由继续打扰江听语了。
“不可能!”
和江莓同样不敢相信,惊诧的还有一旁自称宁照溪亲生父母的两人。
宁文冲上前抢夺江莓手中的检测报告,望着上面的结果,他反驳:“别听她的,宁照溪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他是我们的女儿!”
已经被这个消息冲昏头脑的江莓听到这句话渐渐清醒,看向宁文:“是吗?”
宁文眼神闪躲,立马拍胸脯保证:“我们有出生证明!”
江莓看见他目光里的多少迟疑,显然这人说谎了。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是真是假很快就知道了。”在来之前,江未吟已经派了人去查宁文。
但二十年前的事情查起来需要时间,不能立马出结果,而且真相很有可能被人为掩藏。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两人自己承认。
“不可能。”宁文终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听她说要查立马慌了神,求助江莓,“太太你不能相信啊,这都是宁照溪的阴谋诡计。”
江莓目光涣散,早已经被这个消息冲击得无法集中精神听清身边的人说什么。
如果宁照溪是小艺,那自己岂不是伤害了她。
这么多年,她心心念念的女儿被自己伤害了。
肯定会恨她。
“宁照溪不是你的女儿吗?你看上去为什么这么恨她?”江未吟步步紧逼。
宁文吞咽口水,紧张得说话都在颤抖:“她怎么可能是你家的女儿,她分明是我的女儿。”
这天下不爱自己女儿的人有很多,但像宁文这样恨不得对方身败名裂的人却少之又少。
明明宁照溪在一天,他们就有机会不劳而获,靠着宁照溪父母这层身份也能吃香。
为什么这么急着将宁照溪置于死地?
“宁照溪是你女儿吗?我再问一遍。”江未吟提高音量,这次她将目标转向了一旁一直没说过话的女人。
李萍本就生病,被宁文拉着来了江家老宅,心里防线本就弱,从刚刚江未吟拿出检测报告单时,她就陷入了慌乱。
被江未吟这么一吼,瞬间破防,瘫软在地,脸色苍白无血色嘴里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如果是江家的小孩,怎么会在荒无人烟的海边出现。
“午夜时,你难道不会害怕吗?”江未吟盯着她眼睛,嘴角的笑容瘆人,
李萍再也受不了,双手抱着肩不停摇头:“不是我,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
宁文摇晃她肩膀让她清醒点:“别胡说八道,”
李萍无神的眼睛望向他:“是你!是你杀了溪溪!”
仿佛被鬼魂环绕,李萍朝着四面八方跪拜:“求求你了不要再来找我了,是他害的你,不是我,不要再来找我了。”
自从二十年前起,李萍就不断做梦,梦见八岁的小孩浑身是血地站在她身边,直到这次她生大病,她将这一切都归结于二十年前的一桩往事。
如今再次看见浑身是血的八岁小孩现在她面前,她再也控制不住:
“我给你烧纸钱了!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要找找他,是他害了你!是他怕被人发现才带她回来的,不关我的事!”
……
从女人麻木惊恐的自言自语中,所有人都听到了答案。
如今的宁照溪并非他们的亲生女儿。
二十年前,真正的宁照溪被宁文亲手杀死,当天却不小心被邻居撞见,只是当时邻居并不清楚他在做什么。第二天好意告诉他三天后镇上有人口普查,还说因为最近丢女孩的事情频繁发生,那些人会特别关注家里有女孩的家庭,抛弃小孩可是遗弃罪,到时候要被抓去坐牢的。
这让宁文瞬间慌了神。
好在这时李萍从海边捡到了一个和宁照溪年龄相仿的女孩,为了应付邻居和普查,他不得不暂时养着小女孩。
用她长天花,见不得人来应付,听到女孩声音后,普查的人也就离开了。
偏偏邻居最难缠,三番五次来他家送东西,想看看宁照溪。
邻居是最了解他家的人,知晓宁文不喜欢宁照溪,三天两头就是打骂,肯定对他们生了疑心。
不得已,他们只好连夜回了老家。
重男轻女的宁文一直都不喜欢宁照溪,自然也不可能给她取这么好听的名字,只是当时去上户口时,工作人员工作失误,又没办法修改,暂时用了这个名字。
李萍起初也并不像现在这么贪得无厌,只是她软弱无能,只能看夫家脸色。但她从未想过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没想害她!我还救了她,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李萍发了疯似的将这些年的秘密吐出。
江未吟听出这里面的“她”指的是宁照溪。
宁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养一个陌生女孩,回家后他也想过再将她弄死,甚至不惜烧毁自己的屋子。
“都是你!只要我那时候弄死她就行了,都是你非要救她!现在好了!害了我们全家人!”宁文恶狠狠地瞪她,梗着脖子用双手掐她。
等她快要窒息的时候,被真相震惊的江未吟才回过神让佣人拉开他。
见事情败露,宁文垂死挣扎,跪着爬到江莓身边:“太太,我们好歹也养了她这么多年也是她的父母,如果没有我们她早就死了,你不能这么绝情啊!”
江莓捂着唇,豆大的眼泪往下掉,身形不稳地往后倒,幸好江未吟早就在观察她,及时扶住。
被扶住的江莓一脚踢开了面前跪着求情的宁文:“你!”
除了这个你字,江莓再没说出任何话,就晕了过去。
“救护车,叫救护车!”
宁文想趁机溜走。
“报警!别让他们走!”
原本在家里各司其职的佣人听说这边的动静早就一窝蜂地跑了过来,闻言立马将人围住。
任凭宁文如何发疯,都没办法从重重人群中逃离-
江莓做了一场很漫长的梦。
梦中的她紧紧攥着江雪艺的手,可不管她如何用力都始终攥不住。
她梦见年少时的自己,出生富贵,却得不到父母喜欢,他们争吵打架,无视她。
那时她便知,有的小孩之所以出生,和爱无关,只是时候到了,她就出生了。
争吵终止于她十五岁那年,两人因在高速路发生争吵,车子撞向栏杆,当场去世。
从此偌大的公司由她继承。
不是没有人来找过她,说是他父亲的孩子,要求和她做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她怎么可能做。
她不仅不做,还逼得他们离开平川,至于财产,一分都别想拿到。
小孩在她手中似乎也只是筹码。她身边的朋友,父母要么离婚要么相敬如宾,除了钱,她们什么都没有。
她想看看,好好爱自己的小孩会不会死。
于是有了江雪艺。
这么多年她兢兢业业守着江家,就为了能够将最盛大的产业交到她手里。
她将小时候自己从未得到过的东西都捧到江雪艺面前,为了陪伴她,她甚至将手里的工作交给另一半处理。
只要她开心,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答应。
可是,她的小艺失踪了。
突然间,她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结婚是为了生小艺,江未吟是小艺想要的姐姐。
可如今没有了小艺,这些人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茫然无措的日子里,她的恨意疯狂滋生,她恨他们,恨这世上所有人。
恨不得他们都去死,都去给小艺陪葬。
可是每当这时候,小艺都会来到她的梦里,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告诉她∶“妈妈,不要这样。”
煎熬的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这些恨也支撑她活到现在。
那些梦过的碎片一点点重合,变成了宁照溪的脸。
这么相像的一张脸,她竟然没有认出。
守在床边的江未吟,用纸巾不断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冷漠如她也忍不住眼红。
她从未恨过江莓。
见过江莓爱小艺的样子,明白她心中的痛苦。
而她爱江莓,爱小艺,爱她们的家。
所以就算江莓恨她也无所谓,只要她能好好活着。
她想,这应该也是小艺所想的。
如今小艺还活着的消息对她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让她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结束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病房里只有液体滴落的声音。
“咚咚——”很轻的敲门声。
门口站着的是江听语和宁照溪。
她们来了。
在送江莓到病房之后,她给江听语发了消息,问她能不能带宁照溪来看看江莓。
从前见面只有敌意,如今多了几分复杂。
这么多年,宁照溪混迹娱乐圈,她竟从未将小艺和宁照溪联系在一起。
倏然间,她想起年少时。
她想,或许也有过一瞬间。
只是那时候宁照溪站在江听语身边,眼里的情绪被她一眼望穿,排斥大于猜测,让她没有在往这方面想。
后来在娱乐圈看见她,江未吟更是排斥江听语进娱乐圈,阻止不了只能给她立下几条规则。
让她不与圈里旁人接触。
没想到,正是她这些小心眼的行为硬生生错过了认出小艺的机会。
宁照溪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无法体会到那么复杂的感情。
只是从江听语口中得知,江莓很爱她。
至于江未吟,宁照溪之前对她还有些敌意,但如今她已经和江听语互诉心意,也就不怕她了。
听江听语说,江未吟对方面的事情也很愧疚。
宁照溪微微点头示意,和往常无异。
江未吟回神,不清楚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宁照溪过得不好。
如果不是江听语及时发现,或许她和江莓还会做更多伤害她的事情。
得知江莓情况稳定之后,两人并没有在病房多逗留。
江未吟也清楚两人心中有芥蒂,并没有留她们。
江莓醒来时,第一句话便是问小艺在哪儿。
“她刚刚和听语来看过你了,现在已经离开了。”
“她还是怪我对吗?”江莓瞬间哭了出来,“对,她应该怪我,是我做错了事情,我伤害了她,我还伤害了听语,还让她离开听语。”
“都是我的错。”
“你肯定在生我的气。”
……
听着江莓的忏悔,江未吟心里也不是滋味,安慰她:“她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说明没有生你的气。”
江莓流露出的脆弱让江未吟忍不住难过。
这些年江莓因为江雪艺的事情无数次落泪,但那时候她的泪水都是痛苦底色,而如今,她的泪水忏悔里带着喜悦。
人找到了。
小艺还活着。
即便是恨她讨厌她生她的气也没关系。
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好。
“我要去见她。”江莓掀开被子就想离开病床。
江未吟及时阻止她:“医生说,你要住院观察两天。”
“我要去看看小艺。”江莓喃喃自语。
“她走之前说让你好好养身体,她会再来看你,你现在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就这么去找她,她肯定会生气哦。”江未吟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她。
“对,我要听话,不然小艺会生气。”江莓重新将自己塞进被子里,“那她今天还会来看我吗?”
江未吟帮她掖被角:“今天应该不来了。”
“那明天呢?”江莓语气失落。
“明天或许会吧。”江未吟也不确定明天她会不会来。
她想起离开时,宁照溪对她说的话。
——“为了以防万一,我需要再次确定。”
可见,在她心中应该也是不相信居多。
“对了,那些热搜撤了吗?我还找了很多人。”江莓一边说着,又忍不住落泪,“对不起,我对不起她。”
“我都解决了,别怕,她不会再受到伤害。”
江未吟安抚着她,就像小时候江莓为她们讲睡前故事那样温柔。
本就身子虚弱的江莓,在她的轻哄中睡了过去。
江未吟望着她熟睡的脸发呆,轻轻抚平她紧皱的额头。
小时候江莓也是这样望着她们的吗?也像这样期盼她们能做个好梦吗?
江未吟松了口气,就这么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她醒来时江莓还熟睡着,家里的阿姨送来了晚餐,还告诉她,方才江听语和宁照溪来过。
来过,但没有进来。
可见再次检测的结果已经有了答案。
宁照溪或许也不清楚应该怎么面对。
江未吟叹气。正好这时,江莓醒了过来,闻到食物的香气下意识看了一眼,然后才问江未吟:“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饿了吗?”江听语帮她盛汤。
江莓抓住她的手腕,追问:“小艺来看我了吗?”
“刚刚来了,见你在睡觉没打扰你。”
“我怎么在睡觉,我不该睡觉。”江莓拍着额头十分后悔。
“她明天还会来,还说你乖乖吃饭好好睡觉她才会来。”
江莓张嘴喝着汤,问:“真的吗?”
江未吟点头:“让你好好养身体。”
江莓还想继续追问,但听见江未吟说:“总要给她点时间不是吗?”
“也是。”江莓声音弱了下来,只喝汤,不再说话。
病房里十分安静,偶尔响起汤匙与碗碰撞的声音。
从医院离开后,江听语就随宁照溪回了家。如今的热度,宁照溪出趟门很不容易,更别说在医院多逗留。
稍有不慎被拍到,第二天热搜就是“宁照溪被骂到生病,连夜去医院”。
好在一路上两人全副武装,也有路橙接送,安然无事。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路橙但看着热搜词条,惊诧道:“怎么一会儿时间全都撤了?我问我朋友,还说对方全换成了对你有利的消息,就连一直和我们不对付的那个营销号也开始滑跪道歉,帮你澄清。怎么回事?我记得我还没给他发律师函吧。”
“这事儿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了。”知道宁照溪此刻心情很乱,江听语替她回答。
“解决了?”路橙瞪大双眼,“你帮忙解决的?”
江听语挠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和路橙解释,只能敷衍道:“反正解决了。”
见两人神神秘秘的,宁照溪脸色也不好,在热搜满天飞的情况下两人还坚持来医院,路橙不解:“你俩为什么非要来医院?谁生病了?”
见两人时刻贴在一起的状态便知道,现在肯定是超出友谊的状态。
“来看人。”
“什么人?”
毕竟是宁照溪的经纪人,路橙想刨根问底。
“你先别问了,我以后会告诉你。”宁照溪揉着太阳穴,打断她询问。
见她动作,江听语知道她头疼,主动接过了她的活,替她揉。
路橙撇嘴,喃喃:“腻不腻歪,没眼看。”
嘴里说着腻歪没眼看,眼神却还是时不时地投向两人。
“你俩打算官宣吗?”
“嗯……”江听语犹豫,“暂时不吧。”
路橙看向宁照溪,对方点头:“都听你的。”
温柔顺从的模样,让路橙怀疑之前那个冷淡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宁照溪。
“行吧,我先准备准备,到时候公关,”路橙继续说,“照溪这边好处理,大多数都是事业粉,只要不影响事业,粉丝都不会多阻拦,有少数女友可能会生气,但照溪很早就声明了自己作为演员的定位,很早之前就筛掉了一部分粉丝,也算是打了预防针,至于你……”
江听语立马接过话茬:“我糊粉丝少,没有女友粉。”
这让路橙不好意思了:“怎么说得这么直接。”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到家了。这次依旧是走的后门,没有被蹲守的拦住。
回到家后,路橙自行离开。
“你坐着吧,我来倒。”
虽然只来过一两次,但江听语已经熟悉了家中的布局,也知道她每次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水泡茶。
宁照溪被硬生生推到沙发上坐下,望着她忙碌的身影出神。不仅如此,还知道她饿了,开始做饭。
殷勤得不像话。
饭做好了摆在餐桌上,江听语晃动着手臂展示:“当当当!我的厨艺还不错吧。”
宁照溪之前早就吃过她做的饭,自然清楚她的厨艺。
“你很开心吗?”宁照溪轻笑问道。
“对呀,我很开心,”江听语喜上眉梢,拉着她胳膊,“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大恩人。”
宁照溪失笑,先前的阴霾也被江听语这句话逗笑:“开心就好。”
她对江莓的感情很复杂。
她并没有因为那些黑热搜而痛苦,而是因为江莓对江听语的态度,心疼她的遭遇,埋怨江莓的冷漠。
可如今告诉她,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她。
“你不怨我吗?”
“我为什么要怨你?”
江听语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话。
“如果不是我失踪,你也就不会被她这样对待。”
“妈妈”两个字太陌生,无法从宁照溪口中吐出,很多年前起,她和那个家决裂,也没再喊过李萍一声妈。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如果不是你我还在福利院,可能会被不好的家庭收养,也可能在那儿长大,可因为你的一句话让我有了家。之前我也告诉过你呀,我很感谢江雪艺。”
是了。
就算是之前得知真相,知道她来江家的原因是江雪艺的一句话时,江听语提起时也只有感恩。
“那你怨她吗?”
知道宁照溪口中的她指的是江莓,江听语沉思几秒,摇头:“不怨。”
宁照溪知道她生性阳光善良,但这样轻易原谅,依旧让她觉得心疼。
“除了对我不好的时候都对我非常好,”江听语仰头,深深吸气,“我想也许是在某些瞬间她已经忘记了她是恨我们的吧。只是她不允许自己放下仇恨。”
“江未吟和我说,正是因为这份恨意让江阿姨活了下来,如果是这样,我也宁愿被她恨着。”
江听语是懂得珍惜的人,因为小时候的经历让她十分珍惜每一个对她露出善意的人。
即便是知道小时候江莓试图带她们一起离开人世,对江莓,她依旧恨不起来。
只觉得她可怜可悲,不过是一个爱女儿却又失去女儿的可怜人。
“这只是我的想法,你不要因为我的想法影响自己。”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下午时两人又去做了一遍DNA检测,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离开前她们又去了一次病房,站在门外,宁照溪眼神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茫然。
从小到大,宁照溪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所以父母对她都不好,她没有半分怀疑过。只想着凭借自己的努力离开这个家。
更重要的是,在她没有得知真相前,还看到了江莓对江雪艺的爱与执念。
两人对峙时,她也曾拿江雪艺提醒江莓。
告诉她,如果江雪艺还活着,一定不想看到她这个样子。
谁能想到,她就是那个江雪艺。
“叮——”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江听语接通,来电是江未吟。
在江未吟和她解释过后,江听语虽然没有完全接受她自以为是的好意,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排斥她,也会接她的电话。
“宁照溪在你身边吗?”
“在,有事吗?”
“能让她接电话吗?”
江听语看向宁照溪:“江未吟说想和你说话。”
宁照溪还没完全接受两人非敌对的状态,也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江听语看出她的犹豫,打开扬声器,说:“我开扬声器,你说吧。”
“是关于宁文李萍的。”江未吟无法将两个和人贩子什么区别的人称为宁照溪的养父母。
“你说吧。”看见宁照溪点头,江听语才让她继续说下去。
江未吟将在老宅发生的一切重新和两人讲了一遍,说完之后几人都是长长的沉默。
“真该死,他们怎么能这样,报警了吗?”江听语咬牙切齿,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对自己的小孩这么狠毒。
“已经被抓去警察局了,”江未吟又道,“我找到了宁平安的踪迹,他不会来打扰你们。”
宁平安也就是宁家千盼万盼来的男孩,一事无成,赌瘾难戒,为了躲债四处窜逃。
将事情讲完几人都没说话,江听语:“还有事吗?”
江未吟沉默良久,说:“宁照溪,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对不起。”
时隔多年,小时候关系要好的姐妹早已经成了陌生人,江未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拉近两人的关系。
“没事。”宁照溪坦言,“我最在意的已经得到了。”
几人都心知肚明宁照溪说的是江听语这个人。
江未吟沉默两秒又问:“那你明天会来看妈妈吗?”
宁照溪没回答。因为她心情复杂,也并不全是因为江莓对江听语的伤害。
还有丝丝近乡情怯。
在她记忆里,她没有得到过那么浓烈炙热的母爱。
如今突然有人告诉她,从小虐待她的父母并不是亲生父母,她真正的母亲日日夜夜思念她,因为想念她甚至走错了路,伤害了别人。
纵是她经历多,也无法立刻消化这样的感情。
她需要时间。
更何况,她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无法真正做到亲近,见面可能也只会尴尬。
“这两天我比较忙,过段时间吧。”宁照溪婉拒了她。
“辛苦你了。”江未吟知她也过得不好,发自内心地说,“注意身体。”
像这样受到江未吟关心,宁照溪不太适应,好在江未吟也只是关心两句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江听语帮她盛饭,说:“吃饭吧。”
宁照溪却望着她出神。
“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不要不开心。”江听语不喜欢看她皱着眉头,忍不住伸手替他抚平。
“她们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姐姐和妈妈。”
如果没有出现意外。
江听语不想她一直陷在这样的情绪里,之后没有再和她提起有关江家的事情。
直到夜深,两人钻进被子里,江听语轻轻环抱着宁照溪时,听见她说:“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
江听语思索几秒,将记忆里江莓江未吟的事情摘干净之后,只讲自己有趣的经历。
静静听她讲完,宁照溪才轻喃:“她们呢?”
“嗯?”
“讲讲她们的事情吧,”宁照溪顿了顿,“在我离开之后。”
这句话代表着宁照溪已经接受了她就是江雪艺的事实,只是江听语眼睛有些酸涩。
她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每隔几天时间江莓都会在后院烧东西,因为没有尸体,就连墓也不能做,只有几片碎衣服被埋在后院。江雪艺的房间一直被锁着,除了江莓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江听语无意间撞到过江莓在后院烧衣服,那款式是她和江未吟都有的。当时她还奇怪怎么会多买了一份,见她烧衣服就多看了一会儿,但被江未吟骂了,还让她以后都不要来后院,更不要碰那间房。威胁她,如果想在江家好好待下去,就什么都不要管。
她也做到了。
所以这些年她对江雪艺的了解少之又少。
江听语搂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这个动作一向是宁照溪对她做的。
将她所知道的讲完,江听语低头轻吻她的额头,这个吻带着安抚性质。
第二天,宁照溪起了个大早*。江听语是被厨房传来的香味叫醒的。
将她从卧室出来,懒懒地揉着眼睛,宁照溪笑:
“醒了?吃早饭。”
“我洗漱一下。”
江听语又回房间浴室洗漱,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哇,好吃。”
江听语十分捧场,边吃边对她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吃完带我去老宅看看。”
“嗯?”半颗鸡蛋还在手里没咬,江听语将嘴里的蛋白咬碎咽下,问,“回去干嘛?”
“上次心思全在你身上了,没注意看老宅,想再去看看。”
“好。”
江听语很快吃完早餐,宁照溪碗里的东西没怎么动,看上去没胃口,见她停筷,问道:
“不吃了吗?”
“嗯,不饿。”
两人出门都需要和路橙报备,等收拾完准备出门时,路橙也准备好了车子,在门口等她们。
车子驶到老宅街道附近时,前方有幼儿园放慢了速度,江听语注意到宁照溪望着路边一个糖葫芦摊位发呆,便问:“想吃糖葫芦了吗?”
宁照溪依旧盯着糖葫芦摊位,没说话。
“这家店挺好吃的,我刚来江家的时候,有一个老奶奶经常在附近卖糖葫芦,后来她去世,我就没再吃过。后来听说,她女儿传承了手艺,在这边开了一个糖果铺子,靠着那位老奶奶的声誉吸了很多客流。我尝过,但总觉得味道不同,胜在水果新鲜,还不错。”
糖葫芦大多尝起来没什么区别,无非酸点,甜点,但这位老奶奶喜欢倒腾,总爱加些其他的东西进去。
“难怪。”
“难怪什么?”
“你上次不是以为我喜欢吃糖葫芦所以亲手做糖葫芦给我吃吗?其实并不是因为我喜欢吃,只是我看见糖葫芦总觉得熟悉。”
“是因为你小时候也经常去那个老奶奶那里吃糖葫芦?”
“应该是。”
老宅很快就到了,家里佣人在打扫卫生,昨天发生的事情多半都已经知晓了,好奇的目光落在宁照溪身上。
“小姐你也回来了,要在家吃饭吗?”正做饭的保姆阿姨,见状问道。
这意思是江未吟也在?正这样想着,旋转楼梯上传来江未吟的声音:
“你们回来了。”江未吟手里提着包,举了举,“我来给妈妈拿点换洗衣物。”
“要我带你们逛逛吗?”江未吟主动说。
江听语想拒绝,宁照溪却点了头:“好。”
本就是怕她不舒服,见她同意江听语也不再纠结,两人上了楼。
江未吟先带宁照溪去了那个被封锁的房间。虽然上次江听语来过这里,但再次进入依旧会被震惊到。
房间干净得一尘不染,墙上柜子里上摆满了江雪艺小时候的照片,从出生到八岁,无数的照片记录着她的笑脸。
不管是不是重要时刻,江莓都都会用相机记录。
江未吟走近,将相框打开,拿出里面的相片,那是一张婴儿时期的照片,将背面朝向她,两人能够清楚看见上面的字——
一百天快乐,我的宝贝要健康长大。
每一张相纸后面都写着江莓的心情和寄语,无一例外都是希望她健康快乐,清秀笔迹里夹杂着浓浓爱意。
她们能够想象得到江莓是以怎样的心情记录着点点滴滴。
她的心愿无非就是江雪艺能够健康快乐。
桌角一本不起眼的日记本引起她们的注意。
原来不止照片,还有一页页的日记记录着江莓的爱。
从第一页的“我会爱你,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你。我只希望你能快乐健康,开开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到最后一页密密麻麻凌乱不堪的“对不起”。
无一不在诉说着江莓的痛苦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