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离开芙儿,别不要我

    薛慎凝视她,“你信他的话?”

    姜芙谁都不信,只信亲耳听到亲眼看到的,她再次问道:“回答我,这真是你设的局?”

    四周除了风声再无其他,两人直勾勾锁着彼此,眼眸里是只有对方才能读懂的神情。

    姜芙最是知晓薛慎,若真不是他做的,他会驳斥。

    然而,他什么都没讲。

    江宸说的是真的,真是薛慎所为。

    他为了诱江宸现身,拿她的命做赌注,明知她怕的要死,却还是允许那人举剑对准她。

    她的哭泣求饶,成了最大的笑话。

    心仿若被敲碎了般,痛到痉挛,四肢百骸都是痛的,整个人好似沉入了海底,窒息一波波袭来。

    她想抓什么,却什么都没抓到,掌心里空空如也。

    手指僵在哪里,动弹不得,一如此时的她。

    眼睛里再也没了亮光,她不断重复着一句,“真是你设的局…真是你设的局…真是你设的局…”

    言罢,一口血喷射而出。

    姜芙双腿一软倒了下来。

    薛慎一把抱住她,“芙儿。”

    姜芙看他,如看陌生人,轻笑道:“薛慎,你真狠心。”

    竟然算计她到如此地步。

    这是那日姜芙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那之后,她被薛慎强行带回了王府,关在西厢院里。

    太医进进出出,但她就是不醒。

    薛慎下了死令,“若是救不活王妃,你们谁都别想活。”

    丫鬟下人跪了一地,颤颤巍巍道:“求王爷饶命。”

    薛慎满眼猩红道:“芙儿活着你们才能活。”

    姜芙听到了他的咆哮声,唇角很轻地扯了扯,装出这副深情给谁看。

    下一瞬,她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中,阴森森的,什么都看不到,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她还看到了少时的薛慎,跪在雪地里被睿王爷责打,她扑过去护住他。

    眨眼间,少年薛慎长大成人,他一把扼制住她的喉咙,“姜芙,你去死吧。”

    她没有死成,而是去了另一处,这里,依然有薛慎,他叫她芙儿,轻哄着她喝汤药。

    他还说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人。

    转瞬,他命人把她绑了,用她来引江宸上钩。

    他说你左右不过是一颗棋子,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他真是狠心呐。

    姜芙继续跑,跑到了悬崖边,她看到了被捆绑住的江宸,他满身伤痕命悬一线。

    他不止是江宸,还是她的表姐,是她的密友。

    是他一直安慰她鼓励她,即便他隐瞒了身份,但不可否认,他对她的好是真的。

    江宸不能死,不能。

    她要救他。

    姜芙义无反顾扑向江宸,她愿以她的命换江宸安虞。

    ……

    痛楚再次袭来,姜芙慢慢睁开眼,熟悉的陈设,她认出这是她的房间。

    婉儿见她醒来,喜极而涕,“王妃,您终于醒了。”

    姜芙张嘴想发声,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她连着试了几次都不行。

    婉儿:“您昏迷了月余,刚转醒,身子虚,别急,会好的。”

    月余?

    那便是年后了。

    姜芙抓住婉儿的手,无声问:“他如何了?”

    婉儿不懂,“王妃您想问什么?”

    姜芙拉过婉儿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一个“江”字,婉儿道:“江公子被关进了地牢,一直在用刑。”

    姜芙的心猛然揪起,是她,是她害了江宸。

    若不是薛慎用她的命做要挟,江宸一定不会折返,只要他不回来便不会中圈套,都是她的错。

    她要救出江宸。

    “他呢?”她再次问。

    “您说的是王爷?“婉儿道。

    姜芙点头。

    婉儿:“王爷去宫里了,最近宫里也不太平,八皇子夭折,陛下动怒,王爷这几日一直在宫里彻查此事。”

    他不在,更好方便她行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江宸被关押的地方,姜芙又在婉儿掌心比划了一下。

    “小八跟王爷进宫了,小九没见到。”婉儿递上茶盏,姜芙坐起,伸手接过,低头轻抿一口。

    茶水入喉,姜芙喉咙好了些许,能发出粗哑的声音。

    婉儿劝她,“王妃别急,养养会好的。”

    姜芙吃力道:“若是看到小九,记得来告诉我。”

    婉儿:“是。”

    婉儿知晓姜芙的心意,规劝,“王妃便是想救人也得先把身子养好。”

    “您那日吐血可把奴婢吓坏了。”

    姜芙连着吐了两口血,别说婉儿了薛慎也吓得白了脸,抱起她不管不顾回了王府。

    “要不要差人去宫里告知王爷您醒了?”

    “不必。”想到薛慎用她的命做要挟,姜芙便不愿见他,那般狠心的人,见了又如何,只会让她更恨。

    “王妃还在生王爷的气吗?”

    生气?不,她是恨。

    她全身心的付出换来的是阴谋算计,她又怎能不恨。

    “没有。”姜芙淡声道,“我乏了,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那王爷呢?”

    “也不许。”

    姜芙这一觉睡了三个时辰,醒来后婉儿说:“王爷来了。”

    姜芙顿了须臾,侧转身子,“我头疼,不想见客,让王爷回吧。”

    若说之前她还顾念着什么,此时都没了。

    他既不把她当妻子,她又何必把他当夫君,不如陌路的好。

    “那老夫人呢?”婉儿道,“刘妈已经来三次了。”

    “不见。”醒来后的姜芙仿若重生了一般,脸上再无丝毫怯弱,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有何惧。

    婉儿明了,转身走了出去。

    薛慎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见婉儿出来,问:“王妃如何?”

    “王妃身子不适,又歇下了。”

    “她还是不愿见我?”

    婉儿抿抿唇,“王妃是太累了,还请王爷见谅。”

    薛慎拂袖而去,步伐稳健带出一股冷风,冻得旁人打颤。

    当夜,江宸受了重刑,昏厥过去。

    薛慎命人用冷水把他泼醒,继续用刑。

    江宸冷笑:“你除了会对我用刑还会做什么?”

    “薛慎,你别以为你得到了阿芙便万事大吉,阿芙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你。”

    薛慎怒急,亲自对他用刑,鞭子落在他身上,映出一道道血痕,“芙儿既然是我的妻便会一辈子都是,你想让她跟你走,做梦!”

    “是不是做梦,等着瞧。”江宸忍着痛道,“阿芙会跟我走的。”

    薛慎闻言更气了,手上力道加重,小八见状走过来,“王爷真把人打死,陛下那不好交代。”

    薛慎停住,狠戾道:“江宸,你早晚会死在我手中。”

    江宸冷笑,“谁死还不一定呢。”

    半分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薛慎锁住他喉咙,直到他快昏厥才松开,拿过帕子轻轻擦拭手指,“阿愿这个名字不错吧,说我同芙儿孩子的名字。”

    “江宸,芙儿有了我的子嗣,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吧。”

    言罢,薛慎转身离开。

    江宸咬牙切齿,道:“阿芙才不会为你这种男人生孩子,你不配。”

    这话正中薛慎内心,是呀,姜芙不愿给他生孩子,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想的事谁又能阻止。

    就像那日,他喂姜芙喝汤药,在姜芙眼里那是避子汤,可他知晓,那不是,那是有助怀孕的汤药。

    再有,他把姜芙带出来,名义上说是带她玩,实则是用她引江宸上钩。

    江宸诡计多端,一般伎俩他不会上当,但牵扯到姜芙,无论真假他必会一探究竟。

    是以,他才设计了那出好戏。

    一边给江宸去信,说姜芙受了胁迫,过得很不好,一边又派人给姜芙送信,说江家小姐出了事,以姜芙同江烟雨的关系,她必会想尽办法出来一探究竟。

    他故意把人带到最热闹的地方,故意让人挟持了姜芙。

    他料准,江宸不会不现身。

    同他猜测的一般无二,果然,江宸现身了,还是只身前来。

    真是笨啊,竟然敢自己现身。

    不过这样也好,方便他抓住他。

    如预期那般,他把人抓住,唯一有了偏颇的是,江宸告知了姜芙真相,按照他的安排,姜芙是不会知晓的。

    他把人抓住后,会带姜芙回来,他还会继续哄她,直到她怀上孩子。

    顺利诞下子嗣。

    那时,江宸大概已经死了。

    若是姜芙追问,他会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再过个几年,他们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

    至于江宸或是江烟雨都将在姜芙记忆中消失。

    她的芙儿满眼满心只会有他一人,他们会琴瑟和鸣在一起。

    之前的那些纷纷扰扰,他会忘记。

    帕子落进了火堆里,眨眼间消失不见,事情有了偏颇又如何,他坚信,他能得到姜芙的心。

    若真得不到,他也不会放手。

    今生,姜芙只能是他的。

    ……

    吃了几次闭门羹,薛慎再也不忍了,推门走进去。

    姜芙见他来,握着汤碗的手指莫名颤抖,下一瞬,汤碗掉到了地上,她眼神里出了有恐惧外,还有恨意。

    她恨他。

    婉儿弯腰去捡,薛慎怒斥,“出去!”

    婉儿不敢停留,低着头走了出去。

    房门刚关上,薛慎大步上前,把姜芙扔在了榻上,他居高临下睨着她,“为何不见我?”

    “就因为那日我利用了你,所以你这般恨我?”

    “姜芙,说话!”

    说什么?

    姜芙一句话都不想说。

    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她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薛慎见她不开口,怒气上涌,撕扯她衣襟,“说话!本王要你说话!”

    万念俱灰的人还说什么,姜芙死也不开口,牙齿咬破了唇瓣,依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好,你不开口,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隔着衣衫,他低头咬上她肩膀,齿尖陷入肉里,咬出血才松开。

    姜芙抖动得更厉害了,纤长的眼睫上沾满了泪珠,她缩着身子躲到一旁。

    薛慎的挫败感席卷而来,他一把抱住她,轻哄:“抱歉,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样。”

    “可是芙儿,我从未想让你死,便是那日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别人不会伤她,能伤她的只有他。

    花言巧语挺听多了,姜芙已经不信了,为了让他更愧疚,她做出了惊恐状,缩着身子躲在被子下,他只要靠近,她便拉扯锦被。

    笨拙的演技成功骗过了男人,薛慎停下,“好,我不碰你,不碰你,你别怕。”

    姜芙不知从哪里摸到了剪刀,她拿出,对着自己。

    薛慎眉梢皱起,“我走,我走,你别伤到自己。”

    他一步步后退,最后出了房门。

    姜芙扔下刀子,脸埋入锦被中大口喘息。

    婉儿进来,吓得跪到地上,“王妃,您这是作何?”

    姜芙猩红着眸子看她,“见到小九了吗?”

    “没有。”婉儿道,“小九好像是外出办事了。”

    “那可有旁人同你联系?”

    “有。”婉儿取出纸条,“这个。”

    姜芙接过,上面寥寥数语,是江家人送来的,要她帮着一起救出江宸。

    姜芙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烛灯前,把纸条点燃,冷冷道:“明日备些王爷爱吃的膳食,我要同他一起用膳。”

    婉儿错愕,“王妃不躲王爷了吗?”

    醒来后姜芙一直在躲薛慎,要么不见,要么只是见一下。

    “不躲了。”姜芙道,“我要救江公子。”

    若是没有江宸这茬,她会一直躲,一直不见,可如今要救江宸,她便不能如此肆意。

    薛慎用计伤她,她还回去便可。

    一样不落的,都还回去,然后再离开-

    薛慎见婉儿来,露出惊讶的神情,“你说什么?”

    婉儿道:“王妃邀王爷一同用早膳。”

    薛慎:“

    好,本王马上去。”

    小九也替薛慎高兴,“王妃终于肯见王爷了,王爷可要好好打扮打扮。”

    薛慎嘴里说着本王这样就很好,行动上还是有了改变,穿上了姜芙夸他好看的那件云染薄衫,外面罩着白色氅衣。

    狐狸毛托着下颌,映得他脸色白皙红润。

    腰间香囊是姜芙给他的,脚上的靴子也是之前姜芙送他的那双。

    他问小九,可有不妥?

    小九托腮道:“嗯,有。”

    薛慎垂眸打量,“哪里?”

    小九:“知道的王爷是去赴王妃的约,不知情的还以为王爷是要当新郎官呢。”

    薛慎扔给他一个钱袋子,“泼皮,哪凉快滚哪去。”

    小九晃了晃钱袋子,“多谢王爷,那我去吃酒了。”

    小八提醒他,“刚回来,莫要乱跑。”

    小九翻白眼,“啰嗦。”

    他问小八,“一起去?”

    小八道:“我要守着王爷,你自己去。”

    ……

    薛慎没空着手去,除去药材,他还带了胭脂水粉,都是给姜芙的。

    姜芙昨日见他那般胆怯,今日正常了很多,没再打颤,屈膝作揖,“妾身见过王爷。”

    薛慎过来扶她,她也未曾闪躲,莞尔笑笑,“王爷请坐。”

    薛慎见她未躲,便大着胆子揽上她腰肢,“芙儿也坐。”

    他们如往常那般对面而坐,姜芙脸上一直淌着笑,杏眸里簇簇光影,让人看着便欣喜。

    薛慎更喜。

    他亲自给姜芙剥虾,还叮嘱她慢点吃,烫。

    姜芙不喜虾,除了薛慎外,其他人都知晓,但她还是吃了。

    世上不喜欢的事千千万,总不能遇到便推拒,她既承诺要救江宸,就要做出改变。

    吃虾是她的第一个改变。

    其实比起吃虾带来的恶心感,薛慎的碰触才真真让他恶心。

    她脸他都能忍,又怎么忍不了一只虾。

    但…真的好难吃。

    姜芙慢慢吃下,柔声道:“王爷也吃。”

    薛慎:“多谢芙儿。”

    姜芙给薛慎夹了丸子,薛慎半点犹豫都没有,慢条斯理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婉儿道:“是王妃亲手做的。”

    薛慎大喜,“芙儿手艺真好。”

    “王爷喜欢便好。”姜芙道,“下次妾身还做给王爷吃。”

    薛慎拉过姜芙的手攥在掌中,“不了,我舍不得芙儿辛苦。”

    舍不得她辛苦,却舍得要她的命,男人的话果然没一句能信。

    “应该的。”她道。

    “芙儿不生我的气了?”薛慎问。

    “是芙儿不懂事了,”姜芙道,“芙儿知晓王爷公务在身,也是不得已为之,王爷从未想过伤害芙儿。”

    她端起酒樽,“芙儿向王爷赔礼,还往王爷能原谅芙儿。”

    薛慎:“谈什么原谅,我从未生过芙儿的气。”

    酒樽轻碰,两人一同饮下。

    薛慎饮的是酒,姜芙饮的是屈辱不甘难过心痛,入喉后只觉得有火在灼烧。

    她手指轻缩了下。

    薛慎:“冷么?”

    姜芙:“有点。”

    薛慎脱下氅衣披她身上,又命人把炭火烧旺,执气姜芙的手凑到唇边吹拂,温声问:“有没有好些?”

    姜芙:“好多了。”

    “那这样呢?”他坐到姜芙身侧,把她抱怀里。

    姜芙含羞道:“越发暖和了。”

    薛慎扣住她的腰让她坐腿上,“这样是不是更好些?”

    姜芙:“是。”

    饭没吃几口,薛慎抱起姜芙去了里间,婉儿挥退其他人,随即关上了房门。

    不多时,细碎的声音传来,还有姜芙的哭声。

    薛慎轻吻她眼角的泪,“芙儿,别离开我。”

    姜芙:“好。”

    ……

    姜芙的改变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宋氏劝慰,“儿呀,姜芙自从醒来后与以前颇为不同,你可要小心了。”

    薛慎:“母亲多虑了,芙儿很好。”

    “好什么好。”宋氏道,“她如此这般,总感觉是想做什么?”

    “有母亲和两位嫂嫂看着,她能做什么。”薛慎道,“母亲还是多关心关心阿蕊吧。”

    “别跟我提她。”宋氏道,“相看也不去,上香也不愿,都不知道她想作何。”

    薛慎:“回头我去问问。”

    宋氏:“好,你去问。”

    连宋氏都察觉到姜芙不对劲,何况是别人,小八道:“王爷,王妃她?”

    “无妨。”薛慎道,“她高兴便好。”

    “可万一她是想……”小八抓了好几个探子,都是江家那边的人,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救江宸。

    “她一个弱女子翻不出什么浪花。”薛慎道,“随她意便好。”

    “可她要是对您不利?”

    “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薛慎道:“我心里有数。”

    姜芙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去见江宸,这日还真等到了,入夜她去了地牢。

    门口没有守卫,婉儿担心有诈,“王妃别去。”

    姜芙也只不妥,但不能再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得去。”

    “可若是有埋伏呢?”

    “抓住又如何?”不破不立,她同薛慎之间需要一个突破口,或进或退,单看今夜了。

    “奴婢不想王妃出事。”婉儿道,“要不让奴婢去吧?”

    姜芙:“不,我去。”

    江宸是为了救她才被抓的,她理应去见他。

    婉儿守着,姜芙一个人走了进去,才行几步,潮意裹挟着冷风扑面而来,细问下还能闻到腐臭味。

    忽的,有东西从脚前爬过,是老鼠。

    姜芙一把捂住嘴,生生把声音吞了下去。

    她最怕老鼠,之前见到都会连着做好几晚恶梦。可眼下顾不得那么多,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急匆匆朝前走去。

    走了一路,一个犯人都没看到,姜芙停下步子,不免沉思,这里面或许真有诈。

    思付间有细碎的声音传来,像是闷吭声,不确定是不是江宸的,姜芙再次迈步前行。

    刀山火海,这遭她都要闯一闯。

    几步后,她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人。

    全身上下无一完好,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江宸,江宸,是你吗?”

    姜芙急切呼唤。

    那人被绳索捆绑着,动都不动。

    “江宸,我是阿芙,你醒醒。”

    那人耷拉着脑袋,半分要抬起的意思也没有。

    眼见实在叫不醒,姜芙只能另想他法,她找了一圈找到一个榔头,举起用力砸下去。

    锁头太结实,根本砸不动。

    她只能继续砸,一下一下,也不知砸了多久,锁应声断开。

    姜芙欣喜,扔下榔头,抽出锁链,推门走了进去。

    “江宸,醒醒。”她去推他。

    血渍滴落下来,原本还闭着眼的男人缓缓掀开眸,四目相对。

    熟悉的眼神让姜芙心悸。

    不是江宸。

    她吓得后退几步。

    转身欲跑,被人唤住。

    “芙儿,不是专程来寻我的么?”

    “跑什么?”

    第二十四章 和离痴心妄想

    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姜芙背脊挺直,全身战栗不已,她不敢停,只能快步朝前走。

    眼见要走出地牢,被一阵疾风所笼,下一瞬,她跌进了滚烫的怀里,纤细的腰肢被紧紧桎梏。

    如鬼魅般的声音袭来,薛慎贴着她耳畔道:“跑什么。”

    她是来救人的,如今被发现,不怕怎么行。

    止不住的颤抖,她说:“王、王爷,妾身没跑。”

    “叫夫君。”薛慎蹙眉道。

    “夫、夫君。”姜芙不敢不叫。

    “你来此做什么?”薛慎明知顾问道。

    “妾身梦魇走错了地方。”姜芙低声回,“妾身这便走。”

    她不可能说自己是来救人的,胡乱找借口,无论薛慎信不信,她都咬死就是梦魇。

    “急什么。”薛慎箍紧她腰肢,“既然来了,不如看场好戏。”

    “戏?”姜芙吓得六

    神无主,只想快快离开,“妾身乏了,求王爷让妾身先行离开。”

    薛慎一把攫住她下颌,眼神里再无一丝温柔,“芙儿当这是何处?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嗯?”

    “你真当我这地牢是摆设不成。”

    薛慎突然松手,姜芙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膝盖碰撞发出嗡鸣声,痛意如翻涌的潮水般袭来。

    几乎将她淹没。

    她没忍住轻嘶出声,下一瞬,又被他强行拉起,“要不要看?”

    她有的选么?

    答案是没有。

    “妾身听王爷的。”姜芙低声道。

    如今局面,不是她能选择的,便是她说不看,薛慎也不可能放她离去。

    “这才乖。”

    薛慎把姜芙带到了另一处,里面隐隐传来鞭打声,还有男人的闷哼声。

    她透过狭窄的窗子看过去,正好看到被打的皮开肉绽的男人。

    是江宸。

    姜芙眼睛大睁,眼泪不知不觉流淌下来。

    薛慎贴上她后背,薄唇落她耳畔,“芙儿今夜是来救他的吧?”

    姜芙不能承认,不然江宸会更危险,摇头,“妾身真是梦魇走错了地方。”

    “梦魇?”薛慎揉捏她下颌,“芙儿的梦魇来的真是时候,不过也无妨。”

    他扳过她的脸,“你猜他还能撑多久?”

    鞭子上都是倒刺,每次落下便会抽出数到血痕,这还是姜芙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吓得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不说话?”薛慎桎梏着她腰肢的手指微微束紧,“莫不是心疼了?嗯?”

    姜芙是心疼了,恨不得替他受过,手指抠进掌心,哽噎道:“妾身愿代江公子受过,求王爷饶了江公子。”

    “你代他受过?”薛慎几乎要拧断她的腰肢,“姜芙你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姜芙也不想再掩饰了,直言道:“妾身知道。”

    “你真要代他受过?”

    “是。”

    “你不怕死?”

    “妾身不怕。”

    姜芙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这里,眼神透着决绝,“妾身求您放过他。”

    言罢,她屈膝跪到地上。

    若不是事情紧急,她也不愿此时撕破脸,她也想好好同薛慎讲,一日不行便两日,两日不行便三日。

    可江宸等不到了,再这样折磨下去,他活不过明天。

    她只能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她知道薛慎会生气,但没有办法。

    她要救江宸。

    “只要王爷能放过江公子,要妾身做什么都可以。”姜芙道,“即便是要我的命,妾身也愿意给。”

    “你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薛慎没料到姜芙会这般,咬牙切齿道,“姜芙你真不怕本王杀了你?”

    “王爷想杀妾身尽管来。”姜芙抬高下颌,“只求王爷放了江公子。”

    江公子、江公子、江公子……

    若说方才薛慎只是觉得好玩,眼下便是怒火中烧,他攫住姜芙的下颌,“这么想救他,我偏不如你的意。”

    “小八,用刑。”

    “不可。”姜芙出声阻止,被薛慎锁上脖颈。

    他道:“再多说一个字,江宸立马死。”

    姜芙不敢再惹怒他,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眼睫上下扑闪,无声求他放过江宸。

    薛慎是不可能放过江宸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江宸死。

    姜芙越护他,只会加快他的死亡。

    两人凝视着彼此,直到闷哼声消失,江宸昏了过去。

    须臾,一盆冷水浇下来,他再次清醒,“薛慎,我知道你在,有种你就出来见我。”

    薛慎不会去见他,他正在掐着姜芙的下颌索吻,他要她满眼满心都是他。

    姜芙推他,被他握住了手腕,接着,她被他扛到了肩上,像个布袋似的扛出了地牢。

    他们没回西厢院,而是去了薛慎平时的住处,他把她带去了书房。

    案几上的书掉落一地,根本无暇顾及,他撕扯着她身上的衣裙,用力按压她胸口,“我要你这里装的都是我,若敢有其他人,那人必死。”

    “你江家也别想好过。”

    “你父兄更甚。”

    “别挑战我的耐性,你输不起。”

    是呀,她输不起,她可以死,但父兄不行,江家不行。

    所有的挣扎瞬间荡然无存,她任他欺凌,亲也好,咬也好,统统不反抗。

    哪怕是被他用力抵着,她也未曾动分毫,咬唇承受着,期翼这一切快点过去。

    ……

    那夜后,姜芙又病了几日,恹恹的,吃不下也睡不好,太医说她忧思过虑。

    薛慎听闻后再次发怒,“你当真为了江宸命都不要了?”

    姜芙不言不语,好似活死人。

    “来人,把药端上来。”薛慎撬开她的唇,喂她吃药。

    她没吃。

    药顺着唇角流淌下来。

    薛慎一拳打在椅子上,椅子应声碎裂,“姜芙,你等着。”

    三日后,有人推门而入,熟悉的声音传来,“阿芙。”

    是姜父。

    姜芙去看,眼底闪烁着泪花,许久后道:“父亲。”

    姜父望着她,眼睛里同样蓄满了泪水,两人还未曾闲话家常,姜父便训斥起来。

    “你平日最是乖巧了,今儿怎会做如此糊涂的事。”

    “姜家现下还要依仗着王府,你千万不可任性。”

    “王爷对你那般好,你莫要做让他生气的事。”

    “晚点王爷过来,你记得同他赔礼。”

    “……”

    没有嘘寒问暖只有责备,姜芙心寒至极,抖着声音问:“父亲为何来此?”

    “还能为何,当然是为你了。”姜父道,“你就不能消停些么。”

    她被折磨,最后却是她不消停,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父亲,是薛慎……”

    “乱讲,”姜父打断,“王爷对我们姜家恩重如山,对你更是疼爱有加,你不许乱言。”

    姜芙把委屈吞下去,淡声道:“女儿乏了,父亲还是回吧。”

    姜父哪里肯就此离去,继续规劝,“身为女子本应听从夫君的话,你如此这般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王爷不责罚你,说明王爷宅心仁厚,但你万不可恃宠而骄。”

    “我姜家的女儿可不是跋扈之辈,你若污了名声,为父也不会饶你。”

    短短数语,姜芙如坠冰窟,忍着心中痛意说道:“女儿知晓了。”

    “知晓便去做。”姜父道,“少使小性子。”

    姜父训斥完,转身离去,随后顿住,又道:“明日为父便会离去,这一去又不知何日能见,你记得好生照顾你夫君,切莫让他厌弃你。”

    “不然,姜家也不会容你。”

    姜芙闻言,脱口问道:“若女儿要同薛慎和离,父亲当作何?”

    “你说什么?”姜父折返,“和离?你怎敢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

    “姜家女儿便是死也只能死在夫家。”

    “姜芙你给我记住,你生是薛家的人,死是薛家的鬼。”

    “为父不许你再提和离之事,不然我——”

    他伸出手,作势要打姜芙。

    姜芙轻笑出声:“父亲当真还同从前一般无二。”

    动不动便责打她。

    薛慎进来,看到他们剑拔弩张,问道:“出了何事?”

    姜父赔笑脸,“我在同阿芙闲话家常,没事。”

    薛慎:“厅中备了酒菜,岳父大人有请。”

    薛慎亲自来请,姜父自然欢喜,笑着随他去了前厅。

    晚膳姜芙几乎没吃什么,婉儿见状给她拿了些糕点,“王妃还是吃点吧。”

    姜芙没胃口,摇头,“吃不下。”

    “奴婢知晓王妃惦念着江公子,”婉儿道,“可王妃为了江公子差点连命都搭进去,这事真不怪王妃。”

    “若不是我,他不会被擒。”

    “江公子行走江湖多年,这点分寸都没有,也怪他大意。”婉儿道,“再者,若不是他,王妃也不会生病数日不见好转。”

    “说到底,江公子也不全然无辜。”

    “他竟然瞒着身份同王妃书信来往多年,谁知他安的什么心思。”

    欺瞒这事姜芙也确实有芥蒂,“罢了,或许他有苦衷吧。”

    “便是有苦衷也不能欺瞒这般久。”婉儿道,“奴婢看他就没安什么好心,他定

    是有所图谋。”

    姜芙心乱得很,喝完参茶后便去案几前作画了,画来画去感觉总是不对,随即扔下笔去了里间。

    门被撞开,薛慎醉意熏熏走了进来,一把抱住姜芙,把她摁在了床榻上。

    胡乱拉扯她身上的罗裙,咬着她粉嫩的耳垂厮磨。

    “姜芙,你想同本王和离,不可能。”

    第二十五章 真相替身(文案梗)……

    那夜之后,姜芙一直被关在西厢院,没有薛慎的命令谁都不许见。

    期间,姜父来了一次,还是老生常谈,要她听话懂事,切莫惹怒薛慎,见她油盐不进,再次动起手,婉儿见状扑上前护住姜芙。

    那巴掌把婉儿打的嘴角流血,半边脸高高肿起,姜父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更放下狠话,她若执迷不悟,他便不认她这个女儿。

    当晚,姜芙梦到了早逝的娘亲,梦中的她依然那般慈善,她抱着她轻哄,说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护好她。

    姜芙泣不成声,说想跟她一起走。

    女人摇摇头,温声说:“你还有大好的年华怎么能随娘亲一起走呢,阿芙乖,要好好的。”

    醒来后,她惆怅万千。

    再后来,薛蕊来过一次,没提及和离的事,说了些女儿家的体己话,也为薛慎说了很多好话。

    “三嫂,三哥这人虽刻板,但他心里是有你的,书房里挂着好多你的画像,有机会三嫂可以去看看。”

    “他若是不喜欢你,不可能把你的画像悬挂在书房中。”

    “三嫂,听我一句劝,别生三哥的气,好吗?”

    姜芙淡笑,“阿蕊多虑了,我怎么会生王爷的气。”

    薛蕊一听便知她还气着,轻叹一声:“若是我能嫁个如三哥一样的夫君,我定会同他好好过日子。”

    姜芙笑着转移话题,“阿蕊这身衣裙很漂亮,刚刚做的吧?”

    “嗯,三嫂若是喜欢,赶明儿个我也陪你去做一件。”薛蕊道。

    “阿蕊知道的,我不能出府。”姜芙端起茶盏慢饮一口,“恐怕要辜负阿蕊的美意了。”

    关禁闭这事是薛慎定的,无人能更改。

    薛蕊:“回头我会去求三哥,让他允你出府。”

    姜芙:“无妨,出不出都好。”

    她已经不介意是被关还是出去,反正也没差,即便出去了也是被他的人跟着,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薛蕊见她如此,拉过她的手,“三嫂信我,再过些时日三哥会想通的。”

    姜芙莞尔一笑,“好。”

    她笑的敷衍,薛蕊心中也明了,这对夫妻的心结怕是一时半会解不开。

    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帮忙说一下。

    她去找了薛慎,“三哥,你当真要一直关着三嫂吗?”

    薛慎执笔作画未曾开口。

    “你这几日都没见三嫂,她脸色很是不好,你真就不担心吗?”薛蕊问道。

    “顾好你自己,旁的是别管。”薛慎道。

    “三哥,你若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失去三嫂。”薛蕊也听说了一些旁的事,“听闻你抓了离城江家的人,且三嫂同那人是旧识,你同三嫂的不快也皆因那人而起,可这并不是三嫂的错,少时相识的朋友,也不可能说断便断。”

    “三哥向来睿智,为何想不通这些呢。”

    薛慎停住笔,脸色阴沉,“四妹的意思是,我应该不计较?”

    “朝廷上的事我不懂,但除去这些单说其他,我觉得三哥应该大度些。”薛蕊道,“你困住三嫂的人也未必能困住她的心,若是有朝一日她铁了心离开,你要如何?”

    “总不能真把她困一辈子吧?”

    薛慎凝视前方,冷声道:“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

    几日后,姜芙听到了最让她欢喜的事,江宸逃跑了,确切说是在送往大理寺的途中被人救走了。

    近百守卫看不住一个人,可想而知,龙颜会有多动怒,听闻薛慎也未能幸免,被罚了俸禄闭门思过。

    婉儿告知姜芙这件事时,她正在看书,听到后,顿住,“江宸真的逃走了?”

    婉儿道:“外面是这般传的。”

    姜芙终于露出了浅笑,“他逃走了,真好。”

    日日夜夜都盼着这日到来,没想到真的到来了,婉儿递上汤药,“奴婢知晓王妃一直惦念着江公子,是以得到消息后便匆匆折返告知王妃。”

    “不过江公子这么一逃,惨的便是王爷,陛下动怒还责打了王爷,想来这几日王爷心情会非常不好。”

    “王妃可千万不要去招惹王爷。”

    她同薛慎之间,向来都是薛慎主导,她从未主动招惹。

    “你觉得我不见他,他便会放过我?”

    “这……”

    “他不会。”姜芙道,“他心情不佳,会想尽办法从我身上找回来。”

    薛慎之前便是如此,每每心情不佳便对她做些什么,外人眼里是王爷疼爱王妃,可只有姜芙自己知晓,那样的疼爱她一点都不想要。

    “王妃也别这样悲观,奴婢想王爷他……”婉儿话未讲完,薛慎推门进来,沉声道,“出去。”

    婉儿弓着身子退出去。

    姜芙站起身,屈膝作揖,“王爷。”

    薛慎踉跄走来,一把攫住她的手腕,红着眸子问道:“江宸被救,你是不是很开心?”

    他手劲大,几乎要捏断姜芙的手,姜芙忍着痛意道:“妾身没有。”

    “没有。”他掐上她下颌,“你不是早就盼着他逃走吗?”

    “王爷…疼。”被他这样一闹,姜芙眼睫上染了泪珠,声音发颤,“松、松手。”

    “不松。”薛慎把她扯进怀里,箍紧她的腰肢,脸埋入她颈窝,低喃,“姜芙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

    姜芙:“……”

    “江宸有什么好的。”他说,“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王妃。”

    夜色太妖娆,壮大了姜芙的胆子,她道:“我也可以不是你的王妃。”

    只要你同意和离。

    “休想。”薛慎咬上她唇瓣,“你这辈子下下辈子都会是我的王妃,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最初薛慎还能正常说话,讲了没几句他开始胡言乱语了。

    “芙儿,别离开我。”

    “你想我变成什么样我都可以。”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许你多看其他男人一眼。”

    “那个江宸,早晚有一天本王会要了他的命。”

    “芙儿,芙儿,我的好芙儿,别走……”

    姜芙听着他乱讲一通,心情没由来的沉重,和离的事怕是很难办。

    如她猜测的那般,薛慎再也没给过她开口提和离的机会,日日同她吟诗作画。

    还买各种小玩意哄她开心。

    姜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直到那日,收到了江宸的信笺。

    他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怕她忧心所以才冒险给她送来信笺。

    他还说,他不是有意欺骗她,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言明真相。

    他说了很多昔日的往事,还告知她,若是她想离开薛慎,他可以帮忙,随便她要去哪里都好。

    离城江家会是她的后盾,他亦是。

    最后他还说道,薛慎不是她的良人,她值得更好的。

    姜芙未免信笺落入他人之手,看完后当即焚毁,婉儿问她接下来要如何?

    她道:“已到了年后,是时候准备离开事宜了。”

    “王妃要去找江公子吗?”

    “不。”姜芙道,“天大地大,没有江家,咱们照样能好好生活。”

    她不想依附任何人,只想靠自己。

    旁的或许不行,但做生意她还是可以的,毕竟自小耳读目染,也学会了一些。

    营生完全没问题。

    姜芙筹谋着离开时,薛慎正带着人在山上打猎,一下子猎了好几只野兔。

    小九道:“要吃吗?”

    薛慎睨了他一眼,“不吃,带回王府。”

    “带王府去干嘛?”小九说完挨了小八一脚,小八说,“能干嘛,当然是给王妃了。”

    小九揉揉腿,“给王妃就给王妃呗,你踢我干嘛。”

    小八:“谁叫你那么傻。”

    “你才傻。”小九不服气道,“最傻。”

    两人边走边斗嘴,怀里的兔子跑了都没注意,后面小九又追了回来,跟着薛慎一起去了西厢院。

    房间里没人,姜芙不在,婉儿也不在。

    薛慎问道:“王妃呢?”

    丫鬟道:“去了老夫人院子。”

    宋氏最不喜姜芙,薛慎未曾停留,转身离去,同他猜测的那般,姜芙正在受罚。

    薛臻也在一旁跪着,不停说道:“这事同嫂嫂无关,都是我的错,母亲罚我便好。”

    周氏轻哼,“三弟的书房向来不允旁人随意出入,你们两个都进去了,当然要一起受罚。”

    “母亲,您可不能轻饶了他们。”

    宋氏每次看到薛慎都恨不得处置后快,冷声道:“姜芙,你说,你同薛慎到底在密谋什么你?”

    “儿媳没有。”姜芙道,“只是恰巧遇到了四弟。”

    “恰巧?哼,谁信。”刘氏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们摆明了要找她的麻烦,便是她解释再多也是无用。

    “都是儿媳的错,求儿媳放过阿臻。”姜芙道,“四弟还小,受不住。”

    “这个时候你还偏袒他,若说你们没什么,谁信。”

    “大嫂,四弟还是个孩童,请大嫂慎言。”

    “你——”

    “够了。”薛慎大步走过来,“母亲这是作何?”

    “慎儿你来的正好,”宋氏道,“他们二人去你书房行窃,母亲正在问话。”

    “既是我的书房,这事理应儿子自己处理,”他道,“小八小九把他们带去书房,我亲自审问。”

    没给旁人置喙的机会,姜芙同薛臻一前一后被带离,姜芙被带去书房,至于薛臻,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薛慎未曾同往日那般折辱她,也未曾欺负她分毫,命人离开后,牵着她手来到了里间。

    一床一桌,这里是他平日歇息的地方。

    姜芙不知他要作何,狐疑打量。

    薛慎弯腰从桌子下面拿出一笼子,挑眉示意她去看。

    姜芙垂眸,待看清是何物后,唇角扬起,“兔子,哪里来的?”

    薛慎:“喜欢吗?”

    姜芙点头,“喜欢。”

    兔子似乎有些饿了,一直在乱啃,薛慎道:“我去让人送些吃食过来。”

    姜芙看着他离开,眸光再次落在兔子上,唇角扬起的弧度越发大。

    忍不住轻轻碰触了下。

    兔子后退。

    她见状没再碰触,而是托腮凝视,想起了少时娘亲送给她兔子的事,若是可以回到那个时候该多好。

    望的出神,无意中碰触到了桌子上的摆件,忽的,眼前的书柜缓缓移开,有女子的画卷呈现在眼前。

    明眸善睐,美不胜收,倾国倾城,是个绝色佳人。

    让姜芙错愕的是,画中的佳人竟然同她有几分相似?!!

    第二十六章 真相她就是别人的替身

    姜芙凑上前,再度细细打量,脚踢到了暗格,放在上面的画卷掉了下来,她弯腰去捡,其中一幅顺势打开,画中人依然是那名女子。

    不期然,姜芙想起了昔日周氏同她讲过的话,说薛慎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其实他另有心仪之人。

    刘氏也曾言明,薛慎对她的好,不过是退而求其次,得不到心爱之人,便把她当成那个人的替身来对待。

    姜芙曾不信,可看到眼前的画像却不得不信。

    如此一张张画卷,不正说明,他对那个女子用情至深吗。

    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浸入在唇瓣上,姜芙尝到了酸涩,整个人像是被一张网笼着,呼吸不畅,郁结难舒。

    不记得蹲了多久,直到脚步声传来她才回过神,缓缓站起。

    薛慎推门而入,“芙儿,你看——”

    姜芙慢慢转过身,手中的画卷随风轻晃,她问:“这是谁?”

    薛慎扔下手中的吃食,大步上前,一把夺过画卷,冷声道:“谁让你动这些画卷的。”

    “出去!”

    姜芙没动,再次问道:“这人是谁?”

    “同你无关,”薛慎睨着她,眼神森冷,“记住,没有本王的允许,书房里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许碰。”

    太累了,姜芙不想猜了,直接问道:“这便是你喜欢的女子吧?”

    他未开口,姜芙当他默认,后退两步,唇动了又动,“那我呢?你可曾心悦过我?”

    饶是知晓他心中所想,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讲。

    “薛慎,你可曾真心在意我半分?”姜芙红着眸子道,“哪怕一次也好。”

    “本王对你如何你不知晓吗?”薛慎反问道,“姜芙,你难道没有心吗?”

    如此倒打一耙,叫姜芙更加心寒,她轻笑,“是我没心还是你没有?”

    自少时相识她便喜欢上他,为了他,能做到不能做的,她都会去做。

    看他挨打,她比他还痛,冰天雪地里,她同他一起受罚。

    他生病,她衣不解带照顾。

    更是为了照顾他,让她错过了见娘亲的最后一面,愧疚到此时。

    他一句温暖话语都没有。

    是她瞎了眼,喜欢上他这般无情之人。

    不想再多说一句,她慢慢转身,走出了书房。

    婉儿来接她,见她如此,担忧道:“王妃,怎么了?”

    姜芙吃力说出一句话,“扶好我。”

    婉儿急忙扶上,姜芙倚着她一步一步消失在夜色中。

    她没看到,男人如墨的眸子里沁着火,捏着画卷的手青筋鼓起,许久后,沉声道:“派人守着西厢院,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违令者杖毙。”

    西厢院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婉儿数次打探都被轰了回来,“王妃,奴婢还是出不去。”

    这是姜芙一早预料到的,是以也没什么惊奇,“我饿了,去端些吃食来。”

    姜芙两日没好好用膳,今日忽然想吃了。

    婉儿闻言大喜,“奴婢这就去。”

    须臾,桌子上摆满了姜芙爱吃的膳食,婉儿夹给她,“王妃可要多吃些。”

    姜芙吃的很慢,比平日都慢,几口后便吃不下了,强行吃,只会让自己不适。

    她放下筷子,“撤了吧。”

    每样只吃了一口,和没吃差不多,婉儿道:“王妃还是再吃些吧。”

    “吃不下,”姜芙道,“扶我去外面走走。”

    婉儿找来氅衣给她披上,又拿来手炉,这才同姜芙一起去了院中。

    景还是那样的景,可心情却大不同,姜芙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问:“什么?”

    婉儿:“是王爷命小九送来的兔子,王妃要看吗?”

    姜芙点头。

    婉儿命人把兔子拿来。

    姜芙凝视着,或是感同身受,她把笼子打开,让兔子跑了出来,“随便它们去哪里,你们都不许拦。”

    婉儿:“是。”

    小兔子跑了一圈后再度回来,它们无处可去,只能回到这里。

    姜芙想到了自己,她何尝不是笼中的兔子。

    “表姐……”姜芙道,“江公子那边可有信笺送来?”

    婉儿摇头,“没有。”

    这天晚膳后,姜芙便收到了江宸的信笺,告知了近况,又宽慰了她几句,要她凡事看开,有朝一日终会得偿所愿。

    每次看江宸的信笺,姜芙都倍感亲切,似是家人伴在身旁,她茶水都顾不得喝,连夜回信。

    也是报喜不忧,只说了些有趣的事,和挂牵的话。

    叮嘱江宸好生休养。

    信笺还是放在后门的那个洞穴,婉儿亲自放的,也亲自看着来人把它拿走,婉儿这才安心折返。

    后,隔三日便会收到一封江宸的信

    笺,姜芙虽有疑虑,但心情不佳,故也没有多想,只当江宸就是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不但人能来去自如,信笺也是如此。

    不过此后的信笺甚少提及让姜芙离开,只是告知她,该如何缓解心情,让自己变得欢快。

    他还在信中提到,凡事不可只看一面,或许暗藏着什么玄机。

    姜芙追问何意?

    江宸没给出答案,只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姜芙一直筹谋着离开的事,便没再多加询问。

    明面上看,她同从前一般无二,实则,她已经算计好了,只待寻个合适的机会同薛慎提和离。

    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心情也变得畅快了许多,看着守门的护卫,她也不恼了,每日都会命婉儿给他们送些吃食。

    果子,糕点,什么都没有。

    这些是婉儿同她一起做的,也是她们日后营生的门路之一。

    她想先让他们尝尝看。

    结果还不错,婉儿道:“王妃,他们都说好吃。”

    姜芙把方子交给婉儿,“收好了,日后便按照上面的去做。”

    婉儿伸手接过,“是。”

    “对了,今日的信笺呢?”

    “哦,在这。”婉儿从袖中取出,不经意说道,“王妃有没有觉得不妥?”

    “嗯?”姜芙低头打开信笺,“什么意思?”

    “表小姐,哦,不对,是江公子,”婉儿道,“之前虽也有信笺往来,但未曾这般频繁,好像是一个月才一封,最久那次三个月才一封。可这个月已送来八封。”

    婉儿抿抿唇,“奴婢总觉得哪里不妥。”

    八封?

    竟然这么多?

    姜芙从盒子里翻出信笺,一一数完,不是八封是九封,确实多了些。

    “江公子是有本事,但如此密切的书信来往,王爷不可能不察觉。”婉儿问,“这里面不会有诈吧?”

    经她一言,姜芙也察觉出不妥,她把信笺一一拿出,认真比对字迹。

    分毫不差,是江宸的字。

    长吁一口气,“是他的字,应该没问题。”

    婉儿也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兴许是奴婢多想了,王爷近日一直被宫中的事扰着,没注意到咱们西厢院也是很有可能。”

    “王妃放心,以后奴婢取信会更小心,绝不被人发现。”

    姜芙还是不大放心,回信中坦言,近日不便通信,过段日子再联络。

    那日后,她但凡有想说的话都会写在纸子上,算是纾解自己,写完没多久便会焚毁。

    薛慎是处理完案子后出现的,来时带了姜芙爱吃的蜜饯,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提及画像的事。

    用膳食,也未曾交流半分。

    姜芙吃姜芙的,他吃他的。

    饭后,姜芙起身送客,“王爷慢走。”

    薛慎这才说了第一句话,“王妃是在赶本王走吗?”

    饶是这样想,但也不能这样讲,姜芙道:“妾身不敢。”

    薛慎拍拍腿,“过来。”

    姜芙未动。

    薛慎道:“过来。”

    她现下还是他的妻,不能违背他的话,抬脚缓慢走近,本想坐在他身侧,被他先一步扣住腰肢抱坐到了腿上。

    她挣扎着要下来,引起他轻嘶声,“不想本王现在要你,就别乱动。”

    姜芙停下。

    薛慎抓过她手把玩,“还在生本王的气?”

    是他主动提及的。

    姜芙道:“妾身岂敢。”

    “好好说话。”薛慎抓起她的手轻咬了下。

    姜芙皮肤细腻,被他一咬,手指通红一片,她缩了下,“痛。”

    “痛吗?”薛慎抬高下颌看她,“本王看你一点都不痛。”

    惩罚似地又咬了一口,直接把姜芙咬红了眸,她低着头不语。

    薛慎偏要她开口,“说你错了。”

    姜芙自觉没错,贝齿咬唇,就是不言。

    薛慎有的是办法要她妥协,拦腰抱起她,扔到了床榻上,随即也压了上去。

    攫住她下颌,“你错没错?”

    “妾身不知错在哪里?”

    “忤逆便是错。”

    “妾身没有。”

    “没有?”薛慎在她唇上咬了下,退开,“姜芙,是不是本王对你太好了,让你得意忘形。”

    “若是那般,本王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你在本王这里,还没那么重要。”

    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信,去他的不重要。

    薛慎再也耐不住,一把扯开她的衣裙,把她禁锢在怀里,啃噬她侧颈。

    “你只能是本王的,谁都别想觊觎。”

    “江宸不行,其他人更不行。”

    “你若是敢不听话,本王不介意让整个姜家陪葬。”

    “所以,姜芙你听好了,和离,想都别想。”

    姜芙红着眸子看他,“若我就是想呢?”

    “那你姜家从今日起便别想好过,你父兄你家族众人,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也不要动死的念头,你前脚死,后脚他们便会统统去陪葬。”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看我敢不敢。”

    薛慎没有不敢的,当年他是从厮杀中回来的,今日又岂会不敢。

    姜芙战栗道:“薛慎,你这个疯子。”

    薛慎轻抚她脸颊,“对,我就是疯子,你且记住,千万别做惹怒疯子的事。”

    “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这夜,姜芙哭到了天明,睡去时人还在抽搐,薛慎去碰她,她缩到了被子下,背对着,肩上都是咬痕。

    薛慎抬起的手缓缓落下,收回。

    站起身,对屋子里的丫鬟们说道:“照顾好你们的主子,出了任何差错,你们都别想活。”

    众人伏地,颤颤巍巍道:“是。”

    薛慎离开西厢院后直接去了书房。

    小九拿着信笺进来,“主子。”

    薛慎看都没看,“扔了。”

    小九:“啊?”

    “我让你扔了。”

    “哦。”

    小九转身要去扔,被薛慎叫住,“等等,拿过来。”

    小九抿抿唇,再度转身走上前,放在案几上,“主子每次同王妃生气,最后气到的还是自己,何必呢。”

    薛慎看他,他又道:“明明就很在意王妃,干嘛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交代你做的事都做完了?”薛慎打断道。

    “还没。”

    “快去做,做不完今日便去守城。”

    小九闻言哪敢耽搁,匆匆离去。

    薛慎看着信笺蹙起眉,拿起要撕掉,又停住,随后慢慢取出。

    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前,只是开场白让他着实不爽。

    之前还是江公子,这次是表哥。

    表哥……

    如此亲昵的称呼,委实让薛慎不爽。

    他眼眸眯起,一把掐断了水仙叶子,用力一挥,案几上的书本散落一地,门外婢女听闻声音快步走入,跪在地上去捡,被他呵斥住。

    “出去”

    婢女躬身退出。

    薛慎凝视半晌,从案几后缓缓走出,最先捡起的不是那些书本,而是散落了一地的信笺。

    风吹起信笺,映出上面的字迹,还有落款。

    阿芙。

    第二十七章 戏耍他后悔了

    宫中皇子夭折,为了这事薛慎忙活了大半月,又因军饷案去了江北一趟,在那里未曾寻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受了伤。

    大夫要他静心休养,他因惦记着府中事宜,未曾停留,次日折返。

    这便是他一个月来所做之事,回到堰都后见姜芙那般不快,他亲自上山抓兔子哄她,还苦学江宸的笔迹给她写信。

    三日一封,小九笑他为他人做嫁衣。

    可若她开心,这个嫁衣做了也罢。

    一句“表哥”还是让他破防了,他掏心掏肺对她,抵不过信中寥寥数语的慰藉。

    她对他何曾如此亲厚过。

    她看他,如同在看豺狼。

    薛慎越想越气,泛红的双眸好似要滴出血,胸

    口处像是被什么堵着,气息挡在那里,出不来也进不去。

    修长分明的手指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方才还完好的信笺眨眼间碎成片,顺着流淌进来的风四散开。

    他手指用力抠着,掌心里映出深深的掐痕,直到溢出血也未曾停。

    她说他是疯子,对,他就是疯子,若不疯,他为何会如此在意她。

    明明她不配。

    忽的,外面传来惊雷声,扰了薛慎的思绪,也压下了那纷涌而至的怒火。

    看着一地的碎屑,他如梦初醒,跪在地上一一捡起。

    小八推门进来,二话不说,扔下手中的剑,跪地也去捡,被薛慎呵斥住,“别动。”

    小八停住。

    “出去。”薛慎道。

    小八抿抿唇,捡起放在地上的剑,低着头退了出去。

    他静静守在门外,看着薛慎像个傻子般一点一点捡起碎纸片,又伏在案几前一点点黏连。

    手指不知何时划伤了,他顾不得擦拭,就那样循环着做的同一件事。

    烛灯换了三次,从天黑到天明,又从天明到天黑,一日一夜,他未曾阖眼,也未曾进食。

    小九办完事回来,见状要闯进去,被小八拦住,“不可。”

    “为何不可?”小九道,“你别忘了,主子身上还有伤呢,再这么熬下去,会撑不住,你让开,我要进去。”

    “你想挨罚那你就进去。”小八收手让开,“不过你想好了,让你守城月余,你是否吃的消。”

    小九想了想,又退回,低声道:“那我还是等等吧。”

    他站在小八身侧,望着里面的身影,撇撇嘴,“真搞不懂主子到底是何意,在王妃面前一句软化都不讲,暗地里却把能做到不能做的都做了。”

    “就那兔子,你知道抓起来多费劲吗,主子追着它跑了许久呢。”

    “一点都不顾及身上的伤。”

    “主子的事你少管。”小八抱剑道,“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看看汤药煎好了没,若是好了,命人端来给主子喝。”

    “去就去。”小九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那个灭门案……”

    小八捂住小九的嘴,“嫌命长了吗,主子不是说过不许提。”

    小九扒下他的手,“我不提就不存在了吗,那可是六百七十口……”

    “咯吱”一声,紧闭的房门打开,薛慎缓步走出,“备水,我要沐浴。”

    随后对小九说道:“自己去领罚。”

    小八有意说情,被薛慎眼神逼退,“谁再敢提起当年的事,决不轻饶。”

    小八小九作揖,“是。”

    ……

    睿王府没有秘密,不多时,薛慎受伤的事传到了宋氏耳中,宋氏听闻差点昏厥,命人请来大夫为薛慎诊治。

    “王爷伤在腰腹,刀口很深,幸亏医治及时,不然不堪设想。”

    宋氏闻言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大夫,这该如何是好?”

    “按时服用汤药,切勿动怒,休养月余便能好。”大夫道。

    宋氏示意刘妈送大夫出门,没了外人在,问薛慎:“何人伤的你?”

    “朝中的事不便细说,母亲放心,我已无碍。”薛慎避重就轻道,“再过几日便可康复。”

    “这次是刀伤,那下次呢?”宋氏忧心道,“你若不想我担忧,日后便不要去碰那些危险的事。”

    薛慎:“是。”

    “对了,姜芙呢?你伤的如此重,她不会不知吧?”宋氏提起姜芙便一脸怒容,“怎么?她真不知?”

    “她是如何做人妻子的?”

    薛慎道:“是孩儿未同她言明,不关她的事。”

    “她这般不在意你,你为何偏偏对她上心,”宋氏蹙眉,“诸多贵女哪个不比她强。”

    “这样的话母亲请母亲不要再讲。”薛慎微愠,“我的妻子只有姜芙,也只能是她,旁的都不行。”

    这话当年说亲时薛慎便讲过一次,那时堰都的媒婆几乎要踏平王府门槛,贵女们争先恐后要嫁进来,她也满怀欣喜等着,岂料等来的是他的固执。

    他道,成亲可以,但那人只能是姜芙。

    她劝了又劝依然没劝动,最后只能妥协。

    现下想来,真真后悔,商贾之女哪里配的上她的慎儿。

    “阿慎,姜芙一直未曾有孕,你——”

    “是孩儿不想要,请母亲休要提及其他。”薛慎道,“儿还是那句,除了姜芙,谁都不行。”

    两人再次为姜芙发生争执,宋氏气的头痛病发作,扶着额头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母亲好生歇息,儿告退。”薛慎起身离开。

    刘妈见状上前规劝,“您莫气,王爷总有一日能想通。”

    宋氏轻哼,“他已经被姜芙迷了心智,想通,谈何容易。”

    “明日王爷要同陛下去福华寺祈福,正巧他不在,您若想做什么,老奴去办。”

    宋氏缓缓抬起头,一字一顿道:“那便等慎儿离开后把姜芙带去祠堂。”

    刘妈:“是。”-

    姜芙睁是被谈话声吵醒的。

    “主子到底是何意呀,干嘛把王妃带出来。”是小九的声音。

    “上次的打还没挨够是不是,多嘴。”是小八。

    “我就是问问,怎么还不能问吗。“小九不满道。

    “能啊,你去问王爷,然后让王爷派人把你送去边关,”小八怼他,“继时看你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们声音没太压制,姜芙听得一清二楚,她缓缓掀开眸,望着上方的车顶发呆。

    须臾,她回过神。

    车顶??!!!

    她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在马车上,低唤道:“婉儿,婉儿。”

    “奴婢在。”婉儿掀帘进来,“王妃您醒了?”

    “咱们这是去哪?”姜芙问道。

    “陪同陛下去福华寺祈福。”婉儿回。

    “福华寺?”姜芙诧异,“咱们为何会去?”

    “王妃一点都不记得吗?”

    姜芙摇头。

    “是王爷抱您上的马车。”婉儿给姜芙拿来氅衣披上,“是王妃要去的。”

    “我?”电光石闪间姜芙想起了什么。

    昨日她同薛慎饮酒,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酒意上来,她说话也没了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

    指摘他从未顾及过她的感受。

    说话做事全凭自己喜怒。

    她还怒斥他,狼心狗肺,当年她数次救他,他可曾说过会报答,可最后呢,把她娶进门。

    除了闺房之事外,大多时候都是晾着她,不管不顾,任她自生自灭。

    她手指戳着他胸口,质问:“这难道就是你说的会好好我的报答救命之恩?”

    “薛慎,你真虚伪。”

    后面是些零散的片段。

    他把她桎梏在怀里,捏住她的下颌,问:“那你想我怎么报答?”

    “我要出府,你不能禁我的足,”姜芙站都站不稳,只能依偎在他怀里,“我要离开。”

    薛慎没想之前那般愠怒,顺着她话道:“好,那本王便带你离开。”

    姜芙思绪回笼,抿抿唇,“真是我执意要来的?”

    婉儿点点头,轻嗯一声。

    “……”

    “我还做了什么?”姜芙期翼着没有太过分的事。

    婉儿抿抿唇,“王妃还是不要知晓的好。”

    看来她真是做了,“你但说无妨。”总要知道的。

    婉儿倒好茶水递上,姜芙未接,“你先说。”

    婉儿放下茶盏,一字一顿道:“王妃故意碰触王爷腰腹的伤口,还踹了一脚。”

    “我?”姜芙诧异道,“踹了他?”

    婉儿点头,“是。”

    “为何不拦我?”

    “根本拦不住。”

    “还有呢?”

    姜芙抬手扶额,凝视着婉儿,“你快说。”

    “王妃把送给王爷的香囊夺了过来,顺手扔进了院中池子里,王爷在水里泡了多半宿才寻到。

    “这会儿他还发着热呢。”

    “……”姜芙从不认为这是自己会做的事,“真是我做的?”

    婉儿:“是。”

    “薛慎呢?他没做什么?”若是搁往常,薛慎早怒了,不扒她层皮,他才不会停。

    “起初王爷是怒的,可是看到王妃在哭后,王爷便不生气了。”

    婉儿回忆着昨夜的事,“王爷哄了王妃许久,还把王妃抱回了房间,奴婢去伺候,王爷不允,是他亲自伺候王妃就寝的,便是这醒酒汤也是王爷命奴婢提前熬的。”

    “王妃,王爷有些奇怪。”

    像是压抑许久后,再也无法克制的样子。

    当然,婉儿也不太确定自己看到的对不对,总之,王爷同以前的王爷不太一样。

    以前的王爷总喜欢强迫王妃做些什么,而且从不解释,要么冷着,要么发疯。

    可王爷这次归来,似乎变了一个人,看王妃的眼神温柔了很多,说话虽还是那般刻薄,但看得出,他已经在极力克制了。

    他奇不奇怪姜芙暂且不想深思,但昨夜的她倒是真的奇怪。

    不就是饮了几杯酒么,怎会如此放肆呢。

    “薛慎在哪?”她问。

    “王爷在前面陪着陛下议事,刚刚传话,晚点回来,若是王妃饿了,可先行用膳。”说话的是小八,许是常年待在薛慎身侧,倒有几分神似。

    姜芙这才想起,外面还有旁人在,淡声道:“好。”

    婉儿端来醒酒汤,“王妃赶快喝下,这样头便不会痛了。”

    姜芙揉了揉太阳穴,确实痛得厉害,没再说什么,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喝了醒酒汤,肚子便没那么饿了,她道:“我再睡会儿,晚些再用膳。”

    再睡只是幌子,她是在思量离开的方法,不知可不可以趁这次机会离开。

    想了想,似乎不行,天子祈福,哪里容的她乱来。

    再者,银钱和通关的文牒都未曾待在身上,便是离开怕是也会饿死。

    还是得乖乖回去,正儿八经和离后方能离开。

    姜芙这一想,便又睡了过去,梦中是刚成亲那会儿,他们难得的相处欢愉的时光。

    他叫她芙儿,日日为她画眉,还捧着她脸表爱意,说他这被子只有她一个妻子。

    那时她太过天真,竟然信了他的话,每日做着同他琴瑟和鸣的梦。

    为讨他欢喜,她还学了厨艺,要知道,成亲前,她是半点吃食都不会做的。

    那段日子,她手上伤口不断,夜里痛得厉害,她便咬着唇让自己不出声,怕的是扰了他歇息。

    有一次还是被他知晓了,他把她抱在怀里,轻吻她伤口,还说,怎么这般不小心,是要痛死我么。

    那时的他最常说的是,我的芙儿,不能有半分伤痕。

    那是她听过最好听的话,只可惜,才两月不到,他便变了样,他们之间再无温情。

    至于她伤不伤,他也不会在意。

    ……

    姜芙再次醒来时,人躺在床榻上,外面天色已黑,她依稀听到了纸张翻阅的声音,掀眸去看,只见薛慎着一身天蓝色锦袍,正在案几前看什么。

    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缓缓抬眸,“醒了?”

    姜芙嗯了一声,扶着锦被坐起,侧眸打量,“这是哪里?”

    薛慎:“福华寺厢房。”

    姜芙掀开被子要下来,低头去找,没找到自己的绣鞋,踌躇时,薛慎走过来,弯腰抱起她。

    “你鞋子脏了,婉儿拿去清洗,今夜你去哪里,告知我,我抱你去。”

    他抱她?

    他的意思是,今夜他都抱着她,那是不是她去茅房他也要抱?

    姜芙止住猜想,温声道:“包裹里还有备用的,王爷可命婉儿拿来。”

    “包裹不知遗落在哪里。”薛慎道,“找过了,没寻到。”

    显然姜芙不信,长睫轻颤,“包裹里没有,福华寺里或许有,让婉儿去借下。”

    “不合脚,”薛慎把她放到椅子上,倒好茶水,递到她唇边,示意她张开。

    姜芙想自己喝,被他制止,只能张开嘴含住。

    喝得太急,一阵咳。

    薛慎抬手为她拍背,“没人跟你抢,急什么。”

    他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姜芙却觉得他今日甚是奇怪,强行把她带来,还不许她穿鞋子,他到底意欲何为?

    看她无措好玩吗?

    也对,他最喜看她出糗。

    越慌乱他越开心。

    可这不是睿王府,是福华寺,姜芙也不想压着,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

    “王爷戏耍妾身好玩吗?”

    “你觉得我在戏耍你?”薛慎袖子下的手指慢慢攥紧,不期然想起一句话,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在对她好,她难道不知么?

    第二十八章 挽留我会离开

    姜芙生气的模样是娇俏惹人怜的,贝齿轻咬着粉嫩的唇瓣,眼尾溢出淡淡的红。

    杏眸里浮着氤氲的光,抬眸看过来时隐隐轻颤。

    不知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被他闹的,脸颊上染了一团绯红色,像是廊下盛开的娇艳之花。

    薛慎看得有几许入迷,下一瞬把她扯怀里,另一手攫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逼近。

    “芙儿这般不听话,你说该怎么惩罚好呢?”

    他又成了那副阴戾的样子,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撕碎。

    姜芙后背溢出细密的汗,为自己方才的胆大而为心悸,她怎么敢公然忤逆他。

    “这里是福华寺,王爷别乱来。”她扭着腰肢想让他松手,反而被他抱得越发紧了。

    他用力蹂躏,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这般不听话确实应该罚。

    薛慎思索起罚什么好。

    姜芙不知他心中所想,挣扎不开,只得放弃,眼角的湿意终是挂不住流淌下来,薄唇轻颤,声音细碎,“王爷…疼。”

    他手指触着她侧腰,那里传来一片灼痛感,若不是实在受不住,姜芙不会讲出来。

    薛慎垂眸去看,随即松开手,“晚膳在房间用,晚点我会命人端来。无事不得外出。”

    无论是王府还是福华寺,她永远是被禁锢的那个。

    “听闻福华寺祈福最是灵验,妾身不能去拜拜吗?”姜芙之所以安心住下来也是有原因的。

    福华寺后门有条偏僻的路,直通乡舍,将来离开若是大陆走不通,也可行小路。

    或许,她也可以在福华寺住上些日子,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走。

    “不行。”薛慎道,“陛下在此,你若惊扰了圣驾别说你,便是整个睿王府都会跟着遭殃。”

    “你好生歇着,哪里都不要去,等祈福结束后,想去哪里本王会陪着。”

    可她不想同他一起,姜芙言不由衷,道:“妾身知晓了。”

    心情不佳,晚膳没吃几口,倚着软榻看书时,房门人推开,薛慎裹着寒意进来,手里捧着用油纸包裹的果子。

    姜芙闻着味道抬起头,见是她平日最喜欢吃的果子,露出浅笑,“福华寺也有这个?”

    福华寺当然不可能有这个,这是薛慎命小八回城买的,但他并未提及,淡声道:“过来吃。”

    见姜芙未曾起身,又道:“怎么?还想本王去抱你不成?”

    姜芙只是慢了下,并未想要他抱,穿好鞋子过来,柔声道:“妾身并未如是想。”

    “未如何想?”薛慎挑起她下颌,“既然没想,那你脸红什么?”

    姜芙:“……”

    姜芙不承认是被他看的,只说是热的。

    薛慎未拆穿她,顺手把油纸打开,拿出果子给她吃,“张嘴。”

    姜芙没动。

    薛慎:“张嘴。”

    姜芙慢慢张开嘴,咬下时他故意把手指探了过来,她未曾留意,齿尖落在了他手指上。

    一触即离,姜芙瞪大眼睛看他,“王爷这是作何?”

    薛慎捏住她下巴,“吃果子。”

    言罢,他偏头堵上了她的唇,他所谓的吃果子,是吃她口中的那点。

    他勾缠住她的舌尖,不许她后退半分,直到软下来,他才退开,修长分明的手指沿着她细长的脖颈游走,声音轻喘,“芙儿,别离开本王。”

    一句“离开”让姜芙意识回笼,她猛力推开他,从他怀中推出,低声提醒,“这里可是福华寺,请王爷自重。”

    暧昧顷刻间荡然无存,薛慎攫住她的手腕,“若本王不自重呢?”

    他攥的好紧,姜芙脸上血色尽失,粉嫩的唇瓣也透着几许白,“四周都是禁军,王爷不怕陛下责罚吗?”

    连陛下都搬了出来,看来是真的不想他碰触,薛慎胸口燃起一团火,一把扯怀里,“就这么不喜本王碰你?”

    “那若不是本王,是江宸呢?你是不是便会允了?”

    姜芙不知这同江宸有何干系,“王爷莫要乱讲,污妾身名声,妾身同江公子没有丝毫关系,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若是没看那些信笺,他也以为他们清白无暇,可他看了,也知晓了江宸的心思。

    她有没有先不乱,江宸肯定有。

    “你真当本王傻么?”薛慎醋意横生,“姜芙,本王是不会放手的。”

    薛慎在朝中也有三两至交,平日里除了探及朝事也会说些府中事宜,这次便是他们出主意要他带姜芙出来游玩。

    好递进夫妻感情。

    他们也曾说,女人最是心软,只要对她好,她便会死心塌地。

    薛慎知晓自己之前做的不够好,是以这才变着法子哄她开心,可事与愿违,她一点都不领情,言谈间皆是斥责,现下连碰触都不愿了。

    他不知,她竟是这般厌恶他。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想放手,便是绑,他也要把她绑在身边。

    “这些果子是专程给你买的,你若想吃便吃,不吃扔了也可,随你的意,但是阿芙,本王还是那句,你哪里也去不得。”

    薛慎未免再度发生争吵,说完,转身走出厢房。

    门关上,姜芙挺直的背脊松散下来,眼底的湿意越发重了,半晌后眼泪滴落到油纸上。

    随即渲开,什么都没有。

    心情不佳,也没进食的欲望,她道:“婉儿,把果子分下去,你们吃吧。”

    婉儿:“王妃,这可是王爷买来的,奴婢们怎么敢。”

    “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姜芙道。

    “奴婢不敢。”婉儿拿起果子走出去,随后分了下去。

    小九见状嘴角抽了抽,心道:王妃还真是铁石心肠。

    薛慎去了方丈屋中,同他闲话了一个时辰,出来后又驾马下了山,寻到一处酒馆,自己独饮起来。

    他酒量不错,几壶酒下肚,依然没有醉意。

    醉意没多少,胸口的郁结却多了,像是被什么压着,呼吸不畅,酸痛并存。

    薛慎想驱走,但不能,好似生在了血肉里,哪怕是剥皮抽筋也没用办法。

    正当他猛灌酒时,有信鸽落在肩头,他抓住,取下绑在信鸽脚上的纸条,展开。

    有字迹映入眼帘。

    ——寻到了,玉佩在江家,那件事同江家有关。

    这句话不足以让薛慎发狂,后一句才是。

    ——也同王妃有关。

    薛慎盯着瞧了好半晌,轻抿的唇角缓缓扬起,低语,“老天,你又来作弄我了。”

    他喝得酩酊大醉,整夜需人照顾,小八只得把他送去姜芙的厢房。

    姜芙眉梢皱起,“为何不带王爷回自己的厢房?”

    “外面都是禁军,王爷这个样子被瞧见,陛下若知晓定会发怒。”小八道,“有劳王妃了。”

    见他要走,姜芙道:“等等,我不能。”

    小八未言,转身把门关上。

    薛慎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眯眼看向姜芙,唇角淡扯,扑了过去,二话不说张嘴咬上她侧颈。

    姜芙受痛,没忍住,一把推开他。

    薛慎踉跄两步后,跌倒在地上,随即又爬起,再度扑上来,一把抱住姜芙,脸埋入她颈窝,口吐醉话。

    “姜芙你好狠的心。”

    “你怎能如此对我?”

    “那只玉佩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你怎能怎能给了旁人……”

    “姜芙,本王真想杀了你。”

    声音突然低下来:

    “可是怎么办?”

    “我做不到。”

    “姜芙,本王痛,好痛。”

    姜芙不知他发哪门子酒疯,把他扶到榻上,转身欲走,又被他拉住,直直扑到了他身上。

    “不准走,本王不准你走。”

    “你若赶走,本王会灭了姜家。”

    姜芙被他勒得说不出话,脸颊泛红,“松开,你松开。”

    “本王不松。”薛慎咬上她肩膀,齿尖用力磨砺,“死也不松。”

    半晌后,姜芙撑不住了,带着哭音求他,“薛慎,我好疼,你松开。”

    薛慎退开,捧起她的脸,见她眼角都是泪,凑近,一一吻去。

    “阿芙乖,慎哥哥来了。”他轻柔吻着,直到把眼泪都舔舐干净才停住,鼻尖抵上她鼻尖,继续说醉话,“你恨我吗?”

    “我知晓你定是恨得。”

    “无妨,我也恨你。”可也爱慕你。

    “你看我们多般配。”薛慎咬上了姜芙的唇瓣,溢出血后才退开,舌尖舔着上面的血渍,像是吸血鬼一样吞噬着她,“我们这样的人就注定要在一起,至死不渝。”

    姜芙被他闹得头晕眼花,痛楚难耐,根本没心思听他讲什么至死不渝。

    她只想离开他,尽快离开。

    她甚至动了眼下便逃走的念想,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来,环视一圈,找来瓷器,随后对着他头砸去。

    这是她第一次伤人,手都是抖得。

    把人打晕后,她悄悄打开门走了出去,寻到婉儿,拉着她去了后院马厩处。

    事出突然,两人都没什么准备,婉儿问道:“王妃咱们这样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姜芙悄悄解开缰绳,她唯一庆幸的是,少时曾跟着兄长学会了骑马。

    婉儿左右打量,见有人来,提醒,“王妃有人。”

    两人随即躲起,但巡逻的人离开后,又出来,牵上马悄悄朝外走,几步远的路,好似走了许久。

    终于出了后门。

    姜芙踩着脚蹬上了马,随即伸出手,对婉儿说道:“上来。”

    婉儿把手递上,费力上了马背,夜里山路难行,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山下。

    谁知,下方早有一行人等着她们。

    鬼魅般的声音在四周散开。

    “王妃这是要去哪?”

    姜芙挑眉去看,人群中最前方的那道颀长身影赫然是方才被她砸晕的薛慎。

    此时的他,下颌紧绷,脸色暗沉,一副要吃掉他的模样。

    人在本能下先想到的都会是逃跑,姜芙见状拉着缰绳欲逃,被薛慎追了上来。

    眨眼间,她掉进了薛慎的怀里。

    风声呼啸而过,姜芙吓得脸色苍白,语无伦次道:“你要作何?”

    “不是想跑吗,好,本王陪你跑。”薛慎挥舞着鞭子,“驾。”

    马儿疾驰而出。

    未免掉下去姜芙只得用力抓紧薛慎的手臂,这一抓便抓了一路。

    前方有溪水,银白月光铺陈在水面上,映出淡淡涟漪,像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而执笔人便是岸边的人。

    姜芙还来不得深思便被薛慎扔进来水里,她善骑马,但不习水性,落水那刹,双手胡乱挣扎。

    “救我…薛慎…救我…”

    薛慎端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这一切,“你不是想逃吗?好,本王就让你逃。”

    “姜芙只要你今夜能活下来,本王就放你走。”

    姜芙最怕的便是水,她怎么可能在水中活下来,继续挣扎,“慎哥哥…救芙儿…”

    她好似坠入了梦境中,也是这般森冷,四周没有光,她无助呐喊,等来的不是救她的人,而是豺狼。

    它们虎视眈眈盯着她,发出咆哮声。

    “芙儿不识水性,救我。”

    快昏厥时姜芙被薛慎从水中捞起,他桎梏着她腰肢索取承诺。

    “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姜芙慢掀开眸,吃力道:

    “我会离开。”

    第二十九章 囚禁死遁

    这是姜芙被关在绿竹园的第五日,那夜薛慎把她从水中捞起,他们没再回福华寺,而是直接回了王府。

    越过西厢院到了这处最僻静的绿竹园,早年这里是睿老王爷独居的住所,睿老王爷仙逝

    后,这处便空了下来。

    隔两日下人便会进园打扫一番,房间内陈设看上去依然如新。

    刚被关进来的前两日,姜芙还会时不时呼唤两声,后三日她便放弃了,这里除了薛慎外,旁人不得进入,叫也没用。

    丫鬟再次按时送膳,她问道:“王爷呢?在哪,我要见他。”

    “奴婢不知。”来人把膳食放下,未敢再多言一句,匆匆离去。

    姜芙知晓小八小九藏在暗处,大声道:“从今日起,若是你们主子不来见我,我便不再进食。”

    当晚,薛慎着一袭红色锦袍现身,面色上已经没了那夜的凛然,沁着几分淡雅感。

    他缓步上前,示意身后的婢女把膳食放下,随后道:“都出去。”

    婢女们躬身退出。

    “你应该饿了,过来用膳。”薛慎握住姜芙的手,牵着她走到桌前,按着她肩膀,要她坐下。

    接着他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薛慎执起筷子,给她夹了下鸭肉,“庆丰楼的醉仙鸭,你最欢的,尝尝看如何?”

    鸭肉香醇软糯,味道极好,若往常,姜芙定会多食几口,今夜心情不佳,吃了一口后便放下。

    “王爷几时放我回西厢院?”她问道。

    “在这里不好吗?”薛慎看了眼窗外的青竹,“你不是最喜竹子吗?”

    她何时喜欢竹子了?

    看来,他真的从未把她放在心上,不然为何连她的喜好都不知晓。

    “王爷怕是记错了。”姜芙睨着他,“妾身从来不喜青竹,想必喜的另有其人。”

    “哦,或许是画中那人喜欢。”她忍了几日,终于耐不住再次提及,“妾身很好奇,那位女子是谁?”

    薛慎慢转头看过来,眼眸里噙着淡淡的笑意,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深处,“不关你的事。”

    “是王爷爱慕的人吗?”

    “本王说了不关你的事。”薛慎厉色道。

    “王爷娶我也只是因我同那女子长得相像是不是?”这五日里姜芙想了很多,与其自欺欺人的活着,不如弄个明白,替身也罢,不喜也罢,得出了个结论,她便可以放下一切离开。

    “王爷若是不答,妾身便当王爷承认了。”姜芙藏在袖中的手指止不住颤抖起来,她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让自己看着同平常一般无二,声音还是那般淡定不迫,“王爷既然有心爱的女子,那我便没留下的必要,请王爷写下和离书放我离去。”

    四周突然静下来。

    四目相对,薛慎眼底翻滚着旋涡,“你说什么?”

    姜芙:“请王爷写下和离书放我离去。”

    她甚至不愿自称妾身,一个“我”代表着她离去的决心。

    “本王若是不允呢?”薛慎愠怒道。

    “那我只能去求老夫人,”姜芙知晓宋氏一直不喜她,若是她主动提出离开,她必会应允。

    言罢,薛慎大手一挥,桌子上的碗盏悉数掉到了地上,应声碎开。

    热汤溅了姜芙一身,灼痛感瞬间袭来,但她没动,甚至眉梢都没皱下,她把薛慎的恼羞成怒当成无理取闹。

    他在她面前一向如此,从未顾及过她的感受。

    思绪辗转间她忍不住想,不知在画中女子面前,他又是何种样子?

    大概是温润如玉,体贴入微的吧,毕竟他爱慕她。

    “姜芙你怎么敢。”薛慎一把扣住姜芙的手腕,生生把她扯过来,“你连姜家众人的安危都不顾了?”

    每每提及分开,他便用姜家人的性命威胁,殊不知,那个家里,除了娘亲外她已无在意之人。

    说她狠心也罢,说她无情也罢,他们既不在乎她的生死,她又何必在意。

    更何况,薛慎乃一朝王爷,不可能滥杀无辜。

    “是,不在意了。”姜芙道,“随你的便。”

    显然姜芙的回答在薛慎意料之外,他微怔,“你说什么?”

    “我说随你的便,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江北的姜家,难道你也不在意离城的江家了吗?”薛慎指尖陷进她的肌肤里,“你若是敢走,包括江宸在内,我会全部杀掉。”

    “你除了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姜芙猩红着眸子道,“欺负一个弱女子很好玩是不是?”

    “是。”薛慎把她扯到眼前,“很好玩。”

    “你想玩,但我不想。”姜芙逼退眼底的泪,扯了扯唇角,“我就要和离。”

    “做梦。”薛慎强行拉起她,随后把她扔到了靠窗的软榻上。

    啃噬她,撕咬她,磨砺她,起初他闹得很凶,又吮又咬,感觉到她的战栗后,他才慢慢放轻了力道。

    欲望这条无边的海,没道理他一个人沉沦。

    她不是想逃吗,那他偏要拉着她一起坠海。

    他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凶狠,亲吻的力道也变的轻柔了,吮着她咬时低声轻唤她的名字。

    触到她的眼泪后,他虔诚吻去。

    就像他刚刚想的那般,强的不行,他便来软的,总能把人融化。

    姜芙不想自己陷进去,挣扎,推拒,抗争,可还是耐不住他的刻意引诱,最后还是陷了进去,任他欲予欲求。

    头顶传来喘息声,还有男人暗哑的声音:“芙儿,我不会放你走的,绝不。”

    她欲睁眼告诉他,她一定会走,可是太过疲倦,根本睁不开,黑暗袭来时她睡了个过去。

    梦里,薛慎做了更过分的事。

    他把她囚禁起来,不许她出房间半步,哪怕是梳洗这般小的事也是他代劳。

    每日画眉也是他。

    她哭着求他放她走。

    他嘴角含着笑,把她带去了地牢里,那里关押着她的亲人。

    爹爹,兄长,还有小侄子……

    他们齐齐被捆着,动弹不得。

    见她来,齐齐出声:“阿芙救我们,救我们。”

    她侧眸去看身侧男人的脸,早已不是那副温润的容颜,他比恶鬼还可怕,桎梏着她腰肢说:“你乖乖的,他们才会安好。”

    他好冷,吐出的气息要是冷的。

    姜芙被冻醒,睁眼的瞬间发现自己在水池中,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身体,到了下颌处。

    她就要死了。

    “救我…救我…”她胡乱拉扯,似乎触到了什么,下一瞬,被人抱入了怀中,“乖,我在。”

    是薛慎。

    姜芙战栗不已。

    这是那日最后一次见面,两日后姜芙才知晓,薛慎再次离开了堰都城,似乎是查什么陈年旧案。

    她还听到一些其他消息。

    说是灭门案。

    姜芙还想探知一二,奈何下人闭口不谈,她也无从问起。

    薛慎走后,留下小九守门,姜芙用绝食为要挟,迫使小九把婉儿送了过来。

    有了婉儿在旁,姜芙的心才安了些。

    小九看着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两人,数次想开口告知,其实王妃不用绝食婉儿也能来,原本王爷便是如此安排的。

    不过她们哭的起劲,他便没打扰,等她们哭完,他便把这事给忘了。

    算了,讲不讲结果一样就行了。

    婉儿哽噎说:“王妃又清瘦了。”

    “无妨。”姜芙悄声问,“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嗯。”婉儿朝紧闭的房门看了眼,“王妃当真要逃吗?”

    姜芙:“是。”

    “那和离书呢?”

    “他不会给。”既然如此,她只能另想办法了。

    “天大地大,咱们要躲去哪里?”

    “先离开堰都在说。”

    “怎么离开?”婉儿看了眼虚晃的身影,“小九武艺高超,咱们根本没办法走。”

    这个姜芙已经想好了,“死。”

    她这段日子一直在想这件事,若是不能明着离开那便死遁,一死百了,便能彻底断了薛慎的念想。

    “死?”婉儿捂住嘴,“王妃您不要乱来。”

    有小九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姜芙低声道:“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可。”

    婉儿虽有疑虑但是应下,“是。”

    “你想办法去见阿臻,从他那里找来炭火……”姜芙附耳道。

    婉儿一一记下-

    薛蕊数次登门被拒,一气之下打了小九,“你允是不允?”

    到底是府中的四小姐,小九饶是在鲁莽,也不敢真怎么样,“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我是任何人吗?我是王爷的亲妹妹,让开!”

    “不让。”

    “你让不让?你不让我便从这里跳下去?”薛蕊眼神决绝,看那样子,真有跳下去的意思。

    “请四小姐不要让属下为难。”

    “我今日偏偏就要为难你了。”薛蕊道,“让不让?不让我真跳了。”

    小九:“……”

    不得已,小九侧身让开。

    薛蕊越过他,推开门,“嫂嫂。”

    姜芙见她来,起身迎上,“四妹。”

    薛蕊骂了声狗奴才,随后道:“嫂嫂怎地这般清瘦了?”

    姜芙:“近日胃口不大好。”

    “是不是闷的?”薛蕊道,“嫂嫂莫急,我带你出去。”

    为了能出去,薛蕊费了好一番功夫,好在结果是好的,还真把姜芙带出了府。

    街道上很热闹,但这种热闹似乎同姜芙无关,她眸中连一丝光亮也没有。

    薛蕊指着外面的摊贩,问道:“嫂嫂要不要吃?”

    姜芙摇头,“不了。”

    “那个呢?”

    “也不想。”

    “那呢?”

    “不想。”

    一连问了几次都不想,薛蕊噘嘴,“嫂嫂这般是在怪阿蕊吗?”

    “嗯?”姜芙不知她为何如此讲。

    “怪阿蕊许久未曾探望你?”

    “没有。”姜芙莞尔笑笑,“不如去吃茶?”

    薛蕊点头,“好呀,去吃茶。”

    堰都新开了茶楼,装潢的甚是奢华,姜芙踩在楼梯上,眼前不禁一亮,薛蕊道:“我来过两次,属实不错,嫂嫂要好好品茗一下。”

    姜芙:“好。”

    姜芙茶艺不错,是少时同表姐学的,确切说,是同江宸学的,她住在江府的那两个月,日日都会煮茶。

    一来二往便都会了。

    想起江宸,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可千万不要再被薛慎抓到才好。

    薛蕊见她心不在焉,也没闹着同她说话,饮完一盏茶后,起身离开。

    须臾,再次有人进来。

    来人着一粉色罗裙,头戴朱钗,五官美艳。

    是个娇俏的娘子。

    然,姜芙一眼看穿,顿住,“表姐,你怎会在此?”

    不对,是表哥。

    “你不知这里多危险吗?为何要来?”她问道。

    江宸站在她面前,着女装的他一点都不失女子的娇态,只是声音听着低沉些。

    “把阿芙一个人留这,我如何能安心?”

    “那你也不应该来此。”姜芙道,“你快走。”

    江宸:“阿芙同我一起走。”

    她是要走,但不是同江宸一起。

    “我同薛慎之间还有事情尚未讲清,暂时还不能走,表哥你先走。”

    “阿芙不走,我也不走。”-

    离城。

    小八低语:“属下夜探了江家,没见到江宸。”

    “都仔细找过了?”薛慎问道。

    “是。”小八道,“确实没有。”

    “那他能去哪里?”薛慎低语,随即想起什么,“回堰都。”

    “那妙儿姑娘呢?”

    “带上。”

    “军饷?”

    “送去府衙,告诉府尹,若有差池唯他是问。”-

    姜芙不想累及江宸,见说不动他,便更改了计划,既然早晚都要离去,那便现在离去好了。

    只是她慢了一些,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便听闻薛慎回来了。

    且,他还带回一女子。

    第三十章 示威文案梗

    薛慎带人回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姜芙耳中,彼时姜芙还住在绿竹园,小九亲自守门。

    周氏刘氏过来寻她,言谈间皆是挑拨。

    “三弟如此这般,是我们从未想过的,弟妹可千万不要动怒。”周氏道。

    “男人么,哪个不是朝秦暮楚。”刘氏道,“三弟如此,也不足为奇,只是委屈了弟妹。”

    “大嫂说的极是。”周氏讪讪道,“那女子还不及三弟妹十分之一呢。”

    “定是个狐媚子。”刘氏道,“弟妹若是不快,也别忍着,我同你二嫂定会站在你这边,看你是要找母亲评理还是什么,我们都依你。”

    姜芙听她们讲完,淡声道:“不知两位嫂嫂除了这些可还有旁的事?”

    姜芙的回答显然没在她们意料中,周氏道:“弟妹不气吗?”

    “不气。”姜芙道,“王爷若是想纳侧妃,我定当为他办好此事。”

    “虽你只是商贾之女,可也不应如此,你夫君都要纳侧妃了,你为何还能如此不在意。”刘氏拱火,“真是给女子丢脸。”

    “大嫂认为我拦得住?”姜芙莞尔一笑,“若真拦得住,大嫂为何不拦?”

    刘氏:“……”

    “大嫂做不到的事,又为何觉得我能做到?”姜芙不想听她们多说一句,“我乏了,若是无事,姜芙便不留两位嫂嫂了。”

    “哼,你当我们愿意来这里么。”周氏道,“还不是念着妯娌情谊,想帮帮你。”

    “是帮我还是看戏,两位嫂嫂心知肚明。”姜芙道,“婉儿,送客。”

    刘氏周氏没拱成火,气呼呼离开。

    婉儿道:“王妃接下来咱们要如何?”

    起初姜芙是打算直接走的,隐姓埋名过完后半生,可她现下改变主意了,既然薛慎把人带回来,想必很钟意对方。

    他有了钟意的人,应该会放自己离去吧。

    “把银钱藏好。”姜芙道,“另外告知表哥,我暂时还不能离去,他若有事要忙,可先去,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自会离去。”

    婉儿:“奴婢这就去办。”

    婉儿也诧异,“王妃为何突然不走了?”

    姜芙:“要来和离书我便走。”

    “王爷会给吗?”

    “之前或许不会,但有了那个女子,她应该会。”

    “王妃要去见王爷吗?”

    “不了。”姜芙道,“他想见我自然会来。”

    婉儿看姜芙脸色不太好,蹙眉道:“王妃是不是很难过?”

    姜芙睨着窗外发呆,爱慕了多年,说不难过是假的,心一抽一抽的痛,有数道声音在脑中呐喊。

    “忘了吧,忘了吧,他不值得……”

    是呀,他不值得。

    姜芙逼退眼底的泪,勾了勾唇角,“今日午膳我想吃阳春面,婉儿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婉儿屈膝作揖,“好,奴婢现在就去做。”

    小时候每次不开心,娘亲便会给她做阳春面吃,吃完心情都会变好。

    她期翼着这次吃到,心情还会变好。

    然而,并没有。

    明明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可入口后,心情非但没好反而变的更坏了。

    随即劝慰自己,当这几年光阴喂了狗,不就是不爱么,无妨,她不在乎。

    一碗阳春面下肚,阴霾全无。

    整个下午,姜芙都在作画,一直到晚膳才停下。

    婉儿担心她,特命厨房做了她爱吃的叫花鸡,“王妃多吃些。”

    姜芙:“你也一起吃。”

    婉儿躬身道:“奴婢不敢。”

    “有无旁人,过来,陪我一起吃。”姜芙道。

    婉儿只能从命,坐下了陪姜芙一起用膳。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晚膳后,姜芙倚窗看书,还未看多久,门推开,薛慎走了进来。

    婉儿见是他,屈膝作揖,“王爷。”

    薛慎挥挥手,婉儿看了姜芙一眼,抬脚步出。

    姜芙放下书,站起什么,作揖,“王爷。”

    薛慎走近,垂眸打量,见她起色非常好,眉宇间笼上寒霜,“王妃如此悠闲,看来在这里过得不错。”

    “王爷的住处哪里会不好。”姜芙道,“妾身还未谢过王爷让妾身住在这里。”

    薛慎已经听说了白日里周氏刘氏过来找茬的事,也听说了这段时日姜芙的种种。

    他以为再见,她会有所不同,或闹或哭或折腾,但无论是何种,绝不会是眼前这般云淡风轻。

    就好像全完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不允许她如此。

    天堂也罢,地狱也罢,他去,她也要去。

    见她如从淡定从容,薛慎怒意翻涌,只想着撕掉,哪怕两败俱伤。

    他攫住她的手腕,把她压在软榻上,问道:“这几日你可见过江宸?”

    “妾身未曾见过。”姜芙后背不知硌着什么,很疼,但她顾不到。

    “真没见过?”

    “妾身被关在这里,外面有小九等守着,妾身见没见,王爷不知么。”

    “有的人是关不住的。”薛慎磨砺她唇瓣,“那你说,阿蕊带你外出那日,你都做了什么?”

    “逛街,品茶,看戏。”姜芙道,“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四妹。”

    “阿蕊那里我自会问。”薛慎去扒她衣裙,“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同江宸到底有没有见过?”

    “表哥人在离城,妾身…妾身哪里会见到。”言罢,姜芙的唇瓣被他含住,碾压。

    她挣脱不开,只能承受。

    须臾,他缓缓退开,直勾勾睨着她,“你若是没见过,这是什么?”

    薛慎扳过姜芙的脸,迫使她转过头,有一物呈现在眼前,是把折扇。

    “这只是…把扇子…。”姜芙辩解。

    “可这不是把普通的折扇。”薛慎道,“这是江家的,上面还有印记。”

    他加重了力道,“你还敢说没见过,嗯?”

    若是力道再重一分,姜芙只能死,她闭上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想杀妾身,不必找那么多借口,直接杀了便是。”

    “次次求死,姜芙,你说,你到底为了谁?”薛慎松开手。

    姜芙谁都不为,她只是太过寒心。

    “王爷说我为谁便为谁吧,妾身没什么好争辩的。”姜芙闭上了眼。

    薛慎惩治人的方法很多,勾唇笑笑,“妙儿那里缺人服侍,本王看婉儿就挺好……”

    “不可。”姜芙道,“婉儿是我的人。”

    “你都是本王的了,更何况是婉儿,”薛慎道,“本王要她去哪,她便要去哪。”

    姜芙自己死不死无所谓的,但婉儿不行。

    她示弱,“王爷,都是芙儿的错,芙儿求你。”

    “你便是这般求人的?”他道,“本王乏了,伺候本王就寝。”

    姜芙伸出手,抖着手指为他宽衣解带。

    薛慎揽上她腰肢,“叫夫君。”

    姜芙:“夫君。”

    “亲我。”他道。

    姜芙弓着身子迎上去。

    不知是薛慎突然良心发现还是什么,这夜他并未太过,一切都以姜芙为主。

    便是抵着她纠缠也很轻柔,哄着她,叫他夫君,薛郎。

    把她情不自禁溢出的声音都吞入了口中。

    更是把她所有的挣扎都看在眼睛里,没有蛮横的掠夺,有的是循序善诱的进攻。

    一点一点,攻城略地。

    他问她,喜欢吗?

    她战栗着不知该如何回。

    他似乎也不用非要知道答案,亲亲她唇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喜欢了。”

    这种前一瞬暴戾,后一瞬温柔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招架。

    姜芙忍着心悸,问他:“你到底要如何?”

    “不如何。”薛慎道,“我只想好好疼爱你。”

    让她离不开他,足矣。

    疼她?

    怕是要她沉沦才是真。

    好在姜芙意志坚定,饶是他再如何折腾,也守住了本心。

    ……

    次日,姜芙睡到晌午后才转醒,婉儿见她醒来,低语:“王妃,妙儿姑娘来了。”

    昨夜折腾的太过,姜芙头都是晕的,一时没听清楚,“谁?”

    婉儿:“妙儿姑娘,王爷带回的那名女子。”

    姜芙抬眸,“她来作何?”

    婉儿摇头,“奴婢不知,已经在厅中等了一个时辰了,王妃要见吗?”

    “见。”姜芙道,“伺候我梳妆。”

    “奴婢还有一事要讲。”

    “你说。”

    “那个妙儿姑娘……”

    “她如何?”

    婉儿:“她同王妃长得极像。”

    姜芙:“……”

    姜芙从不认为会有人长得如此相像,可看到端坐在厅中的紫衣女子后,不得不承认,她们长得确实非常像。

    仿若一个人。

    “妙儿给王妃请安。”苏妙儿道。

    姜芙道:“平身。”

    近距离看才发现,苏妙儿的长相同画中女子更像。

    看来,她同苏妙儿都是那人的替身。

    姜芙淡声道:“姑娘来此王爷知晓吗?”

    “便是王爷要民女来的。”苏妙儿道,“王爷要民女多同王妃走动。”

    姜芙诧异道:“王爷要你来的?”

    “是。”苏妙儿含笑道,“王爷还说,要妙儿日后同王妃姐妹相称。”

    姐妹相称?

    姜芙顿时明了苏妙儿来此的用意,名为请安,实则宣示主权,她在告知她,在薛慎眼里,她们是一样的。

    “妙儿姑娘蕙质兰心,想必很得王爷欢喜。”

    “让姐姐见笑了。”苏妙儿道,“王爷确实喜欢同妙儿在一起。”

    “王爷还说。”苏妙儿轻笑道,“妙儿想住哪里便住哪里。”

    “姐姐,你说妙儿住哪里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