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虫族-18 千金大小姐爱上平民穷鬼并……
“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0725一本正经，仿佛摆在它面前的是什么统生大事，“这个世界和我看的那些虫族小说根本完全不一样。”
“先不提这个很像地球的赛尔法星球, 说是渔村真的是海边捕鱼的村子……现在你们这到底是在干嘛？”
0725越说越崩溃，“不是，他们这里的人都是虫子吧？？？就算大家有人类形态又不能算是人啊, 他们虫子吃什么鱼，举办什么民俗活动？”
“还雄虫和雌虫一同结伴而行……？这里哪里有雄虫了？我根本没看到！怎么结伴, 他们又不是情侣, 哪里来的那么多雄虫让他们结伴！！！”
听着0725发自灵魂般的呐喊和疑问，步惊觉挽了一下已经变成棕黑色的头发，脸上憋着笑，忍得好辛苦。
他正在和莫伊塞斯手牵着手一起走, 周围都是幽暗阴森的丛林，不知名的虫鸣响个不听, 像夏天聒噪的蝉，田野里的蟋蟀，嗡嗡嗡飞着的蚊子。
“你说的很有道理, 我一想到，我在跟一只虫子走在满是虫子在叫的野外，我自己也是一只虫子, 我就很想笑。”
轻微抖动的肩膀牵动了他和莫伊塞斯紧紧握着的双手，原本就在观察步惊觉脸色的莫伊塞斯立即紧张起来，止不住地担忧：
“是冷吗？还是说你不喜欢这个活动？”
步惊觉摇摇头, 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跟着莫伊塞斯继续往丛林深处走去。
他们来到这个渔村准备先安定下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当地二十年一度的节庆, 据说是专门用来撮合雄虫和雌虫的日子。
庆典从夜晚开始，单身的雄虫和雌虫可以结伴前往丛林深处，到一处风景绝美的地点幽会，当然，身处野外不可避免地会遭遇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这正是雌虫们展现自己魅力的时刻。
幽深的野外，能遮蔽身形的丛林，交织着呼吸与体温的黑暗……总而言之，就是一切都妙极了。
然而0725不这样想，它甚至对此嗤之以鼻：
“在我看的那些小说里，雄虫游走与上流社会，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端着酒杯被一群大佬雌虫众星拱月，又或者年轻力壮的雌虫会带着他们心爱的雄虫去购物中心、拍卖会什么的买买买，送宝石送首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们俩荒郊野外的，手牵着手，跟人类一样在野外探险。都是虫子，我怕你们俩在野外烤虫子吃。”
0725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我好像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它顿了顿，用一种老父亲一样的声音，咬牙切齿：
“我懂，这就是千金大小姐爱上平民穷鬼私奔的剧情。你看，宿主现在的这个身份明明就是兰开斯特的二皇子，什么荣华富贵没见过，住的是豪华皇宫，吃的是圈养异兽，穿的是礼服……可是现在呢？跟这个黄毛混混私奔之后落魄到异星球，高贵的金发要伪装成普通虫的发色，昂贵的定制衣服要换成一身破烂……”
“呵，”0725越说越生气，成功把自己气成了一颗红蛋，“现在好啦，又到这个该死的野外喂蚊子，你瞧瞧这地方是人待的吗？如果宿主选择的是阿曼多，指不定那家伙早就把这些年功勋赚来的星币全部上交给你，啧。”
步惊觉笑着摇摇头，觉得0725真的是一个太合格的电子宠物了，真可爱。
“非要说的话，莫伊塞斯也是红毛混混才对啊~”
“好啦，别生气了小宝。每天气鼓鼓的，你是炸蛋吗？”
“我向你保证，等阿曼多来了，我肯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绝不拖泥带水。我会认真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的，不管是主线任务还是攻略任务。等积分一到账，我们就去买系统实体，怎么样？你现在就可以去系统商城挑选你喜欢的实体，好吗？”
台阶都给到这个份上了，0725也没有继续闹的理由，一想到这个世界的积分，它一下子就精神了，哪里还管什么莫伊塞斯，阿曼多的，这些都并不重要，它0725的实体才是最重要的。
0725一股脑地埋进了系统商城，在[系统实体]的页面上挑挑选选，嘴里还不忘念叨：
“我一定会选一个物美价廉的绝佳实体，性价比拉到最高的那种。这个拉布拉多……？太贵。边牧……？嗯？怎么和我型号不匹配？吉娃娃……？这体型太小了，万一我被人踩死了呢，居然还送两个实体复活代码，无语……”
“不是？我怎么光顾着选狗狗的身体……！！！”
眼看0725终于不闹了，步惊觉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把心思全部放在走在他身前的雌虫身上。
那宽阔的臂膀和结实有力的粗壮手臂，步惊觉第一次觉得有这么馋，在现实世界他根本练不出来这样的身材。
嗯……如果是他有这么强健的体型……步惊觉疯狂摇头，不行啊，脸对不上。好可怕。
这一路上，步惊觉就这样被莫伊塞斯牵着走，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在看路，因为走在他们附近的小情侣们实在是太显眼，把他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特别是前面那个被五个雌虫追着献殷勤的雄虫，步惊觉看得目瞪口呆。
那只雄虫看起来很特别，头发是深黑色的，眼睛却是一片银白，亮得惊人。
据说在虫族，黑色的头发是最不受欢迎的，天生黑发的虫多多少少在等级评定上不会有很高的评价。可是那双银白色的眼眸，清清冷冷得像一片白瓷片，晃眼极了，好似下一秒锋利尖薄的瓷片边缘就会割开皮肉，沾染上血也是朵朵艳丽的红梅，只会平添几分狠决的美。
可是他的嘴角挂着温柔的笑，看起来亲和力十足，即使被五只风格各异又强健的雌虫穷追不舍地跟着，他也没有任何不快或者难堪的样子。
黑发雄虫的样子落在步惊觉眼中，引起了步惊觉的兴趣，但他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就挪开了眼神。
他没有发现自己错开眼的瞬间，那边的黑发雄虫噙着温柔笑意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仅仅一秒钟的时间，黑发雄虫也收回了目光。
渐渐地，步惊觉觉得自己的体力有点跟不上，扯了扯和莫伊塞斯牵住的手，后者停下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步惊觉平静开口，“我走不动了。”
莫伊塞斯眨眨眼，一时捉摸不透步惊觉的意思。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雌虫应该主动提出背或者抱雄虫，但是如果这个对象是二皇子殿下，就不好说了。万一步惊觉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劳累，想回去了呢？
“所以，殿……奥利你是不想走了吗？”莫伊塞斯小心翼翼问。
“嗯。”
莫伊塞斯抓了抓自己的酒红色长发，他遵从步惊觉的意见，又牵着步惊觉往回走，然后才发现手上还有阻力，回头才看见皱起眉眯起眼的步惊觉。
后者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眼神直直地对上他：
“你这是干什么？”
被问懵了的雌虫呆呆回答，“累了，我们就回去啊？”
步惊觉甩开他的手，强忍着怒气：
“你的意思是，我大半夜的不睡觉，跟你出来参加活动，在路上走到一半就发脾气不走了是吗？”
莫伊塞斯点头。
然后他就听见步惊觉深吸一口气，几个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我们是在约会对吧，我是想你背我。我要不想去，一开始就不会答应来。”
莫伊塞斯恍然大悟，连声道歉，立即松开步惊觉，不知道扯住了步惊觉身上哪里，反正后者一阵风吹过的时间就飞他背上去了，刚要骂出来的话都滞留在半空中。
步惊觉：……
“坐稳了。”莫伊塞斯嘱咐，随后他又很快开始检讨自己，“对不起，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或许我应该先询问你的意见，而不是擅自揣测你的心思。”
“奥利，我能这样喊你的名字吗？”
不然呢，喊我兰开斯特吗……步惊觉有些惊讶，莫伊塞斯现在说的话，可一点都不像他。
“随意。毕竟除了这个，你也没有别的可以称呼我的。”步惊觉不以为意地回答。
哪知道身前这只雌虫抿起嘴唇，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的称呼的，莫伊塞斯想，如果可以，可以喊步惊觉一声“雄主”就好了。
一想到这一点，莫伊塞斯连呼吸都放缓了。越是觉得这不应该是他肖想的，莫伊塞斯就越是控制不住地幻想那个场景。
如果他喊步惊觉一声“雄主”，不知道殿下会不会很温柔地答应呢？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二皇子殿下根本没有传闻中的那样飞扬跋扈，脾气也没有差到动辄打骂一切虫，甚至可以说，步惊觉大部分时候对他还是很和颜悦色的。
至少殿下根本没甩脸色给他不是吗？那说明步惊觉就是喜欢他。
连约会都约上了，这还不是喜欢吗？四舍五入步惊觉就是同意了他的追求，步惊觉对别的雌虫都不这样，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就是唯一特殊的那一只雌虫啊！
怎么就没机会喊步惊觉一声“雄主”呢？
指日可待，前途一片光明！
步惊觉趴在莫伊塞斯身上，这下连路都不用他自己走了，只得闲到欣赏头顶上那一轮圆月，圆圆的，让他想吃汤圆。
他的外婆，就很会包汤圆，一只只圆滚滚的大白胖子，沾着面粉就着案板被推着下锅……
好想外婆。
只可惜就算不答应和0725签订契约，他的外婆也不会回来，想到当初答应0725的另外一层原因，步惊觉慢慢地闭上了眼，不自觉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等莫伊塞斯背着步惊觉到了目的地，小声呼唤步惊觉的时候，才发现背上从雄虫已然熟睡。连他的头发都没有拨开。莫伊塞斯轻轻地将自己被步惊觉压在脸颊下的头发扯出来，找了个合适的长椅，把步惊觉放下。
夜晚的长椅出奇的冰凉，刚一和椅面接触，步惊觉就哼了一声。
莫伊塞斯连忙把步惊觉抱到自己怀里，才发现——
刚才还以为是被呼吸出来的热气打湿的头发，黏在步惊觉眼周的那一片，竟然是眼泪。
他愣在原地。
第62章 虫族-19 那边有五只雌虫正在发青………
步惊觉是被热醒的, 脸颊上的温度令他稍感不适，热乎乎的，好像是把他用毯子裹起来了还扔在火炉旁边。
察觉到他的动静, 莫伊塞斯将遮在步惊觉眼睛和耳朵上的手立即拿开，并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才慢慢开口：
“睡醒了？还以为殿下说要和我约会只是哄我, 睡了这么久，身体真的没出问题？”
莫名其妙。
步惊觉当即皱起眉头, 这家伙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和他说话？
“我身体很好, 不需要你多心。”
“这是哪里的话，我可没有要得罪殿下的意思，只是关心您而已。”莫伊塞斯挑挑眉，一脸无辜, “再说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在睡。”
在星舰上倒还可以说是被弄晕了昏睡, 但步惊觉今天下午在船舱里也不管不顾地睡了很久。他们好不容易在赛尔法星临时安顿下来，这才吃过晚饭没多久，出来参加庆典, 步惊觉又困了。
0725：宿主，我觉得他是在嘲讽你，说你是小懒猪。
步惊觉：嘘, 安分点，别逼我等会揍你。
挑拨离间不成功，0725含泪默默退下, 不敢再开口了。
周围一直有时不时的声响传来，能很明显地听出来风刮在半空中的声音，像是某种打斗。
怪不得莫伊塞斯伸手把他耳朵捂住呢。
步惊觉手臂撑在身后雌虫肌肉饱满紧绷的大腿上起身, 后者手掌抵在他腰间，看似出自好心的帮扶，实则已经通过手中的触感在细细品味柔软轻盈的腰肢。
大掌宽阔，紧紧地扣在步惊觉的腰上，等到步惊觉完全坐起身来，发现这只手还没有自觉地挪开，当即一巴掌甩过去。
手掌是没让他给打下去，反倒是把那柔嫩的掌心给弄得又红又麻。
简直吃力不讨好。
步惊觉:“……！”
眼瞧着心爱的雄虫在自己怀里气得眼眶发红，像炸毛的幼兽一般毫无威胁可言，偏偏可爱得厉害，莫伊塞斯不禁笑起来。
连带着他整个身体都被气腔里的笑一齐震动，闷闷的胸膛起起伏伏，惹得某只知道自己被嘲笑了的雄虫愈发不快，狠狠地往他小臂上一拧。
0725：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说，这到底是打情骂俏还是奖励……又快爽/死了吧臭虫！
步惊觉深吸一口气，颇有自知之明地没有继续闹下去，再闹下去，吃亏的也只会是他自己。
他可能会一时小赚，但某个明显有某种不可说倾向的混蛋雌虫绝对不可能亏损。
他微笑，保持属于兰开斯特皇室的那份优雅和气度，实则气得脸发红，眼圆圆。
“都是我的错！我道歉。”莫伊塞斯有眼见力地道歉，再招惹下去，他这辈子是别想要雄主了。
“那边什么动静？”步惊觉接受了这个台阶，并主动往莫伊塞斯怀里靠拢。
太冷了。
到底哪些混蛋虫在规定这个庆典的相亲活动在夜晚的野外呢？
莫伊塞斯嘴角的笑就没停下来过，他还以为步惊觉是发完脾气还喜欢他呢，笑得更开心。
“不远处有个擂台，在打架呢。”
“打架？”步惊觉不解，“这样寒冷的夜晚，你们需要通过这种方式火热……？”
莫伊塞斯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解释道:
“不是的，当地的习俗是会设置一个擂台，以供雌虫们通过相互搏斗，守擂夺冠的方式，博得雄虫的垂怜，最好是能在心仪的雄虫面前展现自己强大的一面然后讨取对方的欢心。”
0725：我懂，孔雀开屏特别版，斗虫大赛。
“最终的赢家可以得到一个由当地最德高望重的长辈亲手编织的花冠，这顶花冠既可以算作是荣誉，也可以由雌虫献给他的心上虫当做勋章和实力的象征。”
0725：大量单身雌虫精力无处发泄找的借口，这是我可以看透的吗？不如送点钱看看实力。蛮子，没用的东西！
“我今晚也打算去参加的，不过殿下睡着了……”莫伊塞斯低头吻步惊觉的额头，“不过……能和殿下这样独处……很美妙的时光。”
0725当即爆发，怒火冲天：他看起来这种偷香的事情越做越熟练是怎么回事？命令你立刻、马上把人给我放下！
步惊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屏蔽了意识里0725的声音。吵得他脑袋疼。
真可怕啊，0725现在真是个是一点就爆炸的炮仗，也不知道这醋味会不会把系统空间给淹了。
但步惊觉也默默借着推开莫伊塞斯下巴的动作，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
原因无他，只是今天下午，莫伊塞斯当着他的面吃掉了当地特产，那长相凶残体型也很凶残的怪鱼——按照他们虫族的说法，这也是一种可以食用的异兽。
只有步惊觉捏着鼻子灌了半只莫伊塞斯随身携带的营养液。原先在星舰上专门给他做饭的厨子跟着舰队其他成员一起走了，剩下的食材和调味品也没有留下，而莫伊塞斯本身就不怎么吃新鲜的食物，所以也不会做饭。
渔村的村民们一般只吃当地食物，步惊觉要么只能咽下海怪鱼，要么只能吃地上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做出来还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当然，这些最后都进了莫伊塞斯的肚子，他倒是吃得很饱，只有步惊觉一脸菜色地问有没有酒店或者餐馆。
结果莫伊塞斯眨眨眼，说最近的能做其他星球菜式的地方，远得不得了。来这里旅游的都是冲着当地的特色海产，自然是更愿意品尝这些东西。
步惊觉沉默片刻，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在这个世界只有他这一个“人类”，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再正常不过。
“听声音还没打完，要过去看看吗？中途加赛也是可以的，只要有人挑战，擂主就需要一直站在台上，直到他被击败，或者战到最后。”
闻言，步惊觉倒是有些跃跃欲试，他本人还是很喜欢看这些能刺激肾上腺素的画面，只可惜……他要维持奥利的人设，估计奥利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不仅不喜欢看打斗，想必连雌虫，奥利都是不喜欢的。
想到那个在宇宙里潇洒的雄虫，曾经的兰开斯特二皇子，步惊觉突然有点脑袋疼。
“嗯……”步惊觉刚要拒绝，就看见莫伊塞斯凑过来的脸。
“真的不行吗？我们是在约会吧？”他可怜兮兮地撒娇，一张喜欢甜言蜜语的嘴此刻嘴角下扬，挺立的鼻尖低下来，小幅度蹭步惊觉的鼻子。
这是在哪学的？步惊觉眉头轻皱，这家伙之前是这个样子的吗？
步惊觉又想了想，准备答应，滑到嘴边的话语拐了个弯，一出口就变成了：
“既然你这样恳求我，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答应你。”
步惊觉：托管得很好，下次别托管了。拜托，拜托。
莫伊塞斯笑笑，没说什么。
他放开搂住步惊觉的手，立即站起身来，迅速地把步惊觉一捞，后者就这样保持着双脚离地的姿势，被莫伊塞斯夹着走了。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步惊觉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做什么，顿时炸了毛，恼羞成怒，声音比骂托管系统还咬牙切齿：
“放开我！”
“我不。”
“你这样我很难受！”
“我不这样我很难受。”
“注意你的态度！莫伊塞斯！对一个皇室成员保持你应有的尊重！”
“我尊重了殿下不想走路的意愿，你应该夸我。”
步惊觉不说话了，因为莫伊塞斯说的好像是真的。
他沉默片刻，最终像是妥协一般说道，“换个姿势……背我。”
莫伊塞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弯了唇角，颇为好心情地放轻了动作，把步惊觉背上背，还往上颠了颠。
……
随着视野的逐渐开阔，风中传来丝丝缕缕的气味，饶是步惊觉这种身有“残疾”的雄虫，也能嗅到这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不是很臭……但很陌生，也不算是非常刺激鼻腔的味道，可是那种仿佛溶解在空气中的蛛网似的强烈侵略性不容忽视。
甚至，这些气味里的某些“存在”，让步惊觉久违地感受到燥热。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步惊觉莫名其妙地在这样的燥热中找到似曾相识的记忆碎片……在上个世界里他被亚萨那个吸血鬼咬了以后，就是这种感觉。
“*********”莫伊塞斯当即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虽然步惊觉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从对方的语气和反扣在他屁股上的手理解到对方的意思。
“该死的，这群蛮虫是打架打到脑子都碎掉了吗？把自己的气味弄得到处都是，这跟在街上随地拉尿有什么区别？”
“到处发青的畜/生！”
莫伊塞斯将步惊觉放下，可他们明明还没走到比赛的擂台。不远处隐隐透着光，枝叶遮离的地方似有喧嚣，而那也正是诸多不明气味散发的源头。
那到底是什么味道？步惊觉心中疑惑，但也有自己的猜测，他想那或许就是虫族之间区分彼此、吸引异性的“气味”，但也不太方便直接问站在他身前的雌虫。
毕竟按照奥利的身体，他应该是闻不到这些味道的。
可是步惊觉却能隐隐约约地嗅到，虽然步惊觉更倾向于奥利作为雄虫的这具身体，只是嗅觉不太灵敏，并不是完全失灵，也不是一点雌虫身上的味道都闻不到的。
他现在可不就闻到了吗？可是……为什么阿曼多和莫伊塞斯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步惊觉完全没能嗅到对方的气味……？
步惊觉的疑惑很多，突然猜反应过来，现在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噢……忘记他把0725那个小东西给屏蔽掉了，步惊觉略带心虚地取消了屏蔽，有点担心0725会闹。也不能全怪0725吧？它就那个闹腾的性子，虽然一开始是个纯洁又天真的小笨蛋。
“宿主！你可算是把我放出来了。”0725哼哼唧唧，十分委屈。
“你看看！没有我，你和那只臭虫都要跑到哪里去了！”0725大叫起来，“那边有五只雌虫正在发青……！他们还围着一只身体虚弱的雄虫！”
第63章 虫族-20 首领早就颁布过禁令！
发青期的雌虫……！步惊觉眼神一凛, 赶紧拽着莫伊塞斯往前走。
后者有些惊讶地跟在他身后。虽然莫伊塞斯也闻到了雌虫发青的气味，但出于雌虫之间彼此的默契，和不想被同性看到此刻狼狈模样的默契, 这种时候，莫伊塞斯更应该带着步惊觉离开才对。
更何况，拉着自己的是一只雄虫, 莫伊塞斯脸色沉了下来。
一只连雌虫发青都不太放在心上，甚至好奇地想要凑近去看看情况的雄虫, 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懵懂无知, 还是该说他胆大妄为。
像他这样漂亮的、柔弱的雄虫，一旦接近这些陷入发青的雌虫堆里，恐怕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下。
莫伊塞斯呼吸骤然加重，眼神狠决。
不, 他不会让自己心爱的雄虫落入到那些畜/生的手里。
只是好奇而已……看看也没什么。莫伊塞斯这样安慰自己。
但如果只是堆雌虫感到好奇，那步惊觉为什么不直接看他, 他也是雌虫，也有发青期。
和那些发青了就只会暴躁狂怒的、精力无从发泄的废物雌虫不一样，莫伊塞斯自认为他在发青期安分守己, 从不打扰任何其他虫，也不会丑态百出，将自己丑陋的一面暴露在心爱的雄虫面前。
然而步惊觉才不管身后的雌虫怎么想, 他也没意识到此刻自己身为一只雄虫，拉着另外一只正在追求他的雌虫，凑近一堆发青的雌虫的举动有多惊世骇俗。
他只是在听到那群雌虫围着一只雄虫后, 出于本能地想要去查看情况。
不知道那只雄虫……
两条清秀的眉毛轻蹙，漂亮的眼眸中用来伪装的拙劣骄傲尽数散去，担忧宛若破开云雾后显现的涓流, 水濛濛地出现，将眼睛漱得晶润。
借着前方那一点微光，莫伊塞斯注视着步惊觉此刻的脸，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遗憾的情绪。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步惊觉要么困倦疲惫，要么敷衍应对他的亲近，只是多牵了几次手，多吃了几次嘴皮子，多摸多捏了两下，步惊觉就不可耐烦了。
用心高气傲的眼神睥睨他，用渍了毒的嘴巴骂他，高兴了就让他亲，不高兴了就推开他，碰都不让他碰。
真的很难伺候。
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声音中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仿佛犁地的蛮牛不顾身上的杂草泥屑，追着向主人讨要嘉奖。
步惊觉从狭小的灌木丛里挤进这条小道，莫伊塞斯替他拨开身侧长着尖刺与锯齿叶的枝条，那张白生生的小脸暴露在光源下，没有哪只雌虫注意到他。
只有那只被一群正处于发青期，陷入狂暴状态的雌虫围困着的雄虫，眼神迷茫地看向他。
……是之前遇见过的黑发雄虫。
银白色的瞳孔宛若冷夜中一轮圆月，打湿的睫毛像一行怪叫的乌鸦，步惊觉竟然从中读懂了某种哀伤过重的悲鸣。
珍珠般的眼泪由痛苦分娩而出，滑落在对方没有任何血色的脸颊上，又被粗鄙的雌虫用肥厚的舌头舔舐掉。
原先还保持着礼貌和基本礼仪的雌虫，此刻各个原形毕露，像最原始的生物一般渴望着异性的身体，保持着对交//配的本能，贪婪地呼吸围困在他们中央的雄虫的呼吸。
他像跌落进盛宴的一块白肉，在无比狂热的氛围里衣不蔽体，皮肉细嫩多伤，手臂和大腿满是掐痕和齿印，微微透着淡黄的污浊浇遍全身，没有一寸干净的地方。
不，或许还有一处……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步惊觉。但他的眼泪、他的身体、他的沉默和麻木，无一不在替他言语。
心跳鼓动得非常快，步惊觉死死地掐住莫伊塞斯的手，修剪整齐的圆润的指甲，竟然也在那皮糙肉厚的手背上留下一点微不可见的印子。
莫伊塞斯对随处发青的雌虫熟视无睹，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太多。从刚才开始，他的注意力就只在步惊觉身上，但手背被挠了这么几下，他不由得分心去注意看到底是什么引起了对方的失态。
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第一反应居然是荒谬。
“不……该死的……*********”莫伊塞斯低声咒骂，他之前竟然没能嗅到这里有雄虫，都怪这些该死的只会发青的畜//生。
他很快反应过来，步惊觉刚才为何那样激动，眼前的场景肯定是吓到他心爱的雄虫了！
莫伊塞斯迅速地将步惊觉扯进怀里，伸手遮住步惊觉的眼睛，低声道：
“到处发青的玩意是这样的，不管在哪里都能搞起来，啧。脏东西，别看……我们赶紧离开。”
步惊觉轻微地挣扎起来，莫伊塞斯的手太大了，三根手指就能遮住他的眼，剩下的两根按在他的嘴唇上，他想说话都张不了口。
“……”
莫伊塞斯刚要转身带着步惊觉离开，无意间瞥见那五只雌虫围着的正中央，当场就愣在了原地，他不可思议地原地错愕。
随即便是愤怒：
“新波早就命令禁止过强迫雄虫！该死的，怎么……”
他迅速地将步惊觉团成一团，塞到更为隐蔽的暗处，后者来不及反应，在一脸懵懂的表情中看见面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周身所有能威胁到他的灌木尽数被斩断，横截面十分整齐。
“闭上眼，不要看……很丑。”一道身影像是闪电般蹿出去，步惊觉看不清，只听见莫伊塞斯叹息一样的嘱托。
霎那间，布料撕裂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响亮，以至于那些罪恶的、不堪的喘息和低吼都变得有些模糊。
步惊觉没有听从莫伊塞斯的话闭上眼，他亲眼目睹对方后背上伸展出来的巨大虫翅，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不太好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骇人。
这是一个非人的世界，步惊觉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莫伊塞斯后背上的虫翅边缘何其锋利，坚硬得好似一把刀刃，或许刚才在他面前刮起的那道风，就是莫伊塞斯的虫翅切割灌木所为。
那双虫翅上的翅脉清清楚楚，脉序繁多而复杂，据说虫族的脉序因其类别的不同而各有特色，至于莫伊塞斯的种族……步惊觉震惊地看着对方巨大的虫翅的虫翅之下不再完整的人形身体，顿时觉得有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涌上喉间。
0725激动地大叫：
“宿主，不要再看他！莫伊塞斯已经进入半虫化的状态了，虫族长久以来都以人类的形态生活着，非战斗需要根本不会主动虫化。雄虫因性别保护而太久没有见到过虫化过的同性或异性，本能地会抗拒看到虫形的同类。”
“呼……呃……”步惊觉赶紧挪开目光，狠狠地转头看向其他地方，呼吸着夜风送来其他方向的空气才舒缓了一些。
但在他身后，坚韧硬挺的东西刺进血肉的声音层出不穷，逐渐加重的奇怪又复杂的气味不断飘荡。步惊觉想象着，这或许是虫族血液的味道。
太难闻了……他简直就要昏厥过去。步惊觉捂住口鼻，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很快又清醒过来。
他哪里也不能去，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哪里比莫伊塞斯把他藏起来的地方更安全。背后是五只正在发青的雌虫，无论如何，步惊觉不能把自己暴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莫伊塞斯的怒骂声从未停止：
“该死的！谁允许你们在新波的领地上弓虽暴雄虫？”
“赛尔法不应该存在这种事情！********首领早就颁布过禁令！”
“你们又是属于谁在管辖的区域？……********”
重物砸在草地上的声音砰砰作响，隐约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动荡，步惊觉不仅咂舌，莫伊塞斯或许打得有点太狠了？不过那群畜/生也是该打的，往死里打最好。
一想到莫伊塞斯进入虫化的样子，他当即皱起小脸，不敢继续想象那个画面。
那是真的太丑了！太恐怖了！
但他没有忘记那只被侵害的雄虫，步惊觉偷偷地弯起身体，小心地换了个方向，刻意忽视虫化的莫伊塞斯，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看到对方的身影，仔细寻找着黑发雄虫。
他看见赤身躺在草地上的黑发雄虫，只有腰上还残余着一片少得可怜的布料，步惊觉狠狠心，让0725监视着他周围的动静，以防雌虫偷袭，自己悄悄地往那只黑发雄虫的方向挪过去。
步惊觉身上还有今天晚上出门前，莫伊塞斯特意给他搭上的长款风衣，因为是雌虫的衣着，所以衣服很大，盖在雄虫的身上绰绰有余。
他穿这件风衣要挽好几层袖子，衣服的下摆也拖到地上，但步惊觉把衣服盖在这只雄虫身上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骨架比同为雄虫的他还要大上一圈，虽不至于像雌虫那样夸张，但身高却是实打实的。
可这只黑发的雄虫看起来很瘦，不是奥利那种穿衣显瘦，实际上也只属于少年体型的瘦，而是全身上下有好几处凹陷的地方，骨头突出来有些可怖。但要比起对方身上被侵害的痕迹，也算不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说只是彼此陌生的关系，但步惊觉还是默默地红了眼，鼻尖酸涩，心口止不住地疼。
是怜悯吗？
是悲哀吗？
是懊恼吗？
他说不上来。
黑发雄虫的眼睛紧紧闭着，像是陷入了昏厥，可神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五官紧皱，痛苦无比，反而更像是梦魇。
步惊觉用衣服把黑发雄虫裹得更紧了，但他发现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依照奥利这具柔弱的身体，他无法搬动这个比他高上不少的雄虫。
第64章 虫族-21 尾勾
直到身上带着虫族特有血腥味的莫伊塞斯走到他们身边, 步惊觉抬头望去，刚暴揍五只雌虫的新波首领身上什么颜色的血液都有，气味也十分复杂, 酒红色的长发沾染汗液好几缕黏在那俊美邪肆的脸，更添几分野性。
“殿……奥利，我抱他, 你能不介意吗？”
“介意的话我可以拖着他走。”莫伊塞斯玩笑似的耸耸肩，“除了你以外的雄虫, 我都不想碰。但救助雄虫, 我想任何一只虫都不会不情愿的。所以我可以拖着他走。”
步惊觉还沉浸在这家伙难得正经且负责的一面，结果被莫伊塞斯这么一说，当即脸黑：
“他看起来就伤得很重。拖着？你是要把这只雄虫拖死吗！”
看到步惊觉带着怒意的小脸，故作轻松开玩笑缓和气氛的莫伊塞斯莫名地吃了味, 倒有些嫉妒对方怀里那只“破破烂烂”的雄虫了。
他都没有被步惊觉主动抱过呢。
但莫伊塞斯什么都没有说，他收起嬉皮笑脸的姿态, 神色莫测地看了一眼那只黑色头发的雄虫。后者全身被裹进长风衣里，但就单看无意间裸露出来的肌肤，脸耳后到脖颈衔接的那块皮肉, 都没少有亲吻和啃咬的痕迹。
他默然伸手将这只雄虫抱起，谨慎地挑选手摆放的位置，然后开口, “走吧，我们先带他回我们那。”
步惊觉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很快他意识到那里不太对劲。
“这是……？”步惊觉没有出声而是在意识里问0725.
黑发雄虫身后垂下一条很长的……尾巴？
但只看形状和粗细, 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末端的地方并不是纤细的尾巴尖，而是一个像倒过来的逗号一样的物块，起始端圆润而饱满, 最末端微微上翘，尖得像针。
“这是虫族里雄虫特有的生/殖器官，名字是尾勾。雄虫和雌虫□□的时候，尾勾就会从雄虫的身后伸出来，可以代替吉吉使用。总而言之，雄虫在情动之时，将这玩意伸入雌虫的生殖器后会往里面注入某种类似于茎叶的东西，如果雌虫身体状况没问题也能接纳的话，大概率就会怀孕。”
步惊觉沉默几秒，最先想到的居然是“那他们交/配到底是用吉吉还是尾勾”这样的问题。
0725翻阅着资料，摸不着头脑地思考片刻，迟疑地回答道：
“不清楚，我这里没有雄虫和雌虫交/合的详细资料。或许兰开斯特帝国本土会有这样的教育资料吧？”
“好吧，希望我在这个世界不会使用到这个东西……”步惊觉仿佛感同身受般，脸色难堪地看着黑发雄虫那条自然垂落的尾勾，看着上面星星点点又大片大片的斑驳痕迹，能想象到对方到底经历了何种摧残。
顺着步惊觉的视线，莫伊塞斯低头看去自然不能完整看到黑发雄虫的尾勾，但随着他迈开腿的动作，他有意识到这里有什么东西阻挡在腿前，侧着看，他能看见尾勾的末端。
只只不到一秒，莫伊塞斯就猜到了那是什么，他迅速地挪开了视线，神色和语气都不太自然。
“殿、奥利，你……你帮他拎一下尾勾行么？”
这里的虫族基本上不会脸红，所以类似害羞的表情是无法通过脸上颜色变化而判断的，但很诡异的是，步惊觉就是从莫伊塞斯脸上看出了害羞的情绪。
“我这辈子只会触碰我的雄主的尾勾，其他雄虫的尾勾我拒绝触碰。”
0725点点头：
“这臭虫还是很有虫品的哈，噢……宿主你可能听不太懂他在说啥。四舍五入就是这种类似吉吉的生殖器他只碰你的，别的虫子不行。”
步惊觉黑着脸回答0725：
“我明白，但什么叫只碰我的。你还是小孩子，不要乱说。还有，这个世界我是绝对不会让这具身体的尾勾出来的！我接受不了我长这个东西！！！”
0725：唉呀，你接受不了也没办法啊，这是早晚的事。反正我一会没见你，你说不定又和谁去睡了……雄虫在交/合的时候很难不露出尾勾哦~就跟人被撩拨吉吉很难不硬是一样的。
步惊觉：那我就养胃。
听到步惊觉这么决绝地诅咒自己养胃，0725可爱的豆豆眼都变得古怪起来了，小声说道：“倒也不用这么诅咒自己……”
步惊觉才不理0725的胡言乱语，他真的走上前，轻轻捧起那条黑褐色的尾勾，跟在莫伊塞斯身侧，一起将这只黑发雄虫带回家。
他们暂时居住的地方也是当地的传统民居，莫伊塞斯怕新波那边查到他们的行踪，说在渔村内反而更隐蔽。步惊觉是无所谓，但0725还是大骂莫伊塞斯是“偷富家千金私奔的穷小子”，但步惊觉还是想说对方应该没有那么穷。
“带着老婆躲躲藏藏的，像个什么男人。”0725就是看不惯莫伊塞斯，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步惊觉：我有的时候还是更怀念那个没联网的0725。你还是我最爱的小宝，对吗？
0725红着脸，又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见这个小宠物总算是安静了，步惊觉也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快穿部给0725做的性启蒙教育可能还不是很到位，按照0725那个容易心软的性子，恐怕早就对这个雄虫的境遇感到难过了。
如果真的被0725问起，步惊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仔细地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向0725解释。
但是……步惊觉侧目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莫伊塞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情绪的波动。
刚才对那五只罪孽深重的雌虫下手时，莫伊塞斯连虫化形态都出来了，还有莫伊塞斯嘴里的那几句话……
是因为看见自己所统领的联盟庇佑之下还潜藏着这种违背雄虫意愿的恶行，还是因为理想中的乌托邦并未如期所愿洁白无瑕……？
沉默的氛围一直萦绕在他们之间，哪怕莫伊塞斯到达住所后，把这只雄虫放在沙发上，也没有再开口。
步惊觉的手中还捧着那条尾勾，他轻轻放下，看着莫伊塞斯的侧脸，等待对方发话。
“接下来……要怎么做……？”是太长时间没有开口了吗，不然莫伊塞斯的声音为何这般沙哑。
对于他的询问，步惊觉也不知道，他们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如何处理。
0725懵懵懂懂地开口:“等他醒来？”
一切正如步惊觉所想，在0725的世界观里，它并没有意识到黑发雄虫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许0725能通过系统知识库获取任何关于“弓虽暴”“弓虽女干”“轮女干”等词汇的解释，可它没有办法只通过受害者身上的痕迹，将这些词汇联系到眼下的情况里。
即使0725也曾见过他身上有这样的“痕迹”，但那不一样，那是不一样的。
“我帮他洗个澡吧，”步惊觉蹲下身，再检查了一下这只雄虫的状态，然会吩咐莫伊塞斯，“你去拿几件我的衣服。”
当然，他也没把0725忘掉：“小宝，你去看看今天庆典附近有摄像头什么的吗，最好能查到那几只发青期的雌虫。今天参加夜行活动的，应该有登记才对。”
他和莫伊塞斯就是先登记了一遍相关信息，领到活动地图和打卡手册，才被准许进入丛林的。
“莫伊塞斯应该没把他们打死吧？”步惊觉迟疑。
“应该没有吧？”0725回想了一下，“我记得我们离开的时候，那几只雌虫虽然像稻草堆一样叠在一起，但还有生命特征。”
“那地方就在打卡点的附近，那个打卡点附近唯一的灯光也在那里，五只雌虫堆在一起，肯定会引起当地村民的注意的。宿主你不用太担心。”
“顺带查查新波，我猜这里肯定没有莫伊塞斯口中说的那么简单……他今晚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啊……”
莫伊塞斯把这只雄虫搬到浴室，又迅速钻出浴室。步惊觉走进去，把雄虫身上的长风衣拿下来，再细细地用它把对方的身体在擦拭一遍，最后把沾着大量茎叶的衣服裹成球，找个了沾不到水的台子放上去。
随后步惊觉拿起沐浴露和淋浴头，对着大工程直接开工。
洗的时候，步惊觉还在想：
“太好了，原来尾勾在的时候吉吉也还在。我还以为会消失呢。”
洗得差不多的时候，莫伊塞斯敲响了门：
“洗好了吗？衣服我拿过来了。我联系了新波，我们明天就回去。”
动作这么快？连新波都联系上了，就不继续躲了？步惊觉诧异，将黑发雄虫身上的水迹擦干，接过门框外莫伊塞斯递进来的衣服。
衣服是全新的，并不是步惊觉穿过的那几件。步惊觉垂眸，思考着莫伊塞斯的部下已经赶过来的可能性。
湿热的雾气在浴室内氤氲弥漫，透着一扇门，莫伊塞斯只能依稀看见玻璃上步惊觉蹲在地上摆弄浴缸里那只雄虫的动作，模糊的，只有一片颜色单一的剪影。
他心绪纷繁复杂，回想这一路上步惊觉的反应，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高傲成那样的二皇子殿下，居然主动照顾一只被一群雌虫玷污了的雄虫，后者身上遍布污浊，全是罪恶留下的污泥。
他那向来高高在上、不屑施舍眼神给任一同类的二皇子殿下啊，在发现一只深陷泥淖的小鸟，第一时间不是在意泥泞，也不是漠然观望，而是宁愿赤脚走近，忍受不必忍受的肮脏，也要将其双手捧出，救助这样一只落难的鸟雀。
这是善良吗？
这是对同性的怜悯吗？
还是……仅仅因为他是他呢？
第65章 虫族-22 走私雄虫
“在这里站岗？你看起来可不像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步惊觉拉开浴室的门, 本想着探出头呼喊莫伊塞斯的名字，哪知道对方就站在门前，环抱着手臂, 样子有些凶地站在原地不动。
他脸上的神色很是严肃，莫伊塞斯不笑的时候，的确配得上“新波首领”“起义军首领”这样的称号。
莫伊塞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步惊觉前倾的身体, 因为担心对方脸朝下直接摔倒在地，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鼻子还能不能继续保持上扬的姿态, 恐怕会痛得哭出来吧？
“洗好了, 你来把他抱出去。”
似乎是习惯了莫伊塞斯的触碰，步惊觉没有太大反应地从对方的怀抱里起身，推开莫伊塞斯的动作也极其自然，连那命令吩咐的口吻也和他的性格如出一辙。
莫伊塞斯神色不明地盯了他一会, 什么话都没说，就钻进浴室把黑发雄虫搬出去。
看着身形高大的雌虫弯着腰, 委委屈屈地从门框里穿梭，步惊觉都有点想笑了，也不知道这地方的房子怎么这么矮, 门框的高度也同样很矮，莫伊塞斯那接近两米身高的雌虫当然得弯腰才能进出了。
渔村里没有什么年轻虫族，但虫族本身寿命就很长, 除非是年龄到了极限边缘，人类形态面上也不会显现得太过于衰老。除非是像兰开斯特九世那样，那位虫皇大概有一百四十多岁了, 但偶尔眼神还是很锐利。
想到兰开斯特九世寿宴上的那一幕，那位年老色衰的老虫皇，似乎也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根据奥利阵营收集的资料来看, 对方越是到了晚年，行事作风就越是令所有臣民难以琢磨。
不算昏庸，但也不精明。
在一众权贵中被热烈的追捧和假意的奉承，顺从的谎言和刻意的隐瞒所裹挟，不像年轻时那样大有所为，但暮年也未曾出过太大差错。
啊，步惊觉不禁轻笑一声，兰开斯特整个皇室都很有意思。
一个掌权百年却被贵族步步侵蚀权力的老皇帝，一个年轻有为备受瞩目却一心只放在军部的雌虫大皇子，两个唯二有继承权的雄虫皇子，二皇子身患残疾且清高傲名在外，三皇子懦弱沉默查无此虫。
兰开斯特九世在生育上真的没有什么功能性的问题吗？怎么就生了三个？
看着莫伊塞斯把这只雄虫搬到沙发上，步惊觉这才走近他的身侧，问道：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可是在你的地盘上闹出的事情。”
莫伊塞斯抓了抓他那酒红色的长发，有些疲惫地开口：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明天会有雄保会的专员过来，将他带走，带他去专门的安置所。”
步惊觉把莫伊塞斯送他的粉色小花被子拎出来，盖在黑发雄虫身上，转身勾着莫伊塞斯的衣摆，朝着卧室走去。
“进来说。”
门没有被关紧，只是虚掩着一条缝，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谈话。
步惊觉坐在床边，莫伊塞斯倚靠着墙壁，前者姿态放松地举臂伸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筋骨，有意无意地直切话题：
“我很好奇，按照你口中的那位大人的宣言，雄保会居然还能在赛尔法星存在？”
莫伊塞斯盯着他的侧脸，认真道：
“这是两码事。起义的事情我没能把新波拉下水，因为团里的其他兄弟不同意。他们不同意，我就没有在赛尔法真正地推行大人口中的‘新世界’。”
呃……拉下水？这种描述，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步惊觉内心疑惑，面上不显。
“我本来是准备创建一个新的、用来统一管理雄虫的协会，但被老三拒绝了。他说雄保会的专员不用白不用，重新再招一批专员费时又费力。不过我提议给雄虫分配和雌虫一样的工作，倒是被他同意了？”
“当时新波刚搬来赛尔法，这里原来不是属于那个老贵族的么，不管是雌虫还是雄虫，大部分都是奴隶。老三见多识广，说把这里打造成旅游星球最能赚钱，我和大家都同意了，正好缺劳动力……这下大家都有了工作，不用继续种地了。”
“我们来的时候，那些雄虫是被圈养在一起的……”莫伊塞斯提到赛尔法的过去，面容上闪过几分深意，“虽然新波在对雄虫的安置上产生了分歧，但最后新波还是收容了他们。”
莫伊塞斯耸耸肩，“可是我们是星盗啊，又不是伪善的慈善家，怎么可能免费供养雄虫，那是你们帝国该考虑的事情。所以雄虫也得给我们打工。”
“雄保会也算出了力出了钱吧，反正最后我没把他们赶走。”
说到这里，莫伊塞斯茫然地看向半空中，喃喃：
“让雄虫受到伤害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给了他们工作，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各个场所，有了工作就有了钱，他们可以不必依靠雌虫而生活。我也给他们匹配了伴侣，那些雌虫都是通过系统筛选的，就像你们帝国的匹配系统那样，不可能什么不三不四的雌虫都能过来沾边。”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呢？”
步惊觉观察着他的神情，突然都有点同情这位理想主义者了。比起莫伊塞斯此时此刻对自己的拷问，步惊觉更在意今天晚上的遇到的那群雌虫。
一只雌虫发青还好说，五只雌虫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地发青，还开启了对同一只的雄虫的淫/虐，这会不会有点……太不凑巧，或者说太巧了？
明明今天晚上第一次见到那只雄虫时，对方还好好的，跟在他身边的五只雌虫虽然看起来不太好惹，但也不至于连一点异样都展现不出来吧？
反正总有一些地方说不通……特别是……
“我在那只雄虫的身上发现了一串奇怪的纹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条形码和数字，是商品编码的意思吗？”步惊觉问。
“这怎么可能？？？”莫伊塞斯猛地一转头，严肃地对着步惊觉反驳道，“这不可能！走私雄虫的事情我们新波绝对不干！贩卖雄虫在新波有非常明确的禁令和严重的触发。别的星盗可能会为了钱干这么没品的事，但我们新波绝对不可能。”
“哪怕是在我接手新波之前的三年前，我们星盗团也是禁止走私雄虫的。”
莫伊塞斯狠决地闭上了眼，似乎是在给自己打定心针，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
“殿下可能不知道，新波是在我接手之后才更名为新波的，最开始，这个星盗团的首领是埃文，我们都叫他埃文老爹。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现任新波成员，绝大多数都是埃文老爹收养的孩子，因为埃文老爹的伴侣没有生育能力。”
“他是一只非常温柔的雄虫，但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因为在我们还没长大的时候，他就已经因病去世了。在我仅存的记忆里，他瘦得可怜，并不是因为他在新波吃的不好，而是因为他的身体本来就是被风刺得破烂的一张餐巾纸，沾不得水，也禁不起折皱。”
“我们都可以叫他雄父。他从不吝啬他的爱。无论是埃文老爹那个粗糙得像块煤渣的老雌虫，还是我们这一群发色和瞳色都不一样的调皮小虫崽。”
一声苦笑从莫伊塞斯的喉间发出，带着不可置信和一点转瞬而逝的怀念：
“因为他的存在，新波绝对不可能走私雄虫。”
“因为我们的雄父，他就是一只被走私的雄虫。”
步惊觉震惊地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也想不到要说些什么。
“但殿下或许看到的是真的。我们的雄父身上也有类似的编码，他甚至还被挖去了腺体。”
“那样的图案和数字我永生难忘，因为雄父给我洗澡的时候，我不小心扯掉了他手腕上的缎带，黑色的烙印丑得像一条一条满地乱爬的蚯蚓，我年纪太小，被吓哭了。”
“我哭了，雄父也哭了。”
“他哭得比我更伤心。我不记得了，他是不是觉得我会为了这个害怕他，还是嫌弃他，可是那时候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记得埃文老爹发了好大好大的火，他把我揍了一顿，不许我再碰雄父的手腕，也不许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莫伊塞斯走过来，跪倒在步惊觉脚边，低下头，露出宽阔的、但弯得很深的背，他把自己的头轻轻地放在步惊觉的腿上，脸埋进步惊觉的手心。
过了一会，步惊觉感觉手心闷闷的，热热的，湿湿的。
“那是我的噩梦，从那以后，雄父更瘦了，好像风一吹，他就要被吹走了。我跟着叔叔们离开领地去‘打猎’，从星舰返航回来的时候，再看到他已经是他的葬礼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白的幕布，一如埃文老爹漆黑的瞳孔，白的，黑的，我的过去好像也就那样了。”
莫伊塞斯抬起头，露出满是泪痕的脸，步惊觉头一次见到他脸上出现的脆弱。
“我该怎么办呢？殿下，你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在很努力地扩大新波的势力，我拒绝像其他星盗或者别的什么势力那样走私雄虫，我们甚至在‘打猎’途中会主动解救和放归那些被当作商品和奴隶贩卖的雄虫……我们现在……新波怎么可能会出现走私的雄虫呢？”
“我一直觉得是雄父只有埃文老爹那一只没用的雌虫，所以得不到最好的治疗，他才会死的。像他那样好的雄虫，值得更好、更多的雌虫去呵护。”
第66章 虫族-23 我真可怜你，莫伊塞斯。……
步惊觉伸手帮他撩开遮住眼睛的长发, 泪水沾在他的指腹，被他的动作连带着从莫伊塞斯的脸上划出一道水痕。
他微微低头，俯视着明显处于脆弱情绪的雄虫, 开口却是毫不留情的反问：
“但是你却说，‘每一个雌虫都应该平等地享有雄虫’。这就是你的初衷吗？”
莫伊塞斯偏着头，目光坦诚。
“有什么不对吗？如果雄虫脆弱、不堪一折、容易死亡, 那为什么不应该由雌虫来掌控他们的生命？珠宝都被供在陈列柜里，而不会扔在大街上。反正帝国的法律也是把雄虫供起来, 摆在高高的塔里, 要雌虫越过层层的障碍，才能有机会见到他们。现在不用爬塔，直接把雄虫分配给每一只雌虫，矛盾不就解决了吗？”
“有了雄虫的安抚, 雌虫的精神暴动会大大减少，冲突、暴力、犯罪种种事件也会减少……雄虫不需要再为生活而担忧, 因为有大量的雌虫供养他们。雌虫和雄虫亲密无间，总比陌生虫之间彼此安抚，来得更好吧？”
“而且雌虫和雄虫的结合本来就是很自然的事情, 为什么雌虫只能压抑自己，听从帝国系统的安排，被数据和数字掌控？数据匹配素不相识的雌虫和雄虫, 数字衡量一只雌虫能不能见到雄虫？”
他像从未被教导过道德的幼崽，只凭借本能去评判、满足自己的喜好：
“我为什么不能顺从我的本心，去占有我心爱的雄虫？”
0725比他还要疑惑：
“他还好意思说‘为什么’嘞, 好奇怪，他为什么不觉得自己很自私。最简单的问题不就在这里吗？如果他能凭借自己的‘意愿’‘本心’去占有一只雄虫，那雄虫也可以仅凭自己的‘意愿’‘本心’拒绝他的‘占有’啊。”
“凭什么什么事情他想怎么做, 就应该怎么做啊？？？”
“好啦，小宝，去做你的事情吧，教训坏雌虫的事情交给我。”步惊觉催促着0725离开。
随后他垂眸，只是在想，怎么莫伊塞斯和0725一样，像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0725好像还要更懂事一点呢。
真可惜，莫伊塞斯已经是成年的雌虫了，但他应该为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负责。
于是步惊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结合他们之间的姿势，莫伊塞斯觉得这个动作是存在某种暗示性的意味在里面，但他仍旧想不明白，眼前的这只雄虫是什么意思。
“莫伊塞斯……”雄虫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这让莫伊塞斯的心陡然一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真的觉得你‘雄父’的死，是因为没能有更多的雌虫‘占有’他吗？”
莫伊塞斯不明所以，还是遵从本心，他回答：
“是的。”
谁知眼前的雄虫只是轻笑一声，随后低下头，手指勾着他的酒红色长发，大拇指抵在他的唇上。
这让莫伊塞斯产生了一种被吻了的错觉。
但温热的唇和香甜的气味都是只幻想，未曾来过。
“可是，你也看到了，就算有更多的雌虫去‘疼爱’一只雄虫，他也不一定会过得更好。今天晚上的那只黑发雄虫，那群雌虫有好好尊重他，珍惜他吗？他会活得更久吗？他伤痕累累，昏迷不醒……他是自愿的吗？”
“那你的雄父呢？他是自愿待在那只叫埃文的雌虫的身边的吗？你觉得埃文对他不好吗？”
莫伊塞斯失神，恍惚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抿唇，不语。
指甲骤然掐进唇间，嘴唇也算雌虫全身上下为数不多柔软的地方了，这样的动作……是惩罚吗？
“在埃文身边，他快乐吗？”
莫伊塞斯犹豫，还是回答了。
“应该是快乐的。在埃文老爹身边，他总是笑得很开心。那时候我们都住在垃圾回收站附近，埃文老爹只把住处收拾得很干净，很多花，很多雄父喜欢的东西……颜料、机械、纸飞机……”
步惊觉的力道又恢复了温柔，眼神平静得像一湾湖水，偏偏像是有深不见底的漩涡似的，让莫伊塞斯不自觉地被吸引全部注意力，甘愿全身心地踏入湖中，献祭自己。
他完全想不到步惊觉接下的问题会是什么，如果可以，他真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那我呢，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留在你身边？”
莫伊塞斯在眼前的雄虫脸上看不见任何外露的情绪，对方的话语如此轻柔，宛若引诱，可是他的心却越来越慌张。
“因为殿下想离开兰开斯特皇宫，不是吗？你讨厌你的未婚夫，那个冷冰冰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家伙，虽然我从来没有和他交过手，但我在别的星盗那里听说他的‘丰功伟绩’。我听说他的虫翅强大无比，但也丑陋得令雌虫也为之害怕。殿下不喜欢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想殿下一定讨厌空荡荡的皇宫带给你的寂寞，讨厌皇家礼仪带给你的束缚，讨厌上层虫子之间你来我往利益的纠葛……又或者殿下只是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你对卡俄斯之外的一切感到好奇，你好奇我们的平权运动，好奇起义军如何运作……再或者……殿下只是对我感到好奇呢？”
他毫不收敛地笑起来，即使脸上还是一片湿润的泪痕，极其张狂的笑又回到他的眉和眼，嘴角咧开露出里面白森森的尖牙。
先前步惊觉就体会过他唇齿的厉害，无论是那张惯是会说些甜言蜜语的嘴，还是啃咬在自己大腿根部的利齿，带着轻微刺痛的印记留在皮肤表面，湿滑的舌头又纠缠上去，反复流连和挑逗，酥酥麻麻的电流感大大方方的、横冲直撞地往身体的每一处乱窜。
于是步惊觉又笑了出来，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初次见面，首次交锋时的嘲讽如出一辙：
“你自以为很了解我，就像你自以为是很了解你的雄父一样，就连你最想要改变的事实、你的理想，你也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没弄清楚。”
“我真可怜你，莫伊塞斯。”
嘲弄和讥讽不加掩饰地，以最大恶意的形式展现在莫伊塞斯面前，他同样不明白，心爱的雄虫怎么突然变了脸，一下子尖酸刻薄了很多。
或许这才是奥利·兰开斯特真正的嘴脸，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甚至觉得他是一只和其他雌虫毫无区别的臭虫，身上低贱的气息是来自下层阶级的恶臭，所以对方感到恶心、眩晕，甚至当着他的面干呕起来。
此刻，步惊觉什么都没做，但莫伊塞斯觉得自己的脸上被狠狠地甩了两个耳光，声音响亮，力道极重，比起曾经真正落在他脸颊上的无关痛痒的、好似挠痒痒和撒娇的耳光，现在这无声无形、根本没有落下的耳光，更令他羞愧、难堪。
这样才是一场赤裸裸的羞辱，不是因为心爱的雄虫嗤笑他，也不是因为心爱的雄虫说他的想法幼稚、不成熟、全是笑话，更不是因为心爱的雄虫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理想还有多少瑕疵、无法搭建、改变不了任何他想要改变的东西。
而是仅仅一句——
“我真可怜你，莫伊塞斯。”
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蔓延，比愤怒还更加激烈的心火一点、一线、一片地燃烧起来，在荒芜的原野上肆意地蚕食每一寸他曾引以为傲的立足之地。
莫伊塞斯眦目欲裂，五官渐渐地扭曲，若非样貌出众，恐怕和那些被揭穿了掩盖的事实的小丑还要可怖。
怜悯，带着嘲讽和轻视的怜悯，来自心爱的雄虫口中的怜悯，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践踏一只雌虫的骄傲的吗？
这无异于把一只雌虫的尊严踩得稀巴烂，因为作为雌虫的他失去了所谓的面子。
看着莫伊塞斯情绪波动这么大，步惊觉总算满意了。
虽然雌虫暴怒的样子很吓人，手臂上隐隐有一些金属光泽浮现，但在这场考验里，莫伊塞斯在控制自己的脾气上还算合格。
他估算着时间，0725很快就要回来了，他得在可爱的小电子宠物回来之前，解决掉面前的小难题。
“嘘……”步惊觉将手指竖在莫伊塞斯唇间，似有安抚意味地点了点他唇上被牙齿咬出来的凹痕，“冷静一点，莫伊塞斯。”
“听我说。”
步惊觉俯视着他，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皇宫的生活当然很好，兰开斯特的雄虫皇子过着比任何虫都还要养尊处优的生活。那并不是没有自由，任何优待总要付出一点代价……掰一点面包就能让池塘里鱼争先恐后地挤着拥上来，我们兰开斯特就是这样活在厄尼多斯星系里。我们是主宰、我们是施舍者、我们是那个饲养鱼群的统治者。”
“你还不明白吗，我跟你离开，自然是因为你，莫伊塞斯，有可取之处。不然我图你什么呢？图你是个星盗头子在宇宙都是黑户？还是图你是反叛军首领被帝国军部视为扰乱社会的战争罪犯份子？还是……”
修长的手指从莫伊塞斯的唇间往下滑动，微凉的指尖带着圆润指甲边缘的小痒小痛来到他突起的喉结处。
指腹在其上打转，眼前的雄虫勾着凉薄的笑，即使金色的半长发被染发剂遮掩，但莫伊塞斯还是觉得眼前好像有一片淡金色的光晕。
“你觉得在一众出身上层、基因良好、相貌不俗、军功赫赫或钱财雄厚的雌虫之中，我看上了你一只什么都没有的雌虫？仅凭糖衣炮弹就可以迷惑兰开斯特的皇子？”
“不不不……莫伊塞斯，光是阿曼多一只军雌，他就已经胜过你太多了，无论是地位还是名誉，但是他却得不到我的青睐和首肯，你猜为什么呢？”
被诘问的雌虫就像是被步步紧逼缩到角落的可怜虫，他既热切难耐，又害怕失望地结巴：
“为什么……呢？”
第67章 虫族-24 我们就是路边的野花，谁都……
“当然是因为……”
漂亮高傲的雄虫笑眯眯地看着他, 话在嘴边打了个转，那是莫伊塞斯从未听过的甜腻的嗓音。
他恍惚之中突然想到，这样的声音或许他曾经是听到过的, 比如上次他把这只雄虫的大腿根舔得水津津的时候。
“因为你很特别。”
他说，他、很、特、别。
步惊觉的手指就没离开过他的身体，指尖点在哪里, 就在哪里撩拨起一团徐徐的火，不够旺盛, 但足够将他低温烫伤。
自尊被狠狠碾碎时的愤怒早就被莫伊塞斯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步惊觉那句他很特别。
一小撮红发被步惊觉捻在两指之间，揉搓成一条马鞭似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拍打在他的脸上。
“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雌虫。追捧我的虫有，斥责我的虫多, 轻视我的虫也不在少数，大部分虫为我兰开斯特皇室的身份而来, 为我雄虫皇子的身份而来。我不喜欢阿曼多那张好像死了伴侣一样的冷脸，也不喜欢其他追求我的雌虫用恶心或者贪婪的眼神看着我。”
“但你不一样啊，莫伊塞斯。你真可爱。”
可……爱？？？
这两个字真烫嘴, 莫伊塞斯一时间像是烧灼了，大脑宕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
可是眼前的雄虫还不肯就此放过他, 步惊觉掰起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过量的美貌冲击远比话语更甚, 视觉上带来的震撼有多勾魂夺魄，只有他知道。
步惊觉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欣赏你在说起新波时的那份自信。”
——自以为是的愚蠢溢于言表。
“我认可你想要开辟‘新世界’的勇气。”
——被洗脑到无药可救的蠢货。
“我相信你会为很多事情带来改变，因为你有那个能力。”
——登基路上的阻碍, 能为他所用最好，如果不行……
淡淡的笑意在步惊觉眼底，但他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如果莫伊塞斯执意要听从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继续搞什么平权，他真的不介意毁掉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家伙。
反正就这么容易被洗脑，那听谁的话不是听呢？听他的不行吗？
听到步惊觉说的这些，莫伊塞斯很激动。
那些他同生共死的兄弟虫们无法理解的行为和理想，自己心爱的雄虫居然认同，甚至对他表现出了信赖的倾向，这怎么就不是他胜过其他虫的优点呢？
“这、这样啊……”
害羞起来的雌虫傻笑着，眼睛愉悦地弯起来，愈发亲昵地贴着雄虫的大腿，手臂抱着两条小腿，还不想松开。
“当然。就像你说的，雄虫和雌虫结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我认为在出于生理本能之外，一定还有更加值得追求的东西让两只虫彼此信任、相互依恋。就像你的雄父和埃文一样。”
“你觉得呢？莫伊塞斯？你觉得那是什么？”
莫伊塞斯当即眼睛亮了起来，回答说：
“是爱，对吗？”
步惊觉摸了摸他的头，赞赏道：
“是的。”
他继续爱抚，莫伊塞斯从这种动作中体会到一种满足的滋味。
“爱是会带来幸福和快乐的。正如你的雄父，我相信过去的那段经历所带来的痛苦，从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他淡忘，你说他像被风一吹就破的餐巾纸，但我想他一定是被埃文好好珍惜、疼爱，折叠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妥帖地放进衣服口袋，随着带着，才不至于过早消亡。”
“餐巾纸本就是易耗损的一次性用品，他命运多舛，伤痕累累，活着的后半生被伤病折磨，埃文给他的爱缝补了一些空缺和伤口，他也坚韧且温柔，把同样的爱给了你们这些小萝卜头。这是你觉得童年的那段时光幸福快乐的原因。”
“那你呢？莫伊塞斯，你会想要给我这样的‘爱’吗？让我幸福，让我快乐？”
被问到的雌虫毫不犹豫，大声且肯定地回答：
“当然！”
在他充满羞涩、期许和憧憬的目光中，步惊觉摇摇头，似是不赞同。
“但这不一样，莫伊塞斯。你做的事情和你的埃文老爹可不一样。”
“是你说过的，你要‘享有’我。可是这种享有，任何一只对我抱着交/配想法的雌虫都是这样想的，那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雌虫把我当成一只可以捕猎捉弄的”
“如果任何一只雌虫，不管他的品行、地位、实力或金钱还是别的什么……如果任何一只雌虫都应该‘享有’雄虫，我们和那些待价而沽的商品有什么区别，商品尚且还需要用钱购买，而你所要求的‘新世界’，我们就是路边的野花，谁都可以采摘。”
步惊觉的脸上浮现出怜悯，他继续用发尾拍打莫伊塞斯的脸。
“睁大眼睛看清楚吧，莫伊塞斯，到时候我和那只黑发的雄虫没有什么区别，想要享用雄虫的雌虫数不胜数，你不会伤害我，你能保证他们不会伤害我吗？”
“如果现在在外面躺在沙发上的雄虫是我呢？你能保证我也会遇到好心虫来拯救我吗？你能容忍别的雌虫来碰我吗？你能做到绝不吃醋不当着我的面和他们大打出手吗？你能发誓你和他们之间的打斗不会波及到我吗？”
“又或者……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和他们一样，被欲望蚕食掉离职，遵从交/配的本能，不管不顾我的身体和意愿，和他们一起来‘享用’我？就像一群虫子聚餐吃掉一起吃掉桌子上的菜那样……”
莫伊塞斯的笑容和得意凝固在脸上，他不明白怎么话题就到了这个地方。他的脸上还有被头发搔的痒和痛，喉咙里有什么抑制不住的沉闷的情绪。
“到那时候，你的‘新世界’还有幸福和快乐，还存在爱这种东西么？”
他不笑，步惊觉笑了。
“你要看清楚啊，莫伊塞斯。你真正的敌人是谁……？”
步惊觉低头，鼻尖对上莫伊塞斯的鼻尖，他们呼吸交缠，后者还能嗅到浅淡的香。
“无论是谁，都绝对不会是我，也不会是我们这些雄虫……不要把你的‘新世界’建立在雄虫薄弱的身躯之上，建立在我们的痛苦和身不由己的命运之上，不要做那个摆弄棋盘，最后两败俱伤陷入死局的家伙的棋子……”
“你明白么？莫伊塞斯。”
跪倒在地的雌虫错愕，被捧起的脑袋只剩那一个支点，其余的全身都卸掉了力气，他失神地喃喃：
“我暂时还有点不明白，殿下……”
一声轻笑骤然出现，步惊觉眼中的怜悯愈发浓重，但他什么都没有再解释，只是拍拍莫伊塞斯的脸：
“那就再好好想想吧，这不着急。很晚了，我该休息了，你也是。但在那之前，先帮我洗漱吧。”
莫伊塞斯懵懂地嗯了一声，支撑他的双手被随意抽离，他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目光没有离开雄虫的脸，但他却没能再被施舍任何一个眼神。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莫伊塞斯起身走进浴室，去给每天晚上都要睡前泡澡的雄虫放满浴缸里的水，不仅水的温度要适宜，高贵的二皇子殿下还要求了浴球的香型和牌子。一大堆奢侈的玩意，莫伊塞斯的下属都带过来了，连同之前在星舰上专门给步惊觉做饭的厨子。
然后他还要顶着□□伺候二皇子殿下洗澡，按摩的手法也是才学了不久。
……
夜很深，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在莫伊塞斯睡在外侧的那半张脸。或许是因为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他睡得很熟。
这几天和步惊觉同床共枕让莫伊塞斯早就熟悉了身边有其他虫的气味，步惊觉身上的香味反倒是更像安眠香，总是能让他睡得很深很满足。
0725回来的时候，步惊觉还没睡着，他一直在等系统回来。
“噢噢……”0725小声呼唤，试探双眼闭着的宿主有没有睡着，“主人，你睡了吗？”
“还没呢，在等小宝哦。”
0725感动得眼泪汪汪，但还是叮嘱：
“这次是我效率不高啦，下次宿主想睡觉还是早点休息哦，不用等我。”
“没关系，今天说了太多话，本来也睡不着。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0725的表情一下子愤怒起来，话匣子瞬间就打开了：
“唉，我真的不该接这个世界的任务的。我想要用系统查很多东西，结果都受到了主线任务的限制，搞得我CPU差点都烧了。好在我是一个聪明的系统，拐弯抹角又蛛丝马迹地查了一部分信息。”
“哼哼，真不愧是我啊！”0725鼻子都要翘上天了，尽管它那由豆豆眼组成的面部表情里，根本没有鼻子的像素点。
步惊觉没忍住笑，这小东西又是在哪里学的成语？
“今天那五只雌虫，我都查到了。说起来他们还和卡俄斯有关系。这群雌虫都不是赛尔法星球的原住民，而是从卡俄斯过来的贵族游客。他们本来就是富商小团体，结伴旅游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今天晚上的发青。五只雌虫一起发青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是雄虫身上的荷尔蒙气味过重引发他们进入发青状态。但问题是，那只黑发雄虫没有腺体，根本不可能散发荷尔蒙素，也不可能有自己的气味。”
“所以……今天晚上的事情完全就是那群雌虫强迫了这只黑发雄虫。啊，对了，这只黑发雄虫是赛尔法星球走私的雄虫之一，他是被拐卖来的平民雄虫。他的腺体就是为了走私而被坏蛋虫挖掉的，所以他才没有……至于新波，那有点不太乐观……”
0725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步惊觉窝在莫伊塞斯的臂弯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第68章 虫族-25 我是引诱了他们。
天微亮, 步惊觉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食物的香味，当即就让他清醒了不少。
腹部传来的声音颇有罢工的意味, 昭示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食过他所认为正常的食物了，以至于步惊觉一开始还以为, 自己仍旧身处梦境当中。
毕竟昨天晚上他才做了一个梦，梦里全是大鸡腿, 炸的烤的炒的……步惊觉甚至不确定他昨晚有没有抱着莫伊塞斯的手臂, 往人家肱二头肌上咬一口。
如果有，他应该也会选择否认。
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捞得很紧，步惊觉不耐烦地动用了精神力才把莫伊塞斯的爪子翻到一边去，也不知道对方的心怎么这么大, 还睡得这么熟，真就一点味道都没闻到？
“难道是我的幻觉？”步惊觉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看, 心下十分不甘。
0725是唯一一个察觉到他醒了的，瞬间就凑上来了。
“早上好，宿主！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外面那只黑发雄虫一大早就爬起来了，翻开冰箱然后抱着一堆东西进了厨房……他居然会地球菜的烹饪方式啊啊啊啊啊！！！”
步惊觉：什么？！！还有这种好事！
这下他是完全清醒了，连衣服都没穿整齐, 随便套了件外衣，踩着拖鞋就跑出卧室。那架势，就跟猛猫下山没什么区别, 蹿得极快，几乎闪成一道残影。
“嗯嗯，而且我看他好像还给你们留了纸条, 看起来像是要做完饭就离开的样子。”0725补充道，“我看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
说罢，0725还顿一顿，有些遗憾地晃了晃身体。
“哎呀，其实我最近正在学习怎么使用数据手臂操作烹饪工具，刚想要给宿主准备惊喜呢！可恶，被他抢先一步了！”
“呜呜，我亲爱的小宝啊！你早说啊，我真的好想吃正常的饭菜！”
步惊觉卖惨，随即又安慰0725：
“没关系，我们也快了，新波那边那么乱，估计莫伊塞斯也没空再盯着我们，到时候我就等着你给我做饭呢！”
0725一口答应下来，反手把之前写的投诉信拖进数据库了润色一遍，重新给快穿部发了过去，然后慢悠悠地翻起自己眼前的菜谱，潜心研究。
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占据了步惊觉全部的心神，他恨不得从两三步并作一步，跑到厨房门口时，他才发现这门还是虚掩着的，就那么一小条缝，居然能香到这种地步。
所以，这只黑发雄虫到底做饭有多好吃？步惊觉站立门外，故作矜持地扯了扯衣袖，擦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端着兰开斯特的架子推开了门。
“唔……！”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
木制门板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很是沉闷，光是听声音都可以感同身受那种顿顿的痛。
“你……！对……”步惊觉刚要说声对不起，话到嘴边自动消音。
脏话自动屏蔽消音还能理解，但是托管系统为了这个高傲的人设，连一句道歉都要消音吗！！！
“对不起对不起……”
连声的道歉慌乱地冒出，门后一只瘦弱的黑发雄虫面色困窘，纤细干瘦的手指握着锅铲，身上披着一条老旧发灰的长袍。
“是您！雄虫阁下……”黑发雄虫眼神看过来，脖子小小地瑟缩了一下，但目光故作不卑不亢。
噢，忘记这个世界尊卑有别，是该尊称雄虫为“阁下”的。但奥利这个身份是皇子，大多时候，其他虫都称呼他为“殿下”，以至于步惊觉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背景。
至于莫伊塞斯，大概率是不把兰开斯特帝国那套放在眼里，而那几个在花园里意淫他的雌虫，又只是单纯瞧不起奥利作为“残次品”的缺陷罢了。
“昨晚多亏了有您，在我昏迷前，我看到了是您救了我。像您这样高贵的雄虫，居然没有嫌弃我的肮脏与不堪……”黑发雄虫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被主人坚强地挽留，不露出脆弱的难堪。
“您吩咐侍从将我洗干净了……真的是太感谢您了，希望我身上的污秽没有弄脏您的住所，最重要的是，没有弄脏您的眼睛。”
步惊觉：没有呢，我洗的。
他低着头，像是陷入深深的自责:
“像您这样高贵的雄虫，我这样卑贱的东西，真不应该入您的眼。我很抱歉。”
黑发雄虫说得情真意切，步惊觉都找不到插话的时机，他着实是被对方身上的自卑给惊到了。
出于奥利·兰开斯特的性格限制，步惊觉无法通过动作或言语去安慰他，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
但没过多久，步惊觉腹部的饥饿像是怪叫的异兽，将两只雄虫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步惊觉羞恼地瞥过眼，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温柔的，善解人意的雄虫没有将这个小小的意外当作可以破冰的玩笑话由头，而是恭敬地对着步惊觉行礼，开口道:
“我没有任何可以报答您的东西，无论是金钱，或是其他值钱的东西。但今早我看见有一群雌虫搬来了食物，但厨师并没有准备食材等待吩咐便能迅速制作早饭。”
“那群雌虫不知道是接到了什么消息，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连藏起来的我都没有发现。我知道您这样的雄虫都是需要吃现成食材制作的食物的，恰好我略懂一点烹饪，能做出味道不错的食物。所以我从家中带来了一点用具，斗胆为您制作了早饭。”
黑发雄虫没有太着急邀功，他边说，边端着餐盘过来，示意步惊觉品尝。
在那之前，他甚至当着步惊觉的面叉起一小块肉，放入自己的嘴中。
“您放心，我没有谋害您的意图。您是我的救命恩虫，我绝非忘恩之辈。”
步惊觉拿起叉子和装着肉的盘子，想狼吞虎咽也不行，兰开斯特的礼仪不允许，所以他只能小口小口地，优雅地进食。
他一边面无表情地吃，一边在心中流泪:
“这也太好吃了呜呜呜……这个世界居然有人类能吃的东西啊啊啊……可以把这只雄虫打包带走随身携带吗？？？这个世界我真的很需要他。”
这话并不夸张，步惊觉是吃过莫伊塞斯星舰上的异兽肉的，虽然不知道那些肉出自什么种类的异兽身上，但味道实在是难以恭维。
肉质偏硬的同时，膻味用调料根本做不到完全剔除。
但他眼前的这只雄虫可以做到，天哪，他甚至是一只雄虫！
黑发雄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步惊觉的脸色，在对方倨傲的表情中发现逐渐加速的进食动作。
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般地笑了，眼神也温柔了很多。
“很高兴您能喜欢，雄虫阁下。”
他声音轻柔，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仿佛治愈一样的魔力。
“那您慢慢享用，我可以先离开吗……我的身份恐怕……”
“不，”黑发雄虫突然一顿，自以为是地掩饰着紧张和不安，“我只是一只贱民雄虫而已，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
“我不想再给您添麻烦。昨晚的事情……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那我离开了，祝您旅程愉快。赛尔法的大海非常美丽，您可以留意那边的景点。”
黑发雄虫似乎是把步惊觉当作来赛尔法旅游的雄虫，正侧身从门边离开，却被步惊觉拉住了外袍。
“你能去哪里？”步惊觉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放下餐盘。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找不到餐巾，便用外衣擦了嘴。
随后步惊觉把带着油渍的外衣放在一旁的空台上，反正会有虫收拾。
脱去外衣，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看起来价值不菲、质感柔顺且昂贵的睡裤。
上半身裸露着，白皙的皮肤娇嫩又养尊处优，纤细的腰肢和纹理清晰的腹部线条彰显着无比的优越，漂亮的粉乳像是点缀在奶油蛋糕上的糖果。
黑发雄虫挪开眼，不敢再看。
“您……您要穿好衣服，小心着凉。另外这里有您的雌虫，他若是看到您的身体，恐怕很难控制住自己。”
“回答我的问题。”
明明是比他矮一些的雄虫，却神情严肃，目光高傲，明明微仰着头，却像是在俯视他。
黑发雄虫愈发难堪不安地躲闪着步惊觉的目光和质问。
“我……我就住在这附近。”
“是吗？昨晚有五只雌虫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发青，都与你发生了关系。我可不认为那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他的话语像是指责，又像是拷问和嫌弃。
黑发雄虫当即落了泪:
“对不起，我是引诱了他们。您千万不要报警将我抓起来。”
不是……等等……嗯？？？
步惊觉心底错愕，顿了片刻才冷声开口:
“你没有腺体，哪来的引诱？”
“你这是在包庇犯罪的雌虫？这可是大罪，你要想清楚。”
似乎是没有想到步惊觉知道自己没有腺体的事情，黑发雄虫一下子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愣愣看向步惊觉。
但说到这是大罪，他又惶惶不安地摇头，重复地澄清: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一时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没有引诱雌虫，还是在说没有暴毙雌虫。
如此含糊的托辞，步惊觉可不认。
“你现在出去，就不怕那五只雌虫找上你家门，再一次地对你施暴？”
“哪都别去，和我一起去报案。你是受害者。”
黑发雌虫连忙摆手，动作慌乱，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手臂把自己的脸挡住，带着哭腔和万分的抗拒:
“不……不……我没有被弓虽暴，您……您不要报案，求您了，千万不要！求求您，求求您……我已经是一只脏虫了，您何必为我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步惊觉见他挣扎得那么厉害，上前把雄虫缠住，以至于让对方动弹不得。
“我亲自用手为你洗去污秽，自然应当除净到底。”
第69章 虫族-26 莫伊塞斯，你太让我失望了……
黑发雄虫最终还是留下了。
他说, 他叫莱尔。
莫伊塞斯醒来后，怀里落了空，他从最初的迷茫中清醒过来, 毫不设防地走出卧室，就看到两只雄虫出现在客厅。
做过伪装的头发还没有掉色，散落在步惊觉的颈间, 艳丽的面庞被金色的阳光轻吻，宛若享受照拂的娇花。唇色在阳光之下浅淡了许多, 但倘若是能让他嘬两下, 想必一定能够恢复之前娇艳欲滴的郁红。
他所心爱的雄虫舒适地靠在窗边的椅子上，面前是一盘洗净了的果子。
莫伊塞斯顿时怒从中来，谁抢了他的活儿？
他微眯着眼，目光不善地看着客厅里忙上忙下的黑发雄虫, 对方正专心致志地打扫着地板和沙发，空气中尘埃的味道并不明显, 反倒是从厨房传来的食物的香气，让他如临大敌。
这样的味道，他们星舰上虏来的厨子可不会做。
莫伊塞斯看向黑发雄虫的眼神里带着探究, 一只会做饭的雄虫，这可能吗？
要知道，整个厄尼多斯的雄虫都有档案记录在册, 每一位雄虫的待遇可都不差，就算是出自那些偏远的、不受重视的雄虫，也能过得比雌虫好很多。
至少在生存上是这样, 不会饿着肚子。
所以这样一只雄虫会烹饪食物？根本不可能。
这比一只雄虫会去垃圾场捡其他虫喝剩下来过期的营养液害没有说服力。
或许是莫伊塞斯打量的眼神太过强烈，莱尔胆怯地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轻柔起来, 生怕一个用力，弄出什么声响来，让那高大凶蛮的雌虫找到理由，当即给他个了断。
然而这位看似残暴，实则真的也蛮横肆意的雌虫，并没有因为他心底的祈祷而忽略过他，莫伊塞斯冷声的询问激得莱尔止不住地发抖。
“雄保会的专员没有把你领走？”
莫伊塞斯皱眉，两条粗粗的眉毛像是搅在一起的导火线，随便一点就能着火燃烧。
莱尔并未抬头，他只是攥紧了手里的抹布，刚要开口，不远处坐着的步惊觉替他回答。
“是我把莱尔留下来的。听莱尔说，早上有一群雌虫来了又离开。莫伊塞斯，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低头尽力削弱自己存在感的黑发雄虫骤然一颤，似乎是因为听到了雌虫的名字而陷入了惊慌失措的状态。
步惊觉一直在观察莱尔的状态，看到他在发抖，便不经意地皱起眉，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问。
莱尔……？
雌虫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这才多长时间，连名字都知道了？
倒也不是他对雄虫有什么歧视，就是单纯觉得不爽而已。
莫伊塞斯拉过一把椅子，姿态轻松又张狂地坐了上去，粗长的手指轻扣桌面，发出轻微但不容忽视的声响，听上去像是一种震慑。
“我不知道。早上起来的时候看了智脑，没什么消息传过来。”
看他那样子像是在思考，但谁知道莫伊塞斯下一句话实在是莫名其妙：
“他给你做早餐，怎么不给我做一份？我是什么不存在的雌虫吗？我好歹也算是救了他吧？”
丝毫不顾及昨晚看到那些雌虫暴行之后，震怒又主动出手的虫是他自己。
步惊觉奇怪地瞥了一眼举止奇怪的莫伊塞斯，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
“你不是有营养液吗？”
这里不喜欢喝营养液，又吃不惯大众食物的，只有步惊觉，所以步惊觉一时半会也没想明白莱尔有什么必要考虑莫伊塞斯的早餐。
悠悠地捧着一本菜谱，0725装模作样地扶了扶自己脸上的无镜片银丝眼镜，意味深长道：
“害。一只喜欢乱吃醋的臭虫而已。”
在雄虫面前，谁还去讨好一只雌虫啊，0725深藏功与名地摇摇头，一连套的小动作直吧步惊觉看得乐呵，差点笑出声来。
0725撇撇嘴，继续钻研菜谱，它现在可不是从前的0725了，它不久前跟部门里的前辈取了经，说是在宿主执行任务，沉浸式扮演的时候要保持安静，问就是怕宿主受到影响。
所以它现在是个高冷的系统，尽管该翻的白眼一个没缺，该吃的瓜一口没落。
莫伊塞斯生着闷气没说话，但步惊觉可等不了那么久了，他迅速地敲定了今天的行程：
“昨天你说要带我去新波总部，我临时起意决定先不跟你去了，等你办完事，再回来找我。”
步惊觉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百无聊赖地叉起一颗青绿色的果实，轻巧地放入口中，在两只虫或直白或隐晦的视线中，漠然开口：
“我要带莱尔回主星。”
“不行。”
“不用！”
两道音色截然不同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前者语气颇为冷淡，出乎意料地是从莫伊塞斯的口中发出的，他两条眉毛绞起，面露凶狠。
“你为什么要带别的虫回卡俄斯。他是你的谁？”
这下不仅是步惊觉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就连莱尔也面上显现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他默不作声地抬头看了一眼莫伊塞斯，又迅速地望向步惊觉，神情很是惶恐。
“雄虫阁下！主星那样的地方，像我这样的虫怎么能去！”
莱尔忐忑地向步惊觉恳求道：
“您好心帮我，莱尔已经感激不尽，但您真的不必带着我这个累赘离开赛尔法。”
被两道不赞同的目光注视着，步惊觉只是轻轻一笑，刹那间，娇颜绽放，远比桌子上那束鲜花还要美丽。
“莱尔，自从我救下你的那一刻起，你的去留就应该由我决定。我说过要为你将污秽除净到底，不是吗？”
“雄保会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就算我不为你继续追诉下去，你今后在赛尔法的生活也不会恢复之前的平静。只有带你离开这里，我才能放心。”
“即使在赛尔法我无能为力，但在卡俄斯就不一定了。”
说罢，步惊觉真的是感觉一阵头疼。
他不清楚莫伊塞斯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这种时候还在跟一只可怜的无辜的雄虫吃醋，但从对方的态度可以看出，莫伊塞斯的确是对莱尔的遭遇没有任何同情的情绪。
这只首领雌虫，之所以感到愤怒，单单只是伤害雄虫的事情发生在他的领地，明令禁止的事情被阳奉阴违，威信受到挑衅，仅此而已。
不知道莫伊塞斯这样的冷血，是只针对他所厌恶着的所有雄虫，还是无差别地这样对待每一只虫，步惊觉琢磨着，心里对未来的打算又添了几笔。
“这……”莱尔听到步惊觉这么说，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再回绝的话。
但这些话到了莫伊塞斯耳朵里，意思可就大变样了。
“你要离开赛尔法？”
莫伊塞斯沉着一张脸，那张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脸，此刻更是阴气沉沉。
“你要怎么离开？没有我，你哪里都去不了。”
毕竟步惊觉是他从卡俄斯敲晕了，绑架带走的。步惊觉一只雄虫孤零零的，什么交通工具没有不说，来到赛尔法更是没有任何有效身份证件，哪里都去不了。
更不用说，以奥利·兰开斯特的身份，步惊觉哪里都不能去。
一旦兰开斯特二皇子突然出现在赛尔法的消息流传出去，而步惊觉刚好指控了是莫伊塞斯绑架了他，那帝国军部可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出动军队踏足这里了。
说不定连新波也会因此被牵连。
越想，莫伊塞斯的脸色就越是难堪。
“我们说好的，你要去我的地盘看一看，这还没有进门呢，殿、你怎么就要离开？”
莫伊塞斯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他并不糊涂，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激怒步惊觉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容易让这位高傲的皇子殿下与他发生冲突，这要是一下子翻脸了，后果可不堪设想。
“你承诺过他的事情，倒是做得好好的，那我呢？”
莫伊塞斯脸上浮现出一丝委屈，他站起身，走到步惊觉身边，俯下身来，亲昵地撩起对方的头发，故作轻松：
“我们之间也约定好，你要跟着我回新波，好好看一看我所领导的‘新世界’。”
哪知道步惊觉听到他说的话，当即甩了脸色，用手猛地推开了莫伊塞斯凑过来的脸，高声呵斥：
“搞清楚你自己定位！莫伊塞斯！没有谁能决定我的去留！”
“你怎么还没明白，先把你自己手里这个烂摊子收拾干净，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吧！”
步惊觉冷着一张脸，嘴里的话毫不留情，也不知道那样一张漂亮温软的唇，是这么吐露出这样宛若刀锋一般刺骨的话语。
“还没明白吗？莫伊塞斯，现在在你的地盘上，发生了一起这样恶劣的凌虐雄虫的事件，你叫我怎么去相信你口中的‘新世界’会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那个一味地怂恿你们反叛的家伙，争取的真的是一个‘新世界’吗？我只感觉到你们对雄虫的残忍的忽视和蛮横的掠夺、处置。别的我不知道，但在兰开斯特的统治下，至少一只雄虫还能像一只正常虫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先管好你自己吧。早上的那群雌虫到底是哪里的势力？雄保会？如果是雄保会？他们在看到莱尔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将莱尔带走？如果那些是你的手下？哪又为何匆匆离去？”
步惊觉满脸失望地看着莫伊塞斯，说是话像是对莫伊塞斯一顿劈头盖脸的鞭笞。
眼神落在莫伊塞斯身上，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你以为你至少分得清轻重缓急。莫伊塞斯，你太让我失望了。”
第70章 虫族-27 没有强大雌虫的保护，就是……
一股凉意漫上心头, 无言的愤怒像是棉花糖，浸泡在名为错愕的冷水中，咻地一下就被吞没了。莫伊塞斯觉得步惊觉这句话实在是太过分。
他不明白步惊觉为何如此多变。
在卡俄斯的时候, 这位传言中盛气凌人的高傲二皇子第一次与他见面，即使被他绑架了，也当着帝国军队甚至是第一上将阿曼多的面, 将他放跑。
后来在皇宫，哪怕步惊觉撞见特意闯进来的他, 也没有喊来侍卫将他这个起义军重要成员给抓起来, 甚至在收到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时，也红着脸与他嬉笑，任由他抚摸、亲吻和品尝。
之后步惊觉故意设套让他再次犯错，让他又把步惊觉绑架, 就算是绑到另外一颗星球，步惊觉也没怎么生气, 不舍得打他一顿，甚至还同意和他约会，和他亲昵。
现在他们之间怎么就这样了呢？
雄虫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雄虫和他争吵, 还说这么戳心窝子的话。
明明昨天晚上，步惊觉还称赞和认可他的理想，今天就嘲弄他不仅痴心妄想, 把事情做得一塌糊涂，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只被雌虫凌辱的陌生雄虫。
莫伊塞斯不明白，难道是雄虫会对自己的同性格外关照吗？他们之间天生就彼此同情, 彼此可以毫无隔阂地抱团取暖吗？
他不明白。
昨天还能和他亲热的雄虫，情绪和脾气都是如此千变万化，今天就可以为了一只无关紧要的陌生雄虫违背他们之间的约定。
那要他怎么办, 步惊觉曾经对他的责骂和扇过来都带着香气的巴掌算什么？
这只雄虫怎么这样！
莫伊塞斯看过来的眼神中明显燃烧着怒火，可是步惊觉就是从中读出了几分委屈，但他是真的觉得对方莫名其妙的。
可能是因为他是人类吧，步惊觉不是很懂雌虫的脑回路。
种族不一样是这样的。
步惊觉叹气，0725给他的世界背景信息真不可靠啊，总觉得莫伊塞斯的层次看起来，没有文字设定上给出的那样威风厉害。
这可能就是他接替奥利·兰开斯特的身体后，[攻略目标]是未婚夫阿曼多，而不是这位反叛军首领的原因吧。
见步惊觉没有任何波澜的样子，莫伊塞斯就像是喉咙里塞了一坨棉花，噎得难受，沉闷闷地，不上不下地就这么被折磨着。
但他没有任何处理和一只雄虫之间矛盾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解决他们之间的争吵和分歧，不知道怎么劝说步惊觉改变心意。甚至这是一只他所心爱的雄虫，他既不能态度上强硬，也不能行动上拼命。只能自己生闷气。
过了好一会，莫伊塞斯才怔怔地这么说了一句。
“你……你凶我！”
酝酿情绪酝酿了半天，结果说话说得这么窝囊，莫伊塞斯在心底自己都唾弃自己。
步惊觉无语地扭过头，看似是发脾气不想搭理他，实则已经在控制自己脸上的笑。
“奥利……以你现在的情况，在赛尔法乱跑一点都不安全。”莫伊塞斯深吸一口气，劝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回卡俄斯，那就再等等，至少先等我回一趟总部。”
莫伊塞斯伸手拉过步惊觉的手，察觉到对方没有要甩开的意思，瞬间从一团皱巴巴的纸团似的展开了，眉梢都带了点喜悦。
这说明他所心爱的雄虫，至少没有到抗拒他的触碰的地步，不是吗？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步惊觉还爱他。
“乖。你今天先不要乱跑，等晚上我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这件事，好吗？”
感觉耳朵被骚扰了，步惊觉一巴掌就挥过去，把莫伊塞斯伸过来的手打落。
只是他另有打算，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就在这两只虫打情骂俏的时候，莱尔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他平静地看着他们。
……
扑面而来的混杂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步惊觉不禁皱起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一切污渍，落脚只落在堪堪能算作是干净的地面，好几次都是踮着脚尖，甚至迈腿跨过一大段距离。
莱尔伸手扯住身上的袍子，将一张素净的小脸藏在布料折皱的阴影里，他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驻足等待步惊觉跟上来。
看到步惊觉这样别扭的走姿，莱尔也没有任何外露的情绪，眼眸中像是盛了满满一湖的温柔，始终很是安静且耐心地看着步惊觉。
“我后悔了，0725。”步惊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加快了脚步，“这个世界还是尽快结束比较好。”
此时的0725正在系统空间认真写着笔记，它猛地一抬头：
“怎么了？宿主？”
“下个世界，我要一个很好的身份，不想再吃苦了。”
0725的豆豆眼非常严肃，它迅速掏出另外一个本子，把步惊觉的话给记录下来。
“明白！下次我一定一定非常仔细地挑选！绝对不会再让宿主受苦！”
说着说着0725顿时心疼地围着自家宿主转了几圈，语气极其愧疚：
“这次都是我不好，贪图那点积分，让宿主委屈了，对不起！”
“要是我是个像0016大人那样强大的系统就好，这样宿主不管什么肯定都是最好的，哪里还用得着在这个连人类都没有的世界里过得这样不好，呜呜呜……”
步惊觉也只是像吐槽几句，没想到他的电子小宠物又多想了很多，连忙安慰：
“我觉得0725就是最好，最可爱，也是最贴心的系统了。一直以来你都陪伴在我身边，不是吗？”
“你不要太伤心啦，我相信我们一起努力，迟早会变得很厉害的！”
0725狠狠点头，飞快地扭着身子往步惊觉脸上亲了一口，惹得步惊觉轻笑一声。
但莱尔是看不到0725的存在的，他只是听见身后的雄虫突然笑了一声，于是疑惑地往身后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步惊觉。
步惊觉丝毫不慌，摆摆手道：
“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看对方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但他们从离开海边村子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一段路走下来也相对无言沉默，莱尔有意想要试探步惊觉的态度。
“雄虫阁下，您今天与那位雌虫大人发生了争吵，真的没有关系吗？”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提问有些冒犯，莱尔有些惶恐地低下头，挪开与步惊觉对视的目光：
“我不是有意打探您与那位雌虫大人的关系，只是……有些担心您的安全。今天听您与他的对话，感觉他似乎是挟持了您？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不，雄保会或许会帮助像您这样贵气的雄虫，但我们这里的雄保会，至少是像这种远离赛尔法中心区的地方，雄保会或许也无法完全帮助您……”
说罢，莱尔竟然不知为何泪光闪闪，眼眸湿润了一圈，浸满了悲伤与麻木。
经过上个世界的洗礼与沉浸式扮演，步惊觉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的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他的唇抿成一线，有些不高兴地开口道：
“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情。你要担心的应该是你自己。莱尔，你遭遇了那样惨痛的、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为什么要分出心来担心另外一只雄虫？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把那群雌虫送进监狱。”
莱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单独与另外一只雄虫待在一起，他放松了很多。又或许因为步惊觉是有心要帮助他的雄虫，他才能够卸下心防，咬咬牙跟步惊觉说出了真相。
“像您这样来自主星卡俄斯的雄虫，是没有见过我们这些非主星星球的平民雄虫的困境。赛尔法远远没有它看起来的那样平静，即便它是一颗以旅游圣地闻名的星球。它并不文明。”
“在这里，上层阶级和我们这些下等虫，过得完全就是两种虫生！即使我是一只雄虫！”
晶莹的泪珠顺着莱尔的脸颊滑落，从那双被兜帽遮住的漂亮双眼中流出，又照样流落进深不见底、不见光明的袍子内。
他伸着手，对着步惊觉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
“至少雄保会真的帮不了我！阁下！您真的不应该搅进这趟浑水的！”
“要是像您这样心地善良、光明磊落的好虫雄虫，因为我有了什么闪失或者沾上什么污秽，我……！我恐怕整日惶惶不安、心虚愧疚度日。”
“雄虫阁下，听我一句劝吧。我实话跟您说，我之所以告诉您我要先回家打包，收拾一些行李才能跟您离开赛尔法，那都是骗您的。我就是想劝您，不要被牵扯进来。”
“您回去吧，回到那只雌虫的身边。我看得出来，那位雌虫大人并不是一只坏雌虫，相反，他是爱着您，呵护且珍惜着您的。”
“雌虫脾气大多是这样的，您何需为了我，跟那位雌虫大人争吵，甚至到了要决裂的地步呢？您若是想要离开赛尔法，经由他的护送，才是最安全的。”
莱尔银白色的眼眸宛若浅淡的月光，当他这样安静地注视着谁的时候，真的很温柔，有一种平静一切的魔力，这或许就是他本身的魅力。
“像您这样美丽的雄虫，莱尔从未见过，可正是这样一份美丽，在赛尔法，没有强大雌虫的保护，就是一种罪过，一株无辜的引诱犯罪的花朵。”
“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对我而言并不是第一次。我不希望您回因为我，被那些肮脏的臭淤泥给盯上。”
步惊觉静静地听着莱尔说话，全程没有打断对方的真切的劝解。
以至于对方话音一落，在一阵微妙的沉默里，他叹着气握上了莱尔的手。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哭得这样伤心？”
步惊觉伸手，抚摸着莱尔满是泪痕的脸颊，掌心是一片濡湿温热。
轻微的刺痛，在莱尔的眼眶，也在步惊觉的掌纹中悄无声息地蔓延。
这一刻，两只雄虫都感同身受地在一种无言的痛苦中，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