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洞房花烛既然神京与山东……
既然神京与山东一般,十月份都该落雪。神京的雪直到如今才落下来,山东那边呢?
事关自己的家乡,瑶光心里不免打鼓,下意识抓住景阳的手臂问道:“殿下,山东那边下雪了吗?”
徒景阳自然知道她是山东人士,见她如此,便明白她是担心自己的家乡。遂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王妃不必担心,山东那边好些,十月底便下了一场小雪。”
也正因如此,大臣们上书请天子登坛祈雪的事,才能脱到冬月过半。如果不然,进了十一月,请愿的折子就要如雪片一般飞往乾清宫了。
“那就好,那就好。”瑶光大大松了口气。
放下了对家乡的担忧,那点人人都有的俗念就逐渐占了上风。
即便不带半点滤镜,也不能否认徒景阳长得好看,还不是一般的好看。早在两人头一次见面的时候,瑶光就惊艳非常,心里时常惦念。
如今终于尘埃落定,这么个美少年名正言顺属于自己了,她若是还能忍下去,自己都得佩服自己是个圣人。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两人都没心思的时候,一切清风朗月。但凡有一个人动了念,连呼吸的空气都会变得暧昧莫名,不知不觉就粘稠了起来。
跟更何况,瑶光从未立过扭捏羞怯的人设,此刻的目光也尤为直白大胆,仿佛带着一团火一般,先是在景阳那张近乎无瑕的俊彦上停留了片刻,就逐渐顺着衣襟的缝隙往下滑去。
景阳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的确手足无措了一瞬。
但他也是个成年人,还是个成年男人。气氛烘托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往往比女人更容易无师自通。
他脸上因无措而生出的红晕还未退却,眼睛里却已堆满了细碎的笑意。修长的大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轻在衣襟上蹭了蹭,原本还算严实的领口就散开了大半,入目一片光洁如玉。
瑶光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光滑又有弹性,就像是上好的丝绸一般,引人流连忘返。
为何柳下惠被尊为千古君子呢?
正因“坐怀不乱”这四个字,实在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至少被红绸环绕,被喜烛照耀的这一对少年男女,哪一个都做不到。
瑶光的动作就仿佛是一个约定好了的信号,一下子把两个人都点燃了。景阳掐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一带,瑶光便顺势倒在了他的身上。
朱红的帐鳗垂落,遮掩得影影绰绰,传出的声响似有似无,引人浮想联翩。
守在外间的王喜
和燕姑姑对视了一眼,脸上具是欢欣一片。
王喜低声道:“劳烦姑姑先守着,咱家叫小子们去后厨烧水。”
“那就辛苦王公公了。”燕姑姑也没推辞,也容不得她推辞。
虽说她已经被分派给了瑶光,成了晋王妃的陪嫁,但女官的职位却还在宫里挂着呢。
晋王和王妃的房事她都得看着,不许主子们仗着年轻过于胡闹,以免伤了身子。
等日后王妃有了身孕,她还得敦促两个主子分房,不要伤了孩子。
可以说,燕姑姑就是典型的拿一份工钱,却要打两份工。
如实放在后世,这种待遇员工早闹起来了。但在这个时代,她却觉得自己是被赋予了重任,差事多是受主子看重的直接体现。
仔细想想,也不怪心态不一样。
后世的一份工资,那次真是真有一份死工资。可燕姑姑除了原本的例钱之外,还有额外的赏赐。
甚至于和赏赐比起来,那点例钱反倒不被她看在眼里了。
说来说去还是一句话:工资三千五,谁也别想我吃苦。工资三万五,什么苦都不是苦。
两人折腾了半个时辰,朱红的帐幔被掀开了一角,景阳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抬水。”
“喏。”燕姑姑忙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对守在门外的王喜摆了摆手。
王喜会意,立刻催促开水的小太监,“快,快快快,把热水抬到侧间去。”
内室里,徒景阳摸了摸妻子汗湿的脸颊,顺手把粘在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
昏昏欲睡的瑶光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软绵绵地嘟囔道:“别闹了,人家好累的。”
景阳嗤嗤一笑,趿上鞋,那还算干净的亵衣随意套在身上,一边把人往怀里带,一边细声细气地哄:“乖,洗干净了再睡,不然晚上难受。”
杏眼再次睁开一条缝,看见是他便放心下来,整个人软绵绵地靠过去,脑袋在他胸前蹭了两下便不动了。
景阳了然,等燕姑姑再进来禀报,直接抱着她去了侧间。
底下人不敢随意揣测,浴桶自然准备的是两个,他却仿佛没看见,挥退了要来伺候的人,自己动手给两人都清洗了一番。
他也是第一次干伺候人的事,手上难免没个轻重,瑶光被他弄得不上不下,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服,哼哼唧唧地抱怨。
被她嫌弃了,景阳却半点不恼,反而觉得她很可爱,觉得像她这样的,才是个鲜活的人。
等两人再回到床上时,被褥床单都换了崭新的,在熏笼上熏过,又香又暖。瑶光一沾身便忍不住蹭了蹭,身子一动便滚到了最里边。
“你就躺在那边,不许再过来了!”她抱着自己那一床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来,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刚才他抱着她去洗浴,瑶光还真以为他是好心。哪知两桶热水被他霍霍了个干净,侧间弄得到处都是水。:
虽然她也不是毫无经验,但这辈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初次,哪能经得住这么折腾?
徒景阳吃饱喝足,脾气好得很,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非常乖顺地点了点头,抱着被子躺在床沿处,两人中间隔了有一尺的距离。
见他如此,瑶光悄悄松了口气,眼睛一闭便进入了黑沉的梦乡。
一直竖着耳朵的景阳听着她的呼吸均匀绵长了,知道这是睡熟了,才屏住呼吸慢慢往里挪了挪,侧身支颐含笑凝视。
从被子里露出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比两人初见时更多了几分艳丽和妩媚。她睡着的时候显得很乖,半点不似醒着时活力四射。
那究竟是乖巧的好呢,还是活泼的好?
景阳自己想了想,觉得都挺好。
反正他觉得,若是和这样的妻子相伴一生,他非常乐意。
见她眉宇还微微蹙着,大约是累或疼,景阳不由有些后悔,先前不该闹那么狠。
今日他们成婚,按照宫里的规矩,明日他们夫妻就得入宫拜见圣人、皇后和太子,万一王妃受不住……
罢了,罢了,明日入宫时,还是多看护些吧。
按照兄长们的经验,圣人不会太在意儿媳妇如何,太子也不会和弟媳妇为难,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后宫的娘娘。
虽然他们成婚之前,皇后就表现出了对瑶光的喜爱,但景阳也不会傻乎乎地觉得皇后真会把瑶光当女儿疼。
要知道,皇后对太子妃的态度可是平淡得很。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睡在另一端的瑶光扒开了被子,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景阳怕她着凉,便支着身子给她盖好。
但没过多久,瑶光一条腿就伸到了外面,胳膊也露了出来,睡觉一点都不老实。
景阳替她盖了三四次,实在困乏了,便干脆把人弄到了自己的被窝里紧紧搂住,这才放心睡去。
等到他呼吸平稳之后,瑶光眼睛轻轻睁开一条缝,唇角勾起得逞的笑意,真的安然入睡了。
——睡姿也是秀女们要学的规矩之一,能走到最后一步的,哪一个睡相会不好?
但瑶光赌这些享受着女子隐秘付出的男人不会知道。
结果很显然,她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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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宾客们喜酒喝到一半,各家的小厮婢女们忽然进来,禀报各自的主人:外面下雪了,雨夹雪。
关注朝局的和有见识的都兴奋不已,大笑着说是好事。
不知民间疾苦的那些,更不会在意下不下雪有什么影响。他们只知道,下雪之后就有多了一种可以赏玩喝酒的景色。
一时之间,无论是官客还是堂客,都欢欣鼓舞。
但雪天路滑,许多人不知道今日会下雪,带的斗篷都不够厚。这时候再让人回去拿也不值当了,干脆就提前告辞了。
唯一愁苦的就是信王妃。
原本她和卢氏约好了,今夜去她家里收拾狐狸。谁知竟是下起了雪,路不好走了,人家还愿意去吗?
正在她踌躇之际,忽然听见卢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妃,咱们也走吧。下了雪,只怕那些狐狸作弄人的法子更多了。”
“诶,老夫人请。”信王妃大喜过望,忙要去亲手搀扶卢氏。
但傅家婆媳岂会如此轻狂?
大周氏若无其事地走到她和卢氏中间,顺手扶住了信王妃,小周氏则扶住了自家婆婆。
妯娌二人相视一笑,大周氏道:“王妃,雪天路滑,让妾身搀着您吧。”
信王妃也反应了过来,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朗声道:“那就多谢大周夫人了。我的马车就在府外,厚颜请老夫人一同乘坐,还望老夫人别嫌弃才是。”
“怎么会呢?”卢氏也故意提高了声音,“我这小儿媳家里还有孩子,得先回去。等一切事了,还要再借王妃的马车回家呢。”
双方十分亲昵地一路走出去,原本已忘了这回事的贵妇们又想了起来。
不知道的那些心生好奇,自然抓住知道的询问。
关注这件事的人一下子就扩展了无数,众人无论是喜欢看热闹的,还是有心留意这方面的,都想着明日一早便去打探一番,看看这位卢老夫人是否有真本事。
至于信王妃会替卢氏作弊?
没人会相信。
第32章 寄予厚望信王妃派心腹去了招……
信王妃派心腹去了招待官客的院子,告诉信王与三位公子,叫他们自行离去,她这边要带一位贵客回去。
这场雪来得很急,急得让人措不及防。分明中午的时候还是大晴天,谁能想到晚上就下了雪?
正因毫无预料,信王府就只有女眷坐车,信王父子四人都是骑马来的。
原本信王父子还想着上女眷的马车里避避风雪,哪知王妃现派人来说,今天有贵客,马车没他们的份儿了。
“什么贵客,也配让本王避让?”信王拢着斗篷,皱着眉头十分不满。
报信的丫头叫小桃,正是信王妃身边的心腹之一。能被指派来报信,自然是个口齿伶俐的。
小桃袖着手,笑眯眯地解释:
“好叫王爷和三位公子得知,王妃可巧遇见了高人,对方一眼就看出她老人家妖气缠身。还不等王妃说呢,就算出咱们家是闹了狐狸。”
“胡说八道!”三公子徒青臣皱着眉头呵斥道,“哪里来的乡野村妇,竟敢舞到母妃面前来了?你们这些伺候的都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人都敢往主子跟前带?”
世子徒尧臣诧异地看了弟弟一眼,挑了挑眉没说话。
二公子徒虎臣嗤笑了一声,不怀好意地问:“三弟这么肯定不是狐狸,莫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咱们都是一家人,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呀,免得爹娘提心吊胆。”
“你……”徒青臣眼睛一瞪,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堪堪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竟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徒青臣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斜着眼看自家二哥,“二哥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他们俩只差了一岁,打小就不对付,上个月还打过架。
眼见二弟满脸坏笑,还要拿话去激三弟,徒尧臣只觉得脑壳疼,皱眉叹气道:“好了好了,这还在别人家里呢,你们俩就给父王母妃留点脸吧。”
教训完了弟弟,他又转头去说叫亲爹,“父王,您也不管管他们。若真在这里闹起来了,您脸上难道好看吗?”
信王正抄着手在一旁看热闹呢,哪曾想一眨眼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他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板着脸装模作样地训斥道:“你大哥说的话你们俩听见没?不许在外面闹!”
“在家也不许闹。”徒尧臣赶紧补充,对这个不靠谱的爹都快绝望了。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但若叫徒尧臣来说,应该改成“爹不靠谱的孩子早当家”才更应景。
瞥了眼那些已经开始驻足看热闹的人,他也顾不上骑马回去要顶风冒雪了,催促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外边下了雪,后厨那边必然已备好了热水姜汤。回去喝碗姜汤泡一泡,免得感染风寒。”
就算信王再怎么不情不愿,也知道大儿子安排得很是妥当,只得顺从了。
“行了,你回去跟王妃说,叫她好生招待贵客,我们爷儿几个自己回去。”
小桃行了个礼,便回去复命了。
信王妃安排卢氏和大周氏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原本还想叫二儿媳陈思作陪呢,但一辆车若是坐四个人也未免太过拥挤,只好作罢了。
他们家既然娶了陈思做儿媳,自然会调查这个儿媳的背景,知晓陈家与傅家乃是世交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今是他们有求于傅家婆媳,若有陈思在,就更容易拉近双方的关系,卢氏对他们家的事当然也会更加尽心。
不过,就算马车空间不足,不能把陈思叫过来同乘,也不耽误信王妃宋氏打着这个儿媳的名义进一步拉近关系。
至于小周氏,她还有个没满周岁的儿子要照看,就先坐着自家的马车回去了。
因着外戚这边的宴席是摆在外面的,想来结束的比王府这边更早。
信王府的马车上笼着火盆,车帘子是用两层兽皮制成的,又严实又保暖,人一进去就暖烘烘的。
在宋氏看不见的角度里,婆媳二人对视一眼:财力丰足,是个大客户!
“大客户”这种说法,还是他们从瑶光这里听来的,觉得比充满江湖气的“肥羊”好听多了,就一直被婆媳三人延用至今。
其实意思都一样。
“不知老夫人膝下有几位公子?”宋氏开始介入话题。
客户这么主动,卢氏自然顺水推舟,像每一个被问及子嗣的老太太一样,笑呵呵地说:“不比王妃有福,老身膝下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倒是孙子辈还算繁盛,老大家有三子一女,老二家也有两子一女了。”
也有两个儿媳,却还未做过一次祖母的宋氏真实地羡慕了,“还是老夫人的福气好,妾身膝下三子,有两子已成了家,却连个孙子的影子都没有。唉~”
她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心中一动,有些急切地问:“老夫人既然精通紫薇斗数,可否帮忙算一算,我家长子与长媳是否冲撞了什么?他二人成婚已有五载,却半点音信都没有。”
虽然宗室子弟不能娶勋贵官宦之女,但圣人也不可能为了宗室子弟连年选秀。
因而,除非是像徒青臣这样,刚好赶上皇子们选妃,被天子顺手赐了婚的,都是各自寻找符合条件的女子婚嫁。
宗室里和徒尧臣差不多大的,或多或少都有孩子了,只他一个膝下空空,如何不让宋氏这个做母亲的着急?
往常他们只想着看大夫,今日也是天缘凑巧,碰上了卢氏这个高人,自然而然就往玄学方面想了。
送上门来的生意,自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卢氏道:“这得见了本人,看了面相才能下论断。”
她又安抚宋氏,“不过王妃放心,也不一定就是冲撞了什么,或许是有大福缘也说不定。”
然后,她就顺嘴把王大郎夫妻因太岁送子,需要积德行善十二年的事说了。
宋氏听得十分宽慰,一边暗暗期待,一边双手合十直念佛:“阿弥陀佛——妾身也不求神仙送子,只求能抱上孙子就谢天谢地了。”
想到和自己同辈的几个王妃、国公夫人、侯夫人等,个个儿孙满堂,宋氏就止不住地妒忌,恨不得把人家的孩子抱过来养。
她又话锋一转,提起了陈思,“今年二儿媳也进门了,那姑娘不愧是圣人亲自挑中的,一看就是个身子骨健壮的,怕不是要赶在她大嫂前边去。”
卢氏凑趣道:“王妃子孙宫亮堂得很,只怕将来少奶奶们开怀了,孙子孙女成串地来,反叫您抱不过来了。”
“唉哟哟,借您吉言,借您吉言。”宋氏拍手笑道,“若真有那一天,妾身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她拍了拍卢氏的手,笑呵呵地说:“两位怕是还不知道吧?我那二儿媳姓陈,也是山东商阳县人士,论起来和你们家还是世交呢。”
对此卢氏和大周氏心知肚明,就在第一次入宫探望瑶光时,瑶光就告诉他们:陈大户的侄女陈思,被指给了信王的次子做正妻。
但顺着信王妃的话头,他们还得装作不知道。
卢氏脸上罕见地露出了迷茫之色,向大周氏投了个询问的眼神。大周氏也假做思索,忽然眼睛一亮,恍然道:“娘,你忘了?陈大户的侄女也被选入京城了。那姑娘仿佛叫做……陈思?”
最后一句,她问的是宋氏。
宋氏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我们老二家的的确叫陈思,我当初还说这名字好呢,一听就是个沉稳人,是个能治住我们家那皮猴的。进门之后果然如此,我们家老二最近行事收敛了许多。”
卢氏恍然大悟,笑容里多了三分亲近,“不想与王妃还有这段缘分!”
宋氏一边庆幸自己不是那等爱拿捏儿媳的婆婆,一边把陈思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表现出了十足的看重。
陈思只是旁支,婆媳二人虽然经常出入陈大户家,却根本就没见过她,更不知道她为人如何。
但他们相信瑶光,觉得陈思既然能得到瑶光的认可,至少人品上肯定是说得过去的。
因而,宋氏夸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夸了几句,重点落在陈家的家教好上。
三人说笑间,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把马卸了下来牵到马厩里好生照料,门房处的小厮们合力,把主子们的马车推到了二门处。
至于主子跟前得脸的丫鬟婆子们,只好在大门口就下车,跟着走进去。
二门处已经有软轿等着了,世子妃刘氏和陈思先从自己的车上下来,一起到王妃的车架前请婆婆和贵客下车。
因着宋氏起了用陈思拉拢卢氏的心思,早早就着人告诉了她贵客是谁。
但表面镇定的陈思,心里却非常忐忑。
信
王妃到底不比圣人,只调查到她是陈家的女儿,陈家有个世交是傅家,傅家的女儿被指做了晋王妃,再多的就没有了。
因而,在宋氏看来,两家既然是世交,陈思和卢氏同为女眷,必然相熟。
但陈思自家人知自家事,在此之前,她唯一认识的傅家人,就是今天嫁给晋王的傅瑶光。
至于卢氏和大周氏,这两人的名声虽让她如雷贯耳,她却从未有幸拜见过。
婆婆明显对她寄予厚望,若是知道的真相……
想到临行之前,母亲给她恶补的那些婆婆刁难儿媳的例子,陈思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满心忐忑,跟着长嫂刘氏站到婆婆的马车前那一刻起,就一直在隐秘而缓慢地做深呼吸。
——虽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但她还是盼着这一刀来得慢一点。
第33章 皇甫公子陈思正自忐忑,却不知道……
陈思正自忐忑,却不知道,卢氏和大周氏和她一样,不想信王妃的这个误会被拆穿。
但双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陈思只会被动等待结果的降临,卢氏和大周氏这两个老于世故的,却习惯于主动出击。
做为主人,信王妃先扶着小桃的手下了车,示意两个儿媳妇一番之后,便转过身来和他们一起请贵客下车。
接着下来的是大周氏,因他们婆媳都没带丫鬟,只好劳烦信王妃身边的人扶着,脚在条凳上借了个力,轻轻松松下车。
她的目光从信王妃身后的两个小媳妇身上划过,立刻就根据两人的年龄和站位判断出哪个是陈思。
手心冒汗的陈思忽然看见大周氏对她微微一笑,笑容里满含善意,不由呆了一下,竟没反应过来。
直到卢氏也下了车,笑眯眯地对她招手,“陈家丫头,不认识老身了?快过来叫我瞧瞧。”
索性陈思只是不善于做决断,脑子其实不笨,又有大周氏做的铺垫,这会儿立刻就反应过来,满脸惊喜地迎了上来,“老太太,大太太,没想到是您二位来了!”
卢氏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比从前气派多了,可见是找了个好婆家。你爹娘还有你伯父,也都该放心了。”
虽然有仆人举着伞,但毕竟天气寒冷,卢氏也没多在外面寒暄,一行人很快就上了软轿,直接被抬进了温暖的花厅门口。
因宋是提前派人回来打点,花厅里早就拢上了碳盆,此时温暖如春。
卢氏正要和陈思继续叙旧,忽然听见“哐当”一声,紧接着就是仆人的哀嚎。
宋氏心中一紧,猛然站了起来,惊恐道:“狐狸开始伤人了,狐狸开始伤人了!”
前几天夜里虽然也抛砖弄瓦,搅得一家子都睡不好,但却从来没有人员受伤。
但家中藏了异类,还是实力高深莫测、没人能制住的异类。哪怕对方不曾伤人,当事人也只会觉得是暂时的。
就像面对一个拿着大刀的人,对方笑得再和善,与之相对而立的那一个,也会不由自主警惕他手中的刀。
还是刘氏比较沉稳,忍着心头的恐惧吩咐自己的陪嫁:“刘能家的,你去看看怎么回。”
刘家虽然没没有当官的,却是直隶附近有名的富商。因攀上了信王府这门亲戚,给女儿的陪嫁十分丰厚,光是陪房就有六房。
其中刘能夫妻和赵柱夫妻在刘氏面前最得脸,日常跟着他出门听吩咐的,不是刘能家的就是赵柱家的。
若在平日里,对于主子的看重,刘能家的必然欣喜万分。
可是如今么……
她满脸恐惧之色,双腿止不住地发抖。虽然嘴上应着“是”,却一步都走不动。
大周氏起身道:“王妃,大奶奶,还是让妾身去看看吧。”
宋氏没直接答应,而是询问地看向卢氏。
在今天之前,他们家和傅家实在不熟。她只见过卢氏施展神通,对于大周氏的本事一无所知,难免就带出几分不信任。
卢氏却是微微一笑,吩咐道:“记住咱们家的规矩,先礼后兵。”
“谨遵母亲吩咐。”大周氏郑重地行了个道家稽首礼,再起身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若说先前她是个温和干练的贤妻良母,这一刻则锋芒毕露,像是个年少气盛又艺高人胆大的高人子弟。
宋氏与刘氏婆媳,顿时就多了几分信服。
又有陈思在一旁解说道:“母亲和大嫂有所不知,老太太和大太太虽是婆媳,却也是师徒。大太太在老太太膝下修行多年,早已得了真传。”
有了陈思这个同样备受困扰的自家人背书,宋氏和刘氏就更放心了。
大周氏大步走到花厅门口,就见几个身形粗壮的婆子都端着铜盆儿,满脸惊恐地站在那里,眼睛统一看向一个方向。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又有一个婆子抱着腿在地上哀嚎,那婆子不远处还有一个掉落的铜盆,盆边全是打翻的水。
大周氏也不废话,直接道:“我是王妃请来捉妖的,这是怎么回事?”
有个胆大的婆子战战兢兢地说:“咱们正要给主子们送热水洗脸,王三家的忽然就摔倒了……腿摔断了。”
这一声仿佛是一个开关,众人猛然惊醒,七嘴八舌地说:
“一定是狐仙,一定是狐仙!”
“府上有人得罪了狐仙,狐仙来报复啦!”
还有人猛然丢了铜盆,“噗通”一声就给大周氏跪下了,连连磕头不止:“高人,高人,求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呀!”
这一举动又引发了连锁反应,铜盆扔了一地,人也跪了一地。
索性这种情况大周氏经历得多了,心中早已免疫,干脆大步绕过众人走到明堂里,用柳叶水开了天眼,警惕地四下张望。
伴随着“高人救命”,“高人别走”的嘈杂背景音,她的目光忽然定在屋顶的螭首上,施展了个“千里传音”的小法术,朗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见自身行踪已被看破,对方也没有继续躲藏。只见那螭首上红光一闪,在大周氏眼中,就有一个三丈长短的狐狸虚影飞落下来。
那影子一沾地,一切异象尽皆散去,化作一位十六七岁的翩翩佳公子。
“这位夫人,小生皇甫甘,这厢有礼了。”
对方如此知礼,大周氏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他用的是世俗礼节,大周氏便也双手抱在胸前,左手搭右手,还了个世俗女子的万福礼。
“原来是皇甫公子。妾身傅家姓傅,娘家姓周,公子万福。”见过礼后,大周氏邀请道,“外面天寒雪冷,不如请公子移步,到花厅一叙?”
那皇甫甘本就因大周氏能用“千里传音”,又能一眼看破自己的藏身之处而忌惮,故而一开始便表现得彬彬有礼,意在告诉对方他没有恶意。
大周氏没有再动手,而是邀请他进屋去,便是有和平解决的意思。
他又不是真来闹事的,只是想通过闹事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但一连闹了几日,对方仍缩头不出,再闹下去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除非他动手伤人。
可偏偏他们家都是走正道修行的,最忌讳造杀虐。平日里除了借着填饱肚子的机会吃几只鸡之外,他们连动物都不杀,更何况是身为万物之灵的人?
至于摔断腿那个仆妇,纯粹就是对方倒霉,自己脚下打滑了。
这种事情到了冬天其实常有,之所以人心惶惶,不过是前几天受的余波还未散去而已。
认真算起来,皇甫甘觉得自己也要担一分责任。
因而,路过那仆妇时,皇甫甘掐了个疗伤的手决,送了自己一点灵力过去,顺手把那仆妇的断腿治好了。
“以后走路小心点,别再摔倒了。”他还好心叮嘱了一句。
但在信王府众人眼里,他的形象和索命的恶鬼差不了多少,这安慰之言落在耳中,就变成了赤-裸-裸的威胁。
原本那仆妇腿上忽然不疼了,正自欢喜,闻言立刻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狐爷爷饶命,狐爷爷饶命!”
皇甫公子目瞪口呆,一时竟手足无措。
在这个世界,狐狸化成人形之后的生长周期,和人族是完全一致的。
因此,皇甫甘不但看起来十六七岁,实际上也是十六七岁。他是第一次奉父母之命单独出来办事,行事尚不周全,更没见过这等阵仗。
一旁的大周氏暗中观察他许久,多多少少也看出几分深浅来。
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暗道:稚嫩好啊,稚嫩往往比较好说话,也更容易拿捏笼络。
片刻之间,大周氏就有了主意。她上前两步挡在了皇甫甘面前,拿出高人派头淡淡道:“起来吧,有我在,你不必担忧。”又对先前就跪下的那些人说:“你们也都起来,这位公子不会伤人的。”
她一发话,哭求声立刻就停了。大周氏清楚地听见,站在自己身后的皇甫公子轻轻松了口气。
大周氏心中暗笑,对那婆子道:“你是自己走路打了滑,若非皇甫公子善心出手,这伤怕是不容易好。还不快拜谢皇甫公子?”
说着,她就侧身把皇甫甘让了出来。
其实,那婆子吃了这么多惊吓,哪里还分得清自己是怎么摔倒的?
她只知道大周氏是王妃请来的贵客,连王妃和家里的两位少奶奶都不敢怠慢,哪有他们这些奴仆反驳的余地?
听了大周氏的话,她立刻就对着皇甫公子拜谢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皇甫甘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说:“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你们都起来吧。”
大周氏又顺手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给了那婆子,嘴上说:“这是皇甫公子赏你的,拿回去买些补品,莫要耽误了差事。”
这话听起来就是血腥资本家,人家又是受伤又是受惊的,如今伤刚好,不说放两天假,竟然还要催着人赶紧回去上差。
但那婆子闻言却更加感激了,再次拜谢的时候,明显比方才真诚多了,“多谢公子,多谢夫人。”
须知大户人家奴仆众多,许多还是家生子。家生子没有差事自然就没有月钱,各处的差事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这婆子又不是主子跟前得脸的人物,真敢歇几天,差事八成就要被人给顶了。
皇甫甘看了个全程,若有所思:原来在人族行走,钱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第34章 别有内情再说花厅这边,信王妃……
再说花厅这边,信王妃正拉着陈思和卢氏说话,刘氏也知道轻重,并没有因为婆婆此时忽略了自己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
她一边伺候着茶水,一边在婆婆夸奖弟妹时附和几句,又说弟妹是个好性子的,又说妯娌两个处得就像亲姐妹一样。
陈思自然不会傻到反驳。
刘氏这话虽然有些水分,但也不大。
至于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刘氏知书达理,不是那等掐尖要强的;另一方面就是陈思嫁进来没几天,刘氏就摸清了这位弟妹的性情。
——这是个聪明但没有决断的人,天生就是做二房、三房媳妇的料。若真叫她做了长房宗妇,只怕家里的事会被她弄得一团糟。
一个对自己没有威胁,还聪明懂得摆正自己位置的弟妹,总比一个精明强干,爱和自己别苗头的好。
刘氏想得清楚,非但没有和陈思为难,还对她颇有照顾。
虽然照顾得有限,但对于陈思这个刚进门的新妇来说,这份善意不可谓不珍贵。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心里自然感激,这会儿当然也不会说出什么让刘氏难堪的话。
见两个儿媳和睦,宋氏十分欣慰,就算家里一团乱麻,她仍旧觉得心里松快多了。
毕竟,家和万事兴。只要家里不乱,外面的威胁都是一时的。
这时,大周氏忽然领了个身姿挺拔、姿容秀丽的年轻公子进来,花厅里四个女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不同于卢氏隐晦的观察和估量,宋氏婆媳三个就是纯粹的惊艳了。
虽说本朝皇室已经传了三四代,代代都娶美女改良基因,无论是信王还是几位公子容貌都算出众,但和眼前这位公子比起来,总是差了那么一口气。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宋氏婆媳虽然都已经嫁人了,不好有什么别的想头,但看看又不犯法。有这么个美男子到了眼前,谁不想多看几眼呢?
类似惊艳的目光,皇甫公子已经见过很多,被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也不以为意。
他根据大周氏的介绍,对信王妃、世子妃、卢氏和陈思一一见礼。信王妃和卢氏年长,只是坐着颔首还礼,世子妃和陈思都起身还了万福礼。
双方见过礼之后,大周氏便道:“王妃,母亲,这位皇甫公子,便是府上这些日子骚乱的根源。”在言辞上,她尽量避重就轻,避免激怒了年轻气盛的皇甫甘。
索性皇甫甘家教极好,闹事的时候不见主人便罢,如今到了主人跟前,他自己先觉得不好意思,忙再拜道:“小子无状,叫王妃受惊了。”
人是标准的视觉动物,皇甫甘的形貌太过出众,宋氏哪怕知道了他是个狐狸,还是最近闹得自家不得安宁的狐狸,此时也不忍责怪。
甚至于,她还在心里给对方开脱。
——他虽然闹出了些动静,但不是没伤过人吗?可见从一开始,他就没存着伤人的心。再者说了,人家都诚心诚意地道歉了,我若再要追究,也未免太过斤斤计较了。
若是换个黑熊精来,只怕宋氏就是另一种想法了。
皇甫甘诚心诚意赔了礼,宋氏便有心顺势揭过。
好在她还是有理智在的,只是笑着叫皇甫公子不必多礼,原谅的话一句都没说。
——开玩笑,她专门请了卢氏和大周氏婆媳来替自家除妖,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先开口把闹出乱子的妖精给原谅了,还让被请来的高人如何发挥呢?
美色固然令人愉悦,但人活一世,总是要脚踏实地的。
且不说傅家已经出了一个王妃,就算他们还是一般人家,像卢氏和大周氏这样的高人,也不会有人愿意得罪的。
见她绝口不论对错,皇甫甘有些失望,强忍着没表露出来,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大周氏,带了几分求助的意味。
很显然,方才在处理那几个仆妇时,大周氏主动帮忙已经在他这里取得了正向反馈。
卢氏见此,干脆就给儿媳使了眼色,叫她全权主理此事。
大周氏便给了皇甫甘一个安抚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先对宋氏说:“王妃,方才那仆妇只是自己不小心滑倒了,非是有人暗中作祟。幸有皇甫公子出手相助,直接把她的断腿治好了。
只是府上仆人规矩好,没有主人的命令不敢擅自离去,还要劳烦大奶奶出面安抚一番,令他们各自都回去吧。”
宋氏点了点头,对刘氏道:“老大家的,你去吧。他们也受了惊吓,叫后厨熬几碗安神汤给他们喝,再额外赏赐一个月的月钱。”
信王是先帝之子,还是皇室近支,又连续两代娶的都是富商之女,名下的田庄铺子不知凡几。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待底下的仆人自然也就宽厚手松。
那些仆人千恩万谢地去了,刘氏正要返回花厅,就听人来报,说是王爷和三位公子回来了。
她干脆就让赵柱家的进去禀报王妃,自己穿了斗篷,带着人去二门处迎接公爹和丈夫、小叔子。
里面大周氏正询问皇甫甘为何要与信王府为难呢,忽然听说家里男丁都回来了。
皇甫甘城府尚浅,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笑道:“既然贵府三公子也回来了,那就请三公子前来,咱们当面对质吧。”
他前后态度变换如此之快,让宋氏心头一沉,忙问道:“皇甫公子息怒,可是我那孽障哪里得罪了公子?你尽管说出来,若当真是那小子无状,老身做主,打断他的腿!”
自家人动手总还有个分寸,若是他们表现得太舍不得,惹怒了皇甫公子,人家可是有修行的狐仙,徒青臣指不定要受多大罪呢。
宋氏虽然心疼儿子,但丈夫不靠谱,她就不得不把家里内外都撑起来,这时候自然分得清轻重,知道怎么处理才是真正对儿子好的。
皇甫甘冷笑连连,却并不多言,只是道:“还是劳烦王妃,把贵府三公子请过来吧。有些事情,还是当面说开的好。”
宋氏下意识看向大周氏,见大周氏点头,才吩咐赵柱家的,“你去找你家奶奶,顺便让王爷和老三都过来。”
她顿了顿,又说:“让老大也过来吧。”
却是她深知丈夫不靠谱,关键时刻还得是大儿子能拿主意。
赵柱家的应诺出去了,不多时,还未来得及换衣裳的信王父子四个,就都被请了过来。
原本是没请二公子的,但徒虎臣一听说对方是来找徒青臣麻烦的,当时就脸色一沉,自己跟了过来。
虽然他和徒青臣这个弟弟不对付,但两人也是从小打到大的交情,认真论起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可比大了他们几岁的大哥亲近多了。
他和自己弟弟相互斗乐子可以,但外人来欺负徒青臣,他头一个不答应。
信王嘀嘀咕咕地抱怨着走在前头,他觉得天冷,想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徒尧臣一路劝着自己爹,只盼这个活祖宗别在关键时候闹脾气,丢脸丢到外面去。
如此一来,徒虎臣和徒青臣兄弟俩就落在了后面。
见二哥沉这脸跟了过来,徒青臣笑嘻嘻地拿手肘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道:“怎么,怕我受了欺负呀?”
“哼!”徒虎臣斜了他一眼,背着手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他,漫不经心道,“我是去看你笑话的,日后你若是再敢和我撅蹄子,我可就又多了一个把柄嘲笑你了。”
徒青臣的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咬牙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但气话归气话,其实徒青臣心里也知道二哥是担心自己。因而他只顾扭过头去生闷气,半点没有把人赶走的想法。
——罢了,罢了,就叫他跟着吧。省得这时候回去了,搞不清楚状况,弄得提心吊胆。
这般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可真是一个为哥哥着想的好弟弟,顿时就像个开屏的孔雀一般,昂着头得意洋洋。
徒虎臣余光瞥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辣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耐着性子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在外面得罪谁了?竟让人家打上门来了。”
“我没得罪谁呀!”徒青臣也正自莫名其妙呢。
他虽然是个纨绔,但也是个有分寸的纨绔。满京城里哪个人能得罪,哪个人不能得罪,他心里门儿清。
“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能得罪谁?”二哥居然不相信他,让徒青臣觉得很是受伤。
徒虎臣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耐心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人家已经上门了。只看母亲和大嫂的态度,还是来者不善,咱们家开罪不起的。你再仔细想想,我也好帮你想想办法。不然母亲那一关,你可不好过。”
虽然宋氏对儿子们的教育从来不是一味严厉,但若是谁犯了大错,惩罚也是极重的。
用宋氏的话说,就是:自己打总比别人打好。打得狠了,让他疼了,才能记住教训。
很显然,徒青臣就很能记住教训。此时听见“母亲”二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真没……”
满心冤枉地说到这里,他忽然面色一变,就目光闪躲,支支吾吾起来。
徒虎臣多了解他呀,一眼就看出别有内情。顿时脸色一沉,“老三,你得分得清轻重。”
徒青臣色厉内荏:“我……我当然分得清。”
——就因为分得清,才更不能说。
第35章 红玉姑娘前头的徒尧臣一……
前头的徒尧臣一边哄父亲,一边留意两个弟弟的动静。见老三突然犟了起来,他也觉得头疼。
这时,世子妃刘氏提醒道:“王爷,世子,花厅已经到了。”
徒尧臣顿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跟在父亲身后一起进了花厅。
他们知道今日宋王妃请了捉妖的高人来,连信王也收敛了神色,一点幺蛾子都没出。
里面的人都起身迎接,在宋氏的介绍下,双方相互见了礼,气氛看起来还算和缓。
只有一点,从他们进来那一刻起,皇甫甘要刀人的目光就一直盯在徒青臣身上。偏徒青臣又是一副心虚闪躲之态,摆明了是他理亏,便是徒尧臣想要维护弟弟,一时也不好开口。
倒是徒虎臣上前一步,笑着对皇甫甘拱了拱手,“皇甫公子,你这么看着我家老三,可是他哪里冒犯了你?”
接着脸色一板,扭头对徒青臣喝道:“老三,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来向皇甫公子赔礼。”
不管怎么说,做错事的人先赔礼,拿出一个态度来,对方纵有再大的气也能消去几分,后续的事情也就好处理了。
因着两人年岁差不多,徒青臣虽然嘴上喊着二哥,其实从来没把他当过哥哥。如今在他面前露了怯,心里难免不自在。
但今日之事,的确是他理亏,徒虎臣也是为了帮他。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便讪笑着走了过去,对皇甫甘行了个超出身份规格的大礼,一张嘴就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更是把皇甫甘气得七窍生烟。
“小弟徒青臣,拜见大舅兄。”
众人相顾愕然,皇甫甘浑身发抖,胀红着脸咬牙道:“住口,谁是你舅兄?”
徒虎臣看了看自家三弟,又看了看快被自家三弟气死的皇甫公子,果断退后两步,站到了自家妻子身侧。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虽然他和徒青臣是亲兄弟,但兄弟再亲,还能比得上夫妻更近吗?人家可是睡一个被窝的。
原本他不知道徒青臣闯了什么祸,怕自家弟弟吃亏才去掺和的。如今既然知道他是拐了人家妹妹,想来皇甫公子便是为了自家妹妹着想,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既然如此,就让这臭小子自己去顶雷吧。
反正他这么大个人了,也该尝尝社会的毒打了。
徒青臣讪讪一笑,满脸讨好地说:“舅兄,我对红玉是真心的,红玉对我也是真心的。”
说实话,这话他说得委实有点心虚。倒不是他自己心不诚,而是不确定红玉对自己的心诚不诚。
这点心虚被皇甫甘看在眼里,顿时冷笑连连,更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测。
“真心?金屋藏娇的真心?红玉在你家已经住了多久?你可有带她拜见父母的意思?”
按理说,妖族不讲究人族那一套,但狐族却又是妖族中的异类。
狐族慕雅,仰慕人族文化繁盛。既然仰慕,自然就会跟着学,学说话、学诗书、学礼仪。
前些年他白家表妹青凤,就是因为一个狂浪子弟闯入了家中,舅舅宴请那狂生时,狂生在宴席上暗地里对青凤动手动脚。
白家舅舅的性情类似于人族的迂腐书生,当时就觉得青凤败坏门风,直接把人赶出去了。
青凤走投无路,只好变做个小狐狸,从人迹罕至的小道投奔到他家里来,让他母亲好生怜惜。
正是表妹青凤的遭遇,让皇甫甘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人族礼教对女子苛刻至极,就算不是女子的错,最后吃亏的还是女子。
反倒是那个在宴会上调戏青凤的狂生,不用背负半点道德谴责,听说去年还中了举人,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哪里会管青凤如何?
等到今年妹妹红玉化了形,按照他们狐族的规矩,独自外出历练,一来经历世事,二来寻找机缘。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忽然有一天,黄家表弟七郎路过他家,说起在京城遇见了红玉,当时红玉正和一个年轻公子在一起,两人间神态十分亲密。
黄七郎上前询问了一番,知道那年轻公子是信王府的三公子,如今他们已是两情相悦。
当时皇甫甘心里就是“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红玉自从出去之后,每隔一个月就会往家里送一封信,如今却连续三个月不
见一个字了。
他将此事禀明了父母,如今遭遇不幸的青凤还在他们家住着呢,皇甫二老自然担心自己女儿,就派儿子到京城走一趟,了解女儿的近况。
如果红玉的近况不甚如意,就把她带回来。
皇甫甘来了京城之后,并未第一时间就来找红玉,而是结交朋友暗中打探。
可打探来打探去,却从未有一人听过信王府三公子定亲的消息。
“倒是见他身边有个姑娘,但没有父母之命,多半也就是玩玩。”
多半也就是玩玩……
前践尤殷,皇甫公子气得三尸神暴跳。但他还是劝住了自己没有乱来,只趁夜潜伏到信王府,暗中找到了红玉,当面询问她的近况。
红玉言词间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每当皇甫公子论及婚嫁之事,她都拿话岔过去。
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皇甫公子哪里还不知道?
他当即就要带红玉回去,但红玉说什么都不肯。他之所以连夜骚扰信王府,就是为了逼迫红玉。
哪知道这丫头这么沉得住气,已经五六天了,她依旧不松口。
“啊?”徒青臣一呆,“这些日子是大舅兄在做法?红玉没跟我说过呀。”
皇甫甘:……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头!
在场的除了神游物外的信王,基本上都听懂是怎么回事了。
徒尧臣提议道:“不如把红玉姑娘请过来,当面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是呀,还是请过来一起问问吧。”宋王妃很尴尬。
不管这两个小年轻究竟是谁主动的,都是自己儿子占便宜,人家姑娘吃亏。如今人家兄长找上门来了,他们家难免气短。
徒青臣急了,“你们找红玉干嘛?有什么冲着我来。是我见她长得漂亮,先招惹她的。”
他又不是傻子,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独自走在路上,当然觉得可疑。
但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明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他还是心甘情愿一脚踩进坑里去了。
至于为何迟迟不禀报父母,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红玉拦着不让啊。
他这般急切地维护红玉,还一个劲儿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倒是让卢氏和大周氏对他印象不错,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小伙子。
但皇甫甘先入为主,不管徒青臣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觉得别有用心。
因而,他只是冷冷地重复道:“快把红玉叫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话音刚落,便有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兄长不必为难三郎,我已经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顿觉蓬荜生辉。
只见一梳着垂髻的红衣女郎,提着裙摆迎面而来,腰肢如柳,莲步姗姗。在烛光的映照下,一张芙蓉玉面仿若画上观音,眉若远山,眼含秋水,鼻腻鹅脂,唇若含丹。
以往傅家婆媳只觉得,这世上的女孩子,再没哪个比他们家瑶光更好看了。但眼前这个姑娘,却比瑶光更增三分艳色。
她步履款款地走上前来,对着厅中众人一一行礼,便是初次登门的卢氏和大周氏,她也没有半点不周全,在称呼上没有半分错漏。
要么就是她早就来了,要么就是她擅长推演之术。
大周氏下意识看向婆母,卢氏不动声色,只右手拇指和食指悄悄比划了一下。
于是,大周氏就知道,婆婆和自己一样,都看不出对方的深浅,顿时心头一沉。
——介时若这位红玉姑娘不肯配合,道理怕是不好讲呀。
婆媳二人默契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把主场让给了这姑娘的兄长皇甫甘。
见妹妹出来了,皇甫公子脸色缓和了些,问道:“红玉,你还不愿意跟我回去吗?”
“红玉……”徒青臣心头一跳,下意识喊了一声,目光祈求地看着红玉。
红玉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对皇甫甘道:“哥哥,妹妹还是那句话,我与三郎缘分未尽,不能跟你回去。”
皇甫甘劝道:“咱们的父母虽然不似舅父那般迂腐,但他们对你十分疼爱,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给人做小?”
说到这里,他冷笑着看了徒青臣一眼,不阴不阳地说:“哦,对了,纳小也是要回禀父母的。这徒三郎在父母面前从未提过你一句,怕是在他心里,你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徒青臣顿时等大了眼,正要反驳,却被红玉抢了先。
“哥哥,是我不让他禀报父母的。”红玉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信誓旦旦地说,“我只要真心,不要虚礼。只要我和三郎是真心相爱的,何必在乎名分?”
皇甫甘面色微变,却不是愤怒,而是变得有些古怪。
“你是认真的?”他忽然正色问道。
红玉也端正了神色,说:“这种事情,岂能儿戏?”
皇甫甘深深看了她一眼,想问“你怎么不早说”,话到嘴边却又猛然止住。
先前因着青凤的遭遇,还有表弟黄七郎的言之凿凿,皇甫甘是关心则乱。
如今迷雾被妹妹一言破除,他才有几分恍悟。
他忽然叹息道:“罢了,罢了。你如今也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踪影。
红玉神色如常,倒是徒青臣觉得自己云里雾里的,想要问清楚,下意识追了两步,却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
“红玉,舅兄他……就这么走了?”
红玉笑道:“他见我安全了,放心了,自然也就走了。”
第36章 琴瑟之好徒尧臣和母亲宋……
徒尧臣和母亲宋氏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疑虑。
但有些事情不好当众问出,他们只好把心思都压了下来,私下里再行商讨。
“啊,走了吗?”信王打了个呵欠,迷蒙着眼睛问,“那我是不是也能回去了?”
话没说完,人已经站了起来。
宋王妃心头一叹,对傅家婆媳陪笑道:“让两位见笑了。”
卢氏道:“王妃何出此言?王爷行事不拘小节,乃是世间一等一的豁达之人。若世人都如王爷一般,何愁不能延年益寿?”
越是万事不挂心,什么都不想的人,身体就越好,寿命也就越长。反倒是那些汲汲营营追求长生的,都早早找阎王爷报到去了。
信王本有些尴尬,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大笑道:“没错,没错,还是老夫人知我。我们家本就富贵已极,只管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就是了,想那么多干嘛?”
尤其他们家还是近支宗室,不上进才是存身之道。学别人上进,是生怕上面不忌惮吗?
徒尧臣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一般。
但下一刻,就见信王随意对着客人拱了拱手,打着呵欠说:“两位夫人,本王实在困了,就先失陪了。王妃呀,你代本王好好招待两位夫人。”
说完就走了,走到门口还催促小厮赶紧替他穿斗篷撑伞。
这副样子,哪有一点大智若愚的姿态?
徒尧臣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爹还是那个样。
而宋氏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在客人面前纵然尴尬也有限,非常丝滑地再次赔礼。
卢氏是真不在意,见信王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便直接提出了告辞。
至于除妖要收的牺牲,她觉得今日来信王府这一趟,基本没出什么力,礼金就算了,全当是结个善缘。
但宋氏却不这样认为。
在宋氏看来,如果不是大周氏先露了一手,震慑住了皇甫公子,人家根本不可能现身和他们平等对话。
就算红玉是他亲妹妹,他不会真的在王府伤人,但整天这么闹谁也受不了。
因而,宋氏立刻叫人封了一百两银子,说什么都要让他们收下,甚至连“老夫人不肯收,莫不是看不
上我这小小的信王府?“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这钱若不收反而得罪了她,卢氏只好示意大周氏接了,笑道:“王妃的赏赐,别人求也求不来,老身哪有不要的道理?这两封银子全当是结个善缘,日后王妃但有差遣,只要不伤天害理,老身敢不从命?”
宋氏要的就是她这句话,顿时就觉得这一百两银子花得可真值。
她叫人套了自己平日乘坐的马车,将卢氏婆媳好生送回了戚里。
“诸位留步,我们就先走了。”
宋氏领着儿子和儿媳们,站在明堂里目送他们离去,转头对陈思道:“再过两三日,等晋王妃那边把府里的事情理清楚了,你就下个帖子去拜访拜访。你们是同乡,又是一样的年轻媳妇,凑在一起必然有话说。”
陈思点了点头,说:“儿媳知道了,三天后就写了帖子送过去。”
刘氏立刻表示:“拜礼的事弟妹不必操心,我会提前打理妥当的。”
陈思感激地对她笑了笑,“多谢大嫂替我操心。”
“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刘氏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虽说他们是一家人,如今也没分家,身为管家奶奶的刘氏操心这些的确也算分内之事。
但受益人知道自己在受益,还明确地表达了感激之情,自然比那些把一切都当做理所当然的令人感到舒心。
刘氏不着痕迹地看了红玉一眼,心想:若是三弟媳妇也这么省心,可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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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信王府如何,只说瑶光使了点小手段,窝在徒景阳怀里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景阳虽然觉得胳膊有些麻,但见妻子脸颊红扑扑的,洒满细碎笑意的眼睛里,漆黑的瞳孔满满倒映着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顿时充盈在心间。
——原来,有妻子是这种感觉呀!
“不再睡会儿?”景阳自己都没发现,这一次不必刻意,他的声音就已经温柔似水。
瑶光摇了摇头,说:“不了,今天不是还得进宫去吗?还是早些起来吧。”
在景阳面前使什么小手段,都可以是夫妻情趣。但在长辈们面前,该表现还是要表现的。
更何况,皇帝和皇后本来就不是一般的长辈。
寻常人家的公婆若是不喜欢儿媳,顶多也就是厌恶她一个。当公婆变成了皇帝和皇后,可是真的会连累全家的。
不过晋王早已开府,他们夫妻都住在宫外。按照规矩,只每月初一十五才能入宫拜见。
也就是说,除了三节两寿之外,每个月只需要受两次拘束。
每月两次拘束,就能换来全家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瑶光觉得,这个买卖还是很值的。
主子们要起身,王喜和燕姑姑立刻就带着人进来帮他们穿戴。
因着要用膳,两人穿得都很轻便,入宫的吉服要等用过膳之后再换。
如此一来,用膳前最麻烦的就是梳发髻。男子的发髻简单,王喜又是伺候惯的熟手,束发、拢网、包巾、插簪一气呵成。
因着他是新婚,王喜还特意在他头巾的一侧簪了朵黄金打成的牡丹花。
瑶光那边就比较麻烦了,等景阳那边都收拾干净了,转到内室一看,翠娥正拿着一缕假发往她真发里缠呢。
“王妃的头发已经够丰茂了,还要添假发吗?”景阳走过来好奇地问。
瑶光没敢胡乱扭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下,说:“咱们毕竟是新婚,又是头一次入宫,当然要怎么庄重怎么来。我又不想插戴太多首饰,就只好在发髻上做做文章了。”
“不想插戴太多首饰?”景阳眉毛微动,“难不成,王妃还是个生性简朴之人?”
——虽然两人接还触不多,但就他的观察,也不像啊。
瑶光笑了,还轻轻点了点头,揶揄道:“对,在外边就这样宣传我,其实我就是嫌重而已。”
“哈哈哈哈哈……”
景阳也乐了,笑过之后感慨道:“这世上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里能辩得清楚?”
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神色索然起来。
瑶光道:“别人的事清不清楚无所谓,还是先把自己弄清楚才是正经。你又不是哲学家,想那么多干嘛?”
“王妃说得是。”景阳点了点头,又疑惑道,“什么是哲学家?”
“就是研究世间哲理的大家。”瑶光随口答了,就问翠娥,“好翠娥,还要多久才能好呀?”
大清早就坐这么久,真累得慌。而且她还没吃饭呢,胃已经开始抗议了。
翠娥忙道:“王妃别急,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这已经是最后一缕假发了。”
她的食指非常灵巧,瑶光的头发在她手中特别听话,想摆弄成什么样就摆弄成什么样,话音落下不久,一个庄重典雅的飞仙髻就梳成了。
“终于好了!”瑶光松了口气。
见她要起身,景阳忙上前伸出手,瑶光顺势扶着他起身,附赠一个甜甜的笑容,脆生生道:“多谢王爷。”
徒景阳便觉浑身舒畅,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说:“王妃客气了。”
瑶光又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人手拉着手肩挨着肩往外间走去,红绒已经领着十几个丫鬟,抱着保温的食盒走了进来。
吃饭用的八仙桌本来摆在侧间,但夫妻二人明显要在外间吃,王喜便着人抬了过来。以红绒为首的婢女们挨个上前,把保温食盒里的菜拿出来摆在桌上。
最后摆上来的,是两碗微带绿色的细长米饭。王喜特意来卖乖,“娘娘,这是秋日里圣人赏下来的碧梗米,一共才三十斤。王爷一直舍不得吃,只等娘娘来了一同享用。”
“真的吗?多谢王爷!”瑶光欢喜地道谢,灼灼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烧化。
景阳轻轻咳嗽了一声,身子却下意识坐直了,一边给瑶光夹了一筷子玉兰片,一边说:“其实这碧根米论起口感并无出奇之处,只不过其产量高,又是圣人亲自培育出的御稻,因而才显得珍贵了。王妃吃了若是喜欢,叫底下人从别处弄些也不难。”
瑶光立刻道:“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御稻,而是王爷的心意。王爷你喜欢吃什么?妾身也替你布菜。”
她提着筷子,满脸都是跃跃欲试,仿佛不是要布菜,而是要去打仗。
景阳有些好笑,忙拦住了她,“好了王妃,路上不好走,咱们得早些出发,你还是快吃吧。”
他知道瑶光饭量大,怕她仓促间吃不饱。
瑶光嘻嘻一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一低头便沉浸在了美食里。
见她吃得香甜,徒景阳也受了感染,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把一旁侍膳的王喜看得心惊肉跳。
实在是皇家养孩子精细,是那种宁愿饿着也不愿撑着的精细。
孩子稍微饿一饿出不了大事,还有助于增强免疫力。可若是撑到了,就容易上吐下泻乃至高烧不退。
这些症状都太过明显了,一次两次还好,若是经常如此,难免就显得奶娘、太监、宫女们不会照顾小主子。
这些小祖宗们的父母可不会管是不是他们自己要多吃的,只会责罚这些伺候的人。为了避免受罚,这些人自然就总结出了一套养孩子的“好”方法。
这套法子最好的地方,就在于能让他们少受责罚。
再加上小孩子不好用药,太医们也喜欢用“净饿”的法子治疗一些小病症,也误打误撞从侧面论证了这套养孩子的方法好。
王喜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被选到五岁的徒景阳身边伺候,早就习惯了奶娘们的那一套,并且深以为然。
幸好景阳只多吃了半碗就停了下来,不然王喜必然是要出言劝阻的。
第37章 冬日趣事因为要进宫,还要拜见……
因为要进宫,还要拜见天子。为避免御前失仪,两人的早膳虽然丰盛,却没有一道是汤。
吃完之后,一人喝了一
盏消食的茶,便又被分别伺候着进了内室,脱掉燕居的便服,换上华丽繁复的吉服。
瑶光还得重新坐到梳妆台前,任由翠娥往她发髻上插凤钗、簪绒花。
翠娥眼明心亮,看见景阳头巾上的金牡丹,也往瑶光发髻上侧插了一朵硕大的橙色牡丹。
夫妻二人站在一起,一大一小两朵牡丹花相得益彰,任谁见了不说一声般配?
瞥见王喜抱着一条斗篷,瑶光立刻想到自己在畅音阁居住时,还为景阳做过一条斗篷,便对燕姑姑道:“姑姑,把我给殿下做的斗篷找出来吧。”
王喜听见了,非常识趣地把手里的玄狐皮斗篷交给红绒,低声道:“劳烦姑娘替王妃收起来吧。”
——如今府里只有这一个女主人,王爷饮食起居肯定是来正院的多。非但是这个斗篷,王喜还准备把王爷日常穿的衣裳也收拾一些送过来,给王妃卖个好。
至于日后府中形势如何,那都是日后的事。作为王爷的贴身太监,王喜一切都按照王爷的喜好走。
等斗篷拿出来,瑶光踮起脚尖,亲自替景阳穿上。对方也很配合地微微曲身,方便她系下颌处的带子。
瑶光系了一个轻巧的蝴蝶结,退后两步欣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斗篷好看,殿下也好看。”
景阳“噗嗤”一笑,捧场道:“王妃最好看。”
两人相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外面的雪还没停,却比先前小了些。燕姑姑和王喜一人撑了一个大伞,把两个主子遮得严严实实。
二门处就有轿子,坐着软轿到了大门口,早已套好的马车就停在那里。
景阳先扶着她上了车,随后自己跟上,燕姑姑和翠娥两个则是上了后面那辆小些的马车。
至于王喜,他就没有坐车的待遇了,外面风雪再大他也得跟在马车旁,随时听候车中男女主人的传唤。
瑶光见此,干脆就把自己的手炉给了他,王喜感激不尽。
车门一关,景阳就对她说:“别被那滑头给骗了,就算你不给他手炉,等咱们关上车门,自然有底下的小厮给他送过来。”
瑶光愕然了一瞬,失笑道:“我倒是忘了,他可是你的贴身人,有的是人巴结。”
说到这里,她似笑非笑地睨了景阳一眼,阴阳怪气道:“好在王爷没弄个贴心人出来,不然我这正牌王妃,怕是也得倒退一射之地。”
景阳忙赔笑道:“你我夫妻一体,王妃才是小王的贴心人。”
瑶光却冷笑道:“说什么贴心人,我看王爷待我却生疏得很。张口王妃,闭口王妃的,谁知道你喊的是哪个王妃?”
景阳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
好在他一点都不蠢,略一思索便明悟了几分,凑过去问道:“小王只知王妃闺名瑶光,不知可有小字?”
瑶光道:“乡下人姑娘哪有什么小字?不过,家中长辈都唤我‘瑶娘’。”
“瑶娘?”景阳重复了一遍,微微点了点头,“那以后我也喊你瑶娘。我排行第八,你就喊我八郎吧。”
瑶光喜滋滋地喊了声“八郎”,景阳应了。她又喊了一声,景阳又应了。
她仿佛觉得很好玩,一声接一声地喊,景阳也只好一声一声地答应她,神情逐渐无奈。
许久之后,瑶光终于撑不住笑倒在他怀里,景阳慌忙拢住她,嘴里埋怨道:“你当心些,车里虽铺着毯子,摔一下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瑶光仰头看他,目光灼灼,无比信赖地说:“有王爷在,肯定不会让我摔到的。”
景阳心头软成一片,想到妻子比自己小两岁,年纪轻轻便离开父母嫁给了自己,怕是许多事情都不能周全。他年岁大些,多包容、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思绪,瑶光安稳了没多大会儿,就拉开马车一侧的小窗户,掀开帘子往外面看。
肆虐的风雪终于找到了机会,伴随呼啸的北风瞬间涌了进来,扑了她一头一脸的白。
景阳一惊,忙上前把窗户关好,一边笨拙地帮她拂去发间的雪花,一边嗔怪道:“你看你,真是一刻也闲不住。喝了凉风着了凉,太医怕是要让你净饿了。”
饿肚子的感觉很不好受,所以景阳从懂事起,就尽量不让自己生病。
瑶光仰着小脸,任由他不甚熟练地替自己清理,满不在乎地说:“八郎放心,我没那么脆弱。去年冬天,我还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堆雪人呢。
堆好了之后,用两块木炭做它的眼睛,半根蔫萝卜做它的鼻子,两根带叉的树枝做它的手。堆了两个在大门口,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就像两个守门的大将军,直到开春的时候才化呢。”
景阳静静地听她说,发现自己的冬天和妻子的冬天,好像大不一样。
每到冬天大雪纷飞时,无论宫中还是王府,都会做冰灯,各式各样的冰灯十分精美。
可那都是底下人做好的,主子们见到的都是成品,没有半点参与感。
宫中玄武湖的冰结得足够厚了的时候,皇子公主们倒是可以在湖上冰嬉。
但随行人员怕他们出事,总是一堆人跟着,根本就玩不尽兴。
瑶光说的堆雪人,虽然没有冰嬉刺激,但却是亲自动手。亲身参与的满足感,足以抵消所有刺激。
他说:“只看这场雪下得大不大吧。若是积雪足够厚,咱们在王府也堆两个雪人,就在正院的门口。”
瑶光道:“八郎的书房外也要堆两个。”
“好,都堆两个。”
两人憧憬着堆雪人,又说了许多从前过冬的事。大部分时候都是瑶光在说,景阳在听。
只因他的冬天实在乏味,远不如瑶光过得有趣。
以他们夫妻的品级,是不够格在宫中坐车乘轿的。但皇后心疼儿子,一早便派了两顶软轿来,直接把他们夫妻抬到了乾清宫的院门口。
进门之后是一片空旷的广场,景阳低声道:“不下雪的时候,大朝会便是在这广场上举行的。”
“大冬天也是?”瑶光诧异地问。
“那是自然。”景阳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只有三天婚嫁,且距离封笔之前,还有一次大朝会,就暗暗祈祷这雪下得巧一些,等到下月初一朔日,一定来一场大的。
早起他是不怕,毕竟从小读书习惯了。
可是冰天雪地里早起,那还是算了吧。
却不想他担忧的地方,瑶光也想到了,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担忧道:“那下月初一,八郎岂不是要挨冻了?”
景阳心中一暖,笑道:“别怕,说不定初一还要下雪呢。”
“但愿如此。”瑶光仍旧忧心忡忡的,惹得景阳不住低声安抚。
夫妻二人的互动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伉俪情深。代替圣人来接他们的张保见状,微微一笑,已经知道怎么回圣人了。
“晋王殿下,王妃娘娘,圣人和太子殿下已等候多时了。”
景阳一怔,“太子哥哥也在?”
今天这种日子,他不是该留在端本宫等着他们夫妻前去拜见吗?
张保弯着腰笑道:“昨夜太子殿下帮着圣人看折子晚了,圣人便留了殿下偏殿歇宿。这不,才用了早膳就听说晋王殿下与王妃来了。圣人便说,就叫两位在乾清宫给太子磕头也是一样的。”
景阳点了点头,顺手塞过去一个荷包,“多谢张公公告知。”
“殿下言重了,奴婢不过是奉命行事。”张保很给面子地收了荷包,随手捏了捏,里面是圆滚滚的硬物。根据他的经验推测,装的应该是珍珠。
无论是谁,都不会拿劣质的珠子糊弄御前的人,这里面装的两颗珠子,少说也值一百两。
景阳道:“小王与王妃新婚,请公公也沾沾喜气。”
张保喜道:“那奴婢就厚颜谢过殿下与王妃赏赐了。殿下,娘娘,快请吧,莫要让圣人与太子殿下等急了。”
此时雪似乎又大了些,纷纷扬扬的雪片如鹅毛一般飘落下来,很快便在地上积下厚厚的一层,粗使太监们再怎么努力,也根本就清扫不及。
一行人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留下一地的脚印。
等穿过广场,随行伺候他们夫妻的人得以在廊下避风雪,早有候在门口的宫女拿着拂尘把他们俩头上身上的积雪清扫干净。
张保亲自掀开了厚厚的棉帘子,一股热气铺面而来,瑶光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连忙伸手遮住口鼻。
“怎么了,可是受寒了?”景阳慌忙问道。
瑶光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瓮声瓮气地说:“不是,没有,只是外面冷,里面热,冷热一对冲,这才……”
后面的话她没直说,只是装乖扮巧地笑。
确认她当真没事,景阳松了口气,扶着她的手说:“进去吧,父皇和太子哥哥还等着呢。”
才一进门,便有一道清朗的声音笑言:“小八也知道疼媳妇了,可见是真长大了。”
第38章 两头受气徒景阳脸上立刻……
徒景阳脸上立刻露出了略显欢脱的笑容,似真似假地抱怨道:“太子哥哥,你怎么能取笑弟弟?”
他扶着瑶光走到大殿中央,夫妻二人一起朝着上方行三拜九叩大礼:
“儿臣徒景阳,拜见父皇,多谢父皇给儿臣赐了一桩好姻缘。”
“儿媳傅瑶光,拜见父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圣人的声音仿佛从头顶传来,等他二人再拜起身之后,便板着脸叮嘱道,“老八如今也是大人了,日后不可再如从前一般顽劣,要多替朕和太子分忧。”
景阳拱手道:“是,父皇,儿臣谨遵教诲。”
“嗯。”圣人似乎颇为满意,下一刻又略带嗔怪地对太子说,“景安,你站那么远做什么?你是太子,是储君,老八夫妻的礼,还是受得起的。”
太子含笑道:“他们若是拜见太子、拜见兄长,儿子自该坦然受之。可他们拜的是天子,便是储君也该退避。”
话音方落,他便话锋一转,对景阳道:“八弟,成了婚就是大人了,整个晋王府都要靠你撑起来,你该比从前更加上进才是。”
瑶光低垂着头,看不见景阳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耍无赖的声音:“哎呀太子哥哥,朝中有父皇顶着,还有太子哥哥从旁协助,自然吏治清明、海晏河清。
我们这些做弟弟的,只顾吃喝玩乐,把您二位不能享的清闲都帮你们享了,才算不亏嘛。”
她没看见,太子还要说什么,却被圣人抢了先。
圣人摇头佯怒道:“真是胸无大志!”
景阳半点不怕,撇嘴道:“儿臣上头有好几个哥哥呢,父皇督促他们就是了,儿子就喜欢玩乐。”
太子微微皱了皱眉,说:“不管怎么说,既然成婚了,就该领个差事。”
“差事?”景阳惊了,“那岂不是要天天早起?”
太子神色一滞,气恼道:“咱们是天潢贵胄,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冻不着饿不到,早起一些又怎么了?”
说完,不等他再反驳,太子一锤定音:“刑部缺了个郎中,新婚三日之后,你便去刑部报道吧。”
“啊?”景阳顿时就苦了脸,“太子哥哥,郎中可是实干的官员,我哪里干得了那个?要不换个差事吧?”
太子被他闹得没脾气,耐着性子说:“也不是一开始就叫你干实事。郭尚书和刘侍郎都是朝中肱骨,也都是宽厚长者,你去了之后就先跟着他们,多学多看多问,切不可以皇子身份自持。”
说到这里,他把脸一版,吓唬道:“若是郭尚书告到我这里来,说你在刑部不上进,有你的好果子吃!”
景阳无法,只得满脸痛苦地答应了,还抱怨圣人:“父皇,您就干看着,也不帮儿臣说句话?”
圣人失笑道:“太子也是为了你好,你在刑部好好干,莫要辜负你五哥的苦心。”
眼见连圣人都发话了,景阳情知此事再无转圜的可能,不由哀叹了几声,说:“再没想到,成了婚还要受这等苦楚!”
圣人笑骂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行了,别在这儿杵着了,去给你母后请安吧。”他摆着手,跟赶苍蝇似的。
可却叫景阳和瑶光二人为了难。
“这……”景阳硬着头皮问,“父皇,既然太子哥哥已经拜过了,那我们还需要去东宫拜见太子妃吗?”
原本按照正常的流程,乾清宫拜过圣人,就是去端本宫拜见太子和太子妃,最后再去坤宁宫,顺理成章。
之所以先去东宫,是因为太子是储君,圣人又一向把太子的地位抬得十分超然,太子妃只是沾了丈夫的光。
可如今他们在乾清宫先拜了太子,接下来的流程可该怎么走呢?
若是按照规矩先去坤宁宫,且不说接下来还要去东宫耽误了他们陪着皇后说话,就说太子妃心里会不会因此记恨他们呢?
圣人只顾自己的想法,全然不顾他们的死活呀。
还是太子说:“直接去坤宁宫吧,太子妃已经先过去了。”
他虽然名义上行五,却是实际上的长子,对下面的弟弟们一向宽和。更何况景阳还是皇后的养子,他自然不会让这个亲弟兼表弟为难。
因而,昨天夜里圣人要他留宿乾清宫时,他就事先派人回端本宫,让太子妃今日一早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有了太子的话,景阳大大松了口气,笑嘻嘻道:“还是太子哥哥疼我。”
圣人给了赏赐,就叫他们退下了。
太子妃文氏从小就在义阳长公主府接受正统的皇后教育,自然知礼仪、识进退。太子只是提了一句让她今早去向皇后请安,她就把未尽之言猜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也是新婚不久,正是夫妻情浓的时候,文氏正想着夫妻同心,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打折扣。
因而,等景阳和瑶光来到坤宁宫时,文氏已经陪着皇后坐了有一会儿了。
虽然婆媳二人相对而坐,都觉得和对方无话可说,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双方都觉得很痛苦。
可因着各自的顾忌,却又不得不这么下去。
皇后先是照例关心文氏:“你新入宫不久,可还适应?”
文氏答道:“一切都好,多谢母后关怀。”
皇后又客套道:“若是底下的奴才们有欺你脸皮薄的,你也不要多顾忌,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文氏便按照套路回道:“多谢母后教诲,有您这句话,儿臣就有主心骨了。”
接下来又聊了些布料首饰,气氛逐渐进入佳境,皇后想着到底是亲儿媳,就指点了一番宫务上遇到棘手问题该如何处理,让文氏受益匪浅。
两边伺候的人都松了口气,觉得毕竟是嫡亲婆媳,就算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也该借着机会缓和了。
谁曾想,下一刻皇后就关心起了太子的起居,文氏瞬间警惕,顾左右而言他,实在话一句都没有。
皇后的脸色逐渐难看,文氏心里发苦,却也只能当自己是个瞎子,强撑着笑脸和皇后周旋。
——不是她自作主张不告诉皇后,而是她不敢自作主张地告诉皇后呀。
没成婚之前,圣人就借着长公主的口,再三告诫她:不许让皇后的手伸到端本宫去,更不许把太子的事透漏到后宫去。
皇后虽然是六宫之首,但也在后宫之内呀。
再说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整个后宫除她之外,谁还敢过问太子的事?谁还有这个资格?
圣人特意叮嘱,防备的是谁,还用得着明说吗?
她就是个
太子妃,无论圣人还是皇后,她一个都惹不起,只好夹在中间两头受气了。
不过,想到太子的温柔体贴,她又觉得受点气没什么。
左右要和她过一辈子的是太子,不是圣人和皇后,无非是多忍几年罢了。
瑶光夫妻可谓是来得正好,让整个坤仪殿的人,无论主仆,都松了口气。
“母后,母后,儿臣带着瑶娘给您请安来啦!”
一入坤宁宫的地界,景阳就变得异常活泼,当场表演了一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文氏是第一次见这个小叔子,宫中从无如此跳脱之人,她不免觉得好奇,非常克制地往门口看去。
活泼的少年和明艳的少妇逆光而来,两人都在门口脱了斗篷,露出里面不同色系却有同系花纹的吉服。
两人身姿都颇为高挑,站在那里就鹤立鸡群,配着脸上轻松快意的笑容,扑面而来一股勃勃的生机。
八弟妹在畅音阁时,她是见过一次的,当时就只觉得是个天真美丽的姑娘,没什么特之处。
今日见他们夫妻相携而来,文氏总算是看出特别来了。
——和晋王特别般配,他们两个打眼一看,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举手投足里说不出的契合。
那是她和太子在一起时,一直想要却一直抓摸不到的感觉。
听见养子的声音,皇后脸上的笑容就遏制不住了。
等小夫妻进来行了大礼,她立刻就叫人起来,一叠声地吩咐崔姑姑,“快,把本宫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我怕晚一会儿呀,小八这个皮猴又来闹。”
崔姑姑笑着应了一声,转身朝内室看了一眼,便有八个宫女端着东西鱼贯而出,一人捧着一个盒子,有大有小,不一而足。
不必细看,皇后给养子夫妻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景阳看见了赏赐,才笑嘻嘻地耍宝:“母后,儿臣已经长大了,哪能还像小时候那样?”
皇后道:“那我叫人把东西还收回去?”
“诶,可别。”景阳连忙阻拦,卖乖道,“母后纵然不心疼儿子,也该心疼儿媳才是。瑶娘头一回以儿媳的身份来给母后请安,您合该把好东西都拿出来才是。”
皇后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指着他对崔姑姑道:“本宫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个占便宜没够的。”
而后话锋一转,嗔道:“还不快去拜见你们五嫂?她那里好东西也多着呢。”
夫妻二人这才拜见了太子妃。
文氏含笑叫他们免礼,又把准备好的赏赐送上,就借口端本宫还有事,直接告辞了。
第39章 初闻贾府“母后,儿臣就……
“母后,儿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你那里忙,本宫这里有小八两口陪着就好。”
太子妃再拜而去。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皇后的脸色猛然落了下来,目光沉沉的目送她离去,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景阳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笑嘻嘻的打开其中一个盒子,惊喜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哟呵,竟然是螺钿纹墨盒。这么好的东西,连我也没几件,可见母后有了儿媳就不疼儿子了。”
皇后立刻转怒为喜,笑骂道:“你是哪里学的泼皮做派?你的媳妇儿合该你疼,本宫替你多疼疼,你还不乐意了?”
“乐意,乐意,怎么不乐意?”景阳嬉笑着凑了过去,“可是母后也要继续疼我呀,不然我可是要吃醋的。”
皇后爱怜地嗔了他一眼,打趣道:“都是成婚的人了,还这副小儿做派,也不怕你媳妇笑话你。”
“她敢!”景阳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公鸡,“我是夫,她是妻。只有我管她的,她敢管我?”
瑶光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心想:既然那么爱管,往后让你管个够!
皇后好笑地劝道:“夫妻两个过日子,该有商有量才是,哪有什么谁管谁?我看瑶娘是个好的,你可不能欺负人家。”
“母后放心,儿臣不是那种人。”
他立刻做了保证,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皇后道:“对了母后,刚才在父皇那里,我看见了太子哥哥,昨天晚上父皇留他在乾清宫歇宿。”
皇后立刻追问:“怎么就歇在乾清宫了?可是他身体有什么不适?”
景阳安抚道:“五哥好得很,母后不必担心。只是昨日帮父皇批折子晚了,父皇心疼他,不忍他顶风冒雪往来于两宫之间,这才把他留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松了口气,旋即又自嘲道,“我也是白担心,只怕人家还觉得我多管闲事呢。”
想要到今日文氏的推三阻四,皇后就觉得文氏如此,必然是太子交代了什么,脸色更加不好了。
也不怪她胡思乱想,谁让这个时候讲究夫妻一体呢?
就算皇后再聪明,也想不到丈夫会通过姑姑,直接叮嘱儿媳防备她这个妻子亲近儿子。
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很荒谬,可就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景阳不明所以,也不敢多话,就扭头给瑶光使了个眼色。
瑶光就坐在皇后右手边第一位,就在方才太子妃的对面。
接到丈夫给的信号,瑶光便开口道:“母后,眼见就要过年了,儿媳是头一回在宫里过年呢,不知都要准备些什么?”
皇后被转移了注意力,沉吟了片刻,为难道:“往年诸位皇子都没成婚,献节礼时诚心即可。今年又一下子都成婚了,自然不好学小时候那样。这一时之间,连个参照都没有。”
她又想了想,说:“你们妯娌几个都在宫外,相互联络也方便,凑个机会商议一下,彼此都送差不多的东西,谁也别出错就是了。”
至于宫里的太子妃,储君献礼本来就该独一档,就让文氏自己琢磨去吧。
瑶光本来就是随意找个话题,不想皇后还真替自己想了个好法子,顿时就满脸敬佩地说:“还好有母后替我筹谋,不然我可就要手忙脚乱了。”
她说得十分真诚,皇后心花怒放,安抚道:“你还年轻,又是刚进门的新妇,有些事情不懂也正常,慢慢就好了。”
瑶光嬉笑道:“儿媳有母后指点教导,已经比别的妯娌强完了。只怕母后嫌弃我愚钝,不肯指点我呢。”
皇后佯怒道:“好啊你,本宫年纪大了,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正是该享清福的时候,你这还来闹我?”
景阳立刻接上,满脸的惊讶和不赞同:“母后哪里老了?您还是和我小时候一样典雅貌美。”
“是呀母后。若有那不知道的,见咱们俩站在一起,还当您是儿媳的姐姐呢。”瑶光随声附和。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皇后哄得心花怒放,是完全把太子妃带来的不快给抛诸脑后了。
坤仪殿里伺候的人都松了口气,心里对晋王妃和太子妃各有评断。
虽然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但他们可是现任皇后的人,自然是以他们主子的意志为主了。
没人知道,瑶光心里也松了口气,对日后怎么和皇后相处,已经有了可行的眉目。
虽说彼此相处都不多,但瑶光知道皇后的经历,隐隐约约也能猜测出,因为圣人不让她管亲生儿子的一切,她对景阳这个养子,难免就有几分让人窒息的包围式的爱。
前世她在网上见过一句话:若是心里嫉恨一个人却又无能为力,自己有机会的时候,就会有意无意地跟着那个人学。
皇后对圣人虽然谈不上嫉恨,但暗中的怨怼肯定是有的。
亲子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皇后当然希望养子多依赖自己几分,不要像亲子一样和自己疏远。
这种情况下,瑶光作为皇后养子的儿媳,也就不需要太能干了。
若是她事事周全、处处伶俐,让皇后在晋王的事情上全然插不上手,皇后表面或许会夸赞她,但心里定然不会喜欢。
总结起来一句话:越吃力,就越不讨好。
既然如此,瑶光干脆就化身半个小废物,只要入宫来见皇后,就请教这个、请教那个,让皇后充分体会到他们夫妻对她的依赖。
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而已,试探一下皇后的态度,判断一下自己的推测对还是不对。
试探的结果告诉她:她
哪点浅薄的心理学超长发挥了,推测的基本都对。
旋即,她又想到了在皇后面前特别活泼的景阳。想来景阳就算不像她一样有具体的理论支持,隐隐约约也明悟了什么,也在尽自己所能安抚皇后呢。
果然呀,皇家子弟哪有一个简单的?
话题几番变换,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天气上。
皇后先是庆幸雪终于下来了,又带着几分忧愁说:“虽说‘瑞雪兆丰年’,但穷苦人家也是经不起风雪肆虐的。只怕过不了多久,朝中就要有人上报哪里又冻死人了。”
大夏的规矩不像清朝那么变态,虽然也不许后妃干政,前朝的消息却也不是一点都流不进后宫来。
更别说作为国母的皇后,许多皇家牵头的赈济和慈善,都得皇后出面组织。得由她先划出个章程来,底下的宗室、勋贵、官员家里的命妇们,才好跟着行事。
因此,对于各种气候可能带来的自然灾害,但凡出现了预兆,皇后心里就已经门清了。
景阳道:“还要辛苦母后了。”
“这算什么辛苦?”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悲悯地叹道,“本宫的运道已经够好了,及笄之年就被选入宫中母仪天下,连带着整个上官家都鸡犬升天。真正辛苦的,是那些没有上官家幸运的平民百姓。”
瑶光隐晦地看了皇后一眼,垂眸藏住眼中的惊异。
她想,她明白皇后多年近在咫尺却母子分离,为何还能保持正常人的思维了。
一个人心里装得东西宽广了,自然就不容易钻牛角尖了。
若本朝真如清朝一般,把后妃完全限制在后宫的一亩三分地里,只怕皇后早就疯了。
看来,她原来对皇后的判断,还是太单一了,不够全面。
她想多了解皇后一些,便主动问道:“母后,那该怎么办呢?”
皇后笑容慈爱地对她说:“朝廷每年都会在大雪来临之后,派遣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帮助京城和直隶地区的百姓清理房顶的积雪。内外命妇也会筹集善款,在各城门外舍粥。”
她拍了拍瑶光的手,说:“这个你不用操心,到时候我会把你那一份一起出了的。”
瑶光满脸感动,嘴上却说:“那可不行,儿媳也要帮母后尽一份心呢。儿媳不像母后那般有才略,但钱财还是有几分的。不过……”
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儿媳不知道出多少银子合适,还得母后指点一番。到时候我也给妯娌们都说说,让他们也念着我的好。”
皇后失笑道:“往日里我只说小八是个泼猴,今日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也是猴精猴精的,竟然借着本宫的功劳,去提你自己捞人情呢。”
瑶光看出来她没生气,得意洋洋道:“谁让我有母后疼呢?嫂嫂和弟妹们不如我近水楼台,这人情只好叫我赚了。”
皇后当然不会生气,甚至她巴不得所有皇子妃都欠瑶光的人情呢。
这时候讲究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子妃们欠瑶光的人情,就是皇子们欠景阳的人情。日后在朝堂之上,便是政见不合,他们也不好对景阳过于为难。
因而,她不但和瑶光说了郡王妃捐多少合适,还把往年各命妇的捐款数额都告诉了她。
瑶光也没辜负她的一片心意,把这些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忽然,她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勋贵。
——宁国府贾家,荣国府贾家?
若是只有一个,还能说是巧合,但宁荣二府并列出现呢?
更别说,接下来还有保龄侯府史家。
瑶光小心在意,皇后把所有侯爵都说过去了,却没提到“忠靖侯史家”,想来如今正处于红楼前传的时间线。
她忽然就对这个世界多了几分熟悉感。
第40章 开国勋贵夫妻二人进宫一……
夫妻二人进宫一趟,带着一堆赏赐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瑶光就忍不住问:“以前在老家听书,说书人经常说什么开国勋贵。八郎,咱们大夏有几家开过勋贵啊?”
因着皇后今日提了各家命妇,景阳也不奇怪她为何突然问起开国勋贵,想了想说:“开国勋贵挺多的,但名头最大的是四个异姓王,功劳最大的是八位国公。”
四个异姓王当初都是割据的诸侯,因感念太-祖圣德(武德)充沛,各自连人马带地盘一起归顺的。
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
人家诚心诚意来归顺,太-祖自然不好亏待,立国建元之后,便将他们四位都封为了异姓王,分别是东平王、西宁王、南王和北静王。
但若论其功劳,还得是开国时敕封的八位国公,再往下就是十二个侯爵。
他们的功劳个个都在四位异姓王之上,爵位却在他们之下。不少人对此心生嫉恨,和四位异姓王从无交集。
但也有脑子清醒的,知晓历朝历代的异姓王,没一个有好下场的,非但不记恨他们,反而暗暗怜悯。
但怜悯归怜悯,只要几个异姓王手中的兵权一日不上缴,他们就一日不会过于亲近。
五年前,第二代北静王薨逝,世子年幼不堪大任。为了保证自家血脉能顺利延续下去,北静王临死前便将一切兵权上缴,只求圣人看在他识趣的份上,别叫他唯一的儿子没了下场。
而圣人也投桃报李,原本按照规矩,世子成年之后才能继承爵位。
圣人却直接破格下旨,令年仅十二岁的北静王世子继承了爵位,还将适龄的宗室郡主指婚给他,两年前已经成婚了,据说夫妻感情极好。
北静王和圣人的一来一回,惊醒了西宁王。
没过多久,西宁王便在狩猎时意外落马,把两条腿都摔断了。
当时恰逢西域小国作乱,西宁王便在病中上书:臣病躯不堪驱使,有负圣恩,请圣人另派名将统领西宁王府大军,荡平叛逆,布天威于四海,以安天下黎庶之心。
圣人当即派了两个太医专门替他诊治,还赐下许多年份久远的珍贵药材,怕是用上十年也用不完。
西宁王知道自己路走对了,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病好了之后便专注书画与风月,便连自己的几个儿子,也都往文士方向培养。
一共四位异姓王,其中两位都已先后交了兵权,剩下的东平王和南安王就变得格外显眼。
也不知这两位是真憨,还是舍不得手里的兵权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几年过去了,就是没有半点动静。
圣人也不着急,反正东边和南边都不大太平,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往这两处派遣军队,并且借着战事逐渐消耗两府的兵力。
这些事情,有的景阳知道,有的景阳不知道。他便捡着自己知道的和瑶光说了,并告诉她:“这八公十二侯里,柳国公府先帝时出过一位贵妃,鄯国公府尚过公主,这两家算是正经亲戚。”
既然有正经亲戚,那就有不太正经的。
“荣国府的老太太孙夫人,曾经是父皇的乳母。父皇还有另外一位乳母小孙夫人,被赐婚给了江南甄家,宫里的甄妃,就是小孙夫人的亲孙女。
宁荣二公的贾家,并保龄侯史家,还有统制县伯王家,同为江南士族,后又一起做了开国勋贵。甄家虽非勋贵,却因父皇对乳母多有加恩,也迅速跻身江南大族之列。
几家彼此间相互联姻,势力盘根错节,据说在金陵、江宁等地风头正劲。甄家也算是正经亲戚,贾家、史家和王家,拐弯抹角也能说上关系。”
瑶光听得聚精会神,不时点点头给些反馈,让景阳不至于说单口相声。
她假装不知地问:“宁国公和荣国公都姓贾,他们两家是亲戚
吗?”
景阳道:“何止是亲戚?第一代宁国公贾演和第一代荣国公贾源,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那两位去世之后,因荣国公更得父皇恩宠,其子贾代善仍袭国公之位。而宁国公的儿子贾代化,却只袭了侯爵。”
不过这对堂兄弟能力都很出众,如今贾代善带着妻子在江宁做织造,贾代化管着最靠近京城的野战部队——京畿大营。
要知道,京畿大营的兵力,可是占据了天下兵马的三成,非帝王心腹,根本坐不到这个位置。
因为和太子关系亲近,景阳还知道,圣人真正意属的其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贾代善。
只是贾代善资历不足,功劳也不够,只好先让大了他十几岁的堂兄贾代化管着。
贾代善则是被外放到膏腴之地积攒资历,只等有朝一日调回京城,圣人立即便会唯以重任。
不过这些,他就没有告诉瑶光了。
因为这本就是太子私底下告诉他的,二来他也不觉得瑶光会对这些感兴趣。
果然,瑶光更感兴趣的是贾家的八卦。
她目光灼灼地问:“祖辈如此英雄,父辈也如此了得,想必贾家的第三代,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吧?”
景阳沉默了一瞬,说:“宁候长子早夭,次子贾敬在读书上颇有天分,早在前年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任职。
至于荣国公……据说他次子也是个会读书的,只是如今还没读出什么名堂。
不过他长子贾赦是太子哥哥的伴读,父皇又亲赐了表字‘恩候’,日后至少也是个侯爵,上不上进也没什么要紧。”
瑶光灵光一闪,忽然想到昨天晚上送景阳回喜房的人里,有一个就叫“恩候”,还被荣王太妃训斥过。
“对了,我记得荣王太妃也姓甄,她也是江南甄家的女儿吗?”
“不是。”景阳摇了摇头,“天下姓甄的多了去了,哪能都是一家子?荣王是世袭罔替的亲王爵,怎么可能娶世家女?”
虽然都是姓甄,但荣王太妃只是平民小户出身,家世与江南甄家不可同日而语。
瑶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道:“父皇的两位乳母都姓孙,莫非也是亲姐妹?”
“这回对了,他们俩正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瑶光了然:怪不得原著里说,甄宝玉和贾宝玉生的几乎一模一样,性情也十分相类呢。
虽然作者这样设定,是为了一真一假相互对照,但在这个具象化的世界里,两个宝玉有点血缘关系,才更能让人信服。
两人一路说着话,时间就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回到了王府。
瑶光先问他有没有正事要处理,得知他有三天的假期,便拉着他一起帮忙整理嫁妆。
“你不是说我的嫁妆都是你盯着内务府准备的吗?正好跟着看看,看看内务服有没有敷衍你。”
外面的雪一直在下,原本商量好堆雪人的事只得押后。瑶光拉着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把嫁妆整理妥当,现在能用的就拿出来用,不能用的就登记造册,归到库房去。
景阳自幼在皇后膝下长大,见惯了各种好东西,纵然内务府半点不敢敷衍他,五千两银子能准备的嫁妆,也让他看不上眼。
他真心喜欢瑶光,又觉得妻子虽性情直爽,为人处事上却有些不足,具体就表现在瑶光十分依赖他。
皇后对他的教育又十分上心,从小就教他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要能护得住妻儿,不能让妻儿跟着他吃苦。
觉得瑶光嫁妆简薄,他转头就叫人从私库搬了许多布料、珠玉和官制的金银锞子来,只说是给王妃日常花用的。
瑶光半点没跟他客气,不但欢欢喜喜地收了,还拉着他商量:哪匹布料才什么衣裳好?哪些珠玉搭配起来做首饰更漂亮。
景阳从前没干过这些事,但被妻子拉着做参谋,听着她叽叽喳喳的的,一边发表意见一边询问他的看法,他觉得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于是,景阳也认真地参谋了。
他送来的这些珠玉,立刻就变成了图纸上设计好的首饰。
瑶光拿着那些图纸看了又看,不吝赞美:“八郎真是心灵手巧,这些花样我都想不到。等头面打出来了,我一定第一个戴给八郎看。”
景阳含笑道:“今日天色晚了,等明天一早,就让王喜带着东西并图纸一起,送到珍宝局去,叫他们早些打出来,不耽误你过年时候戴。”
“嗯,嗯。”瑶光连连点头,顺依偎在他怀里,遗憾道,“可是离过年还有好久,八郎才送我的东西,明天就看不到了。”
景阳揽住她的细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笑道:“你若喜欢,我再叫人去采买便是了。”
他生母曾经是宠妃,从圣人那里得到不少赏赐,这些东西在他成婚之前,皇后都给了他。
非但如此,皇后这个养母私底下也贴补他不少。在已经开府的兄弟里,他算是最有钱的一个。
既然手里有钱,对自己的妻子,自然要大方些。
可瑶光却不高兴了,连连嗔道:“不好,不好,这有什么意思?还得像今天这样,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八郎突然送我东西,这样才惊喜嘛!”
她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兴奋地提议道:“不如八郎每隔些日子就给送一个惊喜,提前不要让我知道,好不好?”
“好是好,不过……”景阳挑眉道,“小王今日给了王妃这么大的惊喜,王妃可有什么赏给小王的?”
瑶光便顺势捧住他的脸,在他下颚、脸颊、额头热情地乱吻,很快便点燃了两个人的热情。
燕姑姑见状,立刻给王喜使了个眼色,两人带着小宫女们悄悄退了出去,并把隔绝内室的帘子拉好。
王喜窃笑道:“到底是新婚夫妻。”
“快管住你的嘴吧!”燕姑姑瞪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却一点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