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五星
名片出现的方式,消失的现金,有时效性的药片、一次性的登录网址……
这些东西处处诡异。
一开始,严向华还想着探究。
但他一无所获。
药是真的有效,这就够了。
想着名片后的那两句话,他想,大概这就是神迹。
他的爱女之心打动诸天神魔,给了他这个机挽留住孩子的机会。
他和妻子开诚布公聊了一次。
之后夫妻俩不再纠缠于药品的来源和过程真相,他们要的,从来只是结果。
一个健康的孩子,比原本还要健康的孩子。
六百万一年的药费,确实贵,但用在女儿身上这便也不算什么。
严向华重新振作起来,继续继续他的生意。
他不敢保证,这些药,不会涨价,他需要足够的现金流。
在一年期即将结束,最后一次送药的时候,随药的小纸条上标注了下一年药钱的放置位置。
这一次,准备好钱放到指定地点后严向华抹掉了自己的好奇心,甚至没有派人看守。
但他知道,对方收到了钱,新一年的第一次药品也按时送达。
这是可行的。
这一年里,他和妻子守口如瓶。外人问起,一律表示以前孩子是误诊。
只有一次,严向华动了恻隐之心。
那是女儿曾经的一位病友的父母。
他们偶然遇到了在游乐园玩耍的严淼。
他在那对父母身上看到了曾经绝望的自己。
那对父母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哭求他的求医途径。
按纸条要求,他是不能说的。
实际上,就算要他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他只和那对父母说了两个字:神迹。
后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曾经去过的一些宫观寺庙,逐一前去虔诚磕头拜会。
好像在网上也有些热度。
严向华是不忍看的。
因为,只要他们还在拜,就证明那张名片没能找上他们。
如果没有那张名片,那对夫妻就是他和妻子的结局。
严向华从来没想到会遇到另一个知晓名片存在的,对方还是一位警官。
她还带来了对他来说,可怖的消息。
严向华手臂上的肌肉都在战栗。
如果淼淼的药来自于别人的生命……那是他让淼淼被迫成为了刽子手。
他根本不忍细想。
“你们有什么证据?”
“只是一种猜测。我想,严总应该也有颇多猜测,我不过是说出了其中一种而已。”
秦擎平静地说:“但我们在一些案件侦察中确实发现了些许端倪,有人忽生有人忽死,都违背了生物逻辑。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这些‘生’和‘死’的人有关联。但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查明真相。”
严向华听她这么说,放松了些。
为他的女儿。
但他并没有因此松口:“你怎么知道那句话的。”
秦擎:“这个不用严总操心,我自有渠道。”
“我不能说!”
秦擎想了想,翻了下手机相册,定格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手机摆到严向华面前。
“要不,严总先看看这个。”
照片是实况拍摄的,上面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男孩,严向华认识他。
记不得名字,但他知道是那对夫妻的孩子。
看身量,不是旧照。
近期拍的,健康的。
严向华瞳孔震颤。
“这孩子……”
秦擎知道他在怀疑什么。
她说:“不是。是找到了其他的大夫,尝试了不一样的治疗方法。”
更是徐徐道:“安全的,可靠的。一次有效。”
严向华看秦擎。
良久,他道:“我需要这位大夫的信息。”
“可以。”秦擎应他:“我能介绍你们认识。”
事已至此,严向华终于向秦擎和林枫袒露他的经历。
这些信息秦擎早已在他的面板上提取过。
此时由严向华讲来也只是多了些细节描摹以及主观情感色彩。
她目标不是这个,她想要看的是那张名片。
“名片还在吗?”林枫问。
“在,我一直妥善保存着。”
严向华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单手伸进桌下某个地方敲了两下,一个暗格被打开。
暗格里是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才是那张名片。
可见他确实保存得小心。
盒子摆在了几人面前的桌上。
林枫拦住秦擎的手,取出一副手套戴上才伸手将纸片夹起。
米白色的肌理感名片纸。
并没有什么特别。
正面和背面都印着字,正如严向华所讲述中的那样。
她也看到了名片正中央五颗不规则排列的星星。
盒子里还有一些小纸袋子,袋子中央也是那五星图案。
肉眼都看不出什么。
征得严向华同意后,林枫用物证袋取了一个药袋打算带回去分析一下。
严向华:“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林枫站起身,伸手和严向华握手:“感谢严总的全力配合。”
严向华却只盯着秦擎:“秦警官,你答应过的。”
秦擎写了白云观义诊室的座机电话给他。
“你说我介绍过去的,他们会接待你的女儿的。”
出了严向华公司,秦擎问:“那药袋能有用吗?”
“内袋送实验室检测试试,看是否有药物残留。”林枫道,“你呢,当面有算出些什么?”
“倒是没有。不过那五星图案可能是条线索。”
“哦?那不就是个logo?”
秦擎摇头:“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logo,是有原形的。那五颗星星的排列弧度和‘北极五星’完全吻合。”
全靠秦擎最近要考道士证的突击背诵。
在天文概念中,北极五星位于紫微垣中,靠近北天极。
在文化意义上,北极星一直以来地位非常,在古代更是被视为天的中心。
北极五星分别为太子、帝、庶子、后宫、天枢,它们围绕北极星,象征着宇宙的秩序和稳定。从命名上就能看出来,在古代常常北视为与皇家、帝权、王朝气运相关联的重要星象。
而在宗教文化中,北极五星常被视为与天地神灵、神秘力量相联系的象征。它们被认为代表着不同的神性和力量。
道教追求的长生、与道合一、顺应天地自然等一系列理念都有解释关联。
在阴阳学说中,这五颗星又和五行相互对应。
秦擎把这些都给林枫解释了。
“哈?”林枫将装有药袋的物证袋拎在眼前,“你是说这玩意儿,可能是某个宗教团体弄出来的?”
“很有可能。”秦擎道,“而且那名片上两句话我听着很耳熟。你还记得我有一次举报了一伙邪教吗?那次你还笑我来着。那句话好像就是这伙人的,组织口号。”
林枫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是有这么回事。”
他搓了搓脸,有些不可置信。
“你别告诉我就那伙泼皮无赖能整出这么大阵仗?严向华可是出入都有人跟随,自己落单的时候很少。要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晓地多次近身放东西。而且六百万,可不像药片名片一样只有丁点儿大,那是不小的体积。要转移走这笔钱,得有严密的规划,环环相扣的配合。这不是卖假药的混混能够完成的。”
“那就要靠林队你抽丝剥茧了。这伙人自称太一紫微道,也不只是卖假药。中考高考前也卖文曲星符来着,听说很贵。”
林枫钻钻耳朵:“听着并没有比卖假药好听多少。”
“多少是个线索。”
“我抽空会查查。”
今天跑这一趟完全是因为他们的个人推测,并没有立案的案件与这相关。
不是林枫不上心,这还真得抽空查。现行的案件优先级都比这个高。
现在还只是星星点点的线索,除非他们能够找到切实证据立案。
可惜秦擎没有在严向华的日志中看到,这些名片和药袋是谁放进去的。
日志中表述只有【xx月xx日xx时,发现xx包里出现药袋一枚。】
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
开车回警局,路过一片街区。
秦擎叫住林枫:“等等,我好像见到的熟人。”
这片居民区前几天刚来过,就是其中一位猝死死者的家。
所以路过的时候她看得仔细了些,便让她看到了一个略熟悉的人影。
晃眼一看,像是高秧。
那个家里从事丧仪业务的高秧,瞬阿婆的孙女。
她出现在这里,不一定是巧合。
秦擎下车,小跑着追了一段。
越靠近,她越确认自己没看错。
“高秧。”
高挑的女子长发女子转过头,看到秦擎很是诧异。
高秧今天编了头发,还戴了一根木簪。
身上是一件较为宽松的黑色斜襟棉袍。
小臂上,依然有一串细银镯子,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叮叮细微脆响。
“秦师,好久不见,您也是被刘家请来的?”
“刘家?”秦擎记忆起案卷上那位猝死死者的名字,“刘安和?”
“对。刘安和正值壮年猝死,他家里人不相信这只是意外,但听说报过警,警察以法医结果按意外意外结案。他家里人打听到我们家,打算走玄术的路子。葬礼是我和奶奶操持的。”
“你们有什么发现?”
高秧也不藏着,叹了一声:“他这种情况,秦师你今天得白跑一趟。就算是你,大约来了也没什么用。”
“怎么说?”
高秧目光呆直,看着前方,喃喃道:“他的灵魂没有了。”
“呃……”
秦擎很为难,她在纠结要不要配合对方的演出。
看她的样子,倒是高秧先笑了。
“让您见笑了,我确实是看不到鬼魂。但是人死不久,尤其在头七之时,至少在法事上通过特殊的仪式,是能感受到灵应的。但是这个人……”
高秧沉重摇头:“这个人就连我奶奶也感受不到灵应。”
第82章 少枢
曾经,严向华为了一张名片而踟蹰。
而今,他与面前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对坐良久。
时间太久,中途助理进来办公室一次,小心提醒:“严总……”
严向华朝背后抬了抬手。
助理退了出去,他听到对方在打电话帮他推之后的行程。
无数的想法和结果推论在他脑中翻滚。
日头偏西,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让严向华的手脚发麻。
他深吸一口气,用有些别扭的动作站起来。
走到办公桌前,他重新坐下。
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不知道这组号码又会将他带入什么样的生活。但安全可靠永久有效的治疗方式太吸引人了。
人永远是那么的不知足。
当女儿缠绵病榻之时,他求神拜佛许愿都不敢太贪心,只想她好好活着。
当女儿终于好起来可以正常生活上学时候,他又想女儿拜托那种不明药物的控制,像普通人一样。
像普通人一样,多奢侈的生活。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
“你好,白云观义诊室。”
“白云观?你们是白云观?缙云山的白云观?”
电话里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是的,请问有什么需要咨询?”
竟然是白云观,他都不知道山渝市内有如此出众的地方。
严向华是失望的。
他很愤怒,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
“你好?”
理性上认为已经不可能,但听筒始终没有放下去。
万一呢?万一有用呢?
严向华的声音很平静:“一位姓秦的警官介绍我来治病,她说你们会接待我。”
“姓秦?你稍等一下,过几分钟我再拨回去。”
电话被挂断了。
严向华叫了助理进来:“你找人打听一下白云观的义诊室。”
“好的,严总。”助理反应很快,“您让我关注的那对夫妻最后去的就是那里,我已经整理了一份资料,一会儿发给您。””
“他们也去了白云观?”严向华“蹭”地站了起来。
助理不知道自己老板为什么这么激动,他把自己知道的都尽可能地说了。
“您之前让我关注他们,他们经常会因为去不同的宗教场所被网友拍到,动态不难跟踪。前不久上了白云观,一直没有下山,我就去跟进了一下情况。现在他们夫妻在观里做志愿者,那个孩子在义诊室治疗。
“我们去查的人还意外地发现了诊室的另一个患者。”
助理用手里的平板发了一张照片到严向华手机上。
严向华看到的是一张戴着口罩的男人侧脸,那个男人很瘦。
他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助理显然有些激动。
“严总你大概不熟悉,这人是成凌。”
严向华尽管不关注娱乐圈,但他晓得成凌,他太火了。
照片上的人,并不像。
助理:“换别人不一定能看出来。但是我是成凌粉丝,一个颧骨和眼神足以让我认出他来。我不知道他竟然生病了。他的个人账号持续有一些照片和视频。粉丝以为他只是结婚以后懒于营业只知道吃喝玩乐……”
显然这些让粉丝激动的细节自己的老板并不关心,助理收心,有些担忧继续道:“目前不知道成凌患了什么病,但都瘦到脱相一定很严重,但能肉眼可见地状态好起来,白云观的义诊室大约是有用的。现在他也在白云观做志愿者。”
严向华浏览了助理整理的有关白云观义诊室资料,确实有很多治疗的成功案例。
但说实话,也没有优秀到让人惊艳的程度。
他们真的能够治好那对夫妻的孩子?
他们真的能够治好淼淼吗?
白云观的电话回拨过来了。
这次电话那头换了一把苍老一些的声音。
“老道无忘,是诊室的负责人,你是严总对吧?”
“道长好,是我。”
“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你带着孩子上山来吧,先住着。具体什么时候治疗得看时间。”
看时间?
看什么时间,谁的时间?
严向华有疑惑,但他并没有在电话里问太多。他按照电话里的要求应了下来-
挂掉来自白云观的问询电话,秦擎叹气。
调查得更多,疑点也变得更多。
她没能找到答案,也没能找到更多有力的线索。
猝死案件和严向华那里的名片依然不能证明有关。
但至少秦擎能得出一个结论是,这当中应该不是存在另一个面板。
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东西,这也不应该是面板升级的方向。面板有善恶评估系统监督,她相信拥有者也不会去做害人的人。
没有面板,那是什么呢?
只能看林枫那边能不能查到那个太一紫微道有没有什么新的信息。
然而,让人失望。
不查不知道,太一紫微道着实很火。很多人都知道。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好些据点。
林枫捅了不少假道士的窝。
除开打击卖假药、假符箓,以及用“阴阳调和才能转运治病”的龌龊名义骗炮之类的之外,并没有得到新的线索。
那些被抓的假道士还直呼太一紫微道是道教的正统分支,他们是正经道士,不能抓。
林枫照抓不误,冷笑:“没有道士证的正经道士?”
“道士证只能证明那些道友对政权的归附。证明不了我的信仰。自古以来道家很多道友就是避世而居,没有身份证明。”
林枫:“你是在热门商圈的高级酒店里避世?进去吧你,骗小姑娘脱衣服你还敢有理?”
秦擎去见了那些被拘留的有明显违纪犯罪的所谓的道士。
都是骗子。
甚至还有人并不是太一紫微道的人,就是个偷鸡摸狗的混混。他看别人骗钱骗色的事业搞得好,眼热。他想去加入,被拒绝后自己组了些人打着太一紫微的名义行骗。
也是让人无语。
既然是组织,就有头目。在抓了几个不同层级的头目以后,他们供出了一个消息。
这些骗子确实有一个上线。
但他们也没见过几次,也不知道真名。
大家都称呼ta少枢道长。
“警官,我们真没有少枢道长的联系方式。他是真正避世修行的高人,不用现代设备的。”
“少枢道长每次都是主动找我们,我们是找不到他的。”
“找我们干什么?当然是讲经啊,他教我们教义,让我们传法。”
“怎么会不愿意呢,谁说没有好处。他会给工资的,价钱还不低,反正比我上班赚钱多了。每次都发现金,可厚一叠,现在谁还用现金发工资啊。但是每次拿到一大叠钱都会有一种拥有财富的实在感。”
“真没别的了,我们只负责传法,不干别的。其他事都是底下人干的,我就偶尔收点孝敬而已。”
“保密?少枢道长没让保密,保密还怎么传法。我倒是问过少枢道长我们为什么要传法,道长说道法只要传得足够远足够广,我们就能救人积德。”
“怎么救我们不知道,但是少枢道长说,只要遭受苦难的人知道太一紫微道,在绝望之时讼念‘太一紫微’名号,就会有神迹降临。”
“我没见过神迹,我负责的这一区也没听说有信众祈求到了神迹。大概缘法不够吧。这也不是我要操心的,我只负责把传法、增加信众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警官,我是好人呐,我只不过是找了一份兼职工作而已,没想那么多。现在找工作多难啊,我只是一个被生活折磨的打工人而已,警官你要相信我。”
“长相?记得记得,我说给您听。配合,肯定配合。”
审了很多人。
终于拿到了“少枢”的画像。
“我靠,这群孙子。”林枫暴躁的把一叠画稿拍在桌子上。
秦擎有不好的预感:“出了什么事?”
林枫气得喘气如牛。
“你自己看吧。”
十多张画稿,一部分是局里负责人像测绘的同志画的,另一部分来自于其他辖区分局逮人测绘之后传过来的。
秦擎看过之后,知道林枫为什么那么暴躁。
这些画稿,测绘的都是少枢道长。
但是,画稿中的形象各个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
“这是整个家族齐齐上阵啊。”秦擎道。
并没有人为这个冷笑话捧场。
与会的技术骨干赵照补充道:“我们现在有人脸模拟技术。即使目击者没有受过训练,无法为测绘提供准确描述,但通过人脸模拟技术,可以用不同的测绘结果进行综合模拟。输出数版模拟结果,一般目标的实际样貌都能囊括。这项技术的召回率高达97%。但今天这些测绘结果真的没法做。输出的人脸很扭曲。”
秦擎:“所以,结论是?”
赵照笃定道:“技术分析的结论是,这些画像在技术测量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这就是一群不同的人。”
林枫仰着脸,给自己滴眼药水。
最近熬得多,他眼里都是血丝。
他翻着眼睛,眼药水从脸上落下来。整张脸看着也很扭曲。
他完全没有自觉。
就那么扭曲着一张脸说话。
“那群小头目不像是说假话,除开那什么听起来神叨叨有大爱的少枢道长长相,其他信息的口供都能对得上。”
秦擎:“所以,现在你们更偏向的结论是,少枢这个名字,只是这个组织运营的一个共享荣誉名号,实际上它的皮下是一群不同的人?”
“呵呵。”林枫冷笑,“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
“直到我从众多画稿中发现了这个。”
林枫用袖子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眼药水的痕迹,示意赵照挑出画稿中的两组图片。每组两张。
他指着第一组。
“这两张图来自两个先后在同一区域负责的头目。按照这个组织的分工,理论上他们见到的是同一个少枢。”
可是,这两张画稿中的形象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甚至连性别都不一样。
一个穿西服打领带,有胖胖的肚子,面容特别慈祥,像弥勒佛。
一个穿道袍,拿拂尘,是清瘦的女性。据描述,尽管上了年纪,脸上也没什么皱纹。
林枫又示意第二组照片。
同样是不同的两个人。
两位青年。
一个穿白衣,温和爱笑。
一个着黑袍,严肃清冷。
林枫抬手虚指着两张画像。“这两张画稿来自不同的叙述者,他们曾经在一次会上同时见过少枢。他们都一口咬定自己所说的少枢才是真的,对方是记忆混乱乱说。为了在审问他们的警员面前证实他们口供的真实性,两人吵得面红耳赤也不顾退让。”
“嘶……”
第83章 疯了
严向华做了噩梦。
梦里,严淼的药效到期了,他准备好的钱没有人再来取。
他只能看着女儿药效到期之后一瞬间变得枯槁。
女儿向他伸着手,不断喊他:“爸爸,我疼。”
可他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带着不甘,痛苦地咽气。
严向华大汗淋漓地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他悄悄走出去,去了女儿的房间,看她睡得呼呼的,心里才终于好受了些。在女儿床边呆立许久,他才去了阳台上,站在那里点了一根一根烟。
他经常做这样的噩梦。
有时候是梦到药忽然断了,卖药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想他们来的时候一样。
有时候是梦到药有严重的副作用,开始不显,在严淼成年后各种后遗症爆发,让她变得不人不鬼。
有时候甚至会梦到,药什么的只是他失去女儿后的一场幻想,严淼早就死了。
他始终被药源的可靠性和稳定性折磨着。
看着一家和乐,实际上他们家头上有一柄悬剑不知道什么会落下……
严向华的助理很能干,白云观义诊室的前世今生调查得清楚明白。
真慈善,有口碑,确实治好了很多人的疑难杂症。
但没有到逆天改命的地步,不然他求医问诊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思量再三,严向华还是带着妻子女儿一起上山求医。
毕竟有那个孩子的案例在前。
安全可靠的,一次性治愈的。这太诱人了。
上山后那位诊室的无妄道长亲自接待了一家三口,安排他们住下,说等着治病,也没说什么时候。
山上没有空闲人。住在山上就得当自愿者做事。
严向华给观里功德箱捐了一笔香油钱。
负责领路接待的星河小道士表示,捐了香油钱的信众可以在道观里免费住一晚,第二天如果要住仍然要做志愿者。
算下来,这道观的寮房比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还贵。
没办法,养尊处优已久的严向华开始身体力行地求生。
他上山后见到过那对夫妻的孩子。
是真健康,能跑能跳,能爬树,皮实得很。跳跳玩玩半天也不带喘的。
他的女儿也该像这样。
一堆志愿者工作里面,严向华得到了菜园的工作。
给菜园拔草、撒肥料,以及每天两次在菜园摘菜然后搬运到厨房。
这是个体力活儿。
但接待他的小道士说:“这样适合你这样的大老板,其他很多工作都要和游客接触,您不一定能藏住你的脾气。”
助理在一旁听了:“要不我来吧,严总。”
这肯定不像话,严向华摆摆手让助理下山去了。
也挺好,他可以在工作的带着女儿亲近自然。
助理每天会上山来一次,一是给他汇报最新工作情况。二是送严淼的几个家教来给孩子补习。
转眼严向华在山上呆了快一周,除了每天腰酸背痛,山上的生活他竟也品出了几分“悠然见南山”的意趣。
可道观方面一直不说具体什么时候安排治病,他每次去找无妄道长,对方只会让他等一等。
他不知道是在等什么,黄道吉日吗?
“唔……也差不多。”
严向华又向道观捐了一笔香油钱。
再去问,答案还是一样的,只是多了一句道谢。
那就不是钱的事。
他找到那对夫妻,他们看起来比他还惊讶:“您家孩子还没好?不是您指点我们是神迹的吗,我们才带着孩子一家家地找,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哦,既然道长这么说了,那就等着呗。”
严向华不想等,如果人生里想要的结果要靠等,那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他一向奉行地是想要什么,尽一切可能自己努力去拿。
他又去偶遇了成凌。
那个看着就像大病初愈的家伙,竟然也说:“既如此,严总等着便是了。”
“道长的医术……”严向华含糊了一句。
成凌的回答可不含糊,他说:“登峰造极,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的医术。无妄道长既然让你等,自然有等的理由。”
严向华在这里这几天已经知道了成凌夫妻俩都在这里做自愿者,成凌更是每天一碗浓汤药。
严向华至此,心倒是定了一些。
午饭时妻子告诉他,家里的保姆打电话来说,出门买菜时,菜口袋里多了一副药袋子。
算算日子,上一次药的生效日期还有几天。
这一次,要不要吃?
夫妻俩都犹疑了。
严向华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燎泡。
他旁敲侧击地问小道士星河。
星河“哦”了一声,说:“我去给你瞧瞧。”
他们说话的时候,星河正在寮房外的小径上扫地。
言罢便放了扫帚在一旁。
这是严向华近日来听到的最有希望的回答,自然说尽好话。
星河是无妄道长的徒孙,在第三代里比较受关注那种。
严向华当他是去向几位老道长打听。
谁知,星河放下扫帚以后,提着袍子便窜回了寮房。
严向华当他要回屋拿东西换衣服什么的,可当他紧随其后跟过去。却见星河停在了屋檐下。
屋檐下最右边,靠墙立着几个半人高的土陶罐子,灰扑扑的并不惹眼。
严向华刚入住的时只当是装饰。
此时,星河正蹲在其中一只罐子里前,他挪开罐子口上垛着的厚木板,正往里面看。
和他一样动作的,还有本来在院子里玩耍的张皓宸,只是他个子小,踮着脚尖去够。
“哇,好香哇。”
严向华都听到了小孩吸溜的口水声。
星河探手进罐子,捞啊捞啊,再拿出来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橙红的柿子,肥肥的。
他拿到鼻尖嗅了两下,然后撩起道袍衣摆,用里侧擦了擦表皮,抬起来用手一掰,柿子带着脆裂声成了两半。
星河随手分了一半给小孩,小孩迫不及待地抱着舔柿子芯儿。
严向华认为那对夫妻是真心大,就把自己儿子扔院子里,让人这样粗糙地带着。
他是真没眼看。要是他家的保姆敢这样给淼淼吃东西,早就被辞了。
可那边的一大一小,都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星河自己啃了一口,品了品,嘀咕着:“差不多了,再捂一晚上大概正正好。”
于是他重新盖上木板在罐子上,对严向华说:“不用等多久了,明天或者后天就行。”
严向华觉得自己被耍了,他忍无可忍,沉声道:“我问的是我女儿的治病时间,不是吃柿子的时间。”
他的话里多少是带了些怒气的。
星河白了他一眼:“都一样。”
然后叼着柿子就走了,继续去门前扫地。
等严向华再问,星河已经不答了。
而那个小孩捧着半边柿子坐在门槛上,吃得嗷呜嗷呜。
见严向华看他,小屁孩还学着星河的样子故作深沉朝他点头:“明天,或者后天。”】
严向华:“……”
然而,无妄道长确实在第二天一早通知他下午开始正式治疗。
整个治疗过程跟做梦一样。
他梦里都不能有这么离奇。
原来,这就是道医吗?
等走出诊疗室,严向华都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催眠了。
可那种某样温暖的东西在身体里涌动流淌抽离的感觉又是那么真实。
治疗的第二天就是严淼上一颗药的失效时间,夫妻俩商量了一下,没有把新收到的那颗药提前给女儿吃。
打算先看看情况。
当天晚上,夫妻俩基本没睡,就那么守在女儿床边。
严淼不知父母辛酸,睡得特别香,还难得睡了个懒觉。
等她起的时候,那原本维持生命的药药效早过了。
严向华忙问女儿感受。
严淼:“特别好,好久没有睡这么香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充满力量。”
就好了,就这样简单地好了?
安抚了妻女两句,严向华镇重地去向无妄道长道谢。
无妄道长摆手:“不必谢我,真论起来也算是你自己救自己。那孩子在治疗的时候身体还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状态,也就不必跟其他病人一样在道观里继续住着巩固,赶紧回吧,孩子还要上学呢。”
就这样走?严向华可不放心。
“我还是陪淼淼在山上再观察观察……也不是不信任道长医术,就是我们做父母的心就是这样。而且,多谢道长挂心,淼淼的功课不会耽误的。”
无妄道长睨他一眼,说话一点儿都不委婉:“我没担心你家孩子的功课学业,就是你们家天天有司机秘书还有那么多做家教的在道观后场里进进出出,怪奢靡的,这样的排场,久了在清修场所不合适。”
话里,很明显地带了几分嫌弃。
此时严向华是半点脾气也没有,甚至还有些脸红。
无妄道长:“得了得了,回去吧,刚好腾出寮房来给别人住。”
严向华从来没被这么嫌弃过。
但他被这样对待竟然觉得踏实,笑脸迎着和道长说:“白云观对我家有大恩,道长请给在下一个机会,为观中神像塑金身。”
“不必搞那个,祖师爷才不在乎呢,过得去就行。”
无妄道长是想也没想就果断拒绝,。
“功德箱也不必再捐,你前几日刷的钱已经够多了。你真要有心,下山之后记得多行善事,别取无义之财。你把钱花在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身上,比给祖师爷穿一百件金衣还要让他老人家高兴。”
严向华站起来真心实意地给无妄道长鞠躬。
“受道长教诲,在下以后一定力所能及行善积德。还想请教道长,要是遇到其他人求医,是否也可以引荐至白云观来。”
“可以。”无妄道长倒是没有拒绝,“不过你当知道,除非行善积德之人,否则也只能用平常方法治疗,观里也只能尽力救治。”
严向华心下明了。
“我会注意的,道长。”
出来后。
严向华长长吐了一口胸中浊气。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样一句话竟然不是道德鞭策的话语,行善真能积德,积德竞能救命。
他又想到了那颗没有用的药。
都是很神奇的治疗经历。
这时不得不感叹白云观不愧是道统正传,跟那些野门野派,完全不该相提并论。
一个治疗像是在施舍逗弄,收费奇高。
一个慷慨施疗,分文不取,劝人向善。
既然道观不愿收钱,严向华打算下山后以严淼的名义成立一个救治基金会,打算从每年盈利里抽出一部分投到这个基金会中。直接对接医院,专项帮助那些因为没有钱而放弃治疗的家庭。
淼淼还小,没有能力,但他这个父亲可以帮她行好事,积功德。
只盼这孩子经过这一遭,以后的人生能够顺遂光明。
严向华刚回寮房没多久,正和妻子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山,星河小道士来了,瞅了一眼道:“哦,已经在收了,那行,我没别的事,就是师爷让我来看看,提醒一下你们。”
严向华:“……”
白云观这还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啊,还派人来监督他们“办理出院”。
想他那么大一个投资商,走到哪里不是人的座上宾,被人小心奉承,哪想还有这么被嫌弃的时候。
不过想想,他除了有钱,好像也不值当什么,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连去菜园摘菜拔草一开始都被其他人嫌弃来着。
这么想着,严向华竟然也觉得自己好像重生了一回似的,胸中明悟开朗。还向观里买了几本经书放在行李里带回去。
只是,严向华至今没有明白,那廊下的柿子和治疗有什么关系。
临走前,他还特意去走廊下一一看过,那些原本装了柿子的坛子全都空。
所以,柿子是进行治疗仪式重要环节道具?这还挺奇怪的,当时治疗似乎也没看到有柿子出现。
这个问题,大概会成为严向华人生中一个重要的不解之谜-
秦擎上山给人兑了一次功德,顺便收获一堆果香醉人的柿子。
这次救严淼秦擎没有直接出面,用作治疗的静室里有一面芦苇编的屏风,她便坐在屏风里面参与仪式。而且以后都打算这么干。
免得跟成凌一样,每次碰到她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还有小孩张皓宸,一口一个道长姐姐。而且孩子小,还把秦擎和他曾经看过的动画片形象融合在一起了,在他嘴里,秦擎已经是一个比奥特曼和喜羊羊还要无所不能的存在了。
道长们是真慷慨,第一批捂好的柿子他们是一个没留,全都给了秦擎。
为了让她更好拿走,还把几个坛子都从膳堂后厨运到了寮房那边。
寮房后面有个角门,让她不必当着众多游客的面连吃带拿。
白云观还要把严向华捐的香油钱分账给她。
秦擎没要,这在原本约定好的合同里也没有写。
几位老道长看起来还挺愧疚的。
认为她大公无私,一心向善。待秦擎的态度就更好了。
待秦擎像家里的亲近晚辈,她现在有时候上山错过了饭点,无吞道长还能重新开火给她炒个炒饭下个素面什么的。
在他们眼里,秦擎跑一趟什么都没拿,就是在打白工。
实际上呢,她能从兑换功德的手续费里抽成。
这几次治疗每次都有5-10分的功德收入。
截止目前,秦擎的功德总数已经攒到了一百三十多。
这可比拿钱实在得多。再说了,她还要靠白云观给她揽单子。
真算起来,她可不亏。
带回来的那些果子。
她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给小粉丝张浩辰留了一些,拿回去又给工作室,爸妈,还有警局那边分了一点。
当然分不了多少,没人也就一两个。
前段时间差太一紫微道,肃清了一把市内秩序,查了不少犯罪分子。
局长开会回来还带回了市局的口头嘉奖。
但局里自己知道,这个案子吧,查得虎头蛇尾,让人憋屈。
对于少枢画像的测绘基本作废,已经封卷。
找不到少枢,线索也就断了。
往后怎么查基本无从下手。
对于局里的其他人来说,对这件案子的兴趣要大于责任,排在它之前闹出人命的刑事案件可比这个装神弄鬼的邪教重要得多。
周一,工作室例会上。
大家一起看最近一周排的单子。
秦方好和杨桑逐个介绍每个单子的背景情况,并且做具体排期。以便邀约客户上门。
秦方好:“……说下一个,这是昨晚刚提的单子,提单子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叫周麟。他的诉求是驱邪,涉事人是他的妻子杨广美。据他所说,他和妻子是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两家人知根知底,家族没有人有精神病史。
“双方父母本来就是朋友,婚后几个家庭关系和谐,有一定的家底没有什么金钱上的烦恼。现在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健康可爱。杨广美本人也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周麟之所以把信息提供这么详细,是因为想让我们相信杨广美确实是中邪,而不是什么精神疾病或者心理疾病导致的精神崩溃。
“他特意强调,杨广美是在某一天一觉醒来突然疯的,头一天晚上睡觉时还好好的……”
听到这里,秦擎忽然抬头,放下正在转的笔,发出“嗑”的脆响。
秦方好停止介绍,转头看她,等她发言。
秦擎没什么想说,只是觉得“一觉醒来突然”这个句式很耳熟。
她和林枫去那两位突发急性心脏病去世的人家里是,他们的家人就是如此反复地念叨着这句。
“分明头一天晚上还好好的,那么大个人还撒娇和我要第二天的早饭吃炒河粉,我一觉醒来发现他就这么突然地走了。”
如此反复念叨。
在场的亲朋好友也是唏嘘“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一觉醒来突然就死了呢”。
听得多了,秦擎只是觉得耳熟而已。
见与会的其他人都看向自己,秦擎也就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丈夫有说吗?”
“说是一个月前,大概是十一月分吧。”
“十一月?”本也是随口一问,结果再次获得一个耳熟的月份,她不由追问:“几号,具体有说吗?”
“我查查,应该有。”秦方好快速翻着后台信息,片刻后回答道:“11月12号,周麟说杨广美头一天晚上睡前还在疯狂清购物车,激情满满。”
11月12号,竟然也是这个日子。
那两个猝死的案子,法医判定的死亡时间也是在11月12号凌晨,这个日子很好记忆,两人在头天晚上去酒吧也是参加酒吧当晚的单身主题派对。
是巧合吗?
同样的一个日期里,有人突然死了,有人突然疯了。
11月12日,这一天有什么特别。
那种该死的熟悉无力感又来了。
没有证据证明有关系,但是明眼人看着就是不对。
连涉事人的家属反映都差不多。
秦方好:“周麟说这两个月去看了不少医生,医院束手无策,又找了一些神婆,还有一些土办法,能试的手段全都试过了,全都无用。周麟自己的意见也是更偏向中邪了,他家请去的一个神婆斩钉截铁地说是中邪,只是她道行不够,要他找道行够的人处理。找我们也是冲着名气来的,他是死马当活马医。”
介绍完,秦方好见秦擎一直没说话,就问:“老板,这个单子咱们接吗?”
“接!你和家属联系一下,我们下午就过去。”
秦擎本想叫上警局那边的人,说不定这也是一个新的线索,但年底了,本来案子就多,再加上还要写各种报告。那边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秦擎也就打算自己先去探查一番,如果有线索再说。
周麟看着憔悴,家里有人疯比有人病更折磨人。
秦擎到时,还看到他在小区门口送人,那人她见过,第一次见瞬阿婆时的那个委托,在院子里为难她的人中就有这人。
她等人走了才下的车。
周麟见到秦擎,已经有些麻木了,估计最近见的这种所谓的玄门人士有点多。
他只问了秦擎一句。
“方便问一下您的驱邪方式吗?我不想她受太多苦,还治不好。”
秦擎通过白云观的学习,也了解有些人的奇怪手段。
她十分理解家属的顾虑。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吃奇怪的东西,没有你的同意我也不会触碰她。”
周麟这才点点头,带她们上楼。
边走边介绍情况:“广美她现在神智不清晰,有时候还会攻击人,所以我们把她锁在卧室了。其实大多数时间还好,很安静,都缩在被子、桌子、柜子这类有遮挡物的地方,就像是在躲着什么,有时候还会把孩子拉去一起躲着。”
“有一次我出门了,孩子悄悄进了房间找妈妈。广美就把她拉着一起躲进了衣柜,孩子奶奶进来找孩子吃饭时,广美一把死死捂住了孩子的口鼻不让,差点孩子就窒息了。”说起来周麟都在后怕。
“广美有时候能认得家里的人,有时候认不得。认得人的时候长长拉着我和孩子的手,让我们快跑。认不得的时候有人靠近她就会被她攻击,她甚至能提着刀砍。”
周麟说着就呜呜咽咽地哭了:“我老婆以前连杀鱼都不敢看。现在……”
秦擎听着,先是看了他的面板,他说的是真话,所有消息消息和事实没什么出入。
家里的长辈也是真心疼爱杨广美,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家庭矛盾小人作祟。
秦擎再切到杨广美的日志,从当天一天天往回查,除开一些发疯日常以外,都没什么异常。
直到她翻到了11月12日那天。
那一天,日志页面出现了一大片空白。
她下滑很久才看到了日志里出现文字。
【11月12日03:00 从床上醒来。】
【11月12日03:00 开始神智异常。】
第84章 跨年
秦擎见到了被关在卧室的杨广美。
卧室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床和衣柜,已经没有其他的东西。
杨广美如周麟所说,见到生人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
房间里能随手拿起来来的只有枕头,她兜头就砸给了秦擎。
周麟早有防备,半路拦了一下,抓住枕头,没有砸到她。
周麟进房间将杨广美抱住,求助地看向秦擎:“大师……”
秦擎早已打开了面板。
她确认过,没错,杨广美的日志在11月12日凌晨确实有一大段的空白。
这可太不正常了。
也是秦擎自接触面板以来从没有过的事。
这些日志信息又不是靠打工人手码出来,还能手滑多按一排回车键不成。
面板也从来不会干无意义的事情。
那这片空白代表什么?
信息隐藏?
秦擎感到棘手。
除开日志空白她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假如这些空白是信息隐藏,是面板在对她隐藏,还是别的什么存在影响了面板的信息获取。
呆在丈夫身边,杨广美情绪要平静一些,但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擎。
秦擎唤出功德兑换页面,集中精神许愿:帮助杨广美恢复神智。
面板页面墨痕浮现又消失。
【警告,警告,摇篮持有者不能干预情绪情感变化。】
又是禁制规则。
等了一会儿,秦擎没有感受到那种重锤砸胸的感觉。好像这次没有惩罚?
为什么恢复杨广美神智的需求会变成干预他人的情绪情感呢,瞧着她那样子,或许改变的是恐惧和绝望。
秦擎叹气。
周麟只当她也跟前面来的人一样,没有办法。
失落道:“没关系,活着就好。”
秦擎:“我再试试。”
既然杨广美的恐惧情绪,那如果让她忘掉这些恐惧呢?
秦擎再次尝试,这一次,她许的愿望是:清除杨广美忘记2024年11月12日当天0点到3点的记忆。
【清除杨广美记忆,功德分数消耗2分。】
【是否兑换。】
比意料之中要便宜。
兑换。
属于秦擎的功德从她顶心抽离,灌注于杨广美身上。
“这这这……”周麟搂着妻子,指着那些炫光大舌头。
在他的惊讶之中,肉眼可见,杨广美的眸色恢复清明。
“老公?”
这一声,周麟知道自己的老婆回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这两个月的辛酸和恐惧潮湿了他的眼眶。
“老婆,是我。”他把杨广美抱得更紧。
杨广美现在反应还有点儿迟钝,不明白眼下情况似的。她余光扫到卧室门口的秦擎。
她推了推周麟:“有人。”
周麟傻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这些天怎么了?”
杨广美陷入迷茫:“我怎么了?”她努力回想,“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我想醒来,一直醒不来。”
周麟再次抱她,心疼道:“没事儿了,都好了。”
都好了吗?
秦擎其实不确定,只是看着神智恢复了而已。
但是杨广美的面板背景色依然是灰色的,只是从之前的深灰色变成浅灰色而已。
杨广美面板上的空白依然存在,说不定,那被隐藏的信息就是所有谜团的答案所在。
秦擎做了第三次尝试。
她想让面板上空白的隐藏信息展现。
【显示空白处信息,消耗功德分1000。】
【功德分不足,自动关闭本次兑换。】
整整一千!
秦擎大概算过,如果不收手续费,靠她自己积德行善,经验值和功德分的增长比例大概是10:1。
1000个功德分,她得攒10000个经验值。
这得救多少人啊。
除非大规模的灾难,否则她这么零零碎碎的不知道要积累到猴年马月。
越不能看,就越好奇。
但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秦擎退了出去,不打扰这一家人的团聚。
第二天,周麟与杨广美相携前来工作室感谢,顺便结尾款。
周麟:“大师,我们想买一些保平安的东西,你们有什么产品推荐吗,平安符什么的,我们想买一些。”
秦擎知道他们是想求安心。
“工作室不卖这些东西,实在想要推荐你们去白云观求。”
小夫妻略有些失望,但有总比没有好,打算一会儿就上白云观。
看着杨广美面板上的雾灰色,秦擎和夫妻俩交换了联系方式:“要是之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
夫妻俩喜出望外,忙不迭存了秦擎的号码。
走的时候,两人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像是平白生出了不少底气。
想了想,秦擎叫住两人。她还是不放心。
她拿了一串手链出来,手链的顶珠是一颗不太纯净的白水晶。
秦擎让杨广美戴上手链。
粘手那一刻,手链的顶珠颜色瞬间蒙灰。
周麟腿都要软了。
“大师?”
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总觉得不是好事。
秦擎告诫杨广美:“放心,没事。这串珠子千万不要离身,它不能保平安,但能监测你当前的情况。也许有些时候问题和异常的出现你们不能察觉。但珠子可以,一旦发现它的颜色变深,立刻联系求我。”
夫妻俩如获至宝。
周麟比较细心,他用手机拍了一张珠子现在的颜色照片存着:“以后好做对比。”
其实珠子颜色变化会很明显,不会肉眼分辨不出。
秦擎没说,两人小心点也好。
杨广美把手链藏到袖子里护着。
再次和秦擎道谢。
又是一桩断了线索的无头案。
她以前怀疑,有另一张面板的存在。
现在,尽管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从结果来看,应该是没有面板的。
但更棘手的是,有一个同样神秘存在出没。
她不知道这个存在是科学的,还是不科学。
自有面板以来,她遇到的事情无论大小 ,所向披靡。
但现在却处处制肘。
秦擎叫来秦方好和杨桑:“你们多留意一下最近过来的类似这种驱邪的单子,不要等到周一例会,收到了之后每天下班前和我过一次。”
“老板,你说的类似驱邪具体是指?以前我们会拒的那种招魂通灵也算吗?”
秦方好找来一些案例向秦擎确认。
秦擎才发现,找到工作室的订单五花八门,由于她以前说涉鬼魂类的都不接,才没有展示到她面前。
看过案例之后,发现也不能单纯按照某种类别来分类。
沉吟片刻,她给画了个范围:“就是那种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涉事人的状态突然改变的单子,比如健康的人突然死了,断气的人突然活了,好好的人突然疯了病了,病的人突然好了,突然拥有或失去某项能力天赋之类的。”
她尽可能地根据目前已知的一些案例拓展想象,具体会有些什么情况她其实也不知道。
“这么说我们就明白了,老板放心。”
下班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雪。
山渝市属于南方城市,很少下雪。
哪怕小小的雪花落到地上即化成水痕消失不见,完全不能阻挡市民对于难得一次的初雪的热情。
华灯初上,每个路灯下都有人在摆pose拍照。
秦擎还纳闷怎么路人那么钟情于路灯,后来她自己拿出手机来才发现路灯的灯光下可以把雪花下落的痕迹拍得清晰。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明天就是元旦。
社交媒体上的同城区域都在为这场雪欢呼,都说这雪是在迎接新年,是瑞雪,是丰年。
不论过去一年里有多辛苦劳累,至少这一刻,许多人是欢心的。
秦擎喜欢这样的氛围,她也希望明年真的是顺利的一年。
她急匆匆地回家,把最近被忽视的木木给带出来,直奔市中心去。
那里有很大的广场,很多人都会在广场上跨年。
木木乐疯了,它喜欢人多的地方。
会有更多的人夸它可爱好看。
为了防止踩踏、斗殴等烈性事件,广场上几乎是十步一岗,站着背着手的执勤人员。
还有秦擎认识的分局同事,都是被抽调过来帮忙的。
除开被抽调过来的人,还有被抽调过来的犬。
穿着执勤背心,戴着护目镜,双耳竖立,肩背挺直。
帅爆了的黑背们。
木木和分局的大部分警犬都熟,还分吃过好多次人家的工作餐。
此时朋友相见,它们互相碰碰鼻子问好。
然后木木就开始在警犬面前上蹿下跳,展示自己的自由,可高兴了。
警犬同志们目不斜视,注视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人群。
完全不受干扰。
木木挑衅良久,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觉得没有趣味。
回身咬住绳子,拖着秦擎往另一个方向走。
“好漂亮的边牧。”
木木在路人的夸赞声中,抬着骄傲的小胸膛踏步向前,不再逗弄这些大年夜还要执勤的伙伴。
秦擎和警犬的训导员就看着两小只互动,也不打搅干预,就木木那贱贱的找打样子很是搞笑。
这会儿木木不再逗犬,训导员蹲下摸了摸警犬的脖子,继续执勤。
结果秦擎没走多远就被人给逮住了。
林枫狼吞虎咽啃着一个锅盔,手里还拿着另一个,他递给秦擎:“吃不?”
木木上前嗅了两下,不感兴趣地回转。
秦擎摇头:“看起来不好吃。”
林枫又狠狠咬了一口,辩驳道:“挺香地呀,不至于我吃的东西已经要被归类到狗都嫌的地步吧。”
“你都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看他嘴唇都起了干皮,秦擎从包里,拿了一瓶给木木备着的水拧开给林枫。
林枫拿过去喝了一大口,差点被噎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狰狞着表情:“我给你讲,我昨晚就睡了两小时,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安排这安排那的,到处都是事儿二十多个小时了,我这才是第一餐。”
木木虎视眈眈地盯着林枫,林枫脖子发凉,他看了看水瓶,在上面看到了一个小狗简笔画头像。
“哟呵,这是你的呀?别那么小气嘛,兄弟。咱们也都熟悉了。就一瓶水而已。”
木木盯。
“得得得,我赔你一瓶行不行?”
木木继续盯。
林枫长叹一声。
“一箱,我赔你一箱成不成?”
木木不再看林枫,从容地趴在秦擎脚边,小脑袋却感兴趣地左右摇摆看着四周。
林枫:“啧啧……我这社会地位。 ”
秦擎这才笑道:“它其实不是在向你讨水,它单纯就是在好奇,为什么你能吃这种东西吃得这么香,不过你硬要赔它的水,它也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林枫:“……”
他看向木木。
木木趴在前爪上,无辜回望。
林枫:“得,你们既然来了。周围巡一巡吧,光溜达有什么意思。”
秦擎觉得无所事事就挺有意思,她不想加班。
但木木明显很想“玩”。
支棱起脑袋左顾右盼。
也行吧。
木木尽往人多的地方钻。
这里嗅嗅,那里闻闻。
瞧着像那么回事儿,但就是真的在玩儿。
特殊岗位的犬只是需要专业训练的。
木木干不了这活儿。
秦擎也把面板打开,浏览者过往人群中是否有法外漏网之鱼。
就是人太多,看得有点儿晕。
秦擎带着木木到处玩。
这小家伙竟然爱上了坐电扶梯。
这边商场大楼外有两条特别长的电扶梯。
单程需要花好几分钟,上下分别连接两条高低不同的街道。很是特色,还会有外地人专门来打卡。
木木喜欢站在电扶梯上一动,咧着一张狗脸特别享受。
可惜今天人多,以它自己的身高,在众腿中间视野受限,它呜呜呀呀让秦擎把它给抱起来。
它是舒服了,秦擎被不少人行注目礼。
坐一次还不行,它还要来回乘坐过瘾。
在乘坐了两个来回之后,木木咬着绳子拉着秦擎向上行扶梯方向去,它还想坐第三回。
“干妈!木木!”
一个小孩儿和木木拥抱在一起。
是带着保镖的刘星辰母子。
“你们娘俩这阵仗何必来凑今天这热闹呢。”
刘敏也很头疼,指着刘星辰:“这小子和班里几个同学一起约了在顶楼的旋转餐厅跨年,怎么劝都不听,我哪里放心他一个人过来。”
刘星辰争辩道:“我们做过攻略了,餐厅在三十九楼,可以俯瞰整个广场,是看烟花的最好视角,不用跟人挤着倒计时。”
小屁孩儿还知道做攻略呢。
刘思敏邀请:“和我们一起吧,我在上面定了临窗的包厢。”又说,“今天特殊,餐厅可以带宠物。星辰的同学就带了家里的猫过去。放心,星辰和他的同学有另外的包厢玩,我的包厢就我自己。”
秦擎:“”你把包厢号给我,晚些时候吧,我还有点儿事儿。”
正说着话,一个人快速奔来,穿过她们跑向扶梯去。
秦擎稍微被撞了下手,她下意识看向那个身影正在排队上扶梯的身影,那人头上的面板颜色竟然是黑色。
再看他周围的人,正在排队的人里还有一些也是黑色的,更多人都是灰色的。
随意点开其中一些人的日志。
预测的灰字里这些人的未来状态显示为:
【12月31日21;18 强烈冲击导致脊柱错位骨折。】
【12月31日21;19 严重挤压伤引起肾功能衰竭休克。】
【12月31日21;17 脑震荡致使出现短暂意识丧失。】
【12月31日21;25严重挤压导致内脏损伤,窒息而死。】
【12月31日21;20摔倒后髋关节受到暴力牵连脱位。】
靠靠靠!
又来!
她只想平平安安高高兴兴过一个跨年夜,陪木木乐呵一下而已。
她是加载了柯南体质吗?
现实却由不得她多想,已经开始习惯性地分析问题,排查动因。
清点面板变成灰色或者黑色的人,秦擎发现这些人都在上行电梯的排队队伍里,而且在队伍的最末尾。
正在运行的电梯上并没有。
她身后正在向扶梯而去的散点状人群中面板变色的人更多。而另一边向其他地方去的人没有任何变化。
再看下行电梯一侧,也没有人有异常。
看现在时间是21:03分。
那么她是不能推断,是在十多分钟以后,上行电梯会发生故障导致乘客伤亡?
“嘿!秦擎!”刘思敏在秦擎面前挥手,“发呆想什么呢,刚才被被撞疼了?”又吩咐保镖,“你们多看着点周围。”
眼看面板有颜色的人离电梯越来越近,秦擎握住刘思敏的手,严肃道:“刘姐,我需要你的保镖帮忙。”
刘思敏是最知道秦擎本事的,她正色:“你说。”
秦擎招手,四个保镖围城一个小圈,把秦擎压低的声音围在里面。
“上行扶梯大概有故障,如果持续运行大概十多分钟后会造成不小的伤亡……”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机停留在与分局同事的工作群的聊天框上。
她这里一说完,语音转文字瞬间完成,发到群里里面。
发送完毕,她又同步了定位。
今晚有好些同事都在这里,只要其中一个人看到,他们一定能协调最近的执勤人员过来维持秩序。
几个保镖看秦擎的眼神奇怪得很。
刘思敏已经在秦擎话落之后便安排起来,她也看到秦擎手机上的聊天框群名。
她的保镖要做的就是在警察来之前,尽可能控制事态。
她先是让其中一个保镖抱着刘星辰离开这里,到外面空地上去。
又点了两个保镖,小声吩咐:“事急从权,你们俩直接扮成维运人员,在电梯口阻止继续上人。注意不要引起恐慌,这里人太多,不要电梯没坏,慌乱的人群自己先造成踩踏。”
保镖显然觉得刘思敏仅仅凭借秦擎三言两语就做这种无厘头的吩咐。
刘思敏强调:“有什么,我担着,落不到你们头上,按我说的做!”
能看出来,保镖们觉得这个命令不合理,但好在他们拿钱办事,行动不打折扣。
刘思敏对最后一个保镖吩咐:“我记得这个扶梯是旁边这座商场所有,你带我的名片去和这里的负责人对接一下情况。”
吩咐完这些,刘思敏一把扛起木木,用木木的牵引绳拉着秦擎向后退:“我们留在这里没用,人群冲撞起来,这个小家伙个子矮更容易被误伤。”
刘思敏抱着木木,似乎并不怎么觉得吃力。
木木惊讶地看着她,秦擎也惊讶地看着她。
秦擎自己是兑换过体能点数所以能扛着小家伙上下扶梯,但刘思敏看着柔柔弱弱一双胳膊……她甚至还穿着一双高跟鞋!
刘思敏倒是觉得没什么。
“星辰小时候特别胖,又爱哭,我很多时候都抱着哄他睡觉。”
第85章 重逢
秦擎佩服刘思敏的心态,她相信秦擎的话,相信即将在附近有事故发生。
可她在转移过程中仍然有闲心和秦擎话家常。
保镖都安排出去,刘思敏扛着狗一马当先在前方地逆行开道。
秦擎跟在她身后,反倒是成了没什么用的那一个。
她扯着木木的绳子,就这么被牵到了安全地带。
保镖带着刘星辰也站在那里。
刘星辰拍手给自家妈鼓掌,还说:“我也要抱。”
木木被放下地,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蹭着刘思敏的腿,根本不理身边幼小无力的人类。
秦擎多懂它啊,它就想再被抱一回,还给人大衣的衣摆上蹭了些狗毛。
好在人刘总也不跟只狗计较。
放两个小家伙玩儿,几个大人都关注着扶梯方向的动静。
她们已经听到了扶梯脚下传来的争执声。
应该是保镖和排队的人起了冲突。
她们站的地方不够高,只能看到扶梯,看不到保镖们位置。
时间来到21:08分。
在秦擎能看到的扶梯位置上,已经有很大一段地方被空了出来没有人。
她与刘思敏对视一眼,都松了气。
不论过程如何,至少结果是好的,成功拦截了人去。
这时,秦擎看到别着对讲机的商场安保听到动静已经在向扶梯方向去,她担心保镖们假扮的身份被拆穿无法继续强势阻拦乘客乘梯。
“专业的人来了。”
刘思敏提醒秦擎。
一群执勤人员从广场方向疾行而来。
路上人太多,他们根本不能跑动。
为首的一个陌生警察对对讲机道:“即将到达现场,还有五十米。目前据观察有其他热心人士协助秩序维持,上行扶梯已经空出50%,即将全部清空。”
情况尚在控制之中。
然而,那位拿对讲机的执勤人员,目光一凝,再次道:“最新情况,有一人突破拦截上了电梯。”
然后迅速向前冲去。
秦擎去看,在那电梯已经空出来的一大截空白处,站着骂骂咧咧的一个年轻男人。
正是先前走路不长眼,撞她的那一个。
个智障!
和先前黑色的面板不同,现在他的面板是灰色。
时间回到3分钟前。
21点04分。
保镖阿大和阿伟接到命令前去阻拦排队的人乘上行扶梯。
他们用话术强势阻拦:“电梯故障,需要维修,上行扶梯需要停运,不要再上了。”
对于他们的话,排队的人反应不一。
“要停了?等我先上去了再停吧。”说着就要从阿大他们的腋下钻过去,自然被他们大力给捞住了。
“要停,有没有搞错。这个扶梯停了上去上面的那条街绕路得花半小时。”
“就是,今天周围道路都堵死了,车根本开不过去,难道要我们用走的吗。”
“你们不知道今天跨年吗,就不知道提前检修一下,怪不得大家都说这个商场的服务越来越差了。”
不管排队的人怎么说,阿大和阿伟就是寸步不让,不放一个人过去。
和世间赛跑的时候,最有效的不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粗暴的结果导向。
很快,阿大和阿伟尽管被骂着,但以他们做人肉分界线,后方电梯空出了很长的真空地带。
已经在电梯上的人还回头看扶梯脚下的热闹。
21点05分。
保镖阿强找到了在商场区域巡逻的安保人员,告知情况,请他们操作紧急停运。
两个结伴巡逻的保安吓了一跳:“有顾客被夹到了?”
阿强:“暂时没有,我们的同伴里有专业人员,她预判电梯存在故障,如果继续运行,扶梯上的乘客都会有危险。”
保安听到事故没有发生,松了一口气。
但他们也不敢轻忽,联系他们的安保经理。
安保经理也被吓一跳以为出了事故,只是有人反馈而已,每天他们接受到的各种奇葩反馈不知道有多少。
他其实是有点生气的,大过节的,接到工作电话很心塞的好吧。心里觉得两个保安不会办事,更不会做人,这种问题按照流程话术应对一下就行了,还反馈到他这里来。
但又想到安排假期工作时他例行公事的那句“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他也不好骂人。
只说:“等一等,我反馈一下。”
反正都是例行公事,既然反馈到他这里了他也例行公事地联系一下他的同级同事工程经理。结果,工程经理的电话打不通。
安保经理想,看吧,还有比他更敷衍的。
但是吧,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要是后面真出了什么事,责任可就落在他身上了。
为了免责,他又联系了商场的副总经理。这位副总经理主管商场的物业,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安保经理试了试声音,把眉头皱起来,很是急切地和副总经理汇报:“周总周总,紧急情况,有自称专业人士的顾客反映我们的大扶梯有故障,再运行会有危险,想让我们紧急停运。对对对,我确认过了现在没有问题,就是顾客猜测。我联系了工程那边,可是没接电话呀,我这叫一个急。周总,你说怎么办?”
周总也是个暴脾气。
“自称,你也知道是自称,前几天还有个老头自称是咱们总经理的爹,在商场吃饭购物不想付钱你也同意吗?”
“好像不是普通顾客,是个什么刘总,带着名片来的。”
周总:“现在十个人出门,七个都是总。”
安保经理殷勤道:“您说得对,我这不是工程经理那边没接电话我给急得嘛,他们部门的事情我又不懂,只好多向您请教。”
“怎么会不接电话,放假前不是我都强调过要保持手机畅通的吗!”周总鼻子喷气,哼了一声,又说:“放假前工程那边和我汇报过了,说一周前刚检修过电梯,怎么可能这么快有问题。随随便便就停运,顾客大批量投诉起来,你解决?做事不能死板,要动脑子,灵活一点儿。有点格局。”
“是是是,有您这么教我,我就懂了。我是不够灵活,就一个踏实勤恳而已。”
周总不置可否,说:“工程那边联系上了之后,转告他放假回来上班以后到我办公室说明一下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已经对你们够仁慈宽容了,只是让假期保持畅通而已。要是做不到,以后都不用放假了天天给我呆办公室值班。”
“好好好,我一定转告。”
挂了电话,安保经理笑了一下。
表情变了变给保安回复:“我向周总请示过了,电梯没问题,你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保安身边站着比他们高两个头不止的大块头阿强,也有些压力:“老大,要不要我们联系一下工程那边的值班人员过来看一下。”
“看什么看,周总都已经说了没问题,多什么事。等三天以后上班了再说。”
也不等保安再说,安保经理挂了电话。心里嘀咕:榆木脑袋,活该做一辈子保安。
阿强已经从电话里听到了商场这边的态度,主打一个不配合,要元旦假结束以后再处理。
他也便不再这里纠缠,打算去阿伟阿大他们那边支援。
两个保安见他走得气势汹汹,心累得跟去,边跑边喊:“我告诉你,你别私自操作电梯,这是违法要坐牢的哦。”
然后他们看到了与顾客争执着的阿伟和阿大。
心下着急,直接拿出配的橡胶棍指着比他们高大不少的保镖们,一人警告道:“扰乱商场正常秩序,我们有权对你们动手。”
另一人拿对讲机呼唤在另一个分区巡逻的同事。
保安穿着制服,保镖们穿的是西装。
顾客更认制服,他们听到保安的话,知道刚才拦着他们乘电梯的人是假冒的商场人员。他们气愤不已。
先前还在犹豫的人现在也开始一起指责阿大他们,愤怒的排队人群开始以暴力冲击三位保镖组成的人墙。
阿大感觉自己的手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松了一下手,等反应过来继续张臂拦人时,才发现已经有一个年轻男人已经冲破障碍上了电梯。
那年轻男人左手拿着一块木条,右手朝阿大竖中指,露出轻蔑的笑容,说了一个词,看唇形,应该是:傻逼。
阿大抓着扶手,几兄弟互相搀扶,让自己人群冲击中站得更稳。
21点10分。
第一批执勤人员赶到了。
为首的人不知道哪里找的大喇叭,边走边喊:“让开,警察。”
他们穿着制服,比保安更有说服力。
他们才出现,阿大几人受到的冲击顿时减小。
人群自动给执勤人员让出一条路。
他们走到扶梯处,站成两排,双手背后,双脚跨立,没有其他动作,人群便自然而然地后退去。
拿着喇叭的喊:“此处上行扶梯故障,将进行紧急停运检修,后面的人不要再过来了,请配合我的同事分流疏散。”
人群有骚动。
“真故障啦?”
“那几个人说的竟然是真的?”
“保安不是说假的吗?”
“你傻啊,保安和警察,当然听警察的。”
人群根据指挥有序后退。
21点11分。
林枫带着第二批执勤人员赶到。
他看到了秦擎,跑过去:“怎么样,没晚吧。”
“很及时。”秦擎伸出拇指。
林枫:“目前会先组织人群疏散,已经联系了商场的负责人,正在赶来。”他看了看手机,又道,“去值班市的人也已经找到了工程维修部的值班人员,马上可以进行抢修。”
林枫喘个不停,看着上行扶梯脚处逐渐被空出来,道:“好在你及时给发现了,没伤到人。”
秦擎看着电梯上的某处,说:“也不一定。”
“什么?”
电梯上的那个年轻男人的面板颜色仍然是灰色的。
怎么会还是灰色的呢,而且只有他一个人是灰色。
很快秦擎就知道了答案。
警察通知喊话后,找到紧急按钮对电梯进行停运。
这时,在保镖们阻拦前上扶梯的人已经快要到顶,上行走几步就行。
只有那个年轻男人,在电梯的正中间,不上不下。
他急了:“怎么回事,有急事呢,至少等电梯上的人都上顶了再停啊。”
世界会哪里会围绕他一个人的意愿运转,都每人搭理他。
他急着让人把焦点关注到他身上,也没看脚下,也不知怎么的,自己把自己绊倒。
那可是楼梯上啊。
眼看着他张大着四肢,就向下滚,一路惨叫,看着都疼。
刘星辰从妈妈的手指缝里觑到半片光景,说:“没有熊猫下坡滚得好看。”
被刘思敏当场教育:“说什么呢小子。谁教你在别人受苦时幸灾乐祸。”
刘星辰吐吐舌头,快速认错:“我错了妈妈,我就是随口说说。他刚才撞了干妈也没道歉。”
秦擎摸摸他的头:“不是这么算的。”
也没多说。
警察接手以后,阿大他们几个就撤了出来。
秦擎让刘思敏先带孩子离开:“这里太乱了。”
她自己则跟林枫去了扶手处。
那个年轻男人没有摔到底,头朝下倒挂在半路上呻吟。
他这种情况,也没人敢动。
只好等医护人员把他抬走再进行电梯检修。
秦擎看了他一下健康情况。
多处骨关节损伤,骨折,皮肤擦伤,软组织挫伤。估计得在床上躺几个月。
本来电梯都停运了,可以避免受伤的,他这真是自找的。
不过也算好,至少改变了他必死的结局。
工程部的值班人员过来检查,顶着一头冷汗后怕道:“减速机齿轮损坏,还好及时停运,再多运行一会儿,会直接导致输出扭矩异常,最终会引起电梯运行失控逆行。”
刚刚赶到的商场总经理听到这话,差点吃速效救心丸。
要真是电梯逆行,这么多人在电梯上,那一瞬间的惯性会把乘梯人反向向后带,足以造成一场大规模踩踏事件。
真要那样的走向。
别说工作保不保得住,他怕是要因为管理不善蹲局子去。
他千恩万谢地送走警察,安抚顾客。
周副总、安保经理几个菜姗姗来迟。至于工程经理,至今还没有联系上。
警察过来后两个保安就通知了自己的安保经理,安保又通知周副总。
可今天是跨年大堵车,等他们赶到,看到商场负责人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对于这些应该直接处理事情的下属,他是看也不看。
周副总觉得腿软,他大概也许,完了……
一场事故消弭于无形,除了自作自受的人,没有人受到伤害。
秦擎收到了大笔经验值和些许功德。
谁能想到呢,过年还能有收入。
巡逻过一圈,没有发现其他异常,连小偷都没有一个。
阿大下来接秦擎去楼上的旋转餐厅。
现在,这位魁梧的汉子看秦擎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比起先前面上的礼貌客气,现在要恭敬得多。
他们这次走得是大楼的观光电梯。
电梯高升的同时,能看到外面的景色,木木兴奋得嗷嗷叫。
同处在轿厢里,阿大显得局促,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秦擎率先道:“刚才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在前面顶着,执勤人员来的时候不一定来得及。”
“没什么,都是应该的。刘总刚刚已经给我们发了一个很大的过节红包。还说了,这个月发双薪。”
哟,真实在的姐。
阿大时不时地揉着右手弯处,应该是刚才被那个年轻男人打疼了。
伤不算重。
秦擎:“商场经理也给了酬谢,我挂了公职不好拿,但你们的那一份我还是争取了的,到时候会直接寄到刘姐公司,你们记得收。”
说完又觉得她自己什么也没有出。
就说:“我给人算卦的,今天你们辛苦,每人免费送你们一卦,有什么想算的没有。”
“有!”
阿大特别大声,都不带犹豫的。
木木都给吓到了,抖了一下耳朵。
看来他不好开口的就是这件事。
阿大说:“大师,我想找一个人。”
秦擎已经看过他的信息。
“姑娘?”
阿大讪笑:“也算不上姑娘,她和我差不多大,今年应该快四十了。十几岁的时候我们好过,那时候我就是个什么也没有的穷小子,她家不同意我们的事,要把她嫁给一个有钱的瘫子。我当时在外面打工,不知道这些事。等我再次回去的时候才晓得她跑到了我打工的城市找我。那时还买不起手机,就这么失联了。
“那之后,她也从没有回家去过,我找了她很久都没找到,她家为了超生,连户口都没给她上,我找不到她。”我找她也不是想什么,就是这么多年了,一直挂着这个事儿,我就想知道她还在不在这世上。她一个姑娘家,在外头肯定吃了好多苦。不过她那么好,大概孩子都快成年了吧。要是那样的话,我找到了,远远地看一眼,知道她健健康康的,过得开心,我就满足了。”
秦擎在阿大的人物关系图谱上确实查到了一个和他同龄的女性,亲密度极高。也不好直接说出名姓,她问了阿大的生辰八字,以及他们见最后一面的时间和方位。
经过白云观的一番小班教学,她现在唬起人来,更像那么回事了。
装模作样掐算一番,便问:“你要找的这人,她的姓名笔画之和可是守一之数,一或者十一……”
不待秦擎继续举例,阿大忙不迭答:“是,她叫王芳,正好十一画。”
又激动地问:“大师,你算到她在哪里了吗?”
阿大: !!!
“哦,是她的话,应该离我们不远。大约也在附近跨年吧。”秦擎促狭道,“而且,她还没有结婚哦,”
第86章 加班
说来就是那么巧,阿大要找的人二十多年没见,此时根据面板地图显示对方竟然就在这座大厦下的广场上,在那吵吵嚷嚷的人群中,守着正中央的音乐喷泉,准备跨年。
“大师,你说真的?真的是王芳?”阿大摇头自己否决,“王芳这个名字太普通,很多人都叫这个……”
秦擎走到观光电梯最外侧,贴住傻笑的木木,给阿大指音乐喷泉的一角:“看到那个小象雕塑了吗,那里个方位有你们相遇的缘分。”
阿大捏紧了拳,盯着那个白色的小象石雕,然而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到。
他在克制自己。
观光电梯到顶。
阿大引着秦擎去刘思敏的包厢。
安置好以后,即将关门出去时他終是忍不住道:“老板,我想请半个小时的假,我保证,半个小时以后我一定回来。”
小山一样的大个子眼角都是红的,带着祈求。
刘思敏看了他一会儿,直到阿大在她的视线中低下头。
刘思敏没有问原因:“好,可以。”
“谢谢老板!”
他退了两步,又才回来,再补了一句:“谢谢大师。”
刘星辰来带走了木木去和小朋友一起玩。
刘思敏为秦擎斟茶:“神神秘秘,发生了什么事。”
秦擎谢过茶,微微一笑:“客户隐私,保密。”
刘思敏也不再问。
只说:“看你这表情,应该是好事。”
顶楼的风特别大,自家的傻狗站在窗前小朋友们给它搭的凳子上,和小朋友一起吹风。
它的胸毛都被吹得乱飘,还吐着舌头傻笑。
墙上的挂钟时针和分针逐渐趋近于数字,将在那里重逢。
笔记本上,秦擎看到代表阿大的那个点正在向代表王芳的那个点儿靠近,越靠越近。
广场上的人群在齐声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新年,零点。
笔记本上的那两个小点已经靠在一起,不再移动。
楼下,广场上,音乐喷泉在高歌。
空中,烟花绽放。
秦擎与绚烂美景平视。
“新年快乐。”
刘思敏走到她身边。
“新年快乐。”
刘思敏向烟花举杯:“祝,平安顺遂。”
秦擎好笑,她也向烟花举杯:“祝,国泰民安。”
一朵雪花落入杯中,消失不见。
市中心广场的跨年刷爆了短视频平台。
同样有存在感的,还有扶梯突然故障的消息。
很多人现身说法讲述当时的情况和惊险。
这件事情的后续报道有两则。
一是商场负责人录视频道歉,承认商场管理失职,感谢执勤警察的力挽狂澜。并表示已经对商场所有设备进行了全面检修。以及商场对于这件事情的追责:两名值班保安玩忽职守,被商场开除。
另一则是,那位全身多处骨折的年轻人,起诉状告商场,要求赔偿,赔偿金额达7位数。
秦擎觉得没意思得很。
元旦的家族聚会的组织者轮到秦擎家。
秦擎不愿父母操劳,也学上次二姑家在外请客。
她现在认识的餐厅多得很,随便挑一家足以。
席上二姑宣布表姐和小原即将筹办婚礼,而且表姐已经有了宝宝。二姑乐得不行。
结果,大伯母也宣布结婚多年的堂哥堂嫂也即将添丁。
二姑不高兴,当下就和大伯母吵了起来,说什么王不见王,她不应该一声不吭就带怀孕的媳妇来参加家宴。
二姑的双标,其他人才不惯着,都说了她几句。
气得二姑拉着表姐就走了,饭也没吃。
没了她搅事,场面和谐了许多。
一时间话题都集中在堂嫂和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
说起这个大伯母就头疼:“现在环境这么不好,吃的东西基本也都有毒,我到周边农村都不怎么能买到纯天然的东西。从她怀这个孩子起,我就担心得一宿一宿睡不着,就怕像当初擎擎一样。”
默默干饭的秦擎抬头,还有她的事?
“我?我怎么了?”
王女士叹气:“你呀,小时候不乖,住了半个月的保温箱,一度差点背过气儿去。”
大伯母接过话:“可不就是,最危险的一次,医生都已经来和我们说你没有心跳了。我已经编好了安慰你妈的谎话,好歹让她顺顺当当地把月子坐过去。结果……”
老秦:“结果,我去抱你的时候,你冰凉的小手小脚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很大地一声哭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从那以后你倒是没怎么生过病,特别好养活。可那次真把我吓怕了,我和你妈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感觉,本来打算要二胎的计划也搁置了。”
老秦说着还哼哼;“结果给你弟弟起的好好一名字,最后竟然给狗用上了。”
秦擎:“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们说起过这件事,我还以为我一直身体倍儿棒呢。”
老秦和王女士都表示:“有什么好说的,多久的事情了。你现好好的不就好了。”
秦擎跑上了白云观,躲到膳堂厨房闷头削了一下午土豆。
无用找到她。
“好不容易放假,怎么把自己藏在这里。”
无用瞳孔清明,可以映照一切。
秦擎没办法撒谎,也不愿撒谎。
她丢下一个坑坑挖挖的土豆,坦诚道:“感觉自己最近情绪有点问题。”
无用看着她,用心倾听。
秦擎淡漠道:“惩治了一些人,拯救了一些人。见了一些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可似乎有一个我被排斥在这些之外,与他们格格不入。我抽离,我旁观……算了,我自己也说不好。或许只是以前过得太过顺利,最近有几起案子推进得有点困难,被影响到了。”
她突然没有了表达欲望,也不想听别人说。
秦擎把无用赶走,自己在后厨又削了一大盆胡萝卜和藕,直到无妄大师不准她再浪费蔬菜,驱赶她出了后厨。
不等她有时间悲春伤秋。
林枫来电。
“秦擎,来分局一趟,局长找你。”
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不见。
这时候她只有一种情绪。
加班?
竟然还要加班!她只是一个兼职的顾问而已。
找秦擎的不是局长,另有其人。
林枫悄悄透消息:“上面来认了,专门找你的。”
“市局?省局?”
林枫摇头,竖起手指向上指:“更上面。”
局长办公室,秦擎见到了找她的人。
根本不是公安系统的,来自部队。
“秦同志,你好。”
秦擎颔首。
为首的军官看军衔是一位中校。
他开门见山道:“秦同志,我们研究过你的档案,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同志,做出过许多杰出贡献,现在,组织需要你的帮助。”
秦擎没说话,看向局长,局长轻微摇头。
“我不一定能帮上忙。”
中校先生道:“秦同志很谦逊,然而,根据我们的资料,你比你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说说情况。”
中校先生正准备讲话,被他身旁一位拦住,他对秦擎道:“不妨秦同志猜一猜。”
局长瞬间拉下脸:“过了吧,求人办事可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那拦的人正色道:“老同志,别生气。这是必要流程,为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我们必须要确认秦同志本人和资料上一致。”
局长哼了一声,没再明着阻拦。
那人对秦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擎找了张凳子坐下,看着他们的眼睛,笃定道:“西南以南,找人,救人。”
两位军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没错,秦同志果然名不虚传。”
秦擎:“可以,找人是我的强项,只要人还没死我就能圈出方位。你们既然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找人要的东西。你们带来了吗?”
中校点头:“找人要要靠血缘或情感为纽带,罗盘为媒介。”
“好,你们把目标人员的相关人让我见一下,罗盘马上可以给你们。”
中校:“目标人员的家属我们没有带过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样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此次前来,是想请秦同志亲自去一趟。”中校道。
嘶……
“不行。”局长拍案而起,“我不同意。你们说这话以前要不要先想想那是什么地方?没规则没秩序没人性的混乱地区。小秦她不是军人,甚至不是警察,她只是一个顾问,一个有点儿能力的老板姓而已。她没有义务为了你们的任务出生入死!”
“老同志别激动。”
局长梗着脖子:“叫我什么都没用,你们领导联系我以前可没有说是要把我的人带走。要知道你们是打的这样的主意,我根本不会让她来见你们。小秦才二十多人,她没有享受过纳税人给她带来的福利和权利,那么她也有拒绝的权利。”
“老同志!”刚才拦人的军官道,“这次的任务非同小可,我们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仅仅是罗盘,太过死板。现场情况变化多样,要是有一点误差我们去前线执行任务的同志也是九死一生,更或者有去无回。
“我理解您对于属下的爱护,正如我爱护我的兵一样。
“我像您保证,想让秦同志亲自过去,只是为了更灵活应变。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让她去前线,过去以后,她只用呆在指挥部大本营即可。我一定把人给您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退一万步讲,假使有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和意外,在所有的战士倒下之前,秦同志不会被伤分毫。”
局长还想说什么,但是面对军官的诚挚的眼神和保证,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转而问一直没有说话的秦擎:“小秦,你自己的意思呢?”
秦擎已经看过他们任务的大致情况,知道他们志在必得的决心,以及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她表态:“既然这位同志都说了,我是最安全的那个,助人为乐,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办公室里气氛有些凝重,她半玩笑道:“我还没有出过国呢,这回正好,就当公费旅游了。有国家军队当保镖,还有什么比这更安全的。说实在的,近些年这样的国际形势,我可不敢自己一个人溜出去玩儿。”
中校先生:“秦同志大义。请你放心,组织上不会忘记你的贡献。”
另外一位军官哈哈大笑,中期十足:“小同志心态也不错,很好。别的不说,过去那边要是当旅游的话,那有意思的可多了去了,那边雨林里有一种毒蚊子,有大拇指那么大,它的口器上有麻醉毒素,吸血的时候人是感受不到的,一叮就是一袋血。”
秦擎:“……”
还好这位已经提前把自己上交给了国家,要是他去做旅游宣传工作,肯定得把自己饿死。
第87章 雨林
秦擎没有护照,也没有签证。
但既然是公差,有官方出手,各种流程自然走得飞快。
这次不知道得耽搁多久,秦擎回家给家里说了一声,也没多说,只说出差。
工作室那边有无用顶着,尽管比不上秦擎精确,但她的术法已经足以处理大部分的事情。
分局里,只有局长一个人是知道秦擎具体任务的。
就连林枫也只是知道她有外派任务。
不论什么任务,与军队扯上关系,总不能是什么简单的活儿。
走之前,林枫吊儿郎当地来送行,顺了秦擎两包海盐饼干走。
最后才半玩笑似的说了一句:“要是不小心碰上了交火,你可得躲严实些。我不会笑你的。”
“行,我一定苟到猫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乘坐军用直升机直飞,秦擎沿着西南一直往南。
本次出行没有家属随行。
虽说有部队保护,但那边毕竟是混乱地区,普通人最好还是不去为妙。
即使人身安全有保障,一般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一定有那么好。
秦擎自从兑换过“轨迹”的属性以后,她找人时已经没有了家属在50米以内的距离限制。
有人带本次目标人物的妻子与秦擎见了一面。
当然,此处的见面是指秦擎见,对方并没有见到秦擎。
从对方的关系图谱中取到坐标后,秦擎将这条坐标信息直接存储到了笔记本上。
目标的人物的动态行动轨迹直接可查。
这比罗盘好用。
可惜笔记本不能离开她身边,别人也看不到笔记本上写的东西。
否则,她甚至都不用跑这一趟。
现在秦擎已经知道了上次在分局见的中校杨安国。
他再三和秦擎确认:“没有家属,不会影响你的判断?如果出去以后才才发现需要的话,已经来不及回国内接人。”
秦擎向他保证:“放心吧杨中校,我知道轻重。”
“好,我不会再质疑你的决定以免动摇军心,这一次,就拜托了。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你拟个单子给我,我来办。”
事实上,秦擎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直升机停落在雨林边缘的一处营地。
在那里,搭满了行军帐篷。
秦擎一行到了之后,没有休息,直接让人迎接进了最大的一座迷彩帐篷里。
帐篷里,有许多电子设备,正中间一张长桌,几个人正在开会。
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军人穿着迷彩套装站在长桌边的白板前,正在写着些什么。
杨安国立正敬礼:“首长好,杨安国任务完成,请求归队。”
那位花白头发的首长转身,抬手还礼。
“归队。”
杨安国又和在座的其他人敬礼,他们分别回礼。
这里就秦擎一个陌生面孔,她被帐篷里的所有人注视。
秦擎淡定问候:“各位首长好。”
杨安国给秦擎找了空的椅子坐。
有人问花白头发:“首长,这位是您请的外援?”
“是,你们没有万全的把握解决问题,还让我找有能耐的人吗?”
首长对手下们说话可真不客气,秦擎刚到他就为她拉了一把仇恨。
首长甚至还和她寒暄了两句:“秦擎对吧,过来辛苦了。”
显然他不常做这种事,表达很是僵硬。
好在他没有过多说些什么,几句以后立马开始开会。
由在座的一位军官先给秦擎介绍目前的情况。
此次的任务是营救一位分量很足的政府要员,对方带着一个任务接近本地的一位豪商。
接触的场合是一次豪商举办的宴会。
参与宴会的都是当地的富商。
然而,还没等我方这位要员找到机会和豪商商谈。宴会受到了不明组织袭击。
宴会上的富商们被集体绑架了。
当袭击发生,失联之后,我方的接应人员立马采取行动。
对方身上是佩戴了定位设备的。
但是不久之后,我方人员只在离宴会不远处的一间车库里发现了这些人质身上换下来的衣服裤子和皮带。
而绑匪们已经携带着更换一新的富商人质们扬长而去。
这件事在当地影响很大。
但绑匪并没有联系这些富商的家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诉求。
从绑的人都是富商来看,推测对方目标是钱。
但对方的账户没有动账记录。
自从这场绑架开始,到目前已经有三天的时间。
情况实在是不乐观。
我方不关心那些本地富商的生死,但我们一定要把自己的人找回来。
不论死活。
目前,我军已经和本地军阀取得了合作意向,对方允许我军在境内活动救人。
但问题是,两方人马找了几天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首长总结:“即使是尸体,我们也要把人带回祖国的土地上去。”
气氛有些凝重。
在一片沉默中,秦擎开口。
“他还活着。”
所有人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你怎么知道?”是刚才为秦擎介绍情况的军官。
秦擎:“如果是死人,我是看不到的。你们要找的人还活着,只是很虚弱,这几天受苦是一定的。但目前没有致命的危险,应该只是受了些折磨。”
秦擎再次看了一眼面前摊开的笔记本。
对方的健康值比起昨天她见到他妻子时掉了一点,但是整体还维持在60分以上,可以说十分健康。
看情形,在座的其他军官并不知道秦擎的具体身份。
首长:“好,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他又解释:“小秦同志的……专业,很是擅长找人,历史的业绩是无一失手。”
军官们面面相觑,又看看秦擎,有些骚动。
首长这番描述,秦擎也就明白了。
她命师的身份不适合在这个营地里直说。
首长问:“听到现在,小秦同志有什么线索,不妨直说。”
秦擎也不废话:“有地图吗?”
一张纸质地图很快被找来,平铺在桌上。
秦擎知道,这里的山区寸寸都是危险,不晓得在哪个旮旯就躲藏着有热武器的亡命之徒。
所以,她在国内装神弄鬼跟着罗盘方向找人的方式,在这里并不完全实用。
尽管人质暂时安全,但对方在一群土匪窝里,下一刻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他们现在要争取以最快的时间把对方找到并救出来。
是一步到位,直捣黄龙的方式。
秦擎手拿一根马克笔。
站在桌前,所有人都围在桌子周围,看看地图,又看看她。
她张张口,在其他人以一种期待她一番指点江山高论发表的眼神中,问了一句:“我们现在哪儿?”
她看到好几个人都看向首长,脸上没有掩饰的情绪像是在说“就这?”
杨安国轻咳了两声,抬手指向一处:“我们的营地在这里。”
“哦。那人质被绑的地方呢,就是开宴会的地方。”
杨安国又给她指了一处。
秦擎将笔记本上的轨迹地图比例调整至与面前的地图一致,然后用了两种颜色的笔,在地图上画了起来。
准确地说,是描摹,拓印。
红色的笔,她从人质参加宴会的轨迹起,用一条扭曲往复的杂乱细线一直连接至对方现在所在地点。
黑色的笔,她从目前营地所在的位置连接到了人质所在的位置。
黑色的线路,她描了两条不同的路线。
黑色的路线是她为了来做这个外援,连夜用能量点给自己兑换的新属性。
属性名叫地图。
只要选定其他任意一人为锚点,地图属性即可描摹出从她本人所处的位置,到锚点之间的距离可以走的路线。并会为每条路线用颜色标明走这条路是安全还是风险。
绿色代表安全,红色代表危险。
就跟现实中的导航可以现实道路畅通与否的颜色情况。
这个功能属性,秦擎在能量商城里很早就看到了,但是以前一直在和平国度,这个属性就很鸡肋,而且还要花5个能量点。
但放在治安混乱的地方,或者战区,这个属性又实在是好用。
于是在出发前她忍痛花了能量兑换。
秦擎又找了一只蓝色的笔,她点向人质所在地。
解释道:“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她又分别介绍了红黑两色线路的意思。
指着黑色的线说:“这条比较绕的全程很安全,那条比较短的线路有一个小段可能会有风险。”
她用红笔把笔记本上显示的浅红色路段圈了起来。
“我只能看到这个地段存在风险,但这风险是来自于哪里我是不清楚的。可能是自然环境恶劣本身道路难行或者是有猛兽出没,也可能是有火力驻扎的稍岗。再有就是这两条路的风险程度评估仅限于现在,可能后面会变。所以,具体走哪一条,需要你们自己判断。”
说完这番话,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是我没有解释清楚吗?那我再说一遍。”
首长拦住她:“不用,我们听清楚了。”
再看其他人,他们看秦擎的目光像在参观刚刚降临地球的外星生物。
“你……”
他们想开口问,但是好像不知道该问什么,又从哪里问起。
索性干脆不开口。
首长拿了被秦擎化花的地图给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位抱着电脑的士兵。
“你看看。”
似乎暂时没有秦擎什么事,秦擎也就缩在角落减少存在感。
首长道:“我们先研究一下地图,小秦通知如果没有其他线索,可以先下去休息吃点东西。”
秦擎想了想:”还有一点其他信息,但不一定准确,给我一张白纸,我写下来,你们一起研究研究。”
白纸到位,秦擎奋笔疾书,刷刷刷刷,将笔记本上,我方人质在对方地盘观测到的一些信息腾转出来。
也许和自己安危相关,人质认为相当重要,所以他的研究所得尽数都注明在了日志上。
人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山寨,那些人不知道是太自信还是根本没想让这群人质最后活着回去,反正他们嚣张地在营地里给人质取了头套。
秦擎被首长安排的人领出去,帐篷里的几人这才拿起那张据说“不甚准确”的写满小字的A4纸。
上面写着:
偏僻山区中的山寨,四周山脉连绵,地形复杂,所在位置处于一个山谷之中,山谷呈东西走向,两侧山体陡峭险峻,攀爬极为困难。山寨南面有一条河,宽度大约十丈,难以直接渡过。周边丛林为山寨提供了良好的隐蔽条件。山寨距离最近的城镇大约有三十里的路程,附近没有明显的正规军事据点。
山寨周围修筑了高约五米,厚度一米的混凝土围墙。围墙上安装铁丝网和尖锐的障碍物。山寨外有一条宽约三米、深两米的壕沟,壕沟中没有水,有简易陷阱。内部有三座高八米的堡垒,分别位于东、西、北三个方向,另有几座瞭望塔分布在围墙周围。
山寨只有一个主要入口,位于南面。入口处有两扇厚重的金属门,门后设有门锁和阻挡装置。有武装人员站岗,没有发现明显的次要通道,但不排除存在隐蔽的暗道。
经过食物消耗和换防情况大致估算,总兵力约为两百人。配备枪械多为97和仿81,少量M16和AK47。
通讯方式主要为对讲机和信号弹,指挥系统较为简单,由一名首领和4个名头目组成。首领和头目日常在附近城镇寻欢作乐,山寨仅2名头目轮守。
武器弹药储备在一个西北面专门的库房中,数量未知。没有专业的医疗设施,仅有一些简单的药品和急救用品。
山寨内设有多个观察点,预警方式为鸣枪。目前尚未发现有专门的情报收集活动。
从看守人员日常交谈中得知,山寨经济来源主要是走私、勒索、赌场。以此作为据点的原因大约是附近有一座小型金矿,矿上都是四处抓来的黑旷工,其中肯定有我们的同胞,但数量未知。
几人沉默的看完,良久没有说话。
这哪里是什么不太可靠的资料,分明就是一份详细的军事布放图。
安静了好几分钟,其中一个军官才问带秦擎来的杨安国。
“这位小同志什么来头,她是人体卫星吗?”
杨安国没有回答,他自己也处于震惊之中。
即使他已经熟读过秦擎的资料档案,看过她曾经经手的案例,亲自接触,对他的震撼半点没有减少。
这就是命师的能力吗?
封建迷信有这样的威力,算命能算出对方武器配置的具体型号?
此时,杨安国比谁都清楚。
这位他亲自去请来的外援,在以前处理过的事件中,她藏拙了。
她懂得的东西,绝对不止是资料上所说的那些。
杨安国看向老首长,首长没有说别的。
只有一句:“所有人,签保密协议。”
然后便不再提这个问题。
“现在,分析这份侦查资料。”
所有人强自镇定心神,不去管这些资料和信息的来源,按照军事资料来研究。
一位小战士引导秦擎在营地里活动。
秦擎看他皮肤黝黑,但眼神清亮,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活力十足,笑起来让人也不由得想跟着笑。
她猜这个大高小伙年纪应该不大。
“也不小啦,我和战友们差不多大,我二十二岁,叫成多余,战友们都叫我鱼仔。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秦擎看他还挺健谈,就和他聊了几句。
“成多余?这名字挺有意思。”
鱼仔失笑:“哪里,我上面有个姐姐,本来我爸妈不准备生了的,后来意外有了后生我还算超生,我爸就给我取这么个名字,说我就是我们家多余的那个。那时候年纪小,一气之下就来当兵了。”
“怎么说?”
“嗐,上战场杀敌的事,总不会嫌士兵多余。”
鱼仔没有说,但秦擎看到,营地里好些看着年轻的小战士竟然都来自某处特战部队,而且已经在那里服役了好几年。
是在和平年代里,执行实战任务最多的组织。
这群人基本没有自己的私生活。
平日里只分一般训练,高强度训练,以及执行任务。
鱼仔领秦擎到了一顶小帐篷边。
“秦同志,你住这里。生活用品已经提前放置,你要还有什么缺的可以问我。但这里条件有限,也不一定有。”
都到了原始雨林,还要什么自行车。
秦擎是有心理准备的。
有需求她尽量克服,旨在不会给这些士兵添麻烦。
帐篷里支了折叠床,床铺已经铺好,床位放着叠得四四方方的豆腐块被子。
另有一张折叠桌,桌上放着矿泉水。桌下是洗漱用品。
鱼仔:“你先看看,我去给你领饭。”
说是饭。
其实就是行军粮套餐。
营地里不见明火,大家吃的都是这个。
秦擎以为行军粮只能饱腹,但出乎意料,初次尝尝竟然还挺好吃。
压缩饼干结实得像砖头,但咬起来一点儿也不费劲。
吃起来香香的,能够明显品尝出谷物和动物油脂融合后带来的满足感。
只吃了半片便觉得饱了。
另有自热面条,即食罐头肉铺果干之类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开。
担心一会儿还有事儿吃不上饭,她决定这顿多吃点。
就又开了一碗自热面条,红烧牛肉味的。
别说,这浇头还挺好吃。
就是味道不太够。
于是秦擎打开自己的行李拿出除开衣物用品以外她唯一带的东西。
一罐辣椒酱。
拌鞋垫都好吃的辣椒酱。
第88章 微澜
秦擎又被请到了会议帐篷里。
幻灯片上展示着她眼熟的地图的线条。
技术兵在地形图上模拟了秦擎提供的几条轨迹和线路。
根据人质运动轨迹,他们还原出了人质被转移的经过和路线。推论秦擎提供的信息完全合理。
又用从营地到山寨的路线图,结合山寨军事布防信息,制定了进攻路线和可行的作战计划。
幻灯片上的3d动图轮换展示着。
代表着秦擎的到来为任务进度推进提升了关键的一步。
此时叫秦擎来是为了让她确认3d还原出来的路线图是否准确,毕竟她一开始是在纸质地图上手描的,难免有误差。
秦擎用笔记本做了仔细对比,没有错漏情况。
既如此,首长让人联系与我方合作的本地军阀,让对方配合行动计划。
战斗前夕,秦擎以为营地里会笼罩着一层肃杀的气息。然而并没有,战士们反而很放松。
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入夜之后,大家在一起用餐。
秦擎也入乡随俗,加入其中。
作为营地里唯一的女士,她自然颇受关注。
对她的称呼什么都有。秦女士,秦专家,秦顾问,料想战士们大概都知道她是来干什么,具体细节应该不清楚。
但也没人细问。
他们像招待客人一样,热情地和她交流。
比如分享他们喜欢的军粮花样吃法。
肉罐头拌着自热面条吃。
或者把茶包和脱水素菜放进自热米饭盒子里自制一份茶泡饭。
还有别出心裁的,能就地取材,揪一点儿可食用野菜做个凉拌菜。
秦擎为国人刻在基因里的美食创意而折服。
又比如会和她分享来之后遇到的一些趣事,夸张的昆虫和植物什么的。
这些战士们在极限环境中自得其乐。
饭后还有人组局玩耍。
穿着迷彩背心的战士们在空地上玩摔跤,都还玩得很尽兴,个个都兴奋得很。
星夜整军,营救队伍在凌晨集结准备出发。
秦擎倚在自己的帐篷前看到了严肃安静的一列列士兵。
先前给她做过引导的鱼仔也在队伍中,就站在第一排。
此时,鱼仔的面板已经变成了黑色。
这一刻,她心跳得特别快,终于才对于这支队伍即将开启的行程 ,有了真实感。
战场。
几个小时前还和她一起吃饭说笑玩耍的一群人,他们要去的战场。
现代化、高烈度的战场。
他们这些人,很多都很年轻。
战争,这个词几乎已经消失在和平年代的词汇库里。
一般人只能在历史书上的几页铅字里才见过它的影子。
但它并不是不存在,而且他们所不知道的一些人的生命里离得很近。
站在队伍最前端的是那位和杨安国一起去接秦擎的军官,他穿着和战士们一样的迷彩服,正在督促战士们检查装备。
首长和其他一些人,站在队伍的不远处,看着这些士兵。
秦擎走近首长,与他耳语几句。
首长颔首,向带队的军官招手。
那位小跑过来,立正行礼。
“请首长指示。”
首长和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人看向秦擎,目光像一柄刚磨砺过的剑。
秦擎见惯了各种各样的打量和评估,她很坦然。
那军官说:“跟我来。”
秦擎随他到了队伍前。
战士们目光都落到了突然出现的秦擎身上,队伍里没人说话。
军官:“下面,被点到的人请出列。”
“是!”
响亮的齐声呼喊。
军官说完自己退后一步,跨立在秦擎左后方。
秦擎也不客气,直接报人。
“第一排左起第五名。”
“到!”
鱼仔出列。
“第三排左起第二名。”
“到!”
他站到了鱼仔身边。
军姿挺拔,一丝不苟。
秦擎又点了其他三个人,他们站在一起,疑惑的眼神都瞟向了自己的长官。
军官:“稍息。”
并没有给他们解释。
秦擎走到他们面前。
在他们黑色的面板上看到他们的年龄。
鱼仔,三级士官,二十二岁,入伍六年。
孔方,二级士官,二十三岁,入伍五年。
刘洋,中尉,二十三岁,入伍五年。
……
他们的年纪都没有秦擎大。
放在普通人里,这个年纪,才是刚刚步入社会的年岁,甚至很多还在父母身边撒娇。
而他们却用生命扛起了国之重任。
秦擎在他们面前站定,抬起手臂,手心向上。
没有繁复的仪式,一颗如萤火虫大小的亮光在她中指的指尖凝结。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颗光团上。
秦擎竖起手掌,指尖的光团在鱼仔眉心前三寸停下。轻轻屈了屈中指,光团被弹出,没入鱼仔的眉心不见。
鱼仔瞪大了眼睛,看样子似乎很像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但看向盯着他的长官,忍住了没有动作。
剩余的其他四个人也一样,秦擎凝出光团打入他们的眉心。
那是她用自己的功德分许的愿望。
她对这几位士兵说:“不会伤害你们,这是祈福,可以抵挡致命一击。”
说完这话,秦擎扬起双手,无数芝麻大小的光点自她手中撒入队伍。
“愿诸君旗开得胜,顺利凯旋。”-
段微澜的任务失败了,在任务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他的任务是扮做商人接近本地富商昆汀,获得他的友谊,套取或者交易一份与我方异常重要的一份资料。
没人会料到配备热武器守卫的宴会能被突然袭击。
段微澜与众多富商一起被劫持,全身被换了个遍,他与组织断了联系。
通过数次转移,他们众人被带到了匪徒们的老巢。
作案的是本地臭名昭著,让人闻风丧胆的黒蟒帮。
到了地方以后,一路上罩着他们头上的头套都被摘掉。
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痛了长久处于黑暗中的眼睛。
他们这些被绑来的人都在被推攘摔到一块平地上,他们的周围以及目之所及的高墙塔楼上都站着端着枪的匪徒。
被数十杆枪对着,几个小时前还光鲜亮丽的富人们像一窝兔子一样,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有一个年轻人大喊:“放了我吧,我家有很多钱。”
不止他一个人,也有其他人在许诺财富以求换取人身安全。
“砰……”
最先说话的年轻人侧倒在地上,瞪大着眼睛,脑门上一个血窟窿。
他的后脑处,混合着血水有白色浓稠物淌出。
他们的正前方,一个矮个子男人歪歪脖子,将刚刚使用过的枪插回后腰。
“大哥没让说话,擅自说话,这就是下场。”
一群被绑来的人顿时没了声音,连哭都压抑着,无声地流着眼泪。
那个死掉的年轻人身边扑过去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他们抱着尸体,仇恨地瞪视着那个开枪的以及大马金刀坐在前方椅子上的人。
“砰……”
稍老的那位倒在了他抱着的尸体上。
枪口对准年轻的那个。
前面的大哥发话。
“干什么啦,克制一点,一家子都死了,我们去哪里挣钱。”
矮个子男人收了枪。
“记住,控制好你们的情绪,对大哥尊敬一点。”
年轻男人逃过一劫,趴在地上抖动着肩膀,并不敢再看那些匪徒,裤子上印出一大片湿痕。
不止他,其他人也都低着头,不敢再和匪徒有目光接触。
面前摆着两具尸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克制住生理反应,有人直接吐了。
他附近的一个匪徒骂了一声,吼道:“半分钱没挣老子还要给你们擦地不成。”
那个匪徒用枪抵着他的脑门:“你自己产的,舔干净。”
那场面,就连段微澜也觉得生理不适,更别说其他人。
他听到其他人反胃声音,但在枪管之下,生生吞了回去。
一群还活着的人已经不成样子。
不过才和匪徒一个照面,这些人已经被从精神上凌虐到对匪徒的绝对服从。
那个大哥看着他们的样子畅快大笑:“还以为多有骨气,一群待宰的猪猡。”
没人敢反驳。
所有匪徒都哈哈哈大笑,似乎让这群原本高高在上的富人低头很快乐。
段微澜藏在人堆里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和其他人一样,但他在暗中观察这个匪窝。尽管不一定有用。
他是在接应人员的眼皮子底下丢的,组织上一定会安排救援,他坚信着。
段微澜尽可能保持低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自己能够坚持到组织上的救援。
然而,这一等就是四天。
他想大概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不说组织上在异国他乡能不能找到匪窝,就是这个匪窝的坚固程度和匪徒人数,也实在让人心凉。
但段微澜没有放弃,他积极地观察和判断着关于这个匪窝的一切。
同时,他还记着自己的任务,接近目标富商。
他们所有人被安排在一个狭窄的小屋里。
小屋真的很小。
除开放排泄桶的地方,其他空地区域也就只能够大家勉强平躺。
这里的气温高,桶里的排泄物和呕吐物加速发酵,在屋里翻滚着难闻的恶臭。
这种环境,对于富人们是极大的折磨。
可人要生存,适应环境的能力也很强。
到第二天的时候,段微澜觉得自己嗅觉好像失灵了一样,不太能闻出那股恶臭。但他知道,那个桶比头一天要更臭。
他们每天只有一顿饭,一碗水。
饭是一块像面包又像馒头的面团,特别难吃,更别说还要在这屋里吃。
水看着也不太清澈。
想要更好的饭更好的水也可以。
来送饭的匪徒第一天就说了,让他套着狗项圈牵着在外面的空地上爬一圈就可以。
在被囚禁的一天,富人们勉强地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段微澜原本的位置在比较远离排泄桶的地方,他甚至在第一天里用自己的“优越”位置和靠近排泄桶的人换了半块面团。
他换位置不是为了吃,而是他的任务目标在那里。
目标富商很胖,比别人更不禁饿和渴。
段微澜把自己多出的半块面团给了目标人物,建立了初步的好感。
第二天,已经有人在清水和柔软面包的诱惑下放弃了作为人的尊严。
环境对人的改变是可怕的。
第三天,在有成功先例的情况下,有更多的人加入了戴项圈的活动。
目标富商没有去,他太胖了。
这些天,段微澜一直在攻略着富商。
包括分出他的一部分食物和水。
包括给讲述自己背后“家族”的强大。他告诉目标富商,自己的“家族”一定会来营救自己出去。
富商可能信了,也可能只是自己找个希望。他请求段微澜的“家族”在营救时能把他也救出去。
段微澜答应了他,作为交换他不要富商所许诺的财富和赚钱机会,他要那份资料。
直到这时,富商无力的脑袋转了转,看段微澜的眼神才从一潭死水中荡出些许微光。
富商答应了。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这几天,匪徒只是折磨他们。
并没有说钱的事。
但不会有人做没赚头的生意。
段微澜认为这些匪徒也许不只是要他们这些富商的一部分资产用来赎身。
他们大概想要得更多。
但富商们不一定愿意给,在危险的地方做生意,有隐藏财产太正常了。
所以这些匪徒选择用诸多方式凌虐他们的身体和精神。要让这群人成为没有自我的野兽。
已经第四天了。
与段微澜同处一室的富商们那根神经基本都已经绷不住全线崩溃。
他想,匪徒折磨他们的日子快要结束了,说不定明天就会图穷匕见。
段微澜听说过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差不多相同的绑架故事。
一群富商被绑架后,聚集在一起。匪徒让他们用自己的财富买命,不是一笔钱支付之后赎身。而是花钱买续命时间。
比如一亿美金买一天。
每天早上匪徒会把富豪们请去转账,付钱的,可以安全过完这一天。
没钱的,会送一颗子弹。
一天一天续命,再富有的人有一天也会花完自己钱。
那时候,就是他们生命的尽头。
出来刀口舔血的人,出身一般都不好。
他们憎恨拥有大部分社会财富的那少部分人。
天天提着脑袋过日子,心理大约也不会正常。
他们乐于欣赏富商的痛苦、绝望和屈辱。
段微澜的嘴唇由于缺水已经变成了硬壳,嗓子也干涩疼痛。
他想如果抓他们的匪徒也开始玩续命游戏,那么他这个假富豪大概是最早被送子弹的。
也许,就是明天吧。
好可惜,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好可惜,他最后不能长眠在祖国的土地里。
他非常不喜欢脚下现在这片罪恶流毒的土地。
但大约也只能这样了,在他死后,他的尸骨大约也就和其他人一起埋在同一个大坑里。
组织找不到哪些是他的遗骨,那他的父母也就只能为他立个衣冠冢吧。
一时间又想,他的任务没有完成,不知道他的棺木之上能否有幸拥有一面红旗覆盖。
他死之后,父亲大约会隐忍悲伤对组织说为自己的孩子骄傲。母亲也不知道会伤心成这么样子。
至于妻子,他根本不忍去想。
如果他留下了个孩子,父母妻子以后得日子大概会好过些吧。
可惜……
又想,这样也好。
妻子没了拖累,也许能够更快地开始新生活。
这个世界对他最后的温柔大约是他所在位置木板墙间有一道缝隙,在临死前,他的眼前不是漆黑一片,尚有一线月光。
最后,连这线月光都消失不见。
大概,天快亮了吧。
迷迷糊糊间,段微澜好像听到了人群的骚乱,密集的枪声。
好奇怪,他竟然在这里听见了自己的母语。
他是饿到产生幻觉了吗?
第89章 感谢
枪声,惨叫,爆炸,惊怒的叫骂……
段微澜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不止是他,屋内的其他人也从半昏迷办睡眠中醒来。
他们全都爬到墙边,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外看。
局势不明,没有人呼救。
段微澜身边的富商拍拍他,他点点对方手心,示意确实是自己“家族”的人。
富商激动起来。
接连一阵咳嗽停不下来。
黑暗中他们这番隐晦的交流没有惊动其他人。
段微澜知道,自己大概命不该绝于此。
以目前我方的手段,一个小小山寨而已,只要开火,这场战斗并没有什么悬念。
终于,那扇关了他们四天的门,被打开。
门外,是他熟悉的制服。
那人端着枪捂住口鼻,闷声呼喊:“段同志……”
段微澜用最后的力气,扶着墙壁拌站起来。
那人看到了他立马跨过其他人过来扶。
待到终于走出那间暗室,借着外面的火光,段微澜才看清扶着自己的是一位年纪不大的战士。
要是秦擎在这里,她会告诉段微澜,这位战士叫鱼仔。
鱼仔扶着段微澜去找接应自己的战友 。
段微澜气若游丝:“我旁边那个胖子,是任务目标。”
“放心,那里已经被我们的接管了。”
两人绕过一个墙拐角,那里忽然扑出来两个人,手里高高举着匕首。
要是鱼仔一个人,避过这袭击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他手里扶着人,要是他躲过了,段微澜必然会受伤。
那一刻,鱼仔拼着自己受伤,身体做出了违背本能的动作向前迎去。
眼见两只匕首即将插入他的胸口,电光火石之间,鱼仔发现自己身上闪烁了一瞬金黄色的光,然后身体不由自己以一种扭曲的姿势险险避过这一击。
来不及多想。
鱼仔翻身落地,就地一滚,跪地而起,发起属于他的进攻。
不到一分钟。
两个突袭的匪徒一人被扭断了脖子。一人被卸双臂的肩骨,无法动弹,躺在地上呻吟。
此时鱼仔才觉得奇怪,他想尝试做刚才躲避匕首时的那个扭曲动作,发现已经做不出来。
难道是危急时刻肾上腺素飙升?
这里还是危险的地方,不知道那里还躲着其他落单逃窜的匪徒。
鱼仔再次扶起段微澜。
段微澜:“刚才,你身上,在发光。”
人又不是萤火虫,怎么会自己发光。
鱼仔以为刚才那光是错觉。
但不止他一个人看到了。
鱼仔没回段微澜的话,而是说:“就在前面,我们带了军医,先和大部队汇合再说。”
他们不仅有军医,还带了担架和一些小型设备。
鱼仔回到战友们身边,立马有人接手了段微澜。
日出之前,战斗结束。
鱼仔在一颗树下看到了几个聚在一起的人。
他们都是在临出发前,被秦擎叫出列过的。
鱼仔加入他们,几人围在一起,似乎都有话想说,但谁也没有先开口。
鱼仔和他们站了一会儿,抿抿唇,说了自己的经历。
他没加任何主观臆断,平铺直叙地描述了自己的视觉和触觉感知。
有他开口,其他人也逐渐分享起自己今晚遇到的一点奇事。
“我遭了暗枪,但是……身上突然发出一阵金光,子弹只在我的手臂外侧留下了点皮外伤。”
“我被对方的狙击手追着打,在快躲避不过去时,身上出现一道金光,我什么事也没有,那人被我反杀。”
“我遭到埋伏,对方有斧头,速度很快,一斧子下去我以为会丢半个脑袋,也是有金光,那个人不但失手砍歪,斧头的惯性挥到了脚上,砍断了半个脚掌。”
……
他们一共五个人,全都见到金光。
说完了大家又都沉默。
好一会儿,才有人问:“你们觉得那是什么,传说中的金钟罩?”
“你还不如直接说是我们身上有结界呢。你们还记得吗?秦专家给我们身体里种的光……”
“她为什么只给我们几个种?”
从最开始发言后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鱼仔说:“会不会……这一趟,我们本来是会死的?”
纵然大家从进了特战处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会有那么一天,但当死神与他们擦肩而过,依然让人胆颤。
他们遗书早已上交在队里保管,平日里所有的辛苦训练都是为了不会有让那封遗书有被打开的一天。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我军现在已经研制出了这么神奇的防卫技术?”
“管他呢,没死就又赚了天。”
“秦专家,真厉害。”
“这还用你说。”-
战斗结束,所有被关押的人都被放了出来。
本来打算把那些富商交给与我方合作的军阀。
但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军阀的军队走。
那些人知道我方的来路之后,竟然都要先跟我方队伍走。
这些人自然不可能都带回营地,只好分出一部分兵力送他们到附近城镇的医院里去。
另外为他们联系没有被抓的家人。
至于段微澜和那位目标富商,在进行初步检查救治之后直接带回了营地。
而大部队直接去了黒蟒帮下辖的金矿。
在那里的一间上锁的厂房里,密密麻麻怕铺着的草席上,躺着金矿上的黑旷工。
全都是瘦骨嶙峋的男人,基本只穿了一件黑得看不出颜色的无袖背心。
排查了一遍,发现大部分是本国人。但竟然有三十多人是同胞。
“同志,我,我是种花家人。”在确认闯入者的身份以后,那三十多人争前恐后报出了同胞身份,怕人不信,还有人当场唱国歌。
也有人嚎啕大哭:“我就知道,国家会来救我们的。”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高薪招工的名义骗过来的。
结果过来之后才知道是黑矿,别说高薪,连钱的影子都没见到。每天吃得连猪都不如。
还被逼着干重活,以前奴隶社会奴隶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要是有人敢逃跑,抓回来当着其他人面砍断手脚,剩余人看着他们失血过多而死。
他们也就这么赖活着,没想到还有回家的一天。
这些人严重营养不良,基本个个都有皮肤病,还有人肢体伤残。
本来也打算先送他们就近就医。
依然没有人愿意,他们寸步不离我方战士,似乎在他们身边才有安全感。
他们有伤有病都不愿在这里治疗,一定要回国治。
没办法这些人也被带回了营地附近-
秦擎这一夜平躺在行军床上,闭着眼睛,却一秒也没有睡着。
她知道此时有人在另一个地方跟人拼命,尽管她已经看过面板,知道他们会没事,至少没大事,但仍然忍不住担心,想等一个结果。
她也知道这个营地的其他人也没有睡,尤其是会议帐篷里,灯亮了一夜。
她一直担心,如果出现其他变数,使面板预测的结果改变。
天亮以后,终于传来好消息。
不但完成任务,我方战士全员归队,最重的也就一点皮外伤。
收到消息秦擎就站在营地外等。
从收到消息到看到战士们的身影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她竟然也没有觉得腿软。
回来的队伍明显多了其他人。
鱼仔脱了装备,头发被汗湿得能滴水。
看到她还对她露一个疲惫的笑,咧出一口大白牙。
“谢谢你,秦专家。”他郑重道。
秦擎知道他说的什么。
“安全回来就好。”
旷工们累得横七竖八地躺在营地空处,营地里留守的战士们正在给他们分发食物和水。
鱼仔见秦擎在看那群跟着回来的旷工同胞,还解释了下。
“据说是以前有人分明已经逃出了矿区,去城里找人借手机打给联系的时候被举报又送回矿区,直接被打死。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信任这里其他人,跟着我们才好点。回来的时候带着他们走不快,不过首长已经联系了卡车,今天就能送他们回境内。”
又叹气,”你看他们身上都湿漉漉的,其实不是走出的汗水,是他们担心和我们一起走自己身上太臭于是穿着衣服跳到河里洗了澡。”
这些秦擎都知道。不止身体有问题,也基本有严重的心理创伤。不知道以后要多久才能恢复。
面板已经通知她结算了间接救助这群人所获得的经验点以及功德分。
然而看着这群人,她宁愿不要这些奖励。
瘦得皮包骨,在他们身上不是形容,而是一种写实。
现实中她都没见过这样的人,只有在西藏解放前的老照片里看到过。
刚过中午就来了几辆卡车,是来接人的。
不是秦擎以为的军卡,是这边把情况上报后,上面协调安排临时征用的附近施工队拉石头的车。
当然,这施工队也是国人组建的。
这群人走以后营地安静了许多。
累极的战士们都在休息。
秦擎也终于放松神经,补了个觉。
这一觉就睡到黄昏。
她听到杨安国在外面说,小小开个庆功会,庆祝凯旋。
秦擎的脑子还有点不清醒。
等她出去发现,原来所谓的庆功会就是不用再啃军粮,有热食吃,营地里已经搭灶在开始做饭。
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的那么大的锅。
一共也就两个菜。
荤菜是红烧肉,肉里炖的是鹰嘴豆。
素菜是炒白菜。
还有一个特别加菜,是战士们在附近土里挖的鱼腥草,有根有叶,凉拌了一盆。
没有桌子,大家用饭盒,排队打菜,每个菜每人有一勺,并没有多。
连首长也一样。
秦擎也跟着端饭盒去打菜,打菜人给她狠狠挖了一大勺红烧肉,比别人都多。
“秦专家慢慢吃,都是瘦肉。”
秦擎:“……”
她到底要不要说,红烧肉她其实爱吃肥一点的。
秦擎端着自己的饭盒学着战士们的模样席地而坐,还贡献出了自己的辣椒酱。
可她那点辣椒酱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战士们都不好意思来下筷子。
就地挖的折耳根,对于很多吃不惯的人来说是异端。
但在大集体吃饭要抢着吃才香。
于是就出现了不爱吃的人也要去抢一点来一脸痛苦地吃,就为了让别人少吃一点儿。
没人敢来抢秦擎的菜。
但她置身其中,看着战士们热火朝天的抢饭场景,总觉得这顿红烧肉比以往来得都好吃。
该说不说,异国他乡的野外环境,煮肉的人竟然也不忘炒糖色。
对食物的赤城真是让人敬佩。
这顿饭,好多人来和秦擎说谢谢。
腼腆的,粗犷的,热情洋溢的……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战士都来当面和她道谢。
但是,第二天早上,她起床时在帐篷门口发现了好多花。
花没什么特别,都是附近见过的野花,但都很漂亮,被扎成了一束一束的。
可是,这么多花束一起出现在她的帐篷前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尤其是当这些花束被层层叠叠竖着放在帐篷布边时。
秦擎想问,她这是被祭奠了吗?
你们的感谢还怪另类的嘞。
第90章 战区
段微澜的目标富商叫昆萨,会说中国话。
昆萨和段微澜随队回了营地之后,足足睡了20个小时才醒。
其实没有大碍,就是给饿的,另加中暑。
接回来以后也没敢大量给东西吃,营地的医生给他们吊了水。
据说两人醒来第一件事都是上厕所。
秦擎以为她的任务至此结束,就等着直升机再把她送回去。
雨林的湿热她还是不习惯。
又听杨安国说昆萨醒后拒绝移交他们想要的那份资料。
在别人的地盘上,昆萨也没有明着拒绝,就是用各种托词拖着和人打马虎眼。
秦擎皱眉:“那段先生的苦不是就白受了吗?”
杨安国抿唇:“这是任务。”
秦擎又问:“可以问一下,是什么样的资料吗?”
杨安国:“这边有个毒枭,是昆萨以前的生死兄弟。两人一起开公司合伙做买卖,只是对方后来贩毒,和昆萨理念不合,两人分道扬镳。昆萨离开另起炉灶,但他手里有毒枭及其组织的重要资料信息。”
“那现在的情况是?昆萨后悔了?”
“他在犹豫。我们的势力不可能一直在本地驻扎,但就如昆萨了解他的生死兄弟,那位毒枭也了解他。当他解除姓名威胁以后,似乎认为我们拿不出足够的筹码给到他。”
秦擎:“那我见见吧。”
秦擎见到了一脸菜色的胖子昆萨,和其他领导一起。
对方见到她,略微疑惑了一下营地里为什么会有女性,但也没有表示出过多关注。
秦擎看了他一会儿,低头用手机发消息。接收信息的人是正在和昆萨谈判的首长。
片刻后,首长略扫了一眼消息。
他对昆萨说:“如果,我能安排医疗团队治好你的女儿呢?”
昆萨很生气,但秦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情急之下,他放弃了一开始带口音的中文,直接说起了本地语。
昆萨这样的身家,难得地是个专一的人,原配妻子早逝后,也没有再娶。自己守着原配留下的一个女儿过活。
但这个小姑娘运气不好,在前几年被绑架过。
这次经历,不但让小姑娘精神失常易燥易怒,更是由于腿部受伤,只能与轮椅为伴。
女儿的健康问题是昆萨的心病。
昆萨的声音很大,他站了起来,听口气好像是在骂人。
秦擎只能听到一串乱码。
首长半点没受他影响,等他说完才道:“不是玩笑,我们调查过你,调查过你的家庭。你女儿什么情况我们很清楚,但是,恰好,我们有能够治好她的医生。”
昆萨与首长对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中文:“我需要考虑。”
首长:“可以。”
秦擎随众离开了那顶帐篷。
有人给她翻译了刚才昆萨的意思。
大意是昆萨曾经多次带女儿到国外找专家团队求医,已经被断定不可能站起来。
谈生意是一回事,但不应该拿他女儿的健康开玩笑。
首长亲自找到秦擎:“有把握?”
“有。”
秦擎预判了一下治好昆萨女儿的功德花费,不会很多。
不过要让昆萨出这部分的功德花费是不可能了。
好在她最近救人被回馈了不少经验值和功德分数。
总体问题不大。
首长没再继续问,似乎得到秦擎亲口承诺就够了。
晚上杨安国找到秦擎:“昆萨答应了。首长的意思是,找一位大夫过来做掩护,你不能暴露在人前,从旁配合就是。”
秦擎没有意见。
原本昆萨的意思是接大夫到城里,到他的地盘去。我方怎么可能同意。
有求于人,昆萨只能安排人把女儿带过来。
小姑娘二十岁,很瘦,对周围人有很强的攻击性,尤其是听说昆萨又给她找了大夫之后表现很强烈的抗拒。
她不想有人看她的腿。
安抚病人配合就医这件事,秦擎是不出面的,我方也没有人出面,昆萨自己在和女儿谈。
索性来做掩护的大夫还没有到,有这个缓冲时间。
只是秦擎没有想到,来做掩护的大夫竟然还是熟人。
秦擎和无妄道长在营地帐篷里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了,他俩能在异国他乡以这种方式见面。
“怎么会是你?”
无妄咳咳两声:“这不是我活儿熟,没有人能比我配合得更默契了。”
秦擎:“也不一定要道长你跑这么远,他们应该不是强请的吧?”
“那倒没有。”无妄捋捋胡子,“先让道协知会了我,然后穿便衣上的山,和我说话也客客气气打商量。解释了这边的情况,说了让我自己决定。我是最优选,不乐意跋山涉水也不勉强。”
“辛苦你了。”秦擎说。
无妄道长这次过来,不仅仅是跋山涉水的这么简单。而是把他,把白云观暴露在了更多人前。
出名就代表着风险。
无妄道长:“嗐,不说那些。你要站在人后不露面,那就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说也不一定是坏事,我出来这趟,也算是在上面挂了名。白云观少不得在关键时候得到些庇护。”
纵然一开始确实是秦擎把人给拉下水,无妄道长也想得开,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仍然觉得对不住白云观。
只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昆萨说服了女儿配合就医。
他问段微澜:“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没有启程,医生已经到了,就地治疗。”
昆萨:“开什么玩笑哦,在这里?连检查的仪器设备也没有。”
段微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样疑惑,但他会执行命令,这个治疗计划听起来很草率,组织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这次来的不是现代医学流派的医生,是我国的传统医学佼佼者。”
昆萨:“中医?”
“可以这么理解,但不完全一样,这次来的是道医。道教是我国的传统宗教,这次来的就是一位道教中的医生。”
说真的,这话要不是上面亲自告知他的,段微澜都会觉得是一个欺骗昆萨的拙劣借口。
太像江湖骗子了!
然而现在他只能按照上面的指示,同步给昆萨。
但他自己心理其实也没底,他已经见过了那位穿着道袍在营中行走的道长,对方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真的能行吗?
事实证明,不但行,比他想象中更行。
对方的治疗方法很朴实,药浴和针灸。
第一天治疗结束,昆萨的女儿多年形同虚设的腿有了知觉。
第二天治疗结束,对方能够感受到持续的麻和疼。
第三天治疗结束,对方可以在轮椅上控制自己的腿挪动那么一两厘米。
第四天……
在昆萨父女激动期待的情绪中,治疗停止了。
去问那位看起来就很神仙气质的大夫。
大夫捋着胡子说了一通“阴之阳,阳之阴,道之道……”之类的话。
不但昆萨父女听不懂,其他人同样也听不懂。
第五天,没有治疗。
第六天,道长依然在讲经。
昆萨懂了,他连夜上交了资料,并配合对资料做了解答。
第七天,治疗重新开始,昆萨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在所有人眼中,犹如看到了奇迹。
那个瘫痪的小姑娘,靠自己竟然扶着墙站立了几秒钟。
第十天,无妄宣布治疗结束,他要回国。
昆萨如遭霹雳,他女儿的腿还没有彻底好。
他已经在想,自己还能付出些什么。
钱?生意渠道?
显然不在乎,那么还有哪些人的资料有价值呢?
无妄道长没有让他多想,当着首长的面给了他一包药粉。
“针灸已经结束,以后只靠药浴就行。这药你收好,每天捻那么一小撮。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令嫒就能康复,当运动员不一定行,但行走如常不在话下。”
昆萨如获至宝,让手下用一个特制的密码箱小心收好。前后八个彪形大汉将密码箱团团围住。
这阵仗,倒把无妄道长给整不会了。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这药是普通草药,但是用我道家秘法炮制而成,小心些也好。”
话毕,自觉没什么要交代的,无妄道长就打算走。
反倒是昆萨,这些天深深地被道家的神秘所折服,主动求教。
无妄道长闻言笑得眼角的褶皱都更明显了。
临走前给了昆萨两本书,一本《道德经》,一本《庄子》。
端起了平时教育小道士们的口吻:“我道家学说,深不可测,广博无垠。莫要小觑《道德经》与《庄子》,虽看似简明,实则蕴含天地之理,人生之道。若你能潜心钻研,悟透其中真谛,必能受益无穷。”
也不管昆萨能不能听懂。
但见昆萨表情,迷茫中带着敬佩,大抵也是不明觉厉之感。
也没料想事态是这个发展。
无妄道长私下和秦擎说:“没想到出来一趟,还能为祖师爷传法,对方还是个外国人。”
这着实也是让人意外。
回到国内,一切如常。
秦擎翻了翻新闻,并没有看到半点关于那几十个国内旷工被解救的消息。
这样的事,不会是特例。
想来,在大部分人不知道的地方,那些可爱的人默默做了许多了不得的事。
秦擎个人账户收到了一笔不菲的奖金,算是本次的差旅费。
无用带了吃的来看她。
“你半个月没在家,估计也没什么吃的。师兄在备年货,让我带了些来饭不趁口的时候当零食。”
全部都是无吞道长出品。
炸素丸子,萝卜糕,灰豆腐……都是可以空气炸锅和微波炉简单加热即食的。
配上从孟警官那里拿的秘制辣椒面,简直完美。
无用看着她吃,秦擎分享白云观最近的一些新鲜事。
“规划了一条公交线路上山,以前一直在说,也没见落实,前两天终于敲定了,其中一个站点就设在道观门前。山上景点多,还有其他居民,但开通线路主要是方便居民。站点基本设居民聚居的地方,景点有站点的,也没两个。无相师兄还在跟人凡尔赛,说现在道观的人流量就已经有些接待不过来,公交站点放门口,观里不知道要挤成什么样。”
秦擎:“实在不行,你们也实行预约参观,控制在观内的停留时间。”
无用没搭话。
又道:“今天早上接到通知,道观得了省里的两个奖项。社会公益先进单位,文化传承示范景点。观里都是蒙的,这种荣誉,一般不止是个名头,还有政策扶持和资金倾斜。”
无用停了话头。
秦擎:“不管怎么样,对观里,这是好事。”
她知道无用今天来和她说这些的真实意图。
无用传达到位,便走了。
秦擎离开半个月,也有点忙。
先去爸妈那里接木木回来,好一通陪玩安抚。
舍出去一堆东西才哄好。
它和秦擎假哭,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可抱它时,分明感受到它比之前更实心了。
然后又去道观、分局、锦盛国际各处转了转打招呼,倒是没什么异常。
只有分局的局长找她谈话说:“上周,你刚走没几天,上面就来了人,你的档案被加密封存以后调走了。我过问了一句归档处,没打听出来,被回复是机密。”
这事儿,秦擎不算太意外。
倒是局长叹气:“以后,说不得还会派你去多少危险地方。”
“我的能力有局限性,顶多做做后勤工作,总不能让我上战场就是了。”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局长转而和她说起局里的一些人事变动,其他的倒也平常,就是年后有一位副局会调过来。
“到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
局长专门这么说,这位副局大约是分局的局长预备役,逐步交接工作。等那位来,估计局长就进入半退休状态了。
秦擎问了下周麟两口子,得知最近一切正常,人正常,她留下的水晶珠子也没有变色。
没有异常是好事,但也意味着没有新的线索。
临近年关,秦擎连续参加了好几场尾牙宴会。
工作室,分局、锦盛国际、道观……就连小区业主群都办了一次。
白云观倒是不像其他单位一样办得隆重,只是在小年夜大家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这天,就连柴柴和胖成球的废废都各自拥有了一份蒸得香喷喷的鱼饼。
鱼肉雪白细腻,上锅之前,不知道还加入了其他什么调料,香得秦擎都想去分上半块。
秦擎问无用:“你竟然会做猫饭。”
“不是,无吞师兄中午做鱼丸,剩下的就给它俩做了份猫饭。”
“你们吃鱼丸竟然不叫我!”
“呃……也许晚上有。”
然而晚上并没有,但其他菜也很香就是了。
饭吃到一半,秦擎接到了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
“你好,秦顾问,我叫张尧,或许你曾经听说过我的名字。”
张尧?
这个两个字在舌尖回转,秦擎想起来了,分局年后会调任来的新的副局长。
没上任就开始熟悉员工?
“张副局?”
“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张尧说。
这也太平易近人了些?
秦擎猜测,这通电话不会这么平常。
果不其然,张尧直接开门见山:“现在有一个紧急情况,需要你的帮助。”
秦擎皱眉,有任务,但为什么会是张尧这位没有上任的副局联系她。
张尧听她沉默,大约误会了,只听他道:“就快过年了,我理解国人应该都不想出差,你可以拒绝这次求助,这是你的自由。但如果可以,我仍然希望你能听一听这个任务情况。”
秦擎想了想:“你说个地方,我现在在外面吃饭,结束后联系你。”
“可以,等你用完饭。”张尧说,“地点就在白云观,事实上,我们现在正在白云观外。”
“……”
都追到屁股后面了,还吃什么饭。
秦擎把情况给老天师说了一下,老天师立马点了两个小道士让去观外接人。
饭也不是真的不吃,秦擎趁这个机会快速吃完。
就是有点可惜,桌上的拔丝地瓜,这菜要趁热吃,等她聊完回来当甜点,估计都拔不动丝了。
秦擎在道观会客的一间静室里见到了张尧。
在电话里,张尧自称“我们”,进道观的,只有他一人。
小平头,黑夹克,相貌普通。年纪不大,三十出头。
“你好,秦顾问。”张尧率先开口,并递了一样东西过来,“尽管可能对你来说,这可有可无,但我还是觉得走一下流程会比较好。久仰大名,鄙人张尧,这是我的证件。”
张尧姿态放得低,他说的话也很有意思。
递过来的证件上,国徽下印着醒目的“国安”二字。
两个系统的,跨部门转岗?
和秦擎之前猜测的张尧是局长的接班人并不一样。
张尧的定位是“联络员”,目前的专属联络对象是秦擎。
秦擎大概知道了自己的档案去处。
张尧的证件上只简单地写了他的所属单位。
但面板上的信息更加详细,他真正来处是国家安全局下属的“1112专案组”。
张尧只是这个专案组的外围人员,秦擎无法通过他窥见专案组的核心信息。
秦擎倒是挺好奇,她的档案都被调过去了,但竟然没有人和她聊岗位任务什么的。本次张尧过来,依然跟上次杨安国他们一样,申请向武宁分局借调。
这就有意思了。
显然,这些问题,张尧并不能给她解答。
但,是问题就会有答案,她不着急。
秦擎坐下来:“说说情况吧。”
国安都出马了,情况总不会比上次到雨林扎营救人更轻松。
事实确实如此。
张尧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了最重要部分:“这次的任务地点是萨菲尔港。”
“萨菲尔港?战区?”秦擎记得那个地方最近两军交火,打得激烈。
那个地区历来不太平,近期更是重燃战火。
城市被轰炸,断水断电,边境被封锁。人民失去家园,失去家人,成为流民。
没有人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个先来。
或许走在路上,下一刻就会被不知道哪里飞出来的子弹贯穿。
张尧:“对,我国一位物理学博士这些年都在美利国搞研究,他的研究取得重大突破,最近他想要带着科研成果回国,美利国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人,甚至会罗织罪名抢夺成果。”
“为了不引起注意,博士本次借机随科研考察队出国,打算从其他地方转机回国。国家安排了接应博士的人员,但由于战争爆发,航线关停限飞,通讯中断。
“我们的人和博士失联,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博士可能去了萨菲尔港,我们的人在战区辗转,找了一周没有结果。
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不止我们的人在找博士,美利国也在找博士。而且我们得到的消息,那边下的命令是,生死勿论。”
秦擎倒吸一口气。
张尧:“炮火不长眼睛,局势瞬息万变。对于博士,对于我们,时间是最重要的。但对于你,安全也很重要。所以,恳求你,慎重考虑。”
他的话很实在:“如果选择去,说实话我们也不可能带着大规模的武装力量,最多也就三五个接应人员。还不能配备热武器。”
他停了停,又说:“在战区,人命比想象中轻贱。我没办法违心地和你保证能让你毫发无伤。只能说,如果要死,你和博士一定是排在最后的人。”
这话,上一次任务时,杨安国他们也说过类似的。
张尧目光坚定,神色诚挚。
秦擎却笑了:“你看似给了我选择,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道德绑架我。”
张尧直言不讳:“是,上面给我的任务是规劝你接受。所以这是我完成任务的手段和话术,用民族大义让你愧疚。”
“啧,你还真是不藏着掖着。而且手段真粗暴。”
张尧笑了一下:“手段粗暴不怕,有用就好。来之前我研究过你之前的相关案例,我认为这样的方式对你是有用的。数据模型分析表明,你有90%的可能会同意此行。”
秦擎来了兴趣:“我自己现在都没做决定,模型怎么知道?”
张尧一本正经地解释:“模型很复杂,简单地说,从既往行为分析,你心软,有正义感,有时候莽撞……但通过行为动向模拟分析,你在有目的地做利他的事。这次的任务如果成功,利国利民影响深远,”
秦擎面容不变,放在腿上的手握了握拳,尾指轻颤。
她不对张尧的话做评价,只是问道:“90%的可能我会去,那剩下的10%呢?”
“剩下的10%的不确定性,来源于你真实目的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