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磕头
“师兄做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插嘴,所以我们一般不过问,都是有啥吃啥。”
美食盲盒?
也不是不行,还有点小惊喜的感觉呢。
“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吃。”
无用看了她一眼,提了口气,嘴张张又闭上。
秦擎:“你有什么话就说,你这样我难受。”
“我记得中午工作室点外卖,秦方好每次得问你七八遍才能选好要什么。”
秦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是有些店就是很难吃啊。”
无用面无表情:“你说你不挑食。”
“我那不叫挑食,挑食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什么都吃,只是不吃难吃的而已。”
无用终是叹了口气。
秦擎:“我说得不对吗,怎么还叹上气了。”
无用:“没事,我只是在提醒自己,你是老板。”
感觉被骂了怎么回事。
两人穿过香火缭绕的前殿,绕过络绎而来的游客。无用带着她拐进了一条小巷,正式进入白云观观众的生活区。
那小巷口,拉了红色的警示带,还立了一块牌,上面大大地写着:游客止步。
但秦擎不是游客,她无视警告,绕过去了。
有点激动。
白云观她打小就来,每次都会在游客止步牌前站很久,想过去。
也没有什么原因,也不是好奇。单纯叛逆。
写着止步,她就偏想过去。
如果没有这块牌子,她大概就没有对于牌子另一边的向往。
现在,她做到了!
妈妈也,想蹦。
秦擎脚尖轻轻碰了碰木木。
木木十分另行地原地跳了两下,停下之后幽怨地看了一眼。
秦擎满足了。
无用:“怎么了?”
“没事,狗子日常抽风。”
来别人家做客,当然是先拜访主人,上交伴手礼。
无用:“先去见大师兄吧,其他人大概这会儿不空,一会儿席上我再给你介绍。”
“行。”
“大师兄这会儿应该在经阁看书。”
于是她们先去了白云观内部图书馆。
这栋建筑不大,但有好几层。
一层设了许多桌椅和蒲团,有不少小道士在打坐和做功课。
见了无用,都起立行礼,口称“小师叔”。
无用脊背挺直,一一点头回应,特别有范。
又介绍秦擎:“这是观里的贵客,姓秦,也是我老板。”
小道士们又纷纷给秦擎问好。
噫……来白云观这么多次,待遇最好的一次。
作为白云观衣锦还乡的前邻居。
老天师无相在图书馆最上层。
他们进去时,老天师正在悠闲地喝茶。
“嘘……”
见到她们还提示小声,然后指指他旁边的桌上。
在那里四仰八叉地睡着一直大橘。
这可不就是火遍全网的猫道长废废。许久不见,这位更加圆润了。睡梦里都在舔着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互相做过介绍问好。
老天师让座,还给秦擎亲自沏了一杯茶。
“观里自己在山上种的茶,尝尝。”
无用介绍:“山上在清朝时就种了茶,不过后面时代不好被毁了好些,如今只剩三株老茶。”
这么珍贵,赶紧尝尝。
秦擎不懂茶,但这茶入口只觉口感醇厚,回甘很快,有沉沉的木香,香气层次似乎还挺丰富。
“哈哈哈,这不品得挺好嘛。”无相道长道。
无相道长慈眉善目,头发和胡子都白了,但脸上皮肤看着还挺紧实,只是笑纹看着明显了些。
他一说话就笑,看人的眼神跟看桌上那坨大肚子猫一样。
和他聊天特别放松,很有安全感。
“无用承蒙小友照顾,这些日子历练下来,人看着也沉稳了。”
秦擎实话实说:“道长,就无用道长现在这性情,您还要求她沉稳,怕不是得收获一根木头。”
“哈哈哈哈,和你们年轻人说话就是有趣。”老天师看了无用一眼,“她呀,还欠火候呢。”
这就好比和孩子家长聊天,家长说自家孩子不行,不像你家的那么优秀。
秦擎能说啥,狂吹一波无用。
她觉得这次拜访是成功的。
证据就是老天师说,让她常来吃饭。
好人呐。
老天师还邀请她在观里住一晚。
3倍好人呐。
住不住的无所谓,但住在观里管饭啊。至少3顿。
聊得差不多了,无用提议带秦擎去观里转转:“师兄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会儿,我们送你。”
“不用,我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无用劝道:“也别看书太久,伤眼。”
“也不是看书,我就坐会儿,今天不宜看书。”老天师高深地说。
秦擎还当道观里连看个书都要掐算吉凶,却见无用的视线扫向桌上那只肚皮一鼓一鼓的肥猫。
她跟着看去,只见肥猫身下枕着的是一本书。
无用上前就要上手。
让老天师的大袖子给拦住了。
“你别戳它,戳醒了不给吃的就成天跟着人腿边喵喵叫。吵人。”
老天师颇为苦恼:“你看它都胖成什么样了,不能再吃了。前两天我看它爬道观的院墙都差点脚打滑没能上去。”
这时候,无用显得特别无情。
她说:“你可以把它赶出去,没在你身边就不吵了。”
“那怎么行,放出去游客也爱喂,吃得更多。”
无用继续说:“那我让师侄定几块牌子挂在两只猫日常活动的地方,写明猫要减肥,不让喂。”
“猫减什么肥。”老天师挥手让她们走,“行了,不用说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秦擎觉得挺长见识的,没想到天师是这样的天师。
您老那不讲原则的样子可真看不出哪里有数呢。
招待秦擎的宴席设在膳堂的包厢。
平平无奇的包厢,平平无奇的桌子。
但桌子上都是别处吃不到的美食。
无用以及她的五位师兄做陪。
但全场就秦擎和无吞道长一门心思吃饭,其他人都对桌上的菜态度都淡淡的,习以为常的样子。
该死的习以为常。
是谁在嫉妒我不说。
老道长们对秦擎的兴趣比对菜更多一些。
但秦擎只对无吞道长感兴趣。
然而无吞道长不喜欢交流,更不喜欢和人交流他的菜。
就跟无用说得一样,他喜欢自己玩儿。
大概对他来说,做饭给别人吃,单纯只是他玩过之后生产出的东西他一个人消耗不了。
不得不说,这位胖胖的道长很酷。
她喜欢。
可惜这位道长并没有想要交朋友的想法。
并且浑身萦绕着一种被迫营业的烦闷感。
秦擎看出来了,她也没有自讨没趣去和无吞道长说话。
也没有对满桌的菜表示出语言上的夸奖。
安静地品味这难得的美味。
她面前摆的一道菜是竹笋,看起来不甚出奇,就像是一把嫩竹笋被白水煮后码在盘子里,只是略勾了欠。
但她看无吞道长筷子都快长在这道菜上了,于是试探着夹了一根。
这时节也不知道哪里找的嫩笋,入口清甜,一点老化的纤维都没有。
让她惊喜的是,这外表普通的笋子里,内里竟然大有乾坤。手指粗细的竹笋里面酿了馅,那馅料捶打得十分细腻,以嫩豆腐做主料,似乎略调了点土豆泥,还拌了马蹄碎和香菇碎。
应当还有其他的,不过秦擎吃不出来。
香、软、滑、嫩,各样食材都十分入味,但又保持着本身的味道特色。
这可是一道功夫菜。
无吞道长不厚道,自己猛吃独食,也不介绍介绍。
倒是有其他道长看到了秦擎夹这菜,笑着介绍了一句。
“这黄金笋酿豆腐,可是无吞师弟的拿手菜。据说麻烦得很,除了过年他都不爱做。这次还是掌门师兄特意吩咐他才动了了。”
秦擎:“是嘛,那大家可都要多吃一点儿。”
无吞睨了那位说话的道长一眼,颇有些“就你话多”的意思。
那道长摸摸鼻子,埋头数米。
秦擎才慢慢品完一根笋,却见无吞道长光顾这道菜的频率提升了。
就这么会儿,半盘子下去了。
那怎么能行!
秦擎只觉体内干饭之力苏醒,举箸投盘,与无吞争了个你来我往,不落下风。
“无吞。”老天师忽然轻咳了两声,把盘子递向他,“你面前的土豆丝和豆干丝给我夹点,够不到。”
无吞深深地看了秦擎一眼,有幽怨有愤愤。
老天师催促:“快点。”
无吞道长不是很甘心地给自己师兄盛菜。
秦擎觉得这位胖道长对自己有意见,而且她有证据。
但是,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她是客人诶,多吃几口菜怎么了。
厨师不应是会对大口吃自己菜的人会产生好感么。
胖道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特立独行。
秦擎破碎,她这是什么运气。
一顿饭没吃完,已经把一位天赋卓绝的厨师给得罪了。
好想先死一死。
老天师一点儿形象包袱也没有,把馒头从中间掰开,用炒干丝和土豆丝夹着吃。
他胃口好得不像老人家,连吃了三个大馒头。
“山上粗茶淡饭,招待不周,将就将就。”
“道长说笑了,这都算粗茶淡饭的话,我大概每天只能算是在啃饲料。”
无吞道长轻轻地哼了一声。
道长门对秦擎感兴趣但也没有在饭桌上多说什么,一顿饭吃得倒还算纯粹,除开胖道长偶尔会傲娇地哼哼两句。
盘子撤下去,又上了茶,这才是谈天说地的时候。
按照道长们的兴趣,挑着一些她处理过的事件说了,道长们也分享了他们的一些经历。
秦擎对于道长们处理事情时候的那些道家手段挺感兴趣,不免多问两句,道长们都很健谈,看她是真心求教也来了精神,说得细。
秦擎就是一个求知若渴的小学生模样,让道长们谈兴大增。
“哇……”
“真的吗?”
“这么厉害!”
“您给细说说。”
内心里,她在窃喜。学到了学到了,以后装神棍又多了许多素材。看来同行之间还是要多交流,互通有无才行啊。
难怪各行各业那么流行办各种行业峰会,原来不只是为了装逼,是真能学到东西。
说到兴处。
道长们还要和她论经。
那玩意儿秦擎哪里会,她为了骗外人囫囵背的几本书,在道长们面前连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真论起来三句话就要露馅。
正想着要用什么借口推脱掉,就见一个小道士疾走而来。
“各位师爷好,出了件事。”
老天师:“别急,慢慢说。”
“山下来了两位信众,他们带了一个孩子,他们从山下一步一磕头,这会儿正在往山上走。有师弟下去了解了情况,传消息回来说,是因为那个孩子生了病,没几天活头。他们没办法前来拜山,希望心诚则灵出奇迹。”
第72章 功德
听了小道士的话,席上一位道长“咻”地站了起来。
是无妄道长。
席上除开无吞道长以外,另一位似乎也对秦擎有那么点意见的道长。
他其实挺周到的,就是说话少。
但秦擎就是有一种直觉,这位道长不是很喜欢她。
无妄道长是道观里的监院,管理着道观里里外外大小事务。
师兄们可以一心修道打坐念经,他不行。他不但要管理庶务操心师兄们的吃喝拉撒。
在已经很忙的情况下,他还在观里开了诊室,坐馆义诊。
无用所说的道医师兄就是他。
无妄:“他们到哪儿了?”
“他们从步道上来的,已经到了半山竹海。下去的师兄怕出事,正跟着呢,劝过了说咱们道家不兴这个。完全劝不住。势必要磕进咱们观里。”小道士急得不行。
“多叫几个人去看着,维护下秩序,这会儿下山的人多,别因为看热闹人挤人出了什么问题。”
小道士:“是,师爷,我这就去叫人。”
无妄向席上致歉:“这事儿可大可小,我需要先去宗教管理和公安部门备个案,先失陪了。”
“去吧。”老天师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好说,别起口角。”
无妄道长略欠身,走了出去。
秦擎刷了会儿视频,发现同城附近能够刷出来有人拍了朝拜白云观的那对夫妻。
视频质量很不好,但能看得情,他们的动作。一步一叩首,半点折扣也没有。他们一前一后,交换手抱着孩子。
从那孩子的身量看,绝对不超过五岁。
这两的视频不止一个,让秦擎从各角度观摩了这场朝拜。
如果一次朝拜就可以挽救一个必死之人,那么大概各个道观庙宇前的青石都要被磕头给磕断。
可世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评论区有人说知道这对夫妻,他们不止在一座宫观庙宇朝拜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秦擎将视频切出去搜索了一下,没搜到视频,但还遗留一些图片。能够从图上认出确实是同一对夫妻。
评论区有人回复。
“可见朝拜这件事情对解决问题本身是没有什么用的,不然也不会一处一处地重复朝拜。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大概他们也知道吧。可是在现代医学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作为父母总想为孩子再做点什么。”
“是的,也许这样做并没有什么用,但是至少尽了他们所能。如果某天孩子去了,想着大约能心里好受点。”
“不会的,楼上一看就没有当过父母。如果真的有一天孩子先一步而去,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缓解那种痛。他们只会更愧疚没有能够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
“虽然我也知道没用,但是还是祝愿他们一家吧,希望奇迹能够降临。”
“祝愿+1”-
无用将秦擎领到了今晚她要住的寮房。
“你自己随便逛逛,我一会儿要去做晚课,今日轮到我宣经。”
秦擎不懂什么叫宣经,跟着去看了看,发现就是在晚自习上领着一众道士读课文。
她在殿外听了一会儿,一开始觉得庄严肃穆。没过多久就觉得不行,几十个道士一起念经真的很容易让人发困。
秦擎打着哈欠,游荡回寮房准备睡觉。
路过一处云房,门正开着。里面有人跪在地上在哭,而被跪的人是无妄道长。
秦擎认出来那跪着的是视频里朝拜的那对夫妻。
“道长,求求你了,救救他吧,孩子才四岁。”
无妄道长:“你们先起来再说,要是我能救我一定救,可现在的情况你们俩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已非人力可能及。”
那对夫妻跪地不起:“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救不了呢。如果人救不了,神可以!道长,帮我们请请神吧。”
这叫什么话。
无妄道长看那对夫妻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在他们的不断苦求中,他还是坚定地摇头。
“我看你们也不像是蒙昧的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夫妻俩跌坐在地,你一言我一语。
都是胡言乱语。
“不可能,神能够治好小宝的。我见过神迹。”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已经把他去过的所有宗教场所都拜了一遍,为什么神没有出现。”
“一定是我们还不够虔诚。”
说话间那对夫妻又爬起来跪着,乞求道:“白云观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求求你了道长。我们可以一直跪着,或者做其他什么都行。救救他,救救孩子。”
这就是一场闹剧。
如果真有神迹……
想到这里,秦擎心中一动。
她在集中精神,在脑中想着:兑换他人功德,治愈那个孩子。
在她面前,面板浮现墨痕。
【使将死之人张皓宸恢复健康,消耗功德分数50。】
【支付方式:他人。】
【兑换手续费比例:50%/人,75%/2人,100%/3人。】
【可支付选项】
【母亲:陈晓媛(可用功德数48)】
【父亲:张松林(可用功德数46)】
【外祖母:冯巧丽(可用功德数35)】
【……功德分数低于30关系人物已折叠……】
【备注:当个人功德分数低于10时,幸运分数将呈动态持续降低趋势,直到功德分数重新累计>10。】
秦擎一开始没有弄清楚那个手续费比例是什么意思。
她尝试在支付行单选孩子母亲。
面板显示:
【已选择陈晓媛,将扣除功德分数50,兑换手续费25。】
【提示:陈晓媛功德累计分数<75,支付失败。】
当她尝试选择孩子父母两人时。
面板显示:
【已选择陈晓媛,将扣除功德分数25.53,手续费19.15。】
【已选择张松林,将扣除功德分数24.47,手续费18.35。】
【兑换后陈晓媛、张松林个人功德分数低于10,请确认是否兑换。】
再尝试选三个人一起兑换,总支付额高达100分。
看来面板更倾向于单人兑换。
大概心里有数,秦擎没有贸然上前,反而避开回到了寮房。
大概一个小时以后,那对夫妻带着孩子被安排到了寮房院子的另一栋小楼暂时安置。
这时无用也做完晚课,带着一群倒是陆续回来,寮房所在的小院也比之前要热闹了些。
秦擎把那对夫妻的事说了。
无用也叹气:“我回来的时候见过无妄师兄,那孩子是先天性心脏病,嘴唇都已经乌紫,师兄也无能为力。那对夫妻实在情绪太过激动,师兄开了个方子在熬药,还画了道符安抚。可也只是让那孩子没那么痛苦而已。”
“别看无妄师兄是个暴脾气,但他其实心肠特别软,是我们几个中执念最重的,最见不得人受苦。”
是,秦擎倒也看出来了。
所以她有一个想法。
她对无用说:“我这里倒是有个方子,说不定能救人。”
无用都惊到了:“老板,你还懂医术?”
又道:“算了,你别和我讲,我也不懂这个,咱们把方子拿给师兄看看,你们讨论治疗方案,要是行可真是大功德一桩。”
说着就风风火火地拉着秦擎往诊室那边跑。
秦擎在后面跟着,只见无用系头发的发带都扬在了空中,可见脚下如风。
两人到了诊室,无用如此这般一说。
无妄顿时从案边腾起身。
“此话当真。”
秦擎道:“是。”
无妄从书案里走出来:“方子可否一观?”
秦擎把自己手机递过去,界面打开的是备忘录。
无妄戴了眼镜仔细瞧,不过十秒钟,他捏着手机,眼睛都气圆了。
瞪着秦擎:“生死无小事,开不得玩笑。”
“不是玩笑。”拿回自己的手机。
无妄怒气更上一层楼:“你这分明就是一个平安方,治不了病。”
秦擎笑了,这倒也没说错。
这方子是让她一个曾经的客户帮着编的,对方说了,单纯就只能安神定志而已。
“道长别气,听我说完。这方子是治不了病,因为还差一味君药。”
无妄道:“不可能,就这方子,再添什么药,也做不到起死回生。”
“道长别说那么绝对。”
在无妄闻言狐疑之际,秦擎问道:“假若我说这味君药是功德呢?”
“功德?”
无妄和无用同时发出反问。
“对,功德。”秦擎的话语掷地有声,“道长可否能察觉出,那夫妻两人身上有功德。”
无妄捋捋胡子:“他俩以前都是人民教师,教育学生无数,因为工作快四十岁才生孩子,有功德不奇怪。可哪又怎么样?”
秦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有足够的功德,有时候是可以换一条命的。”
此话刚落,两位道长的视线瞬间锁住秦擎。
“足够……功德……换命……”无妄道长逐字重复咀嚼秦擎的话。
继而快步到秦擎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力道捏得人生疼。
他双眼锐利如光箭:“ 你的意思是你能够量化一个人的功德,还能将之抽取所用?”
也不待秦擎答复,他又放开她的手。
小老头子搓着手,低着头在屋里转圈圈,地板都要被他踩出坑了。
“怎么可能,这是古书上记载的修道先辈们才有的神仙手段。你就算算命再厉害,不过是个而立未至的年轻娃娃,哪里能有这样的能力。”
他转着转着,又开始自我否定:“”既然古书上记载着有,就证明曾经存在过,只是在后来在大众视野里断了传承,也许有那么一支侥幸保留了下来呢?”
无妄道长自己在那里嘀嘀咕咕半天,秦擎也不催他,气定神闲地站着。
片刻之后,小老头回转到秦擎跟前:“小姑娘,你别骗老道。祖师爷在上,你告诉我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秦擎:“是不是真的口说无凭,手上见真招,道长一试便知。”
“好,怎么试?那个孩子?”
此时,无妄冷静了些。
“你如果真能救他自己救了就是,来这里找老道我是什么用意?”
“道长既然问起,那我就直说了。”秦擎说明来意,“我希望由道长出面做这件事情,如果这孩子救回来了,名声荣誉都是道长的,是白云观的。当然,结果也不会更坏,一碗平安方的药也喝不死人。”
无妄皱眉:“你不想人知道这是你的手段?”
“是。”
“如果白云观承认了这件事,名声是有了,可是也有风险。并不是每一个求医问诊的人都天生良善。”
“没错。”秦擎道。
“但,我和白云观可以长期合作,白云观名声在外,自然不断有来问诊的人,我想也不是每一个您都能治……可能是有些风险,但白云观的名声会更响亮,地位在道教丛林里能更尊崇。”
最后她道:“救,还是不救,但看道长怎么选。”
无妄看着秦擎:“这么大的事告诉我们,你就不担心我们透露出去?”
“道长不是这样的人。”秦擎先这样说,然后道,“道长可能不知道,其实功德能做的事情非常多。”
第73章 柿子
“我需要和掌门师兄商量。”无妄盯着秦擎说。
“可以。”秦擎淡淡道,“我先回寮房。”
山上的夜晚,天空澄净,有闪亮的星子挂着。
寮房的小院里熏了自制的盘香,站在院子里,能闻到燃烧过后的木香味道。
若是要在院里赏星,一个打扰的蚊子都没有。
就是有点凉。
庭院中有一棵柿子树,树上的柿子青黄杂色,也不知道熟没有熟。
盯着这棵柿子树的不只是秦擎,还有另一个小孩,张皓宸。
他身上披着薄毯子,被妈妈抱着,母子俩就坐在柿子树下的椅子上。
小孩的声音甜甜脆脆。
“妈妈,这个果果好大。”
“宝宝,这是柿子。”
“妈妈,这个柿子果果好吃吗?”
“妈妈也不知道。”陈晓媛将孩子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一些,“妈妈明天问问这里的主人,如果他们答应的话,妈妈就给宝宝摘一颗尝尝好不好。”
“好。”张皓宸用露在毯子外的一只小手有节奏地拍打着自己被包裹严实的身体,自己哄自己,“宝宝乖乖,去别人家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
“对,宝宝最乖。”陈晓媛忍不住亲亲软乎乎的小脸蛋。
逗得孩子咯咯笑了一会儿。
过一会儿,孩子又问:“妈妈,那是什么星星?”
“哪里?”
“就是那边那颗很亮的。”
“那个呀,大概是飞马座的星星。”陈晓媛的声音轻柔,“宝宝你看,你看到那颗星星周围还有三颗比较亮的星星,组成一个正方形,它们就是飞马座。”
“可是它们一点儿都不像马,为什么不直接叫四边形。”
陈晓媛对儿子的童颜童语没有半点不耐烦,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解释说:“因为飞马座不是由它们的形状命名的,而是因为在希腊神话中天神宙斯的儿子铂尔斯割下了美杜莎的头颅时,有一匹漂亮的飞马从美杜莎的身体里被释放出来,然后飞到了那片星区。”
“哇,飞马,它有翅膀吗?”
“有的,有一双特别大的翅膀。”
“那我以后就去飞马座的星星上住,可以和飞马一起玩。”小孩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和妈妈分享。
陈晓媛不明所以:“宝宝说什么?”
张皓宸:“外公死的时候,外婆说死了的人都会住到天上的星星上去。妈妈,我就快要死了,我得给自己选一颗星星。不然等我死后天使来登记的时候我回答不上来。”
陈晓媛怔怔的。
半响,她说:“宝宝不要胡说,宝宝不会死,妈妈不会让宝宝死。”
张皓宸的声音有些低落。
“我会死的,我都听到了。宝宝病了,宝宝治不好。”他抬起小手去擦妈妈脸上泪水,声音软软的,“妈妈,你不要哭,以后你想我了你就看星星。外婆说外公在天上就会保佑我们。”
他还说:“等我住到星星上以后,我也会保佑你和爸爸的,我和外公一起保佑你们。妈妈,你和爸爸不要怕。”
陈晓媛吸着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用气声在说:“好,妈妈不怕。”
张皓宸夸她。
“妈妈好勇敢,是最勇敢的妈妈。”
他还说:“我住在星星上的时候,我会去努力打工挣钱。”
“宝宝挣钱做什么?”
孩子天真地说:“攒够钱之后交选妈妈的门票呀,下一次选妈妈的时候宝宝还选你。”
陈晓媛终于再也忍不住,抱着孩子哭出声来:“宝宝,我的宝宝。”
孩子拍着妈妈的头:“妈妈乖乖,妈妈不哭,妈妈勇敢。”
院门口露了无用半截身影。
秦擎绕了半圈,避开柿子树,从另一边廊下过去。
无用:“师兄有请,在客堂那边。”
“好。”
秦擎基本上已经猜到了结果。
总的来说,白云观同意秦擎提出的合作意向。
但要在治好张皓宸,至少要在他有明显康复的起色以后。
秦擎没有异议。
别的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两边的职责、权利、诉求都很清楚。
白云观甚至还拟了一份合作协议。
秦擎初步看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白云观作为甲方,邀请作为乙方的秦擎,希望通过合作,共同探索和实践在医疗领域的应用,以期达到救助病患、弘扬道教文化的目的。
协议中包含了比较详细的保密条款,以及第一次期合同的合作期限。
挺正式的,但就是不知道,这种协议在法律上是不是真的有效。
白云观还是比较有诚意,为了双方能够更好地合作,为了他们能够一起更好的装神弄鬼(秦言秦语,非合同措辞),白云观还在能力范围内为秦擎提供了一些便利条件。
这些都是秦擎要求之外的东西。
比如会给她办理一张道士证和宗教从业许可。
真的那种!不是假道具。
秦擎看着条款,挺服气,也有些唏嘘。
想当初她在白云观外,摆摊因为没有证被驱赶一度没有收入。
她做梦都想有这么个证。
但现在竟然如此轻松地就到了手中。
既然敲定合作事宜,行动便宜早不宜迟。
想到先前在柿子树下那对母子的对话,秦擎提议今晚就开始治疗计划。
无妄道长本就恨不得马上开始,自然没什么异议。
但由于秦擎要参与治疗,但又碍于不能展露身份。
他们怎么在病人面前“表演”显得尤为重要。
双方勾兑了下。
秦擎把一些必要台词交代给无妄道长。
自己则穿上一件由和她身量差不多高的无用提供的道袍,扎上丸子头。
她和无用跟在无妄道长身后扮作两个给他打杂的道童接待病人。
自有真正的小道童去请那对住在寮房的一家三口。
治疗的地方被定在无妄道长原本的诊室。
夫妻俩半夜匆匆抱着孩子来,脸上都是忐忑之色。
请对方坐定,无妄道长捋着胡子按照既定的台词开场。
“念在两位心诚所至,星夜请来,老道有一法或可一试。”他也没有把话说死,“至于成不成,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试,我们试。”
“试,倾家荡产我们也试。”
夫妻俩就像怕无妄反悔一样,忙不迭地应下。
“我们就知道,道长你一定有办法的。”
无妄抬手:“先别高兴太早。”
夫妻俩应声敛了笑。
无妄:“我这里是义诊,用不着你们倾家荡产。贫道听说,两位原本是教师,为了给孩子治病才辞职求医。”
“是,道长说起这个……”
“唉,你们不该辞职的。”
无妄将功德一事为夫妻解释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这件事逻辑十分简单,他们不至于听不动,但怎么觉得这事听来那么 ……神异。
可他们来山上,不就是为了找神异的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已经有了决定。
“道长,我们治。”
“容老道再提醒一次,也许你们的功德用来救孩子以后,运气会变得很不好,日子会很艰难。你们还可以找孩子的另一位亲人参与进来。”
陈晓媛苦笑:“道长哪里话,儿子都没了,日子也没有盼头了。”
又道,“孩子是我们的责任,不是爸妈的。道长,开始吧,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了。”
“好。”
这时无妄的手机亮了一下,来了消息。
他看过之后皱眉,余光扫向秦擎,片刻之后,再对夫妻道:“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花光功德让孩子直接痊愈。还有一种是可以留一下一点,孩子也能恢复到可以做手术的程度。但你们的以后的日子能顺遂一些,不会那么艰难。”
想也没想,夫妻俩异口同声。
“选直接治愈的。”
无妄点头应下,开始了仪式。
比起秦擎那东一榔头西一锄头骗骗外行的仪式。
无妄道长准备的仪式复杂又神秘。
难怪无用去面试时自我介绍会说,在影视剧里客串国师深得导演喜欢。
无妄的动作做出来,也有同样的效果。
一阵复杂的流程之后。
他在屋里结阵,那个阵像两个三角形。
一个大的套着一个小的。
小小的张皓宸被放在内三角上的一角,夫妻俩也各占一角。
外三角上,分别盘腿坐着无妄、无用以及秦擎。
这时,那内三角上的一家三口都有些紧张。
无妄和无用开始念经,当空灵的经声在屋里响起,无妄睇了秦擎一眼。
秦擎会意,以下的流程该她接手。
她在面板上做好了夫妻两人兑换给孩子可以达到痊愈程度的功德,点击支付确认。
【介于接纳客体承受能力,恢复将分阶段进行逐步进行。首次痊愈进度20%,请选择剩余痊愈进度生效时间。】
【七天】
【二十七天】
【三十六天】
【四十九天】
【备注:建议为幼小客体选择最长时限以最大程度降低身体反应。】
还能这样?
那自然是选择四十九天。
【兑换成功。】
【本次手续费合计37.5,摇篮持有者功德增加7.5。】
什么?
她只得了20%?
面板可真是黑啊,直接吞了手续费的80%!
她辛辛苦苦,大把功德在手中过,最后就赚7.5?
容不得她多吐槽,功德兑换成功之后,屋内异象突然生。
如银河倾倒,屋里的节能灯的亮度显得那么微弱。
有两道粗壮的如水又如烟的东西,由夫妻俩头上升起,缓缓汇入坐在另一端的孩子身上。
张皓宸原本还乖乖端坐在爸妈对面,自异象升起,他小脑袋一点,就地一滚,已经滚到地上睡着了。
父亲张松林伸手要去抱他。
被无妄制止:“别动!”
张松林才暂且按捺下。
除开地上睡着的小孩。
其他清醒的几人都睁大了眼睛。
秦擎自己也没有料想这功德兑换的动静这么大。
她前两次用自己的功德兑换也没有这样绚丽的特效啊。
有些电影特效组,真该来跟面板学学,这视觉效果让人完全生不起怀疑。
在夫妻俩都激动看着那仍在涌动的光严时,无用师兄妹俩也在暗暗的看秦擎,他们的内心震动似乎也不比夫妻俩小。
光烟渐渐消隐,现场除开困倒的小孩,一切恢复平常。
张松林喊道:“道长!”
无妄余光扫向秦擎。
秦擎颔首。
无妄:“可以了,把孩子抱起来吧。”
张松林几乎是用爬行的,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他的声音激动到颤抖:“我感觉到了,刚才有一种温暖的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抽离。”
陈晓媛也附和:“对,我也感受到了。道长,我们成功了对不对?”
张松林这时喊:“老婆你看宝宝的脸色。”
众人的目光挪到孩子脸上,看到他的唇色已经恢复正常,小脸蛋上看起来从视觉上和普通小朋友没什么不同。
陈晓媛欣喜地去听孩子的心跳。
“好像跳得更有力一点儿了。”
张松林也趴着听,笑得像傻子。
“我好像也听着是。”
他们转向无妄。
“道长?”
无妄将用来作为仪式道具的拂尘单手持着,他半蹲下给孩子号脉。
眉峰渐渐蹙了起来。
此时,夫妻俩的笑缓慢僵在脸上。
秦擎见状,解释道:“两位不用担心,这么大的病怎么可能一晚上就完全痊愈,后面还得每天吃药。要痊愈再怎么也得一两个月。”
这是之前没有沟通到的部分。
夫妻俩看向无妄:“道长?”
无妄吐了一口气,站起来抱着拂尘,道:“对,你们这两月就住在观里,观里包食宿,你们夫妻就给观里当志愿者吧。也是攒功德的一种方式。”
夫妻俩自然喜不自胜,忙不迭答应下来。
抱着还在熟睡的孩子爱个不停。
避开那一家三口,秦擎大概解释了一下生效时长的问题。
“药不能给他们带出去,只能看着他们吃。还要道长安排人煎药。”
无妄今晚见过那样的神迹,心情复杂。此时也免不得瞪她:“是药三分毒,就算是平安方,哪能天天喝。”
秦擎确实不在行,于是她光棍道:“那怎么办?”
现在大家已经是一条穿上了的,无妄也不指望秦擎,拂尘一甩,道:“你别操心这个,我来想办法。”
秦擎等的就是这句话。
“好嘞。”
折腾了半晚上,第二天竟然醒得早。
秦擎伸着懒腰才出寮房,就看到一个把衣服穿得歪歪斜斜小道童站在那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下。
小孩仰头看着柿子,一会儿抠抠脑壳,一会儿爪爪屁股。
她过去才发现是张皓宸。
噫……被功德治愈过的小孩和昨天初见时判若两孩儿,现在活脱脱就是一枚九九新的小朋友。
小孩还记得她。
“道长姐姐好。”
“你好啊,小朋友。”
秦擎给小孩整理周正衣服,问他:“看什么呢?”
“看柿子果果。”小孩的心思也不懂得藏,“道长姐姐,这个果果好吃吗?”
秦擎站在小孩旁边,同款抬头:“姐姐我也想知道。”
别说这柿子结得真好,又大又圆。
有的已经变得金黄,有的还是半青半黄。
金黄的那种,应该是熟透了吧?
小孩吸溜着口水说:“宝宝不想吃,宝宝来做客,不拿别人家的东西。”
秦擎脑中怀念着柿子的脆甜口感,早起空空如也得腹中小小发出抗议,口腔里口水也在旺盛分泌。
话说她也是来白云观做客来着。
她这么大一个人了,不能比一个小孩没礼貌吧?
但金黄的果子就在眼前,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秦擎觉得不对。
她想到了她和白云观的一纸合作协议,还有正在路上的道士证。
这么算起来的话,她再怎么也算是白云观半个自己人,不能完全算客人。
是自己人还是客人完全就在一念之间。
这与人交往吧,有时候也不能太客气,就是要有一份自己人的自觉,感情升温才快。
对,就是这样。
做完心理建设,秦擎已经完全摆放好了自己现在的角色和位置。
自己人,摘自己家一两个果子怎么了?
她对小孩说:“等着,姐姐摘两个下来尝一尝。”
小孩眼中瞬间蹦出崇拜。
这柿子树看着有些年头了,果子挂得比较高,徒手是摘不到的。
一时也找不到梯子,眼看周围没人,估摸着这会儿都集中在前殿做早课。
于是秦擎将身上道袍过长的衣摆在腰上一掖,抱着树干就往上爬。
也不用爬多高,她并不贪心,摘了两个用衣服兜住就跳下树去。
小孩在地上鼓掌接应。
刚摘下来的也不脏,随便用纸巾擦擦就能吃。
小孩一个,她一个。
两人排排炖在树底下捧着柿子就开啃。
不过一口……
“呸呸呸……”
这柿子看着金黄好看,但是不酸不甜,全是涩味儿,涩到口腔肌肉痉挛,连再次开口都困难。
这种果中异端,怎么能种在公共场所呢!
丢掉手里的柿子,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倒牙。
再看一眼小孩。
他一双小手还牢牢抓着柿子在胸前。
吐着舌头一脸哭像。
是真的哭了。
“道长姐姐,这果果有毒,我中毒了。”
“哈哈哈哈哈哈……”
秦擎瞬间觉得口中没有那么涩了。
这个小孩儿则呢么那么可爱呢。
她不厚道地笑了一会儿,去帮小孩把柿子扔掉。给他抹了金豆豆,“不怕不怕,不是中毒,是柿子没有熟。”
这小孩儿是能听进去话的,听秦擎这么说,也不再哭。
他吸着鼻子,看着地上被咬了一口的两个柿子,眼神中竟有几分悲悯。
“道长姐姐,这两个果子死得好惨。”
“啊?”这是什么脑回路。
小孩说:“道长姐姐,它们还没有长大就死掉了,它们的妈妈会不会很伤心。”
第74章 肺癌
现在小孩的思维都这么跳跃吗?
秦擎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
小孩脸上仍是悲伤:“如果我们不把它摘下来,它可以在妈妈怀里,到老去。 ”
秦擎蹲下身,捧着小孩的小脸蛋,告诉他:“我们人类要维持生命,必须摘很多果果和菜菜。”
小孩说:“可是,这两个果子没有自然老去,被摘下来也没有被吃掉。它死掉了,没有一点用地死掉了。我们好坏。”
嘶……
小孩,你是不是太哲学了一点。
说得她跟杀人凶手一样。
带孩子可真难。
为了不让小孩那么难过。
秦擎提议:“我们找两张纸,把这两个果子画下来。让它们就永远活在了画里,会被所有看到画的人记住。这样是不是我摘就有用了?”
“好,画画,宝宝会画画。”
寮房里只有铅笔。
秦擎将两个扔掉的柿子又捡回去,放在桌子上让小孩儿跟着描摹。
他们一人画了两张,又用秦擎从山下叫跑腿买上来的彩笔给小孩让他分别上色。
别说,孩子虽然轮廓画得歪歪扭扭,但是他对色彩上似乎有些天赋。完成的画有稚气,但不匠气。
可算是把小孩哄住了。
小孩画完柿子,还在纸张边缘画了半棵很大的柿子树。
秦擎:“你怎么为什么还画了一棵树呢。”
小孩脆生生地回答:“这样它们的妈妈就可以在画里一直陪着它们。”
秦擎笑了,小孩的世界真是直接又简单。
无用做完早课回来,来叫秦擎去吃饭。
“怎么多了个小孩。”
张皓宸放下手中的彩笔,小短腿从椅子上滑下来,乖乖站好给无用问好:“道长姐姐,早上好,我是张皓宸。”
“早上好,小朋友。”无用蹲下,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孩摇摇头,拍拍胸脯:“跳的,舒服。”
这话说得可吓人,不跳还了得。
无用哭笑不得,摸摸小孩头:“好,知道了,跳的。”
“你爸爸妈妈早上开始,在帮道观里工作,我带你去吃饭,找他们好不好?”
“爸爸妈妈上班,宝宝不闹的。”小孩像在念什么真理,念完之后又爬上了椅子,“我们在画柿子,还没画完,画完再吃饭。”
他大半个身体都趴在了桌子上,握着彩笔给图画做最后的收尾。
无用看到了桌子上那两个有缺口的柿子。
惊恐道:“你们吃了?”
她这样子倒是有些吓到秦擎:“真有毒?种在院子里的,不至于吧?”
“毒倒是没有,就是这样吃嘴里会很难受。”无用解释道,“那棵柿子树有些年头了,比我年龄还大呢。是本地品种,看着熟了,但不能直接吃,需要采摘放到坛子里密封让它糖化之后才能吃。”
“原来还能这样?”
无用十分无语:“不然呢,你没见这么大一树都没有摘吗?”
秦擎摸摸鼻子:“我还以为是专门种在这里锻炼你们道心的。”
“一般的人的道心也不会因为一两个柿子而动摇吧?”
秦擎:“那可说不定。”
无用也不和她争,只是说:“我一会儿和膳堂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来把黄果都摘回去放起来脱涩糖化。过上一个星期就能吃。”
“哦。”
无用看了她一眼:“到时候我带去工作室。”
秦擎:“也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看小孩一直盯着,给他摘的时候顺便自己尝尝而已。”
无用就那么看着她,不说话。
秦擎低头,瞎忙活收拾了桌子,拿起自己画的柿子给无用看:“我画的。”
无用看了一眼,说:“柿子挺红的。”
又说,“掌门师兄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让我给你送的。”
“行吧,那就尝尝。”秦擎若无其事地说。
小孩画完,两人领着他去膳堂。
从寮房这边过去,要穿过一条夹道,夹道两旁种了海棠树。
无用指着树上还挂着的拇指大小的红果说:“这是观赏海棠,果子不好吃。而且大部分海棠果实,果皮和果核都有毒,不能直接食用。”
秦擎捏捏牵着的小孩儿的小手:“听到没有,这种果子不能随便摘,有毒的。”
无用又看她,眼神意味深长。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这么大个人,会是那种随便薅路边果树的人吗?”
无用:“当然不是,我作为东道主,随便给你们介绍一下道观里的一花一木。”
“可是,让小朋友多认识一点儿植物。”秦擎和无用分享,“这小孩儿的记性不错,说不定还有慧根。”
听到被这么夸,张皓宸还有点害羞,低着头专心走路。
早餐都吃得简单,膳堂没有单独设席。
秦擎没在早餐时来过膳堂,才发现香客也不少,打饭都是要排队的。
张皓宸的父母俩穿在半旧的道袍在膳堂忙碌。
陈晓媛在帮人打粥,分菜。
张松林在餐桌间穿梭,捡盘子,擦桌子,拖地。
他们这样子也没办法照顾小孩,秦擎两人依然还是把他带在身边。
陈晓媛对所有去打饭的道长都有别于其他人的恭敬,轮到秦擎两人更甚。还怕小孩打扰到两人:“他可以自己吃饭的。”
在秦擎表示不介意之后,她又蹲下仔细交代小朋友要乖。
张皓宸很听话地点头。
小朋友的餐盘里只有少量的食物。
就算是人小,吃不了多少,这分量也过于少了。
小孩也没有闹着要更多,自己稳稳当当端着盘子和秦擎她们一起去找位置吃饭。
他妈妈说得没错,吃饭确实乖,不说话,集中精神干饭。
吃完之后又重新排队让他妈妈帮忙添,如此添了两次之后才擦擦嘴表示吃饱了。
再看他的盘子里,一粒剩饭,一截剩菜都没有。
道教也是崇尚节约的。
膳堂墙上的标语都写着类似不剩饭的话。
不说原本的道长们,就连过来吃斋的香客也都很自觉。
小孩吃完之后坐在对于他有些高的椅子上,努力伸直背,小短腿也不乱甩。
但毕竟还小,控制不住眼睛到处乱看。
他观察一圈以后,用手捂着嘴小声说:“我喜欢这里。”
“为什么?”
“妈妈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吃不上饭,宝宝要节约粮食。每次少盛点,不浪费。”小孩苦恼地说,“在幼儿园好多小朋友都不好好吃饭,争好多,剩好多,还把饭菜到处甩。这里的人都吃完了。”
陈晓媛把孩子教得真的好。
无用都忍不住再次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夸他乖巧。
一个胖胖的身影端着一个海碗坐在了张皓宸的旁边。
无吞道长的大腕里都是菜粥,上面铺撒着一层榨菜碎碎。
小孩儿没有见过无吞,但见无用和他打招呼,他也忙着和无吞问好:“道长哥哥好。”
道长哥哥?
无吞四十多岁,这么丁点大的小屁孩脆生生地叫他哥哥。
看一眼,再看一眼。
小孩清亮的眼睛也在看他。
无吞:“小孩,要叫叔叔。”
小孩疑惑:“可是,道长姐姐也是叫你哥哥啊。”
有毛病吗?
没毛病,甚至还很有逻辑。
无吞闭嘴了。
无用摸摸小孩儿,笑道:“没错,就叫道长哥哥。”
无吞快速地呼噜完一碗稀饭,起身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中午想吃什么?”
秦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跟她说话,直到无吞又拧眉问了一句:“中午不在观里吃?”
“你问我?”
无吞有点不耐烦了:“不是你还是别人吗,观里的人我才不会单独做呢,我吃什么他们跟着吃什么。”
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这还是昨天在席上和她抢菜吃的那个无吞道长吗?
这是在表达友好吗?是的吧?
“想好没有,吃什么?”
“饺子!”秦擎条件反射回答,“茄子馅的饺子。”上次她吃过以后就再也没吃到过,一直想着。
小区的邻居也有擅长厨艺的,在他们举行家庭聚餐时,秦擎也曾提议过包茄子水饺,结果嘛,简直灾难。
“唔。”
得到答案,无吞端着碗就走。
最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这小孩治得不错。”
说完就走了。
快得秦擎都要以为这是她的幻听。
想到他说的话,秦擎牵起嘴角,她拍拍张皓宸:“小朋友,你要好好吃饭,快点痊愈啊。”
既然中午有饺子吃,秦擎也不急着走,带着小孩在道观里转。
她和小孩都穿着道袍,牵着走走在一起,这场景大约不常见,有好多游客停下拍他们。
秦擎用袖子挡住小孩的脸,带他往游客少的地方走。
路过三清殿时,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弄黑如墨的面板。
这让她驻足仔细看了。
细看之下,不由得咦了一声。
面板所属者是一个长得很高的男人。
很瘦,还是光头。
三清殿里人很多,他没有进去,就站在殿前一人高的香炉边,手持三柱香举过头顶,闭着眼睛,长久站立。
他身边还同样姿势站着一个包得比较严实的女人,个头只到他肩头。
两人都在虔诚敬香。
这两个人的动作在观里并不出奇,让秦擎诧异的是这两人的身份。
男人是乐坛的一代男神,成凌。
像秦擎这一代都是听着他的歌长大的,活跃在她的中学时代。
成凌是真正的音乐才子,自己谱曲填词,自己演唱。每推出一首歌都会以绝对王者的姿态冲上各种音乐榜榜首,吊打同榜其他歌曲。
只是这些年似乎是回归了家庭,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听到他的新作品。
每次出现在新闻里都是他和妻子又给哪个山区捐了教学楼,或者有什么灾难的捐款。
他的妻子云瑞是演技派电影明星。
两人一直很低调,没有绯闻,不上综艺。口碑一直都很好。
秦擎还记得两人都是山渝市人,青梅竹马,还给她的高中捐过不少图书和试验器材。当时学校拉横幅公示来着。
如今,成凌那张脸毫无遮掩,但只能隐约看出以前的清俊的轮廓,更不要提他曾经在舞台上的意气风发,真是半点也无。
他的健康分数已经下降到只有二十来分,明细里很清楚地显示着:肺部鳞状细胞癌。
成凌出道早,如今也不过才三十多岁,但是已经没有几天可活了。
他自己也是清楚的。
所以他的妻子云瑞陪他回到故乡,夫妻俩是想把他余生最后的时光留在出生和成长的土地上。
大约是秦擎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过久,成凌睁开眼,仍然举着香,但视线准确无误地锁住她所在的方向。
第75章 偶遇
成凌看向秦擎,他身旁的云瑞有所察觉,看看丈夫,她也顺着丈夫的视线看到了秦擎。
秦擎没有躲避,大大方方上前。
“两位香客,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成凌看看她,又看看她手边的张皓宸,摇摇头。
将手中的三柱香插进大肚香炉里。
秦擎:“那就不打扰两位香客,你们请便。”
离开前,她向成凌略提了一句:“我看您脸色不是很好,道观里有义诊室,是观里的道长坐诊,诊费和药钱都是免费的。如果有需要可以去看看。”
说完她便真离开了。
也不知道这位一生行善的好人有没有这段缘法-
道观里随处缭绕着香烛,待得久了成凌就有些受不了。
他手握成拳,抵在口鼻处,不住咳嗽。
云瑞忙给他拍背顺气,扶着他到旁边的石阶处坐着。
“早让你戴上口罩,也不知道倔什么?”说着从包里翻出一个口罩打开给他。
成凌一咳,就咳了好久,手上还带了些咳出来的血丝。
他默默接过妻子递过来的湿纸巾擦手擦嘴,然后若无其事将口罩戴上。
一开始咳血还会紧张害怕,现在呢,已经习以为常。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情。
或者说是,说服了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这至少能让他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过得心平气和一些,不会时时惊惧着不知何时将要来临的死亡。
可他仍然怀念这个世界。
他不想把最后的日子浪费在医院里,日日与那些仪器管子为伴,吃的药比吃的饭还多。
在他看来那已经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成凌也想让自己置身在这个世界的绚烂里。
他想用最后一段时间来感受这个世界。
尽管空气中的粉尘,异样的味道都会让他更难受,但他仍然不想戴口罩。
以前戴得多了,反正他现在这幅消瘦的被病痛折磨过的样子,也没有人会认得他。
他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他想要用自己的鼻子直接接触和呼吸这个世界,而不是隔着口罩。
云瑞也在他身边坐下来,用保温杯给他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水。
“刚才我还担心是有粉丝认出你来了,还好是虚惊一场。”
“认出来了就认出来了,也没什么。”
云瑞:“我可不乐意,我就想你留给粉丝最后的记忆依然是舞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歌手,是乐坛横空出世的音乐才子,是一代人心中的光。”
“呵……”成凌都给听笑了,“所以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在我的微博上发我以前的照片?”
“我囤了你好多照片,一周发一张,可以发好久都不重样!”云瑞抱着成凌的手臂,脸颊靠在他肩上,“成凌。”
“嗯?”
“会有很多人,记得你的,记得你最好的样子。”云瑞说,“我会让很多人记得你,哪怕我也不在这个世界上。”
成凌没说话,拍拍她的手。
两人沉默地倚靠着,看着大殿前人来人往。
成凌以前并没有机会把自己就这么放在人群里,要不了一小会儿就被被粉丝认出来。他必须离开,不然可能造成踩踏。
久了以后,他身边像是有一个真空薄膜把他和世界分割开来。
还是现在这样好。
他可以去早市上为了两毛钱和菜贩讨价还价,可以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也可以像现在直接坐在青石石阶上看道观里各色游客,真的很有意思。
比如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一看就是第一次来这种宗教场所。
眼睛都不够用,四处乱飞,看什么都新奇。
她们手里还提着香烛,估计是被山下的无良商贩给骗了买的,现在道观里是免费给香的,且不许自带。
她们也学着人排队去值殿的小道士那里领香,只是在半道上看了一位阿姨上香和拜神的动作。
那阿姨估计是道教信众。动作很规范,也太虔诚,太有仪式感。
两个女孩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眼神活灵活现的,都在传达着“上香难道不是点燃放在香炉就行吗,拜神不就是跪下磕个头起来就行吗,怎么有这么多动作”的意思。
两人都在打退堂鼓,等大殿里不知怎么突然传来一声唱经的声音,这种肃穆的氛围瞬间让两个无信仰的好奇女孩儿给劝退了。
她们瞬间撤出排队的队伍,捂着脸就溜出门跑了。
成凌忍不住低声闷笑。
云瑞:“你在笑什么?”
成凌便低声和她讲了。
云瑞无语。
“看人笑话你就这么开心。”
成凌:“你是没看见她们俩当时那些小动作,多生机勃勃啊。”
有道士端了一案盘的做了花样的蜡烛来。
那是给要在观里供长命灯的香客准备的。
云瑞站起来。
“我也去供一个。”
成凌本想让她别去,没那个必要。抬抬手却没有抓住她,如果这些东西能让她的日子更有盼头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云瑞才回来,告诉他:“我点了最贵的一个,可大了,天上的神仙一定能在一下子看到咱们的灯。可惜每个人只能供一盏,不然我一定要用概率争取神仙点选咱们灯的可能性。”
成凌拍拍她的手:“好,就数你聪明。”
他站起来,伸手给妻子:“起来吧,天还早,我们去逛逛。听说这个道观里有两只猫道长,特别灵性。我们去碰碰运气能不能找到。”、
说是这么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在道观里逛着。
忽然,似乎有一个什么软软弹弹的东西撞到了腿上。成凌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大橘,球一样的大橘。
撞到他腿上似乎有点蒙圈,喵喵叫了两声表达不满。身边还有一截鸡小胸冻干。
成凌正想蹲下摸一摸,那只大橘球一个翻身起来叼起冻干,就继续往前跑,然后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狸花猫紧追它而去。
成凌拉着云瑞就往那个方向追去。
“走走走,传说中的猫道长打架呢,我们去看看。”
两只猫进了后面的一个殿里就不见了身影,这个殿似乎没什么游客。
只有两个女道长和一个孩子。
其中一个女道长就是刚才和他们说话的那个。
此时只见她牵着孩子站在供桌前,一大一小仰头看着供桌上的果子。
同款动作,同款期待。
成凌听她说:“不知道怎么的,我看这供桌上的果子觉得特别好看,就像超市里那种卖的死贵的品种。”
另一位女道长说:“那是当然,这是信众摆来供给祖师爷的,都是经过千挑万选。”
“千挑万选?后面那盘青皮橘子看着怎么麻麻赖赖的。”
“哦,那是观里自己供的。”
“你们就给祖师爷吃麻麻赖赖的橘子?”
“祖师爷他老人家大度,只看心意。”
那牵孩子女道长若有所思:“祖师爷大度啊……”
只见另外那位女道长一脸特别无语的样子:“我帮你问问祖师爷今天心情怎么样,能不能请你香客带来的供果。”
那道长从供桌上不知道哪里摸出一副杯茭,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弟子请祖师爷示下,是否可以取供果数枚?”
说完,抬高手,掷出杯茭。
啪嗒一声,杯茭落地分两半。
殿里的几人都去看结果。
就连成凌也忍不住垫脚去看。
“一阴一阳,圣杯,祖师爷竟然允了!”那掷杯茭的道长抬手,“先别动,我再问问,要是一连三次都是圣杯那才算数,这一次说不定祖师爷没注意我在说什么呢。”
牵孩子的女道长切了一声:“看你小气的,你无吞师兄今天都主动请我吃饭了。”
那头继续掷杯茭,结果一连三次都是圣杯。
女道长起来,将杯茭放回供桌上。
“看来祖师爷是真的想请你吃。”
“哈哈哈,你看祖师爷多大方,你还拦着。”说着,那位抱起孩子,“来,咱们选一个,祖师爷慷慨,咱们也不用客气。”
成凌觉得实在有意思,竟然还能这样。
馋嘴的小道士偷自家祖师爷的供果吃,还偷出了仪式感。
还别说,祖师爷是真大度啊,像个宠爱后辈的长辈。
这么想着,就见身边的云瑞向前走了几步。
他忙拦着:“你干什么?”
云瑞:“供过祖师的果子说不定有什么神奇的功效,就像那西游记里的人参果一样,我去找那两位道长讨一枚。”
成凌握住妻子的手,这样的云瑞的让他心疼。
“别去了,哪有那么神奇。再说两个小道士偷果子吃,你一进去不就让她们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吗,多尴尬。走吧,听说这里的素斋不错。已经成了网红餐厅,我们去尝尝。”
云瑞这才不情不愿被拉走。
他们又逛了一会儿,就去循着道观里的指示牌去了这个在网上特别火的膳堂。
排队都排到了外面。
他们在外面交了钱,跟着队伍慢慢移动。
这时,成凌在窗边的一桌又看到了那个带孩子的女道长,同桌的还有刚才摔杯茭的女道长和另外两位老道长。
桌上摆了几大盘白白胖胖的饺子。
一位同样白白胖胖的道长坐在女道长身边。笑眯眯地和她介绍:“这是茄子馅的,这是黄花木耳馅,这是酸菜粉丝馅的,都尝尝。”
那胖道长又端了两个小不锈钢盆,里面是黑红的料汁。
“我调了两个料,一个偏甜口,一个偏咸口,看你吃得惯哪一种。”
那女道长也不客气,一个人吃了三个碗,每样都尝。
“好吃!”
成凌也觉得好吃。
倒不是那饺子,就是看那道长吃饭特别香。他自从生病以后,胃口就不是很好,这会儿竟然也被勾出馋虫来。
他想,那位女道长在观里的地位一定很高。
以他在娱乐圈饭局上练出来的眼力,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一桌上的几位老道长都以那位女道长为先。
更是在她尝遍之后,其他人才起筷。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云瑞的电话响了,她去接电话。成凌一个人排队,终于排到了打菜的地方。
他说:“来两份饺子,什么馅都行。”
那打菜的是一位穿道袍的女志愿者,笑着抱歉。
“今天膳堂没有供给饺子,吃烧茄子吧,今天茄子不错。”
这话才落下,排在后面的有人也急不可耐地说:“饺子,来份饺子。”
那自愿者用同样的话术说着抱歉。
但后面的人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
“我刚都看到了。有人在吃,诺,就是那桌。”
“不好意思啊,那桌是道长们自己的吃的。”
“诶,你们道观里的道长怎么还给自己开小灶呢!”
打菜的志愿者先前还满面热情,一听那人埋怨吃饺子的道长,立马拉下脸。
“没有饺子,吃什么菜自己选。”
成凌没做纠缠,打了志愿者推荐的菜,找位置坐下。
发现妻子还没有回来,他出去找了一下,发现她在膳堂前的树下仍然在接电话。
他走近了些,听内容对面应该是她的经纪人。
“我上部片子的片酬尾款应该快下来了吧,你上次不是说去考察过大凉山那边的山区吗?对,还是继续盖希望小学,以成凌的名义。”
“姐,我有分寸。我一个人拿那么多钱也没用,多一个人记得他,比我一个人守着钱要有意义的多。”
“姐,你别劝了。我总不能随着他去,那我得给自己找点活着的盼头,继续他要做的事,就是我的盼头。也许时间久了我能找到其他的寄托,但至少现在,还不行 。”
“还有,你在给我谈的那个剧本不是说定我了吗,那个本子我看过,题材内容和他的有一首歌很贴切,你问问看能不能用他的歌做插曲或者片尾曲。我的片酬降一点也没关系。”
“行,姐你做事我放心。好,反正也不强求,能用就用……我不和你说了,他还在等我吃饭呢。”
成凌在云瑞转身之前率先离开,回到他占的餐桌前。
他知道,从他病后云瑞一直承受这很大的压力。
别的事情,他可以帮她。
但是死生之事,那是他们跨不去的鸿沟。
他只能看着她在绝望的沼泽中挣扎,直到他死,沼泽将她淹没。
如果真有神,成凌不求别的,只愿神让云瑞别那么爱他。
云瑞很快回来,成凌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还给她讲了排队打菜时发生的事。
当做笑谈。
出乎意料,志愿者推荐的菜特别好吃。
只是平常的瓜果蔬菜,但总有种他们没吃过的感觉。
成凌不自觉多打了一次饭。
云瑞见状便说:“我看他们的公众号上可以预约住宿,我看看还有没有房,要是有咱们多住两天。这食堂确实不错。”
成凌觉得也行。
既然决定了住宿,两人吃饭出来继续在道观里闲逛。
当他们走到了道观的高处,整个道观尽收眼底。
开阔的视野让人胸中浊气尽消。
成凌不由得取下口罩,做了几个深呼吸。
身边的云瑞忽然戳了他几下。
“你看。”
“什么?”
成凌顺着云瑞的手指去看,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能够看到一处院落,那处院子里有一棵树冠茂盛的果树。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果树,只看到有金灿灿的一树。
树旁搭了一架木梯,好几个年轻道士在树上穿梭着摘果子。
而树下还有一位监工,正叉着腰指挥着树上的道士们。
就算隔了这么远,依然能够体味到树上几个道士的紧张感。
而那监工,熟悉得很。
正是那位带孩子的女道长,那小孩也跟在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叉着腰。
云瑞特别无语。
“你说道观里都没给她安排事情做吗?每次见到她不是在偷吃,就是在正大光明地吃,或者在去吃的路上。她就不能忙一点儿和吃无关的事情吗?”
成凌也觉得好笑。
“她估计是道观里那种年纪小但辈分高的角色,你看,那几个道士被她指挥得团团转。”
第76章 治疗
那边摘柿子的队伍很快满载而归。
那位女道长和小孩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人提了一个巴掌大的篮子,也就能装两三个柿子。走在前面一摇一摇的,跟玩一样。
后面小道士背着沉重的背篓,却慢悠悠的,没有越过他们去。
队伍路过从成凌和云瑞所站位置的下方的小路经过,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走在前面的人那丰收的喜悦。
云瑞又想起了那位女道长一开始说的话。
她和成凌说:“如果这位在道观里身份高,那她说话应该也是有的放矢。咱们问问那义诊的地方在哪里,去瞧瞧吧。”
成凌是不想去的。
他的肺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癌细胞还在向其他部位扩散,如今不过是一天一天等时间。
真想要把他的病治愈,除非把他全身大部分的器官或者细胞换一遍。
几百年后,随着医疗科技的发展,这样的延命方式或许是存在的。
而现在,他实在不想再折腾。
尤其是治疗方案一点都不透明的中医。
云瑞握着他的手摇了摇:“来都来了,我们去看看嘛,就当是陪我。”
成凌无奈。
他无法拒绝云瑞想要的东西。
和路过的小道士问过诊室所在,他们找过去,发现竟然还有人在排队。
等候室里还挂着好几张锦旗。
墙壁的正中间还挂着营业执照和政府颁发的道医传人的荣誉牌。
云瑞:“人这么多,这里的大夫应该医术很不错。”
再好的医术也不可能治愈癌症。
成凌配合云瑞的演出,但心里是半点希望也没有存。
等候室里坐了快一个小时才排到他们。
看诊的是一位清瘦的道长。
诊台上放着他的名牌,上书:道号无妄。
道长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听到他们进屋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惯性写字。
刚低下头,又抬起头来。
看了两眼,还把放在一旁的眼镜戴上,重新看。
成凌被看得有点毛毛的。
道长也没问谁看病,直接对着成凌说:“坐,先号脉。”
成凌按照妻子的期待,将手放到脉枕上。
无妄道长捻着胡须诊了很久,越诊眉头蹙得越紧。
好久才放开他的腕脉。
斟酌着措辞。
“你……是知道你的情况的吧?”
成凌拉下袖子。
平静道:“是,我知道。”
云瑞忙道:“我们以前都是看的西医,也没找过中医,道长他这病在中医上有什么说法吗?”
无妄摇头:“就你这脉象,撑不过两个月。”
云瑞眼中聚起的点点星光坠落。
成凌握住她的手,朝她笑:“不过是再确诊一遍而已。”
他认为这位道长的医术确实还是可以的,单单靠把脉就能断人生死。
刚这么想着,就听无妄道长说:“单纯的中医有什么说头我不清楚,但我们道医还是略有些不一样的。”
成凌:“道长的意思是?”
“这样,方便的话把八字给我一下。”
尽管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云瑞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希望。很快把他的出生年月报给了道长。
无妄将时间写在纸上,对应出天干地支,单手念念有词,掐算着什么。
算完又让成凌将帽子摘了露出额头。
他盯着成凌的脸仔细看了几遍,反正神神叨叨的。
最后得出结论:“你有一副慈悲心肠,行了许多善事……”
成凌都快笑了。
他是公众人物,尽管不高调,但他做慈善的事情也是被报道过的,网上随便查一查就知道。
这位现在却把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拿出来讲。他不得不怀疑几句话后,这位道长会说他的癌症可以治,但是要多少多多钱。
他抬眼看看云瑞,这个傻姑娘关心则乱,竟然一直看着道长,很是相信的样子。
罢了,就当是让妻子安心吧。
他沉默着,以不变应万变。
这时,道长揭开诊台上的一截锦缎,露出底下的东西。
他们才发现诊台上还放着一个足球那么大的水晶球。
说实话,这个东西出现在一个道教场地特别突兀,和周围的一切都不和谐。
但那水晶球却是被小心放在中间位置,一看就很重要。
成凌心想,就是这道具做得不怎么样。
没肯花价钱,那水晶球一点也不透亮,还有很明显的白色絮状物。
成凌挺无语的。
道长发话了:“把手放上去,手掌贴住球体。”
成凌没动。
被云瑞推了一把:“放啊。”
没办法,成凌只好听话。
白水晶触手是凉的。
他还在猜,一块石头,不知道会有什么把戏。
就听云瑞指着水晶球惊叫一声。
成凌注意去看,发现水晶球中凭空生出了黑烟,越来越多 ,直到把整个球体都填满。
他想收手,却被无妄道长按住:“别动。”
充斥着黑烟的大球里露出一丝金光,金光切开黑雾,与黑雾纠缠。
碰到金光的黑雾一点点被那金光吞噬。长久之后,黑雾被吞吃大多数,金光扩散,充盈着球体。
金光之中,只有少许黑丝。
那球体中的场景,比他见过的所有特效都要逼真。
成凌震惊于机关的巧妙,可再巧妙的机关如何能做到那金光吞噬黑烟的效果。
正思考着,无妄道长笑了:“你这病算是赶着了,或可一治。”
成凌能感受到云瑞搭在他肩上的手都在颤抖,这是他们求医以来,第一次有人用如此笃定的语气说能治。
无妄道长站起来:“两位请跟我到内室详谈。”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成凌来说跟听玄幻故事一样。
慈善?功德?兑换?
小说都不会这么写。
成凌一直在仔细听那道长的话,以期能够洞察这个局里,有何可图的。
但老道长说,免费。
药钱,食宿,都全免,只要在治疗期间在观里当志愿者就行。
难道是要用他和云瑞的身份为道观做宣传?
成凌脑子乱着。
但云瑞已经意动了。
“治,我们治。”云瑞阻止他说话,一力应承下来,“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不用,你们如果同意治疗方案,观里会准备仪式和药材。”
道长离开去准备。
云瑞抓着他的手,重复地说道:“一定是你做的那些善事感动了神佛,才能给我们再一次机会。”
她笑得很勉强。
成凌知道,她其实也没信道长说的话。
可她宁愿那是真的,哪怕只是假装骗骗自己,多了片刻希望。
抬手抚上妻子面庞,替她捋了捋乱掉的发丝。
成凌也跟着笑了:“是,又一次机会。”
可怜的姑娘,每时每刻都在让他心疼。
这样的她,让他怎么能够安心离开。
拥她入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擦掉眼角的泪花。
稍晚些时候,有小道士来请他们到另一处场地。
在进去之前,云瑞却被挡住了。
云瑞满目忧心,拉住他不愿松手。
成凌玩笑着安抚:“怕什么,这里是正规宗教场所。没人能对我怎么样,我这五脏六腑都烂了,连卖器官都没人要。”
让成凌诧异的是,屋里除了刚才的道长,还有他见过的两个偷供果的女道长。
无妄道长引导他走进地上的一个五角星中间坐着。
然后对他道:“你的功德不足以让你一次性痊愈,所以我们可以分疗程,第一个疗程结束后,你会多出许多时间,足够你挣到剩余的功德。”
成凌面无表情,心想说着还像那么回事儿。
又替屋里的其他几人尴尬。
难道他们都不会觉得这些台词很难出口吗?
本着看他们表演的心理,成凌很放松。
就像他说的,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图了。就算拍他裸照,都惊不起他半点波澜。
然而……
然而,这一次他猜错了。
冗长的仪式走到到最后他都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有金光从自己身上散出来,拧成一股,在自己身上盘旋。
从对面的八卦镜里,成凌看到那些金光自头顶没入全身。
他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然后身体一轻。
那一刻,沉疴尽除。
那种感觉美妙极了,而且还不是一瞬,是持续的。
成凌怀疑室内的香炉里加了可以镇痛和让人产生幻觉的东西,某种毒物。
或许这才是道观的企图,卖这种毒?
如果这就是骗局的尽头,成凌不得不承认,他们成功了。
不知道这种毒能维持多久。
可以的话,他也希望在自己剩余的时间里一直可以像此刻这样舒适。
无妄道长笑道:“看你这表情,感觉还行?不过这也没有完全好。已经让人给你们安排了住的地方。”
竟然完全没有提这香炉的事?
成凌爬起来。
很真心地道谢。然后道:“这香……”
无妄道长愣了一下,恍然:“哦哦,你喜欢这个?这是道观里自己做的香,我让人送两盒到你房间里。不过这个不免费,49一盒。直接扫码就行。”
成凌拧眉。
四十九万吗?出乎意料地贵。
这么多钱可以给山区孩子买几卡车文具和牛奶了。
成凌舍不得。
他握了握拳。
强笑道:“有点贵,就不要了。”
说完就看其他几人都看向他,像看一个稀奇怪物一样。
无妄道长又愣了一会儿,才说:“没关系。”
成凌吐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强买强卖。
面对焦急的云瑞,成凌没有说太多,只说舒服多了。
两人一起去了为他们准备的寮房休息。
云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说:“确实,你脸色都好了不少。”
成凌没有多聊,怕她失望。
他静静地等待着药效时间过去,病痛重新席卷他。
然而没有。
出乎意料,当天晚上他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一觉睡到直接错过午饭。
这是从生病以后从来就没有的事。
云瑞很高兴:“看来这道长真有几手,咱们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我回头去了解一下那个志愿者是什么情况。”
她边说边围着他转:“你都不知道,你睡得有多香,好几次我都以为你直接睡过去了。又不忍心叫醒你,所以一直守着。老公,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你今天的状态比昨天下午还要好呢。”
成凌却沉默了。
他在想,什么止痛药的效果,只靠呼吸可以接近二十个小时还不失效?
“我们去医院。”成凌决定,去查个清楚。
云瑞:“不必了吧,一个晚上而已,也改变不了多少。”
成凌知道,她是怕自己空欢喜一场。
但成凌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
医院的流程再熟悉不过,找了熟人,下午就拿到了片子。
给他看片子的医生试图把成凌支开留云瑞听结果。
成凌直说:“我知道自己情况不好,大夫,您直说吧。”
那医生叹了一口气,但语气还是很平静,他介绍:“你这个肺……已经是中期了……”
其他的话成凌完全听不到,他的脑海中只盘桓着两个音节:中期……中期……中期……
怎么可能是中期呢?
他的病早就恶化到末期了呀。
回山渝前,首都的医生才告诉他肺都烂掉了,让他有什么心愿尽量完成。
云瑞比他还要激动:“你会不会,说错了。你是说中期?我们之前……”
说着还要找手机里以前的片子给医生看。
成凌抓住妻子的手,制止了语无伦次的她。
“谢谢医生。”
医生说:“病人和家属都先别激动,咱们先办住院吧……”
成凌:“不用了,谢谢医生,我们已经在别的地方办理了住院手续。”
说着,成凌忍不住笑。
郁气横扫,很畅快地那种笑。
医生:“……”
成凌才不管,他拿回自己的片子,牵住如梦游般的妻子。
他说:“我们回白云观!”
第77章 怀疑
成凌和云瑞回到山上,他们急冲冲地去诊室找无妄道长,想要聊一聊他的病,聊聊道长口中的功德,聊聊道医的神奇治疗方式。
诊室依然有很多人排队。
无妄道长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摆摆手。
“该说的昨天都说过了,玩儿去吧。”
他们被小道士请出了诊室。
就这样?
轻描淡写地将癌症末期患者转为中期?
给人一种癌症在道医面前“不过尔尔”的态度,云淡风轻。
他果真还是太年轻了。
种花家老祖宗留下的神秘传承浩如烟海,如今看来他所了解的连冰山一角都不曾窥见。
小道士端了一海碗的药汤过来。
“无妄师爷吩咐的,每天一碗,调理身体。”
成凌毫不犹豫,仰头一口干了。
见他吃药干脆,小道士很高兴。
带他们去库房拿制服。
“山上不养闲人,在山上治病的都得帮观里干活。”
成凌表示明白。
“小道道号星河,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名字和身份证号都报给我。我要去管理志愿者的师兄那里给你们登记分配工作。对了,你们是两人都留,还是一个人?”
云瑞忙说:“我也留下。”
说完又补充:“我叫云朵朵。”
云瑞和成凌都是艺名,实际上他们的身份证上仍是本名。
成凌也说:“我叫成大伟。”
星河记下他们的名字,按身高给他们拿衣服。
都是半旧的宽松道袍,但洗得很干净。
成凌顾忌着云瑞的样貌识别度太高,暴露行踪可能有麻烦。
与星河商量:“不知道是否方便给我老婆安排一个见不到游客的岗位。”
星河抬头瞧了一眼,“哦”了一声:“社恐是吧?那去厨房削土豆吧,膳堂那边很多人都是社恐,不会被打扰。”
成凌:“……”
行吧,这样理解也可以。
成凌自己病到脱相也就算了,先前见星河见到云瑞也很淡定以为他定力好,还问名字,敢情根本没有认出他们是谁。
星河又和成凌说:“师爷说你肺不好,不给你安排有烟尘味道的地方,我看看……你会算账吗?”
成凌:“会的……吧?”
星河:“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要隐瞒,不然给你安排不能胜任的工作,你不会做更难受。”
成凌本来觉得自己会的,但是被这么一问好像有点不太确定。
“请问是要算多复杂的账?”
星河严肃道:“也不用多复杂,能熟练运用小学三年级以内的数学计算就行。可以的话就去小卖部轮值。”
成凌:“……”
他是病了,不是傻了。
星河:“别这么看我,之前有两个大学生暑假还清修也轮值道小卖部,他们自己吃了小卖部两包方便面,就把当天的账全部弄乱了。观里的会计师兄对了大半宿才弄好。”
成凌叹气:“我应该没问题。”
“确定?”
“……确定。”
星河合上本子:“今天晚了,明天一早正式开始,晚上记得早点睡,早上5点晨钟响时就得起。”
见星河要走,成凌忙拉住问:“道长,昨天无妄道长给我治疗的的时候,还有两位女道长,不知今日怎么没有看见。”
“女道长?”星河看他:“你想干嘛?”
“别误会,就是想当面说声感谢。”
星河:“哦,她们啊……去上班了。”
就这么一句,也不多说。
成凌知道这种情况问不出结果,不再追问。
尽管她们出现的时候像是道童模样,可以道观里其他道士的态度,明显地位尊崇。
其中带孩子那位更是,似乎连无妄道长有时候说话都要得她示下。
想着以后住在山上,总会有遇到的时候。
回到寮房,成凌和云瑞相顾无言。
这两天情绪大起大伏,也没有什么时间让他们仔细消化,回来还和小道士聊了一堆琐事。
此时静下来,两人独处,才有了些真实感。
两两相望,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喷薄欲出的兴奋和激动。
没有言语,两人抱头痛哭。
自医生宣布成凌的剩余日后,这段时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
在这远离尘嚣无人认识他们的道观里,两人哭得毫无形象。
等哭得累了。
才觉窗外的天色也慢慢暗下来。
有人来敲门,听音色是刚才的星河小道长。
“大伟啊,到了晚饭时间,去膳堂吃饭了。”
这称谓让成凌一阵恍惚。
是有多久没人叫了?
他和云瑞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做大伟也挺好的。
晚饭回来,成凌在院中看到一个小孩儿在跑跳玩耍。
这不正是那位女道长带着的孩子吗?
他陪着孩子玩耍了一会儿,很轻易地就知道了小孩也是来道观里治病的,父母也留在这里做志愿者。
小孩行动跑跳如常,完全看不出病态的样子。
所以他猜测是对的,那位女道长是有大能之人。
他又和小孩问起那位女道长。
张皓宸正在捡地上的石头玩儿,头也不抬。
“你问道长姐姐?她下山打妖怪去了。”-
秦擎当然没去打妖怪。
都是告别时候哄孩子不哭瞎掰的话。
她回工作室上班,觉得很没有意思。
在道观深度游玩这几天,她简直乐不思蜀。
周一上班,员工知道她去玩了,还开玩笑说她怎么不带大家一起去玩。
秦擎脸一沉,甩出一份合同。
义正词严道:“整天就想着玩,我那是去玩吗?我是去谈生意去了。以后白云观就是我们工作室的合作单位了。”
一群人看了,自然是惊呼哇塞。
遛了下员工,秦擎处理完今天排单的件,她去了警局。
找到林枫:“可以帮忙查一下这个人吗?”
秦擎给了一张照片给他,是一个中年男人。
林枫接过照片,翻了一下,背面写了个名字:严向华。
“什么情况?罪犯?”
“不确定,有点怀疑。”秦擎道,“我没见到本人,只是听人说起过他,觉得有点奇怪。”
“具体说说。”
秦擎:“我周末受邀去白云观度假,正巧遇上了一对磕头拜山的夫妻。这对夫妻有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就快死了。我和他们聊了一下,他们之所以去磕头拜山是因为他们的儿子在住院的时候曾有有一个病友。就是这个严向华的女儿。
“严向华是个富商,他女儿的病况比那对夫妻还要严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没有等到配型合适的心脏,但是他们办理了出院。
“一年以后,那对夫妻外出时碰到了那个小女孩,不但没有死,还在做心脏病人完全承受不了那种程度的运动,和正常人一样。
“那时候那对夫妻的孩子也到了最后的阶段,他们就去求告严向华如何治愈女儿的。一开始严向华并不愿意透露,一口咬定就那么好了。
“最后一次他们抱着孩子去,大概是看到孩子严向华起了恻隐之心,才告诉他们女儿的治愈,不是医院治愈,是神迹。所以这对夫妻才会带着孩子到到严向华曾经去过的宗教场所磕头求医。”
林枫听完,点点照片:“所以……你是担心这个严向华涉及器官交易?”
嘶……
倒也不是这个。
秦擎:“差不多吧,我让白云观那边用他们的路子打听了下,严向华的女儿之前确实得过很严重的病,也确实奇迹般的痊愈了。照片和名字就是道观那边帮忙拿到的。”
其实,她怀疑的并不是器官交易。
听听,奇迹般地痊愈,这用词,这形容是不是很熟悉?
这不就跟她治疗张皓宸一样吗?
成了合作伙伴之后,秦擎也以学术交流的名义侧面和无用打听了下。
按现如今玄门的手段,是做不到的。
但是,严向华的措辞是“神迹”。
秦擎和陈晓媛夫妻俩确认了好几次,他们都表示没有错,对方说的就是神迹。
所以,秦擎怀疑的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会不会有另外的人,也拥有面板。
而且以对方一年前就能治愈严向华的女儿推断,如果对方有面板,升级速度比她快多了。
要知道,那时候,秦擎连面板都没有拿到。
更让她担心的是,玉带峡事件,上了全国新闻。
再有,最近从梨花村救出来的人,认亲搞得轰轰烈烈。热搜上都挂着呢。
难免对方不会从中间嗅到什么苗头。
是敌是友也说不清楚。
林枫收下了照片,保证道:“你放心,我会让人尽快去查这个人的,到时候给你消息。”
“多谢林队。”
林枫瞅了她一眼,再瞅一眼。
“有什么不对吗?”
林枫:“整个分局,除开局长,就你和老罗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突然这么客气,我汗毛有点敏感。”
他说着,还抬头朝空气中四处嗅嗅。
“你干嘛?”
林枫:“我闻一闻,空气中有没有阴谋的味道。”
秦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林枫嘿嘿一笑,赶紧喝口茶压惊。
“这才对嘛,熟悉的氛围回来。”
又说:“你是不知道,自从梨花村的案子以后。知道内情的单位想要借调你的人多得不行。”他用手指比了一个距离,“借调申请都有这么厚。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你分明是我们局的顾问,凭什么去给他们挣锦旗。局长绷着脸通通都给拒掉了。”
林枫笑着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一叠档案袋:“周末我去市局开会,被委以重任。这是我市近年来积攒的失踪人口案件,有的可以明确是拐卖,有的情况不明。秦顾问,怎么样,最近加个班?”
第78章 猝死
严格来说,秦擎属于技术人员,非战斗体系。
加班也轮不上她。
唯一需要她做的是确定这些失踪者的位置,接下来就是其他外勤警员的事情了。
接连几天她都在见失踪者的家属。
警局出于对她的保护,没有面对面。
隔着双面镜,普通警员佯装和家属交流,秦擎在另一边翻阅查看,并记录相关情况。
人物关系图谱查看失踪人员具体,尽管只有50公里的限制,但她有后续增加购买“轨迹”的属性。是可以确定失踪者具体位置的。
但这又不能直接告诉警察。
秦擎现在升级后能量点积累了三十多点,花了几个点移植了几个新的罗盘。
然后找人的事情在她这里的操作方式是她告诉警察距离,以及失踪人员目前被模糊处理的信息情况。
加上罗盘指向信息。
自然有局里的技术人分析整理出大致省份和排查范围,基本上都是准的。
又完成了一个失踪者的排查,秦擎将手里的文件夹交给被派来给她当助理的小宋。
“搞定,下一位家属到了再叫我吧。”
“噔噔噔……”
办公室门被敲了几下。
秦擎和小宋同时转头。
小宋立马立正问好:“局长好。”
局长摆手,看也不看他。
笑眯眯地走到办公桌前,将手中一个蛋糕盒子放在桌上。
“小秦呐,工作这么久累吧。休息一下,这个蛋糕你尝尝,我外孙女最近经常吃,我想着你们年轻女孩子口味应该差不多。”
秦擎:“谢谢局长。”
她是没想到局长还来慰问她工作。
就是看着小宋在旁边表情复杂。
又说:“还是不要太辛苦,要注意劳逸结合嘛,这些案子堆了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年轻人还是要注意养生,咱们要可持续发展嘛。”
“好的,多谢局长关心,我记下了。”
局长慈爱道:“蛋糕记得吃,我就先走了。”
转脚就看到了站在一边小宋,立马拉下脸:“年轻人要勤奋,现在正是拼搏的时候,小秦给了信息,你们要尽快实施行动。时间,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是时间!”说着还点点手表强调。
目送局长出门,小宋放松了肩膀,瞪大了眼睛朝秦擎摊手。
“我做错了什么,局长还真是两碗水端得够偏的。”小宋痛苦面具,“我们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局长还说让我们要努力,你每天就来三四个小时却有慰问蛋糕。”
“呃……”作为受益方她不好跟着一起吐槽,“一起吃蛋糕?”
小宋拍拍手中的文件夹:“算了,我把这个案子尽快安排下去。这一堆案子压过来最近局里的人手都不够用了。”-
武宁分局最近也是真的忙,外派出去找失踪人员消耗了大部分精力,又有辖区的日常刑事案件要处理。
林枫路过,看见秦擎在会议室,直接进来:“今天的家属见完了?”
秦擎点头:“我估计这两天见的人就够你们忙了,你看是不是减缓我这边的进度。”
林枫摆手:“不用,局长已经向市局申请借调其他警力,这个你不用担心。”
难怪呢,局长还给她送蛋糕。
结果是后面还有一大堆活儿等着。
林枫手里的皮包往桌上一扔,看到了个蛋糕盒子、
“你还有闲心吃下午茶,我都忙死了。”他说着手已经向蛋糕伸去了,“还有吗,我吃两口。已经两顿没吃了。”
秦擎暂时还不饿,也就让给林枫了。
“我还没动,你吃吧。”
林枫取出蛋糕,大概6寸大。
他不耐烦用配的甜品勺子,出去不知道哪里顺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回来,端着蛋糕跟他呼噜面条一样一顿狂炫。
边吃还嫌弃:“齁甜,下次买淡一点儿的。”
然后抱着自己茶杯喝了猛灌几口浓茶。
秦擎:“局长买的,你有意见自己和他提去。”
林枫一噎,不再说话。
秦擎:"忙什么,连饭也吃不上。"
林枫把皮包下面压着的文件丢给她:“有个报案,在家睡觉猝死的。去处理了一下,这个案子有点奇怪。”
秦擎翻开发现里面是两份卷宗,其中一份是扫描的。
她大概扫了一眼,发现两个案子都是猝死。
“你认为哪里有问题?”
现在大部分人身体素质都不好,工作压力也大,过劳猝死已经屡见不鲜。
“里面有验尸结果,你看看。”林枫被蛋糕上一颗不够熟的草莓酸得倒牙。
秦擎翻了下。
两份结果。
一份写:由于心脏泵血功能突然减弱,导致急性心力衰竭,身体器官和组织灌注不足而死。
另一份写:冠状动脉管痉挛导致心肌缺血引起急性心肌梗死。
秦擎猜测:“都是急性心脏病?”
“对。不止如此。”
林枫说:“我们辖区这起案子,家属声称死者生前热爱运动,而且才体检过不久,身体没有异常,家族也没有心脏病的遗传病史。他们怀疑是谋杀。在例行走访调查过程中发现,死者的朋友,也就是另一份卷宗。”
林枫点点扫描影印的那一份:“这个人也死了,也是急性心脏病,更有意思的是,两人死亡时间是一样的。”
秦擎看了时间,确实一样。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不能精确到分秒,但范围缩小到了同一个小时。
林枫;“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两人当天早些时候还见过面呢。”
“毒?生前一起吃了某样东西,然后同时毒发?”
“法医的毒理学分析没有找到尸体中有任何毒物残留。”
秦擎继续发挥脑洞:“或者是被人注射了某种纳米机器人,顺着血管到心脏搞破坏。然后肉眼不可见。”
林枫定定地看她。
秦擎:“我最近追的刑侦美剧其中一个案子就是这么演的。”
林枫扯扯嘴角,并没有继续她的脑洞讨论。
“已经申请并案和对方辖区的警队联合调查,不过目前没有什么进展,法医那边也没有发现异常。”
秦擎懂了:“我去看看?”
“我也是这个意思。”
一起去的,不止秦擎,还有罗持阿。
他们分别见了两位死者的家属,秦擎并没看出什么问题,他们确实在为死者而悲伤。
她看向罗持阿。
对方摇摇头,然后问林枫:“这两人生前最后去过哪里?”
林枫:“是一家酒吧。但是也查过,合法经营,证照齐全,也没有可疑的人。”
罗持阿:“去看看吧。”
于是他们又去了酒吧,特意挑了晚上的时候去的。
秦擎见了酒吧的负责人和工作人员,还在酒吧呆了两个小时观察客人,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罗持阿也一样。
林枫:“真是奇了怪了。这案子简单得很,但又处处透着诡异。却又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它有什么异常。”
秦擎也不是很相信这属于单纯的巧合,更何况两位死者还是要好的朋友。
她问林枫:“我前两天让你帮忙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林枫:“再过几天吧,这边分不开身,拜托了其他辖区的的同事帮忙了,应该很快。”
秦擎只好忍耐,等着结果。
那两个猝死的案子一直没能查出什么结果,并案调查的申请也被驳回。
由于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证明不是意外,只能按程序被迫结案。
但秦擎总觉得这事儿没有结束。
她将林枫领回来的失踪案件都过了遍之后,就只能坐等结果。
白云观那边传来消息,给她办道士证需要走个考核程序。其他程序可以操作,但笔试需要自己过。
无用说了:“你拿个及格分就可以了,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秦擎内心泪流。
她不会啊,
所以最近都在忙这个事。
几位老道长给她划了个大纲,其实内容不多,但是她基础差,所以背书背得眼冒金星。
她天天带着木木,木木背着小书包陪她去白云观上学。
接受老道长们的道教理论学说小班辅导。
她上课的地点是在经阁顶层。
每次被道家经义熏陶以后半死不活地从楼上下来,一楼的小道士们都投以羡慕的目光。
哭……
有什么好羡慕的,老道长讲经比无用讲经还容易催眠,她还不好光明正大地打瞌睡,老道长一大把年纪了其实也不容易。
她天天背书,感觉自己随时都能飞升的样子。
有时候,她从经书中抬起头来,甚至恍惚在想。
她是谁,她在干什么?
她最初的目标不过是挣够了钱早日退休,然后过上吃吃喝喝猫猫狗狗的生活。
现在怎么又卷起来了。
继学习刑侦理论知识以后,她竟然又临时抱佛脚突击补习去考道士证。
这个证必须考吗?
好像也不是。
尽管有时候可能确实会很有用。
但是现在才想起来也晚了,她都背了大半的复习资料了,不继续显得前两天的自己很傻。
所以还是默默继续吧。
这天背完书,她去食堂领她的备考营养餐。
还是无吞大师厚道,天天给她做好吃的安抚她受伤的大脑和心灵。
这时候也就只有美食能够聊以慰藉了。
她在食堂端着饭盒猛吃。
发现有一道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在这道观里,她一直都是焦点,特别是在她每天去经阁顶楼以后,她都已经习惯了小道士们的目光。
但这次这道视线停留得有点久。
她顺着回望过去,发现竟然是成凌。
咦……看着好像比之前胖了点,看着总算像是阁正常人了。
见她看过去,成凌连忙朝她微笑颔首。
秦擎也点头。
想着多少这也算自己客户。
她吃完饭之后走过去问了一句:“找我有事?”
第79章 推理
成凌似乎没想到秦擎会直接找他说话,略愣了愣神,慌忙站起来;“道长好。”
他脸上看起来丰盈了些,可宽大的道袍穿在他身上还是空荡荡的。然而他气质沉静,看着倒更像是一位苦修的道人。
秦擎:“有事?”
“救命之恩,还没有当面道谢,实在惭愧。”
噫……这说话的调调怎么听着这么像无妄道长。
之前也不见他这么说话啊。
秦擎打哈哈:“无妄道长的确医术高明,道法了得,你运气不错。”
成凌:“还是要谢的,不知道长道号?”
“道号?我还不是道长呢。”
成凌诧异。
“嘿,别见到穿道袍的就喊道长。你自己还穿着道袍呢。”秦擎掏出书包里的道家经典课本:“看到没,我来上学的。”
所以,救命之恩什么的,没她的份儿。
秦擎觉得这下应该稳了。
“好,那便不叫道长。”只见成凌也从袖子里倒出一本蓝皮书,“我叫你同学吧。”
“在下最近也在学习。只摸到点皮毛,已经觉得受益匪浅,道家典籍着实博大精深。”
秦擎:“……”
成凌:“我最近被分派到小卖部值日,没有客人的时候日日诵读,心明脑净。”、
“啊哈哈,挺好,挺好。好好学习,明日飞升?”
成凌轻笑。
又道:“在下学道尚浅,有不理解的地方,不知道是否可以在同学空闲时候请教交流?”
秦擎:“……”
要不要这么爱学习,都毕业了,都跑到道观里来了,还逃不开学习交流小组?
见鬼了她才会答应。
“不行不行,我是差生,我都经都不会念。”
成凌把书收回了袖子里,秦擎大松一口气。
却又听他说:“我的病……无妄道长叮嘱分疗程治疗,不知道下一疗程……”
不是,他怎么还没忘掉这茬。
“我也不懂医术,你还是找无妄道长聊吧。我先走了,祝你早日飞升。”
走出食堂,小书包挂在乐颠颠的木木身上,它瞬间稳重了许多。
秦擎刚才的情景觉得搞笑,恨不得在成凌面前装学渣。
不过背书确实很难。
遇到成凌她倒是有个了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带着木木赶紧回家,把自己仍在沙发上瘫着,她拿了一本正在背的书在手里,同时打开面板,许愿道:“将我手中的书本上的知识灌输到我脑中。”
片刻后,面板浮现出文字。
真能成!
仔细一看面板内容。
【脑域储存《通玄真经》一册】
【消耗功德分数:1w字/100分,本册合计4.6W字,累计需460分。是否兑换?】
去去去,这么贵!
再一看,下方还有小字备注。
【脑域储存备注】
1、信息储存不等于智慧提升,储存完成后请继续探索将知识转化为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2、脑域储存为直接思维干涉,可能产生包含但不限于以下副作用:记忆混乱、者个性变化、分析和批判性思维能力退化……
3、一旦摇篮发生意外故障,已储存信息将产生消失、错误、不完整等负面影响,请谨慎使用。
“……”
这算不算是面板在变相拒绝她用偷懒的方式学习?
还是得了老老实实背书啊。
秦擎脑袋吊在沙发外,让它充血清醒。
掉到沙发底下的手机在响。
她反手抓了两下没拿到,更将手机往里面推了些。
趴在地毯上看动画片的木木抖抖毛站起来,伸爪子进去扒拉几下,掏了出来。
摸摸木木的狗头赞赏它。
来电铃声已经停了,跳出了一条信息。
林枫:我托人查的富商严向华有了结果,你什么时候来看看?
秦擎一下子坐了起来。
回消息:现在就去!
警局里,林枫拿了一大叠打印资料。
他一巴掌拍在上面:“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这个人确实可疑。”
秦擎从他手里拿过还尤带热度的资料,边翻边听他解释。
“这个严向华是做电子元件起家的,现在主要是做各种投资,是个纳税大户。查了他的公司和个人,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秦擎:“实际上?”
“实际上,做生意的,多少有些猫腻,只是没到需要刑警介入的程度。”
“那你说的可疑点是什么?”
林枫从资料比较下面的部分抽出几页给秦擎看。
“严向华的女儿确实有心脏病,甚至因为这件事他前两年投资的进度都暂缓了,直到九个月前才重新开始。他的女儿严淼在去年9月份在华林医院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在医院劝阻下,严向华强烈要求转院。
“然而,据目前信息,严淼从华林医院出院后,没有到任何医院,而是直接回家。
“去年10月份,严向华带着女儿出现在了私人医院仁科医院,在那里做了一次体检,但并没有停留。之后每隔3个月就会去那里体检。
“严淼正式以健康的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是今年4月份严向华一位友人结婚她去做花童。”
秦擎:“那她在哪里做的手术?”
林枫伸出一根手指:“这就这个事件的第一个可疑点,仁科医院没有她的手术记录,能查到的医院都没有。很确定地是,严向华父女没有出国记录,他们爷俩连本省都没有出。去查的人还拿到严淼的体检单,单子上没有提及她曾经做过心脏手术。”
秦擎心跳得有点快。
病危,没有就医,短时间去医院检查,已经痊愈。
这和成凌的经历何其像。
她强按捺住自己,问:“你说这是第一个疑点,还有其他的?”
林枫抽出另一张纸,解释道:“去年九月十七号,几乎是严淼出院的同一天,严向华的私人账户上,有600万的提现,不知去向。”
“现金?”
“对,现金。女儿马上要死了,他提那么大一笔现金有什么用途?要说准备丧事,根本不用提现。除非这钱能救严淼。”
秦擎:“是有些巧合,但也牵强,这钱和他女儿的病不一定有关系。”
林枫点点她手里的纸:“你往后翻一页。”
这一页是另一个人的动账记录。
“这是?”
“这人是严向华的妻子,严淼的母亲。她的账户在今年九月十五号,提现600万,不知去向。和去年严向华提取那笔现金的时间也就差上两天。”林枫又放了页仁科医院的记录给秦擎看,"而且,今年九月三十号,严淼再次出现在仁科医院体检,还打破了三个月一检的规律。"
秦擎面上沉着,但心中并不平静。她不能像林枫一样,只是把这件事简单地当做一个有趣的案子来查。
林枫:“看了有什么想法?”
秦擎摇头。
她勉强笑道:“推理我不擅长,命师的特长是看真人找信息。”她问,“你呢,有什么方向没有。”
“我之前怀疑是严向华涉及黑市器官交易,但是现在根本看不出严淼有手术的痕迹。”
事到如今,秦擎反倒是希望这是一起单纯的刑事案件。
“有没有可能,有医生开飞刀?”
“哟呵。”林枫惊叹她的脑洞,“这么大的手术,开飞刀?”
秦擎有些等不及:“是不是,先确认一下吧。能不能安排我见到严向华?”
“最近有点难,看机票记录最近不在山渝市。”
“严淼呢?那么小,应该还在上学吧?她在哪个小学?”秦擎看了看时间,“两点钟,小学还没放学,去校门口堵应该来得及。”
林枫转了转椅子,看着她,用探究的眼神。
“秦啊,你不对劲。”他说得很肯定。
秦擎也看他,没说话。
林枫:“你对这个案子似乎有点过于关心了,以前那些有直接证据的刑事案件在侦查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这么积极。这个案子现在还什么证据都没有,你……”
他顿了一下,还是直接问了出来,“你到底是想查什么?这个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能直接问出来,秦擎还要更放心一些,至少这么些时日的相处,这位刑警队长对她信任度逐渐累积。多少有了些革命友谊。
秦擎想了想,用林枫能够听懂的方式阐述道:“我也不瞒你,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诡异。我怀疑是另一位命师的手笔。”
“哇哦。”
这绝对是林枫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更感兴趣了,甚至有点子兴奋起来。
“另一位命师?你的同门?”
“不算吧,只是手法看着,有一点像一个派系而已。”
秦擎无语道,“我也只是怀疑,现在还不确定,而且就算是,天知道是敌是友,是什么倾向。你别一早就做出一副天上马上要掉馅饼的样子,说不定人家会干扰你们破案呢。”
林枫:“你们命师难道不是入门的时候都要发个誓,要一生积德行善什么的?还能干扰破案?”
秦擎翻了一个白眼。
“你队里那么忙,什么时候还追那些什么没营养的破电视剧去了?”
“原来不是吗?”林枫摸摸下巴上新长起来的胡茬,“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有个想法,你说之前咱们看的两个同时猝死又草草结案的案子,会不会也和你们这个行业有关?”
“怎么说?”
林枫好似在一团乱麻中找到了新的线头,情绪高涨。
他推来了一个白板,在上面飞快地写了两个词:猝死案、严淼事件。
横竖画了几条线,一个潦草的表格出现了。
他在表格里列举了两个看起来毫无关联事件的相似性。
处处透着诡异,但一点有用的直接证据都找不出来。
第80章 药品
“推理逻辑有关联,但无法完成证据链。”
林枫拍了照,将白板上的字迹擦掉。
“那就去找证据!不是要去堵严淼吗?”
秦擎就感觉她和林枫是在玩海龟汤。
汤面看着有人忽然活了 ,有人忽然死了。
靠发挥想象力逐一验证找汤底。
可惜,第一个线索验证失败。
严淼念的是本市重点中学的附属小学,他们到的时候学校还没有放学,那条路上已经停满了来接孩子的车。
他俩根据资料中一长串车牌号,找到了其中一辆,停在一家炸鸡店门口。
点了一份炸鸡,在店里守株待兔。
林枫喝着可乐,看秦擎啃炸鸡:“你不是刚刚情绪还挺紧张,吃得下?”
秦擎吃得头也不抬:“所以要吃点东西放松一下。”
不愧是敢开在炸鸡鉴赏专家聚集地——小学门口的炸鸡店,值得吃完吮一吮手指。
表皮酥香,内里柔嫩多汁。
林枫咳嗽一声,敲敲桌子,低声提示:“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位穿藏蓝色夹克衫的中年男人领着严淼走向车子,手里还提着书包。
打开严淼面板,秦擎快速翻了几下,没看到有用信息。
她飞快擦了手,顺手把没吃完的炸鸡盒子盖上递给林枫抱着。
“走,我们跟上去,他们马上就要上车了。”
说着就往外冲,还边在包里翻着笔记本。
走得太快,那司机还警戒地看了他们一眼。
林枫手里捧着炸鸡盘子,冲司机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才追上秦擎。
林枫负责开车追人,秦擎一目十行翻找着日志里自己想要的信息。
越看,她眉头皱得越深。
林枫啧了一声:“那家伙挺警觉,可能已经发现我们在跟车。”
秦擎合上笔记本:“不用跟了。”
“嗯?”虽是疑问着,林枫在下一个岔路口打转方向盘,和严家的车驶入不同车道。
停靠在路边,林枫问:“算出来了,什么情况?”
秦擎肩膀放松下来,吐出一口郁气:“严淼确实没有做过手术。”
林枫没说话,等着她的结论。
秦擎:“但是,严淼身上也没有玄术的痕迹。”
“哈?真没有?”
“真没有!”
“那她怎么康复的?”
这不是问句,更像是林枫的自言自语,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手指在上面有节奏地敲击:“我的脑洞都已经开到了移寿上,竟然不是玄术。”
“你还记得你是警察吗?”
“这不是认识你了吗?我休息的时候看了好多玄幻电影,有部港剧讲一个老头得了绝症,找了十二个人柱移寿。就是看得人背心发凉。”又喃喃自语,“没有手术,没有玄术,难道真是医学奇迹?”
秦擎:“说不定,是吃了什么特效药呢。”
“市面上能有这种起死回生的神药?”林枫反问,有些嘲讽道,“哪一家,你告诉我,我叫上亲朋好友一起去买这家的股票。”
是,怎么会有这样的特效药呢。
可是秦擎在严淼的面板中看到的就是这样。
用人物关系图串联了严向华及其妻子的日志,综合之后秦擎可以还原出部分真相。
但却让她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中。
林枫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看一眼。
“严向华定了今晚回山渝市的机票。”
“你是想?”
林枫笑了:“去探探,说不定能有什么新线索。”
目前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严向华有犯罪嫌疑,按流程他们和他的公司预约了行程。
毕竟警察的身份摆在那里,严的助理那边表示为他们插队,在严向华第二天午餐前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见他们。
见面的地点就在严向华的办公室。
很典型的老板豪奢装修风。
办公桌上摆了自己严淼的单人照和一家人的全家福。
秦擎以前只以为这种办公室摆照片的场景只有在港剧里出现,倒没想到内地也会有人有这种习惯。
严向华本人四十来岁,戴眼镜,五官端正大方,说话便笑,看起来是那种温和爽朗的性格。
“两位警官,不知道严某人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但凡有所长,一定竭尽全力。”
林枫没有他纠正这里并没有两位警官。
和严向华闲扯起来。
秦擎则坐在林枫身边,笔记本摊在膝盖上,装作在记录的样子。
实际上她在查严向华的具体信息。
通过人物关系图谱转传的信息毕竟不够细节和详尽。
林枫拉拉杂杂绕了一圈终于绕到正题上:“听说令千金身体不好,不知道最近如何?”
秦擎看到严向华闻言略收了下脚,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
“林警官消息可真灵通,不知道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也没什么,我们最近在查一下医疗相关的案子,整理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资料……”
林枫包装了一下语言措辞,提及严淼的事。
严向华:“那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我女儿以前是身体不好,当时早产,出生时就带的毛病。年纪小的时候被误诊了心脏病,一直按照心脏病来医,哪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后来换了医生,换了个治疗方向竟然就好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比先前话多了许多。
这就不正常,一般情况下,人突然变得话多,很可能是想要把什么重要的信息掩藏在那些话里。
严向华:“警官,你们查的时候确实要多查查那些庸医,这不是误人治疗时间嘛,我们这些为人父母总是想给孩子最好的。真有病炸锅卖铁也是要治的,可如果孩子没病却被编排些有的没的出来骗钱,那就是坑老板姓不是。还是得执法机构为我们做主。”
说完他伸手拿了桌子上的一瓶水轻抿了一口。
随即站在一旁的助理上来为难地提醒:“严总,您中午约了光华的陈总午餐会,我看路上有些堵,这会儿再不出发可能来不及赶过去。”
严向华一脸惊讶:“这一聊得开心,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两位警官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得先赶下一场。实在是抱歉。”
又吩咐助理:“给旁边的湖景1号打个电话,在我的包房给两位警官安排一下午饭。”
说着便站起来要走。
林枫看看秦擎。
秦擎出声叫住严向华。
“严总。”
严向华陪着笑脸:“两为警官千万不要客气,我们工作也辛苦,今天确实不巧,不能久坐。就当我一点点心意,权当赔罪。”
嘴里说着软话,出离动作却十分干脆。
秦擎:“世浊祸现,道随法出。”
严向华猛地顿住,转过身来,紧盯秦擎。
秦擎:“严总对于这两句话应该不感到陌生吧?”
严向华捏紧了袖口,脸上再也没有了一直的笑意:“你怎么知道?你们真是警察?”
“这还能有假?刚才可是给你看过警察证的。”
严向华这反应,林枫就知道他们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他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像这里的主人一样:“坐下来聊聊吧,严总。”
严向华偏头对助理说:“你出去等我。”
助理带了上门,严向华亲自将门反锁,脱了外套,才重新坐下来。
与先前的主人闲适的姿态不一样,他坐着的时候身体前倾,双手搭在腿上,于身前交握。
他的视线在秦擎和林枫之间徘徊,并不说话。
秦擎决定先发制人。
“严总就没有怀疑过将死之人,为何能如此容易就续命成功,甚至痊愈如常人?”
有林枫在,秦擎模糊化处理了面板消息。
严向华不再看林枫,目光直接锁住秦擎。
但,仍然不说话。
秦擎:“严总是生意人,就应该明白这世间并没有什么无中生有的好运。”
“我付了钱!”
秦擎淡淡道:“钱买不了命,不然这个世界上的富豪应该都是百岁千岁。”
严向华沉着脸:“你想说什么?”
秦擎打算借用林枫的脑洞唬一唬人。
“但钱落到有些人的手里,也许可以用钱借命,移寿道将死之人身上。”
严向华倒吸一口气:“你说……不可能!”
严向华又想起来去年,那个他一生里最绝望的时候。
在去年9月,严向华第三次收到了女儿的病危通知,他下意识想掏烟出来抽。
却在包里发现了一张名片,陌生的名片,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给他放进去的。
他问了唯一有机会接触他衣服的助理和妻子,均不知情。
一张名片而已,并不稀奇。他做投资的,三不五时都有人给他递名片求投资。本不足以让他在女儿病危之时问询身边人。
他之所以没有随手丢掉,是因为这张名片上印着一行字:圆你所想之愿望。
下方是一个网址。
翻过去,名片的背面正中央有五颗星星排成不规则的形状。
星星图案下用烫金字体写着:世浊祸现,道随法出。
这张名片严向华反复摩挲了很久,所以它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圆你所想之愿望”这行字像心魔一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逐渐印刻在严向华脑中,尤其是当看到女儿越来越虚弱。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严向华登录了名片中的网络域名。
打开域名是一个临时聊天,对方似乎知道他是谁,直接告诉他有治疗他女儿的特效药,600w保障有效期一年。先付款后拿药。
严向华也许是被即将失去女儿的悲伤冲昏了头脑,在那一瞬间他竟然同意了这笔交易。
恍惚地按对方提议的准备好现金放在特定的地方。
他派人盯着放现金的地方,但是据盯梢的人汇报说根本没有离开视线,但是等了几个小时以后还没有等到人来取走,再打开装钱的袋子时,钱已经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取走。
严向华丢了钱,并没有得到药。
他再去登录当初名片上的域名,已经打不开网页。
他认为自己大概是被骗了。
可那时候对于被骗这件事也没有太大的感知,满心满脑的都是女儿。
直到……他再一次在自己的外衣口袋里摸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烟盒大小的一个白色纸袋,袋子里有一粒药和一张字条,字条的大意是袋子里的药有效期3个月,剩余九个月的药,会在前一次药即将失效的之前送到。
但也明确表示,需要他对药品来源保密。
那时候,女儿严淼的脸色已经逐渐灰白。
严向华顾不了那么多,在妻子不解的神情中将那颗药喂给了严淼,出乎意料,严淼又被吊回了一口气。
确定药丸有效,他不顾医生反对,执意要给严淼办出院。
严淼在出院之后,身体越来越好。
一个月后的体检甚至已经检查不出有什么异常。
从那以后,这一年里,又陆陆续续拿到了几次药。有效期不一,最长的一次有半年,最短的一次只有十五天。
药品的出现渠道,基本都是他和妻子外出回家时,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他们的手提袋、公文包或者直接是衣服荷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