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欲拒还迎那你嫁给我,也有看脸吗?……
却说徐伯允领了玉镜回去后,很快就给她配了一户人家,唤春得知后,也代表东府给她备了份嫁妆,把人风光发嫁,不在话下。
……
说回东府这边,这日一早,晋王出门后不久,彩月便进来回禀说王容姬和朱夫人来了,有事求见王妃。
唤春有些意外,忙让请进。
朱夫人一见唤春就哭了,让她无论如何得帮他们救救令婉,她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去跳火坑啊!
唤春有些茫然,一面安慰着舅母,一面询问究竟是出了何事?
可朱夫人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怎么都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
王容姬便在一旁帮腔解释道:“之前你回门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许鹚帮二妹妹牵线陆郎君的事儿吗?谁知道相看时闹了好大的笑话。”
唤春一怔,吴郡陆氏的郎君,按理说不会太差啊,怎会闹了笑话呢?
“陆氏家世门第都不错,二妹妹如果愿意嫁的话,怎会是跳火坑呢?”
朱夫人手帕抹着泪,泣道:“她要是真看上陆郎,我倒是不愁了。”说罢,便又呜呜哭了起来。
王容姬安抚着朱夫人,愁眉道:“我们原也以为二妹妹对陆郎很满意呢,原都欢天喜地的准备谈婚事了,可细问之下,才发现是二妹妹认错人了,她看上是陪着陆郎来相看的路郎,足字路,不是耳刀陆。”
唤春目瞪口呆。
朱夫人边哭边忿忿道:“那个姓路的空长了副好相貌,可却是个寒素之门,我妹妹前车之鉴尚在,我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也去跳火坑?”
唤春越听越糊涂了,见朱夫人哀不自胜,语不成调,没法细问,就让王容姬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跟自己讲一遍。
王容姬就把相看那一日发生的事儿给她转述了一遍……
相看之日,是在许鹚的玄清观里。
王容姬陪着令婉到观中拜神,悄悄跟同样来拜神的陆公子见一面。
可谁知那陆公子也不是一个人来相看的,也找了朋友作陪。
令婉以为相看对象出身名门,又是名士之侄,定然是个风流俊雅好人物,就把陪着陆公子来相看,那位玉树临风的路郎当成了自己的相看对象,春心一动,对人很是满意,当时就点头答应了婚事。
王容姬很欢喜,让令婉等着,自己去找许鹚张罗着让她和陆公子正式见一面。
令婉便独自在道观里散了散步,不想遇见了同样出来散步的路郎,她心里喜欢,想着反正都要成婚了,就主动上前跟人搭话,还称人家陆公子。
陆跟路同音不同字,那路郎就以为她是跟自己说话,也没意识到她认错人了,二人一度相谈甚欢,就差私定终身了。
直到许鹚张罗着让令婉跟陆公子正式见面后,令婉才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原来路郎旁边那位身材短小,体型肥胖的公子才是她要相看的陆公子。
令婉大不乐意,回家后就哭了,说那陆绪长得还没她高,还那么胖,说什么都不要嫁给那个矮冬瓜!
周二舅得知女儿差点给自己订错了终身后,也是大发雷霆,把她狠狠教训了一顿,大骂女儿眼皮子浅,见着个清俊男人,就犯了糊涂!
那陆公子身材矮小些又如何?陆氏是三吴第一大姓,陆公子出身名门,才华横溢,人是靠才华扬名,又不是靠脸立世。那路郎纵是相貌好一些,可出身寒微,哪里配得上她?
令婉大哭不止,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时,还能从容嘲讽别人,可刀子割到自己肉了,才知道疼。她这时候才真的有几分理解苏姨母了,不由想收回当初对她的嘲讽。
陆氏那边对令婉很满意,来催问周氏什么时候可以订婚?
可令婉说什么都不答应这门婚事,眼见女儿死活不肯嫁,周二舅也着实怕了,生怕女儿真犯了糊涂,又步了苏姨母的后尘,就想把她强嫁去陆氏,好早些断了她的念。
周二舅一面跟陆氏商议着婚事,一面把令婉锁在屋里,严防死守!
不想令婉竟然绝食抗争,朱夫人心疼女儿,怕女儿真有个三长两短,就由王容姬陪着来求求唤春,看看有没有法子让令婉回心转意。
唤春听完后,神色凝重了几分,“二舅舅这事儿做的糊涂了,即便不愿二妹妹嫁给路郎,也没有强行逼人出嫁陆氏的道理,二妹妹脾气急,性子直,你跟她来硬的,是会害了她的。”
朱夫人悲泣哀伤声道:“可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了,不把她关起来,她万一要是被她姨母撺掇的跟人私奔了,那就一辈子都毁了,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唤春脸色一沉,“怎么还有苏姨母的事?”
王容姬气急败坏道:“快别提了,二妹妹闹了这么大笑话,就属她得意了,也不知她是厚脸皮还是冒傻气,明知是二叔和婶子正做愁的时候,还存心出来挑事儿,拿自己年轻时的事迹来撺掇二妹妹,你说二妹妹一个年轻小女郎,她懂什么?你一做长辈的自己都吃过这苦了,也不劝着,还来火上添油,这存的什么心啊?”
唤春瞠目结舌,“外祖母这也能忍?”
“那当然不能忍!”王容姬冷哼道:“见她这般下作,二叔索性就撕破脸了,让人强行把他们一家都扔去了街上,自生自灭去。”
朱夫人恨声道:“我拿她当妹妹可怜,不想竟是引狼入室!她自己没尊重,就见不得别人好,还想害我女儿跳火坑。”
唤春算是听明白了,安抚道:“舅母不用担忧,你回去就说我身上不爽利,想让二妹妹过来陪我几日,在我手上管教几天,保管她回心转意。”
朱夫人不哭了,有些犹豫道:“这……可晋王在府上,这合适吗?”
唤春摇摇头,笑道:“回头让晋王先搬去前院住几天就是了,让二妹妹跟着我住在后院,总归见不到。”
朱夫人松了口气,知道唤春是有主意的人,一时心中大定。唤春肯帮忙,令婉的事儿保不准就有转机了,遂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
快黄昏时,唤春便吩咐厨房做了几样晋王爱吃的菜,又把那京清酒取出来一坛温着,静静等着他回来。
直到天快黑,晋王才回来了,唤春忙上前帮他解着斗篷和外衣,抖了抖上边的灰尘,在一旁挂了起来。
萧湛悄摸摸靠近她,一只手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唤春往后仰着头,迁就着他的亲吻,这动作让她的脖子扭得有些难受,她便转过身,双臂搭在他肩上,温柔地贴了上去,让他亲个够。
萧湛吻的有些重,推着她的身子直往后退,直撞到了架子上,那挂在架上的衣服哗啦啦就掉了下来,压在二人身上,露出后面一扇琉璃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对鸾凤,振翅欲飞。
他抖掉衣服,哑着嗓子道:“到床上去吧?”
唤春摇摇头,擦了擦他嘴角沾上的口脂,“今晚我特地温了酒,吃了再就寝吧。”
萧湛强压下自己那股子冲动,又尝了一口她的胭脂后,才换了轻便的常服,来到次间用膳。
食案上已经摆了五六样细巧果菜,还有一壶温好的京清酒,萧湛刚好也饿了,执筷便吃。
唤春帮他斟了酒,又不时给他添着菜,看他吃的香,也跟着傻乐,自己倒是没正经吃上几口。
萧湛停筷看着她,给她夹了块盐水鸭,“你怎么光顾着我,自己倒不吃了?你也吃。”
唤春执筷稍稍尝了尝,便不肯多吃了,“我就喜欢看殿下吃饭香的模样,这说明我饭菜备的好,合你的胃。”
萧湛又给她夹了块桂花糖藕,道:“你备的好,更得自己尝尝,才知个中滋味。”
唤春抿唇笑道:“我最近胖了一些,晚上就不多吃了,殿下辛苦了一天,才该多吃一些。”
萧湛若有所思,边吃菜边对她道:“原来如此,待会儿回房你脱了衣服,我再掂掂重不重。”
唤春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脸上又是一红,夹起那块桂花糖藕就塞进他的嘴里,“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萧湛吃着那糖藕,只觉满嘴甜香,二人又一起小酌几杯酒后,便上榻安置了。
这京口的京清酒是用杂粮酿的,酒劲儿烈,不比会稽糯米酿的山阴甜酒适口。唤春才喝了几杯,脸上便红扑扑的一团,颇有几分海棠春醉之态,极尽妩媚娇艳。
她在床上软乎乎瘫着,萧湛一手搂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就往她怀里探去了。
唤春可不想这么轻易就让他得逞,双臂环抱着,就是让他摸不着,可大约是有些醉乎乎的了,她那无力的抵抗,反倒显得欲拒还迎似的,三两下就被他扒拉了下来。
“先等等,我有话跟殿下说。”
萧湛动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着,“你说,我听着呢。”
唤春认真道:“我舅舅家的二妹妹出了些事儿,我想把她接过来管教几天,得委屈殿下到前院住一住,回避回避。”
萧湛闻言,一时没了兴致,翻身在她身边躺下,挑眉道:“原来你今夜这么殷勤,就是为了这事儿?”
唤春便主动将脸颊贴到了他的胸膛,仰脸看着他道:“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萧湛看着她那娇媚的模样,若有所思道:“周家出什么事儿了,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吗?”
唤春摇了摇头,就把今日朱夫人说的事,又给他简单转述了一遍。
萧湛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从容道:“人各有命,这事本来也与你不相干,你这妹子能劝则劝,劝不了也不必勉强,免得日后她还觉得是你坏了她的姻缘记恨你。”
唤春点点头,“她到底年纪小,又没吃过苦,不清楚外头世道的艰辛,难免糊涂。”又话锋一转道:“再说,当初你设计那场相看,耍了人一遭,不得弥补弥补。”
萧湛笑了笑,“那要不是我的嘱咐,许鹚会帮周氏女操心婚嫁?这不是给她介绍的她没看上吗?”
唤春嗔怪道:“那你给人介绍个其貌不扬的?”
萧湛无辜道:“我又没见过,怎会知道那陆绪长相如何?世家联姻不都是只看门第家世吗?周氏不是也对陆绪的出身很满意?”
唤春便哑口无言了。
默了片刻后,萧湛突然抬手把她搂到怀里,好奇问她,“那你嫁给我,也有看脸吗?”
第42章 冥顽不灵可他竟还偏吃她这一套……
这一下就把唤春给问住了,她又闹了个红脸,图人身份也就罢了,还图色,她成个什么人了?
她偷偷瞥了他一眼,却见他那双凤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唤春微转过脸,避开他的视线。来金陵前,她也曾经想过,如果晋王长的丑怎么办?她也要为了富贵,捏着鼻子硬上吗?
可士族郎君普遍二十出仕,等他们能掌握权势的时候,大多都三四十岁了。所以想嫁一个有权势、又年轻的丈夫,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想着晋王的舅舅魏君,是名动天下的美男子,又是个大才子。即便晋王比不上舅舅的相貌,起码也应该五官端正吧?只要能凑合看过去,她也就认了。
没想到栖玄寺见到本人之后,他的相貌英俊,远超她的预期,她一时又惊又喜,看着他就呆了。
唤春脸上更红了,身子一扭,索性厚着脸皮抱住他,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含羞带怯道:“我在栖玄寺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就觉得殿下很好看。”
那声音黏糊糊的,像含了口酒,美的人晕乎乎的。
萧湛笑了笑,小油嘴可真会哄人,可他竟还偏吃她这一套,忽地冒出一句,“那是你第一次见我吗?”
“不然呢?”唤春一呆。
萧湛不答,只低眼看着她,他的目光幽深若水,那似曾相识的感觉,看的唤春身上又是酥酥麻麻的一阵。
她有些微不自在,仿若被他看穿了似的,不由把头偏到了一边,嘟囔道:“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萧湛把她的脸转过来,低头含住那微微嘟起的小嘴,“明日我搬去前院,今夜再好好陪陪我。”
*
翌日一早,弄珠和彩月就去前院收拾房间了,把晋王的日常起居之物都安置了过去。
本来该唤春亲自安排的,可她闹了一夜,身上酸疼,早上犯懒起不来,就让婢女去准备了。
萧从贞听说晋王从唤春屋里搬出来后,眼睛一亮,还以为夫妻二人闹矛盾了,正要去打探情况时,就见许鹚来了东府,便又忙退了回来,见机行事。
只见许鹚一路匆匆,穿门过院来到后堂,唤春已经在等着了,见她来了,便让她落座。
许鹚习惯性观察了一番她的面色,淡定开口道:“虽说晋王急要子嗣,但稍作节制才是保养之道,王妃精气神好,才更有利于受孕。”
唤春早上起嗓子便一直有些干哑,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便差点被茶呛住,她微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从容道:“我原也是这样说的,所以让晋王搬去前院,分房睡几日。”
许鹚点了点头。
唤春放下茶碗后,便又板起脸,微微责备道:“先前令婉的事儿,昨日我已经听二舅母说了,您老人家愿意帮忙牵线介绍,那自是我们的福气,可您怎么能给介绍个其貌不扬的呢?”
“其貌不扬?我觉得那孩子白白胖胖很可爱啊。”许鹚不能理解,摇摇头道:“我是个相士,看人相貌的方式自然是与普通人不同,谁知道我觉得还不错的孩子,她们年轻人却觉得不行呢?”
唤春懵了懵,眼神微微困惑道:“所以,其实也没那么丑?”
“怎么也不能说丑啊。”许鹚觉得唤春是在质疑她的相看水平,正色道:“我看着那陆绪长的慈眉善目,面如满月,是敦厚有福之人。倒是与他同来那位路郎,面薄耳瘦,人中短浅,恐非长寿之像。”
唤春思索了一会儿,她不好见外男,也没法儿亲自去确认这陆绪长相如何。可她自己就是许鹚相出来的,自然相信许鹚的相术。
“那照你这么说,这陆绪应该就是身材矮小了些,长相是过得去的,只是不合令婉心意罢了。”
许鹚点点头,“陆氏是南方土著士族,普遍身材短小,您能指望他跟晋王这北方人一样高大吗?”
唤春一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既是如此,那等令婉来了,我再劝劝她就是了,即便跟陆氏谈不成,也绝不能让她嫁给那个路郎,这路郎家世寒微也就罢了,但是命短不行,活不长的人,即便有才也难展其志,不能把妹妹嫁给这样的人。”
她前夫便是短命,年纪轻轻就去了,再没有人比她清楚丈夫短命的艰辛了。
许鹚道:“我便也是这样想的,晋王都吩咐了要寻个好的,我又岂会害她?”
唤春点点头,心里便有了谱,就让她回去了。许鹚起身,正要告辞,又想起什么后,便顺嘴提了一句。
“还有一事要跟王妃支会一声,那苏氏一家被周氏赶出来后,就找到了我那观中,说要是周二娘子看不上那陆郎的话,就让我把陆郎介绍给她家女儿,她们不嫌弃。我寻思着陆氏恐怕看不上她家的门第,便想问问王妃的意思,这事儿是管还是不管?”
唤春蹙了蹙眉,叹道:“当初要不是她闹那一回,我也没这么顺利成了王妃,苏姨母人虽有些天真不着调,总归不过是为了给女儿寻个好归宿。如今世道正乱,女子生计艰难,这也是人之常情,也不必为难她们。你若真有合适的人,便顺手提携她们一把,让她们安安生生,别一直闹腾就是了。”
许鹚了然,告辞离去。
与此同时,萧从贞的身影从回廊处转出,她看到许鹚离去后,就立刻吩咐了婢女,“你快跟上,看看她们在耍什么鬼主意。”
菖蒲领命,立马暗中跟上了许鹚。
……
却说周家这边,周老夫人得知唤春肯帮忙之后,心中的巨石也落了地,这日一早就派人去将令婉送去东府。
王容姬过来看人的时候,刚到门口,就听到令婉的哭骂。
“你们都走,都别管我,我就是饿死,也休想让我从了你们的意!”
令婉仍旧在屋里哭个不停,不肯进食,丫鬟仆妇各种哄劝都无济于事,一时个个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王容姬蹙了蹙眉,推门进去,看到蓬头垢面,双眼如桃的小女郎,心知此时劝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便开门见山道:“王妃身上不爽利,想让你去看看她,其他的事都先搁一搁,你随我去东府。”
令婉反抗激烈,“我不去,谁知道你们打了什么歪心思,你们谁都休想逼我嫁去陆氏!”
王容姬见她冥顽不灵,索性心一狠,直接让人把她强行塞到车上,扭送去东府。
东府的人已经在侧门等着接人了,令婉还是哭闹的很厉害,可东府毕竟不是周府,下人也不会拿她当主子小姐,没人跟她客气。
一个健壮的仆妇见她嚷嚷的声音大,恐惊扰了贵人,便直接塞了她的口拖去见王妃。
周家奴婢心疼自家女郎,还想劝着对方手段和软些,却被王容姬拦下了,让他们不要管,然后一行人就驾车返家,扬长而去。
令婉被带到后堂,唤春在堂上坐着,面色冷漠。
令婉嘴里呜呜发不出声音,挣扎反抗的很激烈,颇有几分宁死不从之意,唤春示意人把她放开。
嘴上刚一松,令婉便大喊大叫道:“我知道你们是串通好的,你们谁都别想逼我,我情愿铰了头发当姑子,也不随你们的意!”
唤春冷冷看着她,讽刺道:“怎么?当姑子你就与世隔绝了?当姑子你就能斩断尘缘了?当姑子你也得下山化缘,你就断不了尘缘!你以为当姑子就是头发一铰,住进尼姑庵里,什么都不用干,就天天有人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就能继续舒舒服服当你的千金小姐?你出了家,就再不是义兴周氏的小姐,没了这个姓,你以为你是谁?”
令婉哽住,被她呛的脸色通红,眼泪汪汪的,还是死倔着不服气。
唤春继续训斥她道:“遇见点儿事就要死要活的,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哪里还有半分千金小姐的体统?你过往还能清醒地嘲讽苏姨母,怎得事情到自己身上了,也犯了糊涂?敢情你的道理是只管他人,不管自己是吧?”
令婉倔强道:“你甭想劝我低头,你自己嫁了如意郎君,就巴不得我们都嫁个歪瓜裂枣,一辈子都比不上你。反正我这辈子是比不上你了,可我总会有些比你强的地方,起码我有爱,我不会像你一样一辈子为了权势富贵汲汲营营。”
唤春冷冷一笑,她是不会苦口婆心劝她,让她知道自己为了她好的,人教人,教不会,得事教人。
她并不反驳令婉,反倒顺着她的口风刺激她道:“没错,我就是见不得你们好,巴不得你一辈子比不上我。我家世比你们清贵,容貌比你们美丽,我本来就该比你们过的好。你清高,你骄傲,你要追求真爱,你看不上我为了富贵汲汲营营,可现在我的丈夫身份尊贵,有权有势,年轻英俊又很爱我,我人生和顺,志得意满,我就是巴不得你们个个低嫁,一辈子仰望我,翻不了身。”
“你……”令婉气的牙齿打颤,破口大骂,“你好恶毒!”
“我就是这么恶毒,我还要让你给我做奴婢,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么漂亮又知书达理的小女郎,可比我身边的丫鬟强多了,与其让你去给那乱七八糟的男人做牛做马,还不如让你来侍候我。”
“你休想!”
唤春冷哼一声,道:“怎么?我堂堂晋王妃,还使不动你了,让你伺候我,还委屈你了不成?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这福气呢。”
令婉气的脸色涨红,可她现在受制于人,父母都不知道唤春的恶毒真面目,也不知道她在这里受的苦,他们不来救她的话,她就得被唤春磋磨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唤春教训完她,又转头对胡嬷嬷道:“我今儿个就把人交你手上了,胡嬷嬷别跟她客气,也别当她是我妹妹,你带去手底下好好管教管教,你手下那些人做什么活儿,就让她一起去干着,可千万别心疼,你心疼她,她翅膀硬了,可不心疼你。”
胡嬷嬷颔首道:“王妃放心,交到老奴手上,保管还您一个脱胎换骨的妹妹。”
令婉吓的说不出话了。
*
另一边,尾随了许鹚一路的菖蒲,晚间时回来东府,跟萧从贞回话,讲述自己此行发现。
“郡主,我都查清楚了,许仙长的道观里好像新住进一家人,那家人姓苏,原先寄住在周氏,因得罪了周氏,现被周氏撵了出来,无处可去,就暂时借住在道观。而且她家那女儿,先前晋王选妃时,也参与了相看,就是那个写了跟薛妃一样答案,却败给薛妃那个苏女。”
萧从贞眼神一动,想到今日下午那个被接到东府的周氏女,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晋王要住去前院,今日府里来了个周氏女。那苏氏一家被撵,是跟这周氏女有什么关系吗?”
菖蒲道:“听说那苏母撺掇周氏女郎追求真爱,跟人私奔,气的周家把她给轰出来了。”
萧从贞恍然有所悟,“我知道了,原这苏氏一家如今是跟薛氏有仇,也跟周氏有仇呢。”
菖蒲点点头,有声有色道:“可不就是,那苏母至今都觉得王妃该是她家女儿的,她女儿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寡妇了?”
萧从贞计上心头,“你下去准备着,明日我要出府,亲自去会会这苏氏母女。”
菖蒲领命,这便下去预备着了。
第43章 急功近利她如何配得上你?
胡嬷嬷带走令婉后,便安排了她去给徐妃守灵。
不到五更天的时候,仆妇就把她给揪了起来,大冷的天,奴婢也没有使用热水的资格,令婉只能用那刚从井里汲的冰水简单洗了脸,就牙齿打颤的到了祠堂。
既然她想出家做姑子,那就让她先过过尼姑的日子。上午去给徐妃诵经积福,下午去地里干活。当尼姑可不是每天光诵经就可以的,尼姑也要耕种寺院的土地,不种地的话,都去喝西北风去?
东府有一片自用的菜园子,于是胡嬷嬷就让管菜的婆子看着她去挖白菜挖萝卜。一天下来,小女郎的纤纤十指满是污泥,累的是头晕眼花,饥饿寒冷,有苦难诉,有泪难流。
唤春听着胡嬷嬷的奏报,觉得这还不够,以后嫁去寒门为妇,可没那么多奴婢伺候着,她还得亲手为丈夫洗衣做饭,打扫家务,抚养儿女,这些活儿她都不会干,那可怎么行呢?
要学的还多着呢,周家心疼女儿,狠不下心收拾她,她可不会手软。
胡嬷嬷心领神会,掰着指头一件一件数着,然后一一给她安排上。
*
与此同时的玄清观。
许鹚得了唤春的允可后,便给苏灵均介绍了一户普通人家,让她们一家可以在江左安定下来。
晋王相看时,因王公对苏姨母淫奔之举的直接否定,有头有脸的世家已经不会有人娶苏女,让自己沦为笑柄了。她们一家现在在士族的名声全毁,嫁高门大户是没指望的,也就次一些的人家能卖她个颜面了。
可苏姨母不甘心,她女儿这般年轻貌美,知书达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那从小都是照着高门大户主母培养的,若是嫁去小门小户,这些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许鹚劝她道:“你为女儿谋划好亲事,不就是为了在这江左立足,找个能养活你们一家的女婿依靠吗?我为你介绍这户江氏在南方颇有产业,十分富足,可保你们衣食无忧。”
可苏姨母经过晋王相看之事后,一心觉得自家女儿也是有机会做王妃的,胃口已经被养大了,看不上那名不见经传的江氏。家中有产业如何?还是得有权势,有了权,多少产业没有?
“江氏门第差,做官也没前途,灵均不能嫁这样的。要不您老人家就帮我们介绍介绍陆氏,反正令婉也看不上他。我也是吴郡人,怎么也算同乡,靠您面子说合说合,他再见见我们灵均这般人才,保不准就答应了。”
许鹚对她无言了,这苏姨母都嫁出去一二十年了,还拿自己吴郡朱氏的出身说事,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她如今的身份是苏夫人,人家议婚对象看的是她丈夫的门第不是她。
苏姨母功利心太强,又太蠢,有功利心无可厚非,但你不能嚷嚷出来,闹的人尽皆知。稍微有些体面的人家,听说了你们这样的名声,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谁敢沾惹?
她们一心只想着走捷径到终南,遇见个家世好的男人,就急不可耐的想把女儿倒贴上去,丝毫不考虑名声,急功近利的嘴脸如此难看,哪个好人家敢娶?
她们若有唤春一半心思缜密,都不至于把自家名声作践成这样,人人避之不及。
许鹚见良言难劝,便也不再多事管她们,任由她们自生自灭去。
苏姨母不服,觉得许鹚就是小瞧了人,薛女一个寡妇能当王妃,她的女儿样样都不比薛女差,还是黄花大闺女,肯定也能嫁高门。
她们缺的只是一个接触到高门的路子罢了,见许鹚如此敷衍糊弄自己,自然也是十分不乐。
苏姨母正要转身回厢房时,拐角处却悄悄出来一个女子,正是昨天跟她打听过消息的菖蒲。
“我家郡主想见见你,你跟我来吧。”
苏姨母眼睛一亮,这不路子就来了。
……
秦淮水榭上。
因着过两日王大将军就要返回荆州,王玄朗请了一些公府的官吏在此小聚话别,何彦之和周必行也被请了过来。
王玄朗拉着周必行灌酒,笑他道:“请你出来一趟可真不容易,我可是听说了,你是被母亲困在家中日夜用功,可惜忙活数月,媳妇儿依旧颗粒无收。”
众人闻言便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必行面上微窘,连连摆手道:“王郎莫要取笑了。”
王玄朗又笑道:“你随大将军此去荆州,下次归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夫妻两地分居的,你母亲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呢?”
“公事为重,公事为重。”周必行窘迫道。
何彦之冷嗤一声,反嘲讽王玄朗道:“你倒是夫妻天天住一起,也没见你有一儿半女,竟还不如周郎呢。”
周必行面色和缓了些,暗中给他竖了竖大拇指。王玄朗脸色却不好看了,冷哼一声后,又拉着其他人灌酒。
何彦之也懒得掺和他们,独自走到窗前,看着对岸的风景。
冬日里万物凋零,这水岸也不似其他时节多人气,他望着朱雀桥方向,忽见桥头闪现一道婀娜女子身影,风吹落她的兜帽,露出了披风下的容颜。
何彦之远远望见丹阳郡主出行,心中微惑,她脑子不清楚,不呆在家里养病,出来乱跑什么?
他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跟周必行支会了一声后,先行作辞离去。
……
萧从贞秘密来到水榭的包厢,她唯恐被人认出,又拢了拢披风的兜帽,来到约定的地方时,苏氏母女已经在等着了。
母女二人连忙向郡主福身请安。
萧从贞解下披风,菖蒲给她挂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母女二人,视线落在苏灵均身上时,眉梢微微一扬。
“的确是个美人儿,听闻相看那一日,你也答出了符合晋王需求的答案,倒也难得。”
苏灵均颔首道:“虽侥幸撞对,可终究没那个福分。”
萧从贞落座,又示意她们也坐下,淡笑道:“你自然是没这个福分的,晋王一早就看中她了,你们这群人,不过幌子罢了。”
苏氏母女同时一怔。
萧从贞从容道:“如今晋王为薛女所惑,她一个寡妇,生得妖艳,我心中实在很不喜欢她。一个寡妇,还是跟别人生过儿子的,日后怎配母仪天下?”
苏姨母点头附和道:“可不就是,那年轻小寡妇就是风骚有心机,惯会伏低做小把男人哄得团团转,把那男人的魂儿都勾走了。像我们家这般清白女儿,可拉不下姿态,做那种下作的狐媚手段。”
菖蒲闻言眼神一紧,轻咳了一声。
苏姨母脸色一白,这才想起丹阳郡主好像也是个年轻小寡妇,一时手足无措,吞吞吐吐,“郡主,我,我不是说你,我……”
萧从贞不以为意一笑,道:“你对这薛氏的怨气如此深,莫不是还有什么仇怨?”
苏姨母忿忿不平道:“她原答应了我成了王妃后,就接我女儿去给晋王做妾,不想如今竟让许鹚给我们胡乱介绍个人家打发了。实在有些小看人了,我们宁做帝王妾,不做庶人妻。”
萧从贞笑道:“你们虽有志气,可如今薛氏得宠,她自然不愿有人分夺她的宠爱。晋王这个人又正派有责任心,只要薛女仍是他的王妃,他都会护着宠着,其他人谁也别想插进来。”
苏氏母女闻得晋王如此人品,更是心向往之,不由可惜道:“晋王既然专一,那就真没法子让灵均也出人头地?”
“有啊。”萧从贞坦然道:“把薛女拉下王妃之位,你们不就有机会了。”
苏氏母女对视了一眼,便明白了丹阳郡主此行的目的。
苏姨母便主动道:“那薛女不是个正经人,她在成王妃之前,一直在跟谢郎交往,攀上晋王后,就立刻把谢郎抛弃了。”
萧从贞眼神一动,正色道:“谢郎,哪个谢郎?”
苏灵均道:“就是前扬州长史谢云瑾,薛女成了王妃后,谢云瑾就辞官归乡避嫌了。”
苏姨母接着道:“这薛女原就是个寡妇,指不定背后都跟多少男人睡过了,这样丧德无行的妇人,怎么配当王妃呢?”
萧从贞得知了这样的秘事后,一时欣喜若狂,当时就坐不住了,她果然没有看错,这薛女重阳时就能靠勾搭晋王献身上位,能做出如此无羞无耻之举,会是什么正经女人?
她立刻起身,就要回去跟晋王揭穿她的真面目,苏姨母又拦着她道:“郡主,若能把薛氏拉下王妃之位,以后少不得求您多提携提携我们灵均。”
萧从贞心里冷笑,一个卑贱寒门的小户女,也配妄想王妃之位?做个侍妾都是抬举她了,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了,她们母女对她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干嘛提携她们?
不过嘴上仍旧敷衍着,“行啊,以后自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等我的消息吧。”
说完便一扭身走了,苏姨母千恩万谢地相送着。
*
回来东府后,萧从贞以为抓到了唤春的把柄,便兴冲冲地来到前院找晋王告密。
一番话,添油加醋说的是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生怕不能毁了唤春的名节,也生怕晋王不信,竟将事情摹画的比苏姨母嘴里的还要难听十倍。
萧湛听完后,黑沉着脸道:“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萧从贞急道:“阿兄甭管我听谁说的,现在事实就是那薛氏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周氏还帮她蓄意欺瞒。阿兄不知内情,竟娶了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她如何配得上你?日后她这些丑事若是被人捅出来,阿兄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萧湛听她如此挑拨,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阿兄,你现在就该立刻休弃了这不守妇道的贱妇,重娶一个清白周正的女儿,免得日后被这寡妇祸害了清名。”
萧湛始终沉吟不语。
“阿兄!”
萧从贞急了,就在她要趁热打铁逼晋王休妻的时候,忽闻一道轻浮的男声响起——
“那个人给郡主说了这么多王妃跟谢郎的事,就没跟郡主说说何郎吗?”
萧从贞心里一咯噔。
只见何彦之的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了,他似乎已经在这里很久了,那刚刚的话,他应该也全听到了。
何彦之脸上依旧带着那玩世不恭的笑意,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
“那个跟郡主告密的人,是瞧不起我何彦之在外的风流名声吗?”
第44章 心满意足想你了
何彦之的语气慵懒散漫,带着几分看戏般的调侃。
萧从贞一怔,蹙眉道:“你怎么在这儿?你几时来的?谁让你偷听我说话的?”
何彦之挑眉笑道:“郡主甭管我几时来的,话既然让我听到了,免不了要多嘴几句。郡主向来知道,我这人话多,心里憋不住事儿,不吐不快的。”
萧从贞脸色阴沉,面有不悦,这何彦之最是滑头儿,怕不是来给她添乱的,“我跟晋王说话呢,也有你说话的份儿?”
“放肆!”萧湛斥道:“这是礼贤下士的态度吗?”
萧从贞眼神怨毒地剜了何彦之一眼。
何彦之不以为意地一笑,反问萧从贞道:“跟郡主告密的人,既然对王妃跟多少人交往过这种私事这般清楚,难道就没把我和王妃相看的事儿也跟郡主说说吗?”
萧从贞一懵,怎得何彦之跟薛女也交往过吗?苏氏母女可不曾提起这遭。
“那看来郡主对此事是毫不知情呢,中秋夜我跟周氏女相看时,误把王妃认作相看对象,当时还闹了好大的笑话呢。”
何彦之一笑,意味深长道:“按理来说,我这名声更坏,要给王妃编排风流事,那从我身上下手才更令人信服啊,偏挑了个本分正派的谢云瑾造谣,我这真是枉担了风流之名啊!”说完,还故意做出一副哀伤的模样。
萧从贞张张嘴,还没来得及再辩解什么,就又被晋王堵了回去。
萧湛沉着脸,冷冷打断她的话锋道:“你说的事我早已知晓,王妃出嫁前,王公已将此事告知于我,那谢云瑾是因妹妹的婚事,才跟周氏走的近了些,故而被人利用造谣。是王公让他辞官避嫌的,而非与王妃有私,为情所伤才辞官。”
萧从贞睁大了眼,敢情此事晋王早就一清二楚了?原来她才是那个跳梁小丑?一时脑中嗡嗡,涨红了脸。
何彦之正色提醒她道:“郡主以为王妃是那么好当的?晋王妃便是将来皇后,不把身家背景调查清楚,晋王会娶吗?跟郡主告密的人,连我跟王妃的事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其他人的呢?郡主别是被人骗了吧?”
萧从贞哽住,无言以对。
“出去!”萧湛低叱了一声。
萧从贞见晋王似是动了怒,吓得身子一抖,泪珠在眼眶憋着,当即就又坐在地上开始哭天抢地耍无赖了。
“阿兄,我都为你好,我一心为了你,你怎么就是不理解我呢?我们父母兄长都没了,我丈夫也没了,儿子也死了,我在世上就只有你一个血脉至亲了,这世上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还有人比我更想让你好吗?你现在娶了新人就全然不念兄妹之情,你受那薛女的迷惑,不肯信我,可我们才是亲骨肉啊,她会害了你的!”
她边哭边往萧湛脚边爬,抱着他的腿不撒手,哭的声嘶力竭,惊天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阿兄,阿兄!你信我啊!”
萧湛有些不耐烦了,对外喝人道:“来人,没见郡主又发病了,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几个仆妇匆匆忙忙赶进来,手忙脚乱地拖着萧从贞往外走。
萧从贞不肯走,还躺在地上在发疯,仆妇索性又用那掺了迷药的帕子把人弄晕了扛走。
人一走,屋里就安静下来了。
萧湛脸色便愈发黑沉了,语气挟怒道:“郡主如今怎么成了这样的脾气?跟个长舌妇般爱挑拨离间?先是徐妃,今是薛妃,她就是见不得我过好!她以前也不是这样啊,这过江后是越来越犯了癫病了,偏又是我的亲妹妹,扔也扔不掉!”
何彦之翻个白眼道:“我就说这丹阳郡主不正常,今日在外边看到她鬼鬼祟祟地去见了什么人后,就赶紧来给殿下说一声,免得她在外惹是生非,没想到竟是又犯病了,还发了这么大的疯。”
萧湛沉声道:“幸而是你来的及时,让我有些准备,王妃若真给她诬蔑了清白,是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
何彦之笑道:“应该谢谢王公的远见卓识,早把王妃的过去都调查清楚,告知了殿下,才避免了殿下与王妃的感情危机。以后任谁诬蔑了,左右殿下心里都有谱,只要殿下信任王妃就足够了。”
王公到底是权力场上的老狐狸,走一步看十步,思虑的是周全又缜密。若非王公早有防备,他又来报信儿,让晋王知道郡主私下见了乱七八糟的人,晋王若只听了郡主的一面之词,今日保不准是真要起疑王妃的。
萧湛不悦道:“到底人言可畏,多少眼睛盯着我们呢,她原是个寡妇,没法儿自证清白,才容易被人造谣。”
何彦之默了默,又问道:“此事要告知王妃吗?”
萧湛摇摇头,冷冷嘱咐道:“此事便不必污了王妃耳目了,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反倒给她心里添堵。你暗中派人去查,看郡主都接触了什么人,一个都别放过。”
何彦之颔首,领命告退。
……
另一边,唤春对前院发生的事情尚是一无所知。
晚间时,胡嬷嬷来汇报令婉的情况。果然是世家娇养的千金小姐,不过让她干了两日粗活,就有些遭不住了,估计很快就能回心转意了。
唤春笑了笑,道:“这算哪门子粗活?这不就是普通百姓家妇女的日常吗?别人都做的了,怎得换她去做就是折磨她了?”
胡嬷嬷笑道:“周娘子就是好日子过的太多,不知贫寒人家的疾苦,所以得教嘛,她自己都受不了这苦日子,以后就不想着私奔嫁人了。”
唤春点点头,令婉要真受得了这份苦,她佩服她,也乐得成全他们。
可她也别做什么嫁真爱后,让娘家帮扶丈夫前程,再给她大笔嫁妆过富足日子的美梦。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什么人,就跟什么人过什么日子。
若受不了这份苦,还想要父母给的荣华富贵,那就趁早听安排。此事不过是她对她的一个小小考验,就看她自己意志够不够坚定,真爱够不够爱了。
就在这时,弄珠急匆匆进来,小声回说晋王往这边来了,就快到了。
唤春吃了一惊,不是说暂时分房,让他去前院独睡几日吗?怎得突然来了?令婉还在后院呢,他也不怕此时令婉在自己屋里,二人撞上了怎么办?她忙让胡嬷嬷退下,去好生看着令婉。
这时,晋王已经走到门前了,唤春连忙换了笑脸,匆匆迎了过去。
“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这什么都没准备呢。”
萧湛一言不发,看着她那一张一合的唇,扣着她的后颈,猝不及防的就吻了上去,推着她往床上去。
“唔……”
唤春脑子一空,瞳孔大睁着,身子一下子就软了,她强撑着双腿,才能让自己勉强站稳。下一刻,就被他拦腰抱起,扔到了床上。
红罗帐落了下来,烛火摇曳了一下。
唤春在床上滚了个身,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萧湛的身子便如一座大山般重重压了上来,他胡乱吻着她,把手伸到了她的裙子底下,脱的太急,竟是越急越脱不下来了,索性都给撕了干净。
这动作有些粗鲁,扯得唤春有些吃痛,便低吟了出来,“殿,殿下……”
可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又被他含住了唇,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火花又烧了起来,他的身子带着滚烫的热度,烧到了她的身上。
萧湛一面吻她,一面要她。闭上眼,脑中就不断浮现出郡主那些污言秽语,说她跟谢云瑾如何如何过,说她跟多少多少男人睡过,说她是个多淫。贱放荡的女人……他想着,他明知那不是真的,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有些记忆是赶不走的,因为它已经来过了,就算强迫自己不想,它还是会冷不丁冒出来。
谣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一旦出现了,就像白纸上落了一个墨点,擦不掉了,哪怕是假的,也会在人心上烙下一块痕迹,留下一丝记忆。
他越是想忘掉它,就越是想着它,那痕迹就越来越大,肆无忌惮的生长蔓延,反倒越是忘不掉了。
那种记忆的存在,就好像在不断提醒着他,他的禁脔被侵犯亵渎了,哪怕只是言语上的,可依然让他心里十分不悦,于是他就赌气般的要着她,带着一种惩罚般的侵略性。
唤春手指紧攥着床单,咬牙承受着,觉得晋王今夜冲动的有些反常,甚至有些粗鲁了。
他的呼吸浓重,可他身上没有酒气,应该不是喝醉了。
唤春猜测着,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可他不愿说,她也只能用自己的经验去包容着他,温顺地抚慰着他,让两个人尽可能的都在此事中感受到愉悦,而不是他单方面的占有,而他也最终在这令人陶醉的温馨中恢复平静。
完事后,萧湛伏在她的身上,觉得很甜美很安详,像远离故土的游子又回到了他的故乡。
夜色深了,屋中的烛火也不知何时灭了,冬夜幽静的月色透过窗格凉凉洒在地上,也渐渐冷却了床上二人的热浪。
唤春抱着他的头,让他依偎着自己,用自己的柔情稳定他的情绪,她温柔地抚着他微湿的鬓角,关心道:“殿下,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萧湛闭上眼,把头埋在她的胸前,感到心满意足,“没什么,想你了。”
第45章 温存私语晚上我还搬回来住
翌日一早,萧湛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女子温顺地斜倚在床头,柔软的手指在帮他按着头,神清气爽的。
唤春对他笑了一下,“殿下醒了,昨夜睡的好吗?”
萧湛听着那关切的语气,回想起昨夜的事情,一时竟说不出话了。他一贯自诩稳重自持,昨夜却如此失态,如今见她若无其事的模样,反倒让他愈发没脸见人了。
“昨天晚上吓到你了吗?”
唤春呆了一下,坦然笑道:“没有,殿下是我的爱人,怎么会吓到我呢?”
萧湛听了这话,心里愈发愧疚了,他张臂把她搂到了怀里,歉疚道:“抱歉,我冲动了。”
无论如何,都不该把情绪发泄在她身上,让她有了不舒服的体验。
唤春主动往他怀里钻了几分,关心道:“是出了什么事,让殿下不高兴了吗?”
萧湛摇了摇头,缓声道:“是有一些事情,不过那是我要解决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唤春若有所思,她印象中的晋王一直都是理智而冷静的,昨天晚上才知道,原来即便是君王,他也是个普通男人,也不能做到绝对的情绪稳定。
在外人面前他还能忍着端着,可回到家关上门,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他也需要适当的释放。不过他释放的方式倒也刁钻,竟是喜欢在床上。
她推测是朝政上的什么事,让他有了坏情绪,她原也不该干涉政事,遂也没再追问。仍旧温馨地搂着他,让他在自己身边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殿下以后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说,不要自己憋在心里,即便是君主,也会有七情六欲,也会有喜怒哀乐,有了不好的情绪就要发泄出来,不然会憋出病的。”
萧湛笑了笑,他昨天是有些不悦的情绪,不过二人身心交融后,那如同乌云笼罩在心头的阴影也仿佛被阳光驱散了,此刻的确舒畅了许多。
他抵着她的额头道:“跟你只能说高兴的事情,不好的事情就不说了。”
唤春也笑了,亲昵地蹭着他的脸,心下也放松了几分。
就在二人在床上窃窃私语,继续温存的时候,弄珠在帐外有些焦急地小声提醒道:“王妃,二姑娘要过来了,拦不住。”
唤春吃了一惊,‘霍’地坐起身子,连忙帮晋王拿着衣服,胡乱帮他穿着,“殿下快回避一下。”
萧湛从容穿着衣服,不紧不慢起身,“怕是来不及走了,我到隔间避一避就是了。”
他前脚才绕到屏风后,那边令婉的脚步已经迈进屋了,彩月正在死命拦着,“晋王殿下在屋里,姑娘可不能冲动。”
令婉已经顾不得了,推开彩月就冲了进来,“薛唤春,薛唤春,你给我出来!”
此时,唤春才将将穿好衣服,发髻都没来得及挽好,她半散着头发,趿拉着鞋,便匆匆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板着个脸,看着令婉那没大没小的模样,厉声训斥道:“公然直呼尊者名讳,这是一个大家千金该有的体统吗?胡嬷嬷,胡嬷嬷呢?”
胡嬷嬷还没上前,令婉竟已“哇”的就哭了出来,“表姐,我受不了了,你饶了我吧。”
唤春一呆,彩月和弄珠也面面相觑。
只见令婉耍赖般坐在了地上,把通红的双手伸到唤春面前,哇哇哭道:“我不要念经了,也不要洗衣服了,你看我的手,都快被冰水泡烂了,呜呜呜……”
彩月心里憋着笑,上前搀扶着她,劝道:“姑娘有话慢慢说,你看这一大早的,王妃都还没梳妆呢,你就闯进来,还直呼王妃的名讳,那也是你能叫的?王妃不计较你的无礼,你还愈发放肆起来了?来,先跟我去外边候着,等王妃得闲了再过来。”
令婉不出去,出去了她就真见不到唤春了,她闹了几回要见唤春,胡嬷嬷都不让她见人,可她实在受不了了,这样的日子多过一天、一个时辰都是折磨,她会疯的。
“我不走,我不出去,你放开我。”
唤春神态从容,缓缓落座,示意彩月松开人,她看着那一脸泪痕,蓬头垢面的小女郎,坦然开口,“还绝食吗?”
“我好饿啊。”
“还私奔吗?”
“跑不动了。”
彩月和弄珠俱是掩口偷笑。
唤春颇无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令婉一抽一噎地走了过去,低着头,等着她教训自己。
唤春却也没有骂她,而是命人拿来纱布药酒,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执起她那干活干的红肿溃烂的手指,一点一点耐心帮她清洗上药,“知道疼了吗?”
令婉嘶了一声,手指抽了抽,“疼。”
唤春手上更轻了一些,帮她吹了吹,叹道:“舅舅和舅母是心疼你,舍不得打骂你,你倒好,反倒利用父母对你的心疼,以绝食来要挟他们了?你也就是仗着他们不会不管自己的亲骨肉,狠下心把你打死饿死,有恃无恐,才敢如此任性罢了。”
令婉低下眼,一言不发的。
唤春继续道:“你不喜欢陆公子,也不是非逼你嫁他不可,我们可以继续再相看其他世家嘛,世家好儿郎那么多,难道就没人比得过一个路郎吗?你才见了他几回,就敢认定终生?你自幼养尊处优,享惯了福,你连这几日的粗活都干不下去,怎么受得了跟着路郎一辈子吃这样的苦?”
令婉眼眶红红的,愈发说不出话了。其实她和那路郎也就见了一回,也算不得有什么感情,不过是因为抗拒嫁给陆公子,才叫嚣着要嫁他罢了,倒也不是非他不可。
唤春见她有所动摇,趁热打铁道:“陆公子虽身材短小些,可他出身显赫,门第高贵,你嫁给他才能继续养尊处优,而不是像你姨母那般,还要亲自操持家务,哺育儿女,不到四十就憔悴衰老如乡野村妇,你难道能忍受自己年纪轻轻便容颜老去吗?”
令婉打了个寒颤,想起苏姨母那张憔悴衰败的老脸,心中一阵恐慌,“不,我不要。”
唤春点点头,“正是呢,看你过这样的日子,我也会心疼呢。你看看苏姨母的女儿,留到十九都嫁不出去,她现在为了女儿的婚事都愁成什么样了?你能听她的忽悠?她巴不得你跟那路郎私奔了,好让自己女儿嫁给陆公子呢。”
令婉一脸茫然,“啊?”
还有这事儿?一个矮冬瓜她们也抢?她们可真不挑。
唤春语重心长道:“父母才是真的心疼你,如今你长大了,叛逆了,就听不进父母的话,总觉得他们在害你。父母如果是害你,那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突然冒出来投奔的姨母,难道就是真心对你好吗?你是她亲闺女吗?她凭什么要对你好?你别听苏姨母跟你说什么,得看她做什么,夫妻真要能有情饮水饱,她怎么反倒处心积虑给女儿谋划嫁高门呢?活生生的教训就在眼前,你怎么还非要去撞南墙呢?”
令婉陷入了沉默。
唤春叹了口气,她心中也有向往推崇那些不惧世俗,离经叛道的爱情,可梁祝成为千古绝唱,是因为双死殉情,没有面对生活的柴米油盐,他们若也私奔而去,保不齐就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结局。
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劝令婉去追求什么真爱,那是一种为了迎合时论对所谓自由的追捧,而对她的人生不负责任的态度。
在这个乱世,容不下离经叛道的自由,只有奋力求生的挣扎。
“九品中正是以门第选官,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你若嫁个寒门,就是永无出头之日,即便有贵人愿意提携你的丈夫,可他的门第也决定了他一辈子做官的顶点。虽然很残酷,可现实就是这样,北方大乱,逃亡到南方的士族为了维护巩固自己残存的利益,只能加强内部联姻,更加排挤寒门。在这个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的乱世,家族与家族之间还要联手自保,何况你我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呢?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道的时候,就只能顺应规则,全真保性,轻物贵己,一切以存我为贵,多爱惜自己。”
说完这些话后,唤春帮她手上系好纱布,最后对她说了一句,“我能对你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若你还是听不进去,我以后也不会再劝你一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令婉低下头,过往她只当唤春心藏恶毒,自私自利,如今听她劝自己这些好话,全然是在为了她的将来考虑,一时又羞又愧,泣道:“表姐,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胡作非为了。”
唤春心下松了口气,倍感欣慰,笑道:“这就是了,回去后,好好跟父母认个错,别让他们担心了。我这边也让许鹚再给你物色着郎君,你这么好的人才,还愁没有好夫婿?也挑个自己中意的嫁了。”
嘱咐完之后,唤春就让彩月亲自去送令婉回家,算是给了周二舅一家一个交代。
这边令婉走后,在屏风后大气不敢出的萧湛,才慢悠悠踱出来,意味深长道:“你这妹子可真有意思,人果然还是得自己吃点儿苦头后,才能绝了吃苦的念。”
唤春笑道:“口口声声不怕吃苦的,那是真没吃过苦,但凡真挨过饿、吃过苦,就再也说不出不怕吃苦的话了。”
萧湛若有所思,想起刚刚听到她训妹时那一段又一段的道理,都是她自己吃了多少苦,经了多少事后,才能得到的感悟经验。
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全真保性,轻物贵己。哪怕为了生存,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自私贵己的时候,只要能不忘自然所赋予自身的真性就够了。
他对她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唤春眨了眨眼,强笑道:“许鹚都说了那路郎是短命相,我前夫便是短命,我怎么能让妹妹也嫁个短命的丈夫?我就是吃够了年轻守寡的苦,所以不想让她也跳火坑。”
萧湛心中一动,他看着她,恍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吃过守寡的苦,所以才更珍惜现在的姻缘。
她有野心,并且所图甚大,而且懂得如何去做,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她会爱惜羽毛,洁身自好,绝不可能做出谣言攻击她的那种事,来自毁名誉。
萧湛想通后,心里突然舒畅了。
唤春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变得愉悦了。便觉得有些好笑,男人可真有意思,都说女人善变,爱耍小性儿,原来男人也这般善变,心思可真难琢磨。
萧湛觉得都是分房住闹的,才让人乘隙挑拨离间,遂道:“你这妹妹既然走了,晚上我就还搬回来住,可不许再推三阻四了。”
第46章 又惊又喜保不准是有喜了
晋王走后,弄珠才来帮唤春梳妆收拾着。
弄珠心下尤是心惊胆战的,边给她梳头边道:“晋王昨夜是怎么了,可把我给吓坏了。”
晋王鳏居多年,过往虽会贪欢一些,可在床上对王妃一向是很温柔尊重的,不会只顾自己愉悦,就忽视了王妃的感受,故而在这方面,二人一直都比较和谐。
可昨天晚上他突然过来,抱着王妃就上床求欢,要的又狠又急的模样,着实把她吓了一跳,生怕王妃柔弱的身子承受不住可怎么办?
可她们也不敢拦劝,没想到王妃也是厉害,在那种情况下都能反客为主,生生把晋王给安抚好了。
唤春摇了摇头,帝王心海底针,晋王不是普通的丈夫,他同时也是君主,不能把他当寻常男人对待。
“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让他不高兴了。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昨日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弄珠点了点头。
*
却说苏姨母那边,晋王吩咐下去后,东府的人很快就查到苏氏母女身上,准备来玄清观拿人。
苏姨母见事情败露了,便带着儿女火速逃走,一家三口惊慌奔逃出城,逃到郊外时,苏姨母不慎扭到了脚,再不能前行。
眼见追兵越追越近,苏灵均便让弟弟带着母亲藏到了一个山坳里,自己孤身去引开追兵。
冬日里草木萧条,万物凋敝。
苏灵均一路气喘吁吁地逃命,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边逃命,边回望追兵,不想一个不留神,脚上踏空,竟失足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东府的府吏追来此处,不见女子身影,望着山坡若有所思道:“从那边绕路下去寻。”一行人便又滚滚而去。
山坡下,苏灵均倒也命大,幸好这山坡上遍地是干草枯枝,她才没有摔死,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后,便又挣扎着爬起来往道上去求救。
腊月的天,天寒地冻,又是在荒郊野外,她若不及时找人求救,就算不被追兵抓住,也得冻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忽见一辆马车在道上奔行着,车后浩浩荡荡跟了十余人,手上提着各种各样的猎物,收获满满,似是刚刚狩猎归来的模样。
苏灵均心中燃起希望,想要呼救,可那马车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心急去追,脚下一个不稳,最后竟是扑倒在了那马车前。
只听一声嘶鸣,马儿停了下来,车夫看着倒在马前的女子,呵斥道:“哪里来的乞丐,不要命了?!”
“救……救命,救救我。”苏灵均早已是精疲力竭,有气无力地趴在车前呼救。
车夫蹙眉望着一身狼狈的女子,恐惊扰了贵人,就要招呼随从把人轰走。
车内之人正在闭目养神,察觉马车停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此人正是王玄朗,王大将军回去荆州后,他在金陵没了约束,便愈发肆无忌惮,整日悠游散漫,呼朋唤友,胡作非为。这日趁着天晴,便揪结了十几个随从来东郊狩猎,玩累了之后,便要乘车回去。
忽而听到一个微弱的女声在求救,便微微掀开了一点儿车帘,往外觑着人。
倒在车前的女子身段婀娜,体质窈窕,楚楚可怜,此刻虽是蓬头垢面,难辨真容,可凭他阅人无数的眼光看,姿色应该不差。
“慢着——”
苏灵均闻言,仿若抓到救命稻草,往车前爬去,“公子,救救我。”
王玄朗抬抬手,示意随从道:“把人抬上来。”
两个随从听命,一人驾着她一条胳膊,把人送进了马车里。
车厢内温暖如春,苏灵均狼狈从山坡滚落,全身全已冻透,此刻被暖着,才觉得有几分活过来的意思。她有气无力地趴在车厢,局促不安地望着对面端坐的男人。
这是个很年轻的公子,二十几岁的年纪,相貌英俊,举止矜贵,披着一袭玄狐裘大氅,手上抱着一个鎏金铜手炉,身边放着一把弓箭,弦上有血迹,她猜测应当是狩猎归来的某个富贵人家的郎君。
与此同时,王玄朗也在低眼观察她,见她脸上脏污难辨,便执帕帮她擦了擦脸。
苏灵均有气无力,没有办法抗拒,任由他为所欲为。
擦干净那泥污后,女子皎然的面色便映入眼中。
王玄朗不由眼睛一亮,捏着她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这女子生得极美,这些年,他总让手下人去各地给他搜寻美人儿,可选了那么多,最后竟还不若他自己随便在路边捡回来的一个,这才是他此行收获的最好的猎物啊!
苏灵均心中一颤,那种眼神,她逃难来的路上见过太多了,那是审视猎物的眼神。她竟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了。
她想挣开他的手,全身却软的没有反抗的力气。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王玄朗松开了她,视线往车外望去。
苏灵均松了口气。
车外传来马夫怒斥的声音,“瞎了你的狗眼了,王公子的车架,你也敢拦?”
那东府的府吏听闻后,连忙下马,在车前作揖,对车内之人客气道:“不知是王公子的车架,下官冒犯了,只是晋王要追捕的一个人往这边逃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公子莫怪。”
苏灵均心中一紧,手指也不由攥了起来。
这一点儿小动作也没能逃过王玄朗的眼睛,他瞥了一眼车中的女子,从容掀开车帘,对那府吏道:“是个女人吧?”
苏灵均心中一凛,额头冒出了冷汗。
府吏眼神一喜,“正是,公子可是见着了?”
王玄朗笑了笑,往西边努了努嘴,“我刚见着一个女子匆匆往那边跑了,你们这会儿子去追,保不准还能抓到。”
府吏得到踪迹后,千恩万谢的,匆匆告辞去追。
苏灵均松了口气。
马车再度上路,车轮碾在在郊外土路的碎石上,一路咯吱咯吱的。
车厢内很安静,苏灵均瘫在车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可听得东府府吏对他的称呼,便知他身份不凡。
他姓王,在周氏寄住的时候,她也了解过不少江左世家的情况,要是没有猜错,眼前之人,保不准就是王容姬那个琅琊王!
苏灵均一时心口狂跳,彻底不能平静。
王玄朗看着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模样,嘴角微微挑了挑,“你得罪了晋王?”
“不,我得罪了王妃。”苏灵均低下眼,语气淡淡的。
“薛氏?”王玄朗心中一动,眼前不由又浮现出重阳时那道婀娜秾艳的身影,可惜如今她被晋王收入囊中,竟是望之不及了,他复又低头看着那女子,“你如何得罪了她?”
苏灵均低低诉道:“先前,我曾在周氏寄住过,有幸跟王妃交游过一段时日,故而知晓她曾与谢郎交往之事,因不慎与人说漏了嘴,影响到王妃清誉,以此被王妃嫉恨,晋王才派人追捕我。”
王玄朗听她说着,那言辞条理清晰,不紧不慢,哀婉动人,仿若受了天大的迫害一般。
他思索了片刻,似想到什么,冷不防问她,“你是不是姓苏?”
苏灵均心里一咯噔,瞬间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王玄朗心中有了谱,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声调带着几分戏谑道:“王公亲口确认过的从根子坏掉的苏女,我作为侄儿,如何会不知道?”
苏灵均头皮一麻,瞬间如坠冰窟,脸色惨白。
*
东府。
黄昏时,府吏回来跟晋王回禀追捕苏氏一家之事。说那苏女滚下山坡后就找不到人了,这天寒地冻的,八成是活不了了。只是苏氏母子还没找到,手下人还在继续搜捕。
萧湛点了点头,见解决的差不多了,便将此事暂时置之脑后了。
此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腊月十九,唤春的生辰怎么过?这是她在嫁过来后的第一个生辰,怎么也得给她办好了,方显敬重。
见天色已经晚了,萧湛便也抬脚往房间走去,和她当面商量商量。
月亮冷清清的一条,挂在天上,微弱的银蓝光照着他回房的脚步。
与此同时,唤春也早已梳洗完,在房间里静静等他回来。
她坐在妆台前,烛火摇曳着,照亮了镜子里她的容颜,弯弯的月牙眉下,眼底藏不住的甜蜜笑意。
关于那一夜晋王突然失态的内情,弄珠也已经打听到了,似乎是丹阳郡主在晋王跟前说了些跟王妃有关的污言秽语,晋王听了很不高兴,关起了郡主,又派人去抓在郡主面前造谣的人。
唤春心下也猜到了七八分,晋王大概是因为听到自己跟其他男人有染的谣言,才不高兴了。
不过这也不算坏事,晋王若不在乎她,质疑她的时候,应该是冷落她、不理她。可他却在床上对她表现出了强势的占有欲,说明心里又爱重她了几分。
他应该是有些在乎她了。
晋王现在又派人去抓散布谣言的人,说明他根本是不信谣言的。他既然不信,她索性就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不必特意解释什么,免得像自己心虚一般,越描越黑。
随后,弄珠又提醒她这个月的月信儿已经推迟三天了,往日里她都是月初这个时候来的,非常准时,但是这个月却没有来,这段时日晋王与她同房频繁,保不准是有喜了。
听了这话,唤春心里一时又惊又喜的,对谣言的担忧瞬间一扫而空,只吩咐弄珠先不要声张,此事暂时保密。
……
就在唤春胡思乱想之际,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她心中一喜,忙起身相迎,主动张臂抱住了晋王的腰,十分依恋的样子。
“殿下回来了。”
萧湛呆了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热情地迎接他。
他被她抱的紧紧的,她那娇软温暖的身子也贴他贴的紧紧的,他低眼看了看她的模样,好像十分喜悦的样子。
看到她欢喜,他也十分欢喜,想来她是等急了,都把自己洗好收拾干净了,又主动投怀送抱,邀宠的模样十分明显。
萧湛心里更喜,当即就把人抱起,放到床上,就要求欢。
不想唤春竟以手掩住他的口,把他推开几分,笑着拒绝道:“今夜不成。”
“怎么了?”萧湛不解。
唤春面上浮现娇羞之色,拉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道:“我这里,可能是有了。”
第47章 趁人之危在你面前我才想做个小女孩儿……
萧湛先是茫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还是有几分难以置信。
“当真吗?”
唤春依偎在他怀里,笑道:“这还能有假?我又不是没生过孩子,我身体康健,每个月信期都非常准时,上个月就是这时候来的,这个月却没有准时来,想是八九不离十了。”
萧湛还在震愕中没有回神,当年徐妃的孩子流产之后,因身体不好,就没再怀过孩子了。这些年,他身边虽然有萧恂这个养子,可到底是八九岁时才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没有从小养大的亲近感。
后来因着太妃和徐妃接连逝世,他守孝多年,也无心续弦之事,眼见人至中年还没有一儿半女,他也曾感慨自己这一生子女缘浅,才留不住孩子。如今忽闻她可能怀有身孕,一时心思纷涌,感慨万千。
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张臂就把她拥到了怀里,眼光在闪烁着。
唤春问他,“殿下,你高兴吗?”
萧湛看着她,心中满被柔情溢满,眼中露出难得一见的激动之色,“我很欢喜。”
他已经开始隐隐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起码先有一个孩子,他才能真正成为一个父亲,他这一生才算得上是圆满。
萧湛抚了抚她平坦的小腹,嘴角噙着笑意,“这是大喜事,明日就召几个太医来瞧瞧,昭告天下,与民同乐。”
唤春却是摇摇头,坐直了身子,正色制止道:“不可,俗话说‘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还是谨慎一些,等这胎坐稳了再告诉人。”
萧湛觉得有理,点头道:“嗯,都听你的。”
唤春又往他怀里依偎了几分,柔声道:“这到底是你第一个孩子,多少人都盯着呢,我只怕是我搞错了,所以还是等确定了再说比较保妥。”
萧湛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好好养着身子就是了,有孕自然是好的,就算没有也不必太过失望,我们可以慢慢来,这么多年我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片刻。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就是爱胡思乱想,这可不好。”
唤春娇声道:“在你面前我才想做个小女孩儿。”
萧湛笑意更深,又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口,问她道:“再过几日是你的生辰,这喜上加喜的,想要什么礼物尽管说。”
唤春摇摇头,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笑道:“这就是殿下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
萧湛见她这般知足,从来不跟自己要求什么,万事都是以他的利益为重,心里是更加动容。她越是贤惠懂事,他就愈发觉得不能亏待了她。
他将人紧紧搂住,一起躺在了床上,“你不说的话,那我就按自己的主意给你准备了,到时候你不喜欢,可不能后悔。”
唤春倒是挺好奇他会给自己什么的,笑道:“好啊,那我可等着瞧了。”
萧湛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脸,二人便相拥睡去。
……
同一片夜色下的另一处房间。
苏灵均被王玄朗带到了一处私宅,小小一处院落,在巷子的隐秘处,宅中没有多余的人,只有两个看家的仆妇。
屋子里没有生炉,冷冰冰的,应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苏灵均抱了抱胳膊,感觉屋子里冷飕飕的,有些不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仆妇端进来一个火炉,稍稍驱散冷意。公子经常带各种各样的女人来这里过夜,她们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王玄朗倒着热茶,递给她道:“你不是无处可去吗?今晚可以住在这里。”
苏灵均没有接茶,前后左右扫视了一遍房间,房中除了一张床一张案,没有多余的陈设,以他的身份,此处必然不是他正儿八经的家,想来只是个临时的住处。
“这是什么地方?”她有些忐忑不安的发问。
王玄朗放下茶,自顾自解开狐裘挂在一旁。
苏灵均看到他这个动作,莫名心中一紧,脚步瑟缩了一下,往门口望了望,做好了随时夺门而逃的准备。
王玄朗眼梢余光瞥到她的紧张,冷嗤了一声,“这是我外头的一处私邸,你可以放心住着,没人知道此处。”
苏灵均警惕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呢?”王玄朗戏谑一笑,都跟自己来了还装清高?这个女子不糊涂,却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那点事儿?”
“你……”苏灵均听他挑破窗户纸,一时脸色涨红,羞愤不已。
王玄朗在床边随意落座,目光在她身上上下审视着,“你真当我是什么好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
要不是看她长得美,他才懒得多管闲事。不过她也该庆幸,他刚巧是个好色的,要是换了向其他人求助,她早被东府的人抓回去了。
苏灵均眼中饱含屈辱的泪水,这个禽兽,竟然趁人之危。
王玄朗看着她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显得那张脸愈发楚楚可怜的,“可别哭,我这人一向不爱强人所难。你不答应,现在就能走,不过离了这里,你能保证自己不被东府的人抓走吗?”
苏灵均紧抿着唇,眼泪说什么都不肯落下来,无助感铺天盖地湮灭了她。
“你母亲和弟弟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答应了,明天就能让你们一家在此团圆。你不答应的话,你们一家可能就要在别处团圆了。”
苏灵均打了个冷颤。
王玄朗看着她,嘴角微扬,像她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无非是想靠美貌走捷径攀龙附凤罢了。
可九品中正是以门第选官,你的家世决定了你能联姻的家族,决定了你的为官品级。婚宦婚宦,结婚与做官是不分家的,家世门第不够格,没人有兴趣了解你的美貌与才华。
高门贵族为什么要娶她这样一个空有美貌,既无家世,又无名声,还有母亲弟弟这两个累赘的寒门女子呢?娶她一个就要对他们全家负责,没人想沾染这样的人家。
玩玩也就罢了,真娶进门,士族的男人也都不傻。
他故意叹了口气,让她认命道:“其实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像你这样的情况,已经没有嫁入高门的指望了。你虽美貌,却家世寒微,更遑论我叔父还说过你母亲淫奔,你是从根子上就坏了。起码我们琅琊王氏同等级的士族,是没有人会娶你做正妻的,更别提晋王了。与其嫁入贫寒之家受苦,还不如跟了我。”
苏灵均眼中满是不甘,眼泪终于不争气地从眼眶滑落。
凭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凭什么一句话就可以定了她的终生?
男人离经叛道是名士风度,女人离经叛道反倒成了淫。贱无行。这些男人总是用花言巧语哄骗女人堕落,可到了娶妇的时候,却要求女子清白守贞名声好。
凭什么母亲的叛逆,却要让她这个女儿来承担恶果?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自幼努力读书,怡养性情,以为可以靠才华立世,靠自己逆天改命。可却因这乱世,将她彻底打回原形,在这人人自危的乱世,没有多余的善意去帮扶别人,世家联姻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而她一无所有。
薛女和她明明是一样的人,她们一样知书达理,美貌出众,一样生逢乱世,六亲无靠,为了生存下去,都只能靠嫁人去找个好靠山依附。
可因为薛女还有好名声,好出身,所以她可以轻松逆天改命。而她,失去了名声,没有高贵的家世,就要彻底陷入泥沼不得翻身。
凭什么?
王玄朗向她走近,给她递上手帕擦泪,“路在这儿,你自己选。”
苏灵均闭了闭眼,颤抖着手,从他手心接过了帕子。
*
却说周家这边,令婉回去后,那陆绪大约是真挺喜欢她的,还专程来周家拜访了一遭,想再争取争取二人的婚事。
那陆绪很懂礼数也很会说话,跟周二舅两人是相见恨晚,相谈甚欢。
周家上下见着陆绪本人后,也觉得令婉的形容夸大其词了,长的哪有那么不堪?面庞白净,慈眉笑眼,看着就是很有福气一个人,周家上下都对他的敦厚有礼很满意。
令婉经过唤春劝导后,虽仍对陆绪的身高不甚满意,可见其谈吐举止不俗,对他也没那么看不顺眼了。因想到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再走马观花的去遇更好的郎君,也不知要拖到几岁,只能勉强答应再跟他接触接触。
与此同时,谢蕴雪的嫁妆已经陆续从会稽送来金陵了,明年开春就要办她和周必昌的婚事了。
现已是腊月,腊月十九是唤春的生辰,周家上下还要忙着给唤春备礼,这个月还有得忙活呢。
响云也准备做一个暖手给姐姐做礼物,虽然姐姐在东府衣食不愁,可她也送不了什么名贵的东西,只能给姐姐送些自己做的小玩意儿,贵贱都是自己的心意。
……
东府这边,因唤春有了怀孕的猜测,晋王心里着急,便先请许鹚过来暗中确认一下。
许鹚精通医道,可这还未足月,她就算再神医也把不出来喜脉。只让夫妻二人先别急,等到正月里足月了,就能确认了,唤春就暂将此事放在了脑后。
这日,晋王从尚书台回来后,便转入后宅,喊唤春出来,看看他给她准备的礼物。
唤春有些茫然,这还没到她生辰的日子呢,怎么这么快就准备好了?看着他那迫不及待献宝的模样,她心里也不由好笑。
二人来到前厅,只见胡嬷嬷带着一个小女郎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唤春看着来人,眼睛一亮,讶然道:“云儿?”
响云也兴奋地扑到姐姐怀里,“阿姐。”
唤春又惊又喜的,转头问晋王道:“殿下怎么把云儿给接过来了?”
萧湛从容笑道:“你原不是说过,你孤身流落江左,六亲无靠,无家可归吗?我想着妹妹跟你也是一样的,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你既又有了家,就还把妹妹接来自己家住着,东府这么大,给她腾一个院子单独住着就是了。妹妹也到了婚嫁之龄,回头我命人给她找户好人家,日后由东府安排出嫁,左右不妨事。”
唤春愕然听着,微微红了眼眶,这世上她最忧心的两个人,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妹妹。
她原就一直担心士族势力,她们姐妹不过是落魄的高门孤女,怕没有好人家愿意求娶妹妹,如今有晋王出面,妹妹的终身大事再也不用做愁了。
唤春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声调都不由哽咽了,“多谢殿下。”
萧湛便知这礼物送到她的心坎儿了,金银珠宝什么的俗了,她也不缺,送也无趣。送她妹妹一个好前程,了却她一桩心事,才算真正合了她的心意。
她愿意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的家人。
第48章 勾三搭四这东府以后真成薛氏姐妹的天……
这边见过后,胡嬷嬷便先带了响云下去安置。
东府西斋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西斋在东府西北脚,幽静偏僻,精巧雅致,很适合未出阁的年轻小女郎居住。
晋王将西斋的一应人员配置,用度规格,都按照当年丹阳郡主未出阁时的配置安排,竟是将响云当成郡主公主般在养着。他既把人接来了,总要再把人风风光光的送嫁。
天色渐渐黑了,萧湛也和唤春回了房。
唤春心情愉快,对他侍奉的也十分殷勤周到。妹妹的事不愁了,她心头的巨石总算落地一块,一下子感觉没那么沉重了。
萧湛看她那模样,笑她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至于把你高兴成这样吗?”
唤春笑了笑,“对殿下来说,这可能就是抬抬手张张嘴的事儿,可对我们来说,却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
萧湛又问她道:“你原是北方士族出身,如今朝堂上也多由北方士族掌权,故而我更倾向于妹妹和北方士族联姻,你心里有什么中意的人家吗?”
唤春笑道:“我不过一深闺妇人罢了,哪里懂得朝堂之事呢?全凭殿下做主。”
萧湛只想着要给她们个最好的,便道:“我那个表侄儿静深,重阳时你见过的,他年已十六,比妹妹大个两岁,年纪是很合适的。因兄长不欲让他早婚,故而一直没定下,你若觉得合适的话,我便给兄长修书一封,商议婚事如何?”
唤春呆了一呆,因又想起重阳宴上那个少年,他虽是生得好人物,可性子想来不是好相与的,何况王氏门盛,恐盛极则衰,终非良配。妹妹只需嫁个旧姓高门,能安稳度日就行,也不是非要去追逐权贵。
“王郎虽好,可这差着辈分呢,何况他当初对我有些误会,对我的印象不好,恐怕也看不上我家妹妹,勉强撮合,也是一对怨侣。”
萧湛点点头,觉得此言有理,琅琊王氏虽是第一流的高门,可王大将军狼子野心,王氏最终结局如何也难说,不能把妹妹嫁去这样的人家。
“是这个道理,那回头我把徐伯允召过来,让他帮妹妹留心着,你们既已结义金兰,你的妹妹,自然也是他的妹妹,他定会为你们寻个好人家。”
唤春含笑点了点头,心里自然十分满意。
*
另一边,苏姨母也很快被找到,满身狼狈的母子二人被带到了三桥巷的宅子。
王玄朗今天没有来,他先前已命人送来了不少家活什儿,并五六个小丫鬟,略一收拾后,这宅子有了些人气儿,竟也算是有了个家的模样。
苏姨母战战兢兢被带了过来,乍然见着光鲜亮丽的女儿,与自己的落魄狼狈对比鲜明。
她吃了一惊,和儿子面面相觑,因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灵均面色麻木,将她们分散后自己的遭遇简单给母亲转述了一遍。
得知女儿把自己卖了后,苏姨母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恨地咬牙,满心怒火,扬手便给了女儿一个巴掌。她倾尽心力培养的女儿,本指望她能嫁入高门为妇,如今竟是给高门做了外妇,这下全毁了!
苏应忙拉着母亲,劝道:“事已至此,阿娘纵是打死了姐姐,也是无用啊。”
苏灵均被打的脸一偏,却没有闪躲逃避,她淡淡道:“阿娘如今怨怼我还有什么用?事已成定局,我总归是不中用了,倒不若趁着王郎还对我有兴趣时,让他把阿弟的前程给安排了,纵是日后被他抛弃了,一家人也好再有个指望。”
平静的语调,难掩心灰意冷的绝望。
苏姨母眸中蓄泪,哀声道:“你怎么能这样轻易就把自己卖了?早知你如今会无名无份的跟着人,当初我还不若答应了你和江氏的婚事呢,江氏纵是门第差些,可嫁过去到底也是正头娘子,我们一家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呢?”
苏灵均自嘲一笑,后悔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们得罪了东府,纵观江左,也只有王氏有能力给她们庇护。可人家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你呢?除了这身子,她也没得交换,她不答应又能如何呢?
总归一步错步步错,在面临人生选择的时候,她们一次又一次选错了道,如今的下场不过咎由自取,也没得怨天尤人。
苏应道:“阿娘别哭了,姐姐说的不错,事已成定局,倒还不如把姐姐的牺牲利益最大化,王郎是王大将军的养子,大将军权倾江左,晋王都要忌惮三分,姐姐只要笼络住王郎,日后王郎袭了爵,掌了权,总归会有姐姐的出头之日。”
苏姨母无声流着泪,家里日后总归是儿子当家做主,他既如此说了,她也没得反对。
便抱着灵均能生下一儿半女侥幸,王玄朗看在孩子的份上,保不准就会给灵均一个名分。灵均的孩子若有了琅琊王氏的出身,前途就是一片大好,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自此之后,一家人算是在此处安定下来了。
苏姨母虽然不甘心,可如今一家人都是仰仗着王玄朗庇护,得罪了他,一家人都得再流落街头,朝不保夕。
王玄朗每每来家中时,苏姨母都会借故出去,独留女儿和他在屋里,从此以后,这女儿就算是卖给他了。
苏灵均清醒地堕落着,她早已声名尽毁,断绝了从良的路子。她知道王玄朗是不会娶她的,别说是做妻,哪怕是做妾,她因被王公否定过名声,也没有进王家大门的可能。如今木已成舟,她也只能这样没名没份的做他见不得光的外妇。
父母费心费力把她培养成才女,是为了让她到高门世家做贤惠持家的媳妇,可这里也算不得是个家,自也不需要她贤惠持家,以前学的一切便也都没了用武之地,她现在也只能做高门世家见不得光的外妇。
王玄朗到底还算是年轻英俊,身份显赫,在钱财上对她也很大方,起码他们一家再也不必为了衣食住行做愁,又过上了有人伺候的悠闲日子。除了没有办法给她名分,也算得上是个好情人。
可没有名分,她就随时有可能会被他抛弃,被抛弃后,她的下场可能会比之前更惨。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她大约已经没有未来了,未来一片荒凉,可也不知道现在这看似醉生梦死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苏灵均浑浑噩噩的。
……
而东府这边遍寻不着苏氏母女,晋王便将搜捕的人也都撤了回来。
他原也不是非要抓到苏氏母女,将她们发落一番如何,左右不过是给她们一个警告,提醒她们谨言慎行罢了。如今既然找不到人,想来她们已经知道怕了,以后也不会再胡言乱语。
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开,闹开了让人都知道这样一个谣言,反倒更不利于唤春的名声了。对于谣言,不理它,让它自生自灭,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忘,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
日子一日又一日过去,响云自被接来东府后,日常便是由胡嬷嬷教养,跟她学着打理府中内务,一方面给唤春分劳,一方面自己也学学如何管家,日后嫁了人,总归用得上。
萧从贞对此十分不满,后宅由薛女掌控也就罢了,如今连她妹妹都要来插一脚,这东府以后真成薛氏姐妹的天下了。
那薛唤春一看就是个贪慕虚荣,献身邀宠的,可男人偏偏都还吃她这一套狐媚功夫,被她哄得眼瞎心盲,全然不听逆耳忠言,倒把她这亲妹子打成外人了。
萧从贞气的牙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恨恨骂着,晋王这么纵着薛氏,早晚会被她害了!
自唤春嫁来东府后,萧恂每三日会来后院给她请一次安,不过这么大一个孩子,哪怕日日晨昏定省,恐怕也培养不出什么母子感情。
唤春虽是以长辈自处,却也待他客客气气的,不过嘘寒问暖,稍问学业,便不多做管束。
她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倒也不指望萧恂会尊她为母。毕竟这是丹阳郡主带大的孩子,她是后来者,她乱管乱教了,反倒显得丹阳郡主不会教孩子一般,平白给自己找气受。
这一日,萧恂请完安后,照旧回去前院,路过西斋时,忽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不由驻足望了望。
原是响云让人在园子里扎了一架秋千,此刻正跟几个丫鬟们在荡秋千玩闹。
“再高点,再高点。”
小女郎身披织锦银狐滚边大氅,玉手挽彩绳,坐在雕花踏板上,弄珠帮她推着秋千,只见她身子高高荡起,又轻轻回落,飘摇的衣摆上盘旋着零落的梅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玉蝴蝶。
萧恂一时看呆了,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朝她做了个揖,“二姨。”
响云笑意一滞,见是萧恂过来,便又大大方方笑道:“是世子啊,世子打哪儿过来?”
萧恂回道:“刚在仲母那边请了安回来。”
响云便知他是打姐姐那里过来了,她打量了萧恂一阵,他面庞清秀,个子已经很高了,比他这个年纪的大部分男孩子都要高一些。她还没住来东府的时候,只听闻世子是个顽劣脾性,可从她见他这几回来看,倒觉得他拘谨腼腆,不似传闻那般。
她便对他招了招手道:“丫鬟们没力气,你过来给我推秋千。”
弄珠忙笑道:“我们纵是不中用,也不敢让世子代劳啊。”
萧恂本也是个爱玩闹的性子,今见府中来了这般年轻漂亮的同龄小女郎,还招呼他一起玩耍,心里又惊又喜的,快走两步上前,殷勤帮她推送着。
“无妨,二姨抓稳了,我来帮你推秋千。”说着,手掌便落在她的肩膀,用力往前一推,那秋千架就跟飞了一般,直上半空。
响云身子高高荡起,兴奋地“啊”了一声。
这可把弄珠她们给吓坏了,一群丫鬟守在前后,生怕她摔着碰着了,边护着边担忧劝道:“世子,慢慢些儿,您可别纵了姑娘了意,可不禁这么玩儿,这么高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响云却爽朗笑道:“世子别听她们的,再用力推高些。”
“好嘞!”
萧恂只顾哄她开心,手上是越发没了轻重,那秋千荡的几要越墙飞出,吓得丫鬟们个个心惊胆战的,二人倒是笑得愈发开怀了。
就在这时,萧从贞打此处经过,看到二人玩闹一团的开心模样,不由面露不悦。
薛女这狐媚子把晋王缠住了不说,原来她的妹妹也是这般轻浮,年纪轻轻的就会勾三搭四,好好的孩子都给这小浪蹄子带坏了。
只见她疾步走过去,厉声呵斥了一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第49章 剑拔弩张一山不容二虎
萧恂听到姑姑的声音,吓得身上一抖,心知她素来不喜薛氏姐妹,见此情景,定然心中不悦,连忙缩回了手。
响云也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她转头望了一眼,不想因这一扭身,秋千打了个转,那踏板一歪,她就从那秋千上滑了下来。
奴婢们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接,响云却还是摔在了地上,疼的眼泪只在眼睛里打转,嘴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萧恂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不敢上前搀扶,只能看着婢女们把她扶起来检查安抚。
响云这边腿还没站稳,那边萧从贞就已经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指着她的鼻子痛骂了。
“下作的小贱人,你们薛家的丫头是嫁不出去了?都只赶着往东府里送,敢情我们萧家的男人就都是好的,年纪轻轻的就跟你姐姐学会了一套狐媚子功夫,竟连个伦理体统都不顾了,一家姐妹勾引父子俩人,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臊呢!”
一面说,一面只管把萧恂往自己身边拽,死死护着,仿佛薛家的女人都有什么狐媚的毛病,男人都沾不得。
响云听了这话,瞬间气血翻涌,脸色一下子涨红了。她到底年轻,脸皮薄,哪里听过这般羞辱人的话?当即气的一双美眸憋着泪,舌头直打抽,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那些奴婢听了这话也不敢回嘴,只管跪在地上哆嗦。她们本就都是东府的人,不值得为了一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小姨子,得罪了丹阳郡主,故而谁也不愿出这个头来维护响云。
弄珠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她作为唤春的陪嫁,若让她的妹妹跌了脸面,那丢的是唤春的人,日后府中上下都要轻看她一眼。
她把响云护在身后,独自面对丹阳郡主,厉声反驳道:“我家姑娘年轻不经事儿,郡主骂的那些话,她哪里懂得是什么意思?左右是晋王把姑娘接来的,您老人家要是看不惯,大可去找晋王说理,在这儿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贼小奴婢,我在这儿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萧从贞气不打一处来,疾言厉色道:“你当你是薛妃陪嫁我就动不得你了?这东府总归是我们萧家的,怎么也轮不到薛妃一个外人的奴婢猖狂!”
弄珠不服,继续争辩道:“谁是外人了?我家娘子嫁给了晋王,那就是晋王的内人,倒是郡主一个小姑子,怎么也来当嫂子的家了?”
“你……”萧从贞气的手抖,薛女嚣张,竟然连奴婢都这般轻狂无礼!
菖蒲见主子吃亏,也不甘示弱,站出来替主子回骂道:“这东府是没了规矩了,薛妃是主母,郡主就不是主子了?怎么都轮不到你一个奴婢吆五喝六,这般无法无天的,你也忒不把晋王放在眼里了。”
弄珠冷笑道:“奴婢就是太把晋王放在眼里,才要直言劝谏郡主,您自个儿想想自己刚才那番话,要照您那么说,这东府岂不成了藏污纳垢的淫窝儿?郡主这一番话,不仅损了我家姑娘的体面,更伤了世子的清白,那是能说的话吗?”
菖蒲羞愤不已,竟是被驳的也回不了嘴了。
这时,听闻了动静的胡嬷嬷也匆匆赶了过来,因见两边剑拔弩张,面红耳赤的,便让婢女们先送响云回房,检查检查身上的伤。
然后才好言劝着丹阳郡主道:“她小丫头不懂事,也是护主心切说了些没脸面的话,郡主别跟她一般见识,待会儿我罚她就是了,为个下人气着身子不值当。刚刚晋王派人说晚上回来时要考察世子的功课,郡主还是先带了世子回去温书吧,免得晚上又让晋王生气。”
一番后说的萧从贞哑口无言,只得忿忿领了萧恂离去,一路不忘嘱咐着他,别跟薛氏姐妹走太近。
……
响云被送回房后,身上摔的疼,情绪也很不好,趴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哭的很厉害。
唤春很快就听说了消息,连忙来西斋看了看。
响云见姐姐来了,哭的就更厉害了,不服气道:“我一个年轻未出阁的女儿,凭什么被她这样编排?若是传了出去,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做人,呜呜呜……”
唤春柔声哄着妹妹,响云眼睛哭的肿肿的,委屈的像一只小猫,只缩在姐姐怀里。
弄珠面色尤忿忿不平,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给唤春转述了一遍,郡主骂的那些难听话,也一字不漏的转述了。
“郡主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侮辱人了,不仅伤了云姑娘的清白,也伤了晋王的体面,这事说什么都要跟晋王说一声,让他来主持公道,辩辨这个道理!”
唤春沉着脸,道:“不值得为这些小事惊扰了殿下,连这些事儿都处理不了,我这主母如何服众?”
因命彩月去让胡嬷嬷把上午跟在响云身边的奴婢全部召了过来,胡嬷嬷很快就把人点清带了过来。
唤春扫了屋中众人一眼,正色道:“晋王命你们来服侍姑娘,她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主子的?好好荡个秋千,就能把人摔成这样?世子与姑娘虽是姨甥的关系,可终究男女有别,应当避嫌,见世子过来,你们不及时带姑娘回避,反倒纵了世子与姑娘玩闹,致使主子受辱,也不知维护。姑娘宽待下人,没想到却纵的你们眼里愈发没有主子了!”
众人吓得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不敢吱声。
唤春素来待下人宽厚,从不曾责打,今见奴婢们被派来照顾响云,却在主子受辱时不知劝阻郡主,也不知护主,便也不跟她们客气了。
训话完后,唤春便又问胡嬷嬷道:“主子受辱时不知维护,罪同背主,按照以往的规矩,该如何罚?”
胡嬷嬷颔首,恭敬道:“按照规矩,背主负恩者,奴婢之首恶,理当诛除。”
众人吓得痛哭流涕,纷纷磕头求饶。
唤春便冷冷道:“念在是初犯,今日又事有特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各打二十大板,带下去吧。”
胡嬷嬷应是,彩月便跟着她将一溜人带了出去领罚。
弄珠恨道:“这些奴婢原不是我们自家人,她们谁也不想为了姑娘这暂时的主子,得罪了郡主这老上司,自然不会尽心维护。幸而今日是我在场,不然姑娘一个人面对郡主,还不知道要再受多大的羞辱呢。”
唤春道:“云儿是暂时在此寄住,早晚要嫁出去,可我却是要在此一辈子的,她们此番不护云儿,就是畏惧丹阳郡主的威权,公然轻视我这个主母。”
毕竟连徐妃都折在郡主手里了,下人也不敢轻易对她全盘效忠,都想着坐山观虎斗呢。
弄珠若有所思,建议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只要这府上一日有丹阳郡主在,王妃都树不起这主母的威严。她本就是嫁出去的女儿,一直住在娘家算什么道理?何不若劝劝晋王把她给改嫁出去,王妃也落得清净。”
唤春摇摇头,叹道:“郡主到底是晋王的亲妹妹,又有些疯病,如何还能嫁人过日子?她是个寡妇,我曾经也是个寡妇,知道寡妇的不易。她就晋王这一个兄长了,晋王不养着她,又能如何?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如今是晋王登基前的关键时刻,他在外必须维持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兄友妹恭的良好家风,绝不能有任何道德瑕疵。”
弄珠只觉憋屈,“难道就这么纵着郡主?”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唤春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萧恂揣着两个白团子,怯生生来到西斋,来跟响云赔礼道歉。
彩月进来回禀道:“王妃,世子过来了。”
唤春眼神一动。
响云因郡主羞辱自己的时候,萧恂却躲在郡主身后一句话不敢说,心里还在生闷气,不想见他,滚到了床里侧,用被子蒙住了头。
唤春见此,便和缓了和缓面色,起身来到了外间见萧恂。
萧恂对她作揖,心虚道:“我听闻二姨一天都没吃东西,给二姨拿了两个白团子吃。”
唤春对他便不能如对下人时那般严厉了,换了笑脸和颜道:“世子有心了,我替妹妹多谢世子。只不过妹妹哭累了已经睡了,你先把东西放着,等她醒了我就哄她吃了。晚间晋王不是要考察你的功课吗?先回去温书吧。”
萧恂点点头,心知唤春是在提醒自己,免得郡主知道他过来,又要挑事儿骂人,把东西放下后,便告辞了。
把人客气送走后,唤春便又来了内室,还把那两个白团子给妹妹带了进来。
响云翻翻白眼,嘟着嘴道:“我都被人那样骂了,哪里还敢要他的东西,我才不吃。”
唤春叹了口气,东西又不能扔了,就让弄珠悄悄拿下去和彩月一人一个分吃了。
内室就剩下姐妹二人后,响云才不平道:“姐姐和晋王才是正经夫妻,郡主不过是小姑子,凭什么整日在府上颐指气使,不拿姐姐当嫂子尊重,还拿我撒气,姐姐如何忍得了她?”
唤春摇了摇头,“晋王就剩这一个骨肉至亲的妹妹了,血脉亲情在这儿,晋王总是割舍不掉的,我们只能暂时忍耐一些。”
“难道就要这样忍她一辈子?”响云不甘心。
唤春笑了笑,问她道:“过往我教你读《左传》,还记得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吗?”
响云点头,“记得,武姜偏爱小儿子共叔段,致使兄弟手足相残,母子情断。”
唤春却是摇摇头,“不,这个故事应该是郑伯想除掉共叔段,但是共叔段是他的亲弟弟,如果杀了他,世人就会非议他这个兄长不慈爱,有损君主贤名。可如果故意养成共叔段之大恶后,再以大逆之罪杀他,那就是名正言顺。郑伯克段,关键不在于郑伯想让共叔段死,而在于要让天下人觉得共叔段该死。”
响云茫然眨了眨眼。
唤春气定神闲道:“如今郡主虽有小恶,可大恶还未养成,故而还需忍耐,不是出手之机,且看我如何克她吧。”
第50章 狐媚惑主光嘴上哄我开心吗?
黄昏的时候天气阴沉了起来,没有下雪,下了一小会儿冰雹,冰刺刺,冷飕飕的。
直到深夜,萧湛才回来,身上带着潮湿的冷气,唤春连忙过来帮他换了衣服,又把他拉到熏笼边围坐着暖暖身子,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二人席地而坐,也十分温暖。
萧湛是去考察了萧恂的功课后才过来的,因跟唤春说起萧恂近来好像懂事的多了,人也稳重了,不似过往那般莽撞,想来是她管教有方。
唤春笑道:“我哪儿敢居功?其实就是世子长大了、懂事了。谁还不是小孩子过来的,哪能生来就什么都懂?不都是慢慢学慢慢改的吗。”
萧湛点了点头,想起刚刚查验功课时,郡主又来告状,因对她道:“我已吩咐了恂儿,往后再来请安时,不许再在后院多逗留,本以为让妹妹住在西斋,已经够偏僻了,不想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唤春滞了一下,便知白日的事他已经知道了,歉然道:“这事云儿也有错,见着外男她本该主动避嫌的,反倒和世子玩闹了起来,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萧湛手掌放在熏笼上暖着,跟她解释道:“恂儿年少父母双亡,我平素事忙,对他关心不够,他过江后也没什么玩伴儿,见着同龄人难免好奇,左不过小孩子们玩闹罢了,哪有那么多弯绕?郡主那么大人了,对着两个孩子骂那么难听,不止伤了自己的体面,也伤了孩子们的心,我只是怕你多心,才跟你提一提。”
唤春摇摇头,依偎着他的手臂,“郡主原有些病,又看护世子的紧,倒也不怪她,以后我们都注意些就是了。”
萧湛握了握她的手,“总归后宅是你做主,你看着办就是了,解决不了的就告诉我。”
唤春笑道:“倒还能应付,没到需要让殿下操心的时候,殿下专心政事就是了。”
萧湛点了点头,她跟徐妃是不一样的人,他不想拿她跟徐妃做比较,可一想到徐妃就是太过懂事委屈自己,把自己给给憋坏了,他便总是忍不住会担心,她也是这般贤惠懂事,便不想让她也走了徐妃的老路。
他又嘱咐道:“郡主有时候说话是难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若她实在过分,你又不好办的时候,你便跟我说,我教训她就是了。”
唤春浅浅一笑,语调轻松道:“我管她说什么呢?天天想着这些烦心事儿,太过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急着反驳自证,反倒越描越黑让自己心力交瘁,我还要不要过自己的日子了?明明跟殿下在一起的时候我更开心,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多想想和殿下的开心事儿。”
萧湛莞尔,她的确是心宽,总能自洽。又故意戏她道:“那你和我在一起怎么开心了,光嘴上哄我开心吗?”
唤春眼珠一转,忽而笑的娇媚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唇上,“这里开心。”
又拉着他的手放在心口,“这里开心。”
最后滑到身下,“这里也开心。”
萧湛怔了一下,旋即也笑了起来,笑的身上直打颤的,着实拿她没有办法,搂着她亲了一口,“明知身上不方便,就别勾人了,把人勾的火起了,又不能给。”
唤春娇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身子整个软软倾倒在他身上,“郡主不都说了,我是个狐媚的小妖精,我可不能枉担了虚名。”
萧湛心里便愈发痒痒的,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握住了她一只手,“这是你自己勾起来的火,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狐媚惑主的。”
唤春羞的脸上一红,一时扭扭捏捏的,有些事儿过过嘴瘾,说起来简单,可真做起来,倒又不好意思了。
萧湛倒愈发得了趣,扳过她的脸亲了亲,拉着她的手自顾自弄起来,到了兴头上,还要在她耳边说些不正经的话。
唤春脸上愈发涨的通红,在他的百般诱哄下,才可算趁了他的心意。
萧湛闭上了眼,享受着她给自己带来的无数细小的快乐,身体不由自主地震颤。
她确实是个妙人儿,好风月,懂情趣。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竟也可以如此俏皮可爱,可以如此温顺又主动,他止不住的在那波浪中浮沉,身体和心灵得到了双重满足。
他的身体依恋这个女人,他的情绪也需要她的柔情抚慰。她给了他最极致的欢愉,也让他感到无比平静。
萧湛发出一声舒适地叹息,不由自主地唤起了她的名字,“春儿。”
唤春心中一动,他平素很少直呼她的名字,此刻听到他喊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叫出来是这般好听。
她抿着唇,“嗯”了一声。
萧湛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搂着她的手臂渐渐收紧,又低低唤了她一声,“春儿。”
那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只要叫着她的名字,就能看到春暖花开,万物生长。
*
秋千事件后,响云就彻底安分守己,每日安稳守在自己的小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日她原不过是看萧恂拘谨腼腆的模样有趣,才想着逗逗他罢了,不想竟被人这样编排羞辱,总之自己无意招惹,却防不住别人有心诋毁。
东府到底人多眼杂,姐姐也没有完全把府上人心收服,为了不给姐姐添麻烦,她也只能更加谨言慎行。
萧恂也是想不明白,那天她还主动喊自己一起玩,现在怎么不理他了?也是怪没意思的。
二人各自相安无事,这风波慢慢过去,也就渐渐淡忘了。
冬日渐渐远去,腊月十九过完唤春的生辰后,离过年也就没有几天了,金陵各级官署也纷纷来东府请安拜年,各自送上拜贺礼物,一整个腊月竟是一刻都不得闲。
幸得唤春身体好,精力足,操持府上这样庞杂的事务,竟也分毫不乱,将各处献的贺礼归纳府库后,又一一回礼,府中上下无不赞叹她的能干。
正月初一的正旦元会日,群臣晨间向晋王贺岁,晚间东府款待宾客。
这也是唤春自嫁到东府后,第一次主持招呼各大世家女眷,众人也都等着瞧瞧新主母的气派,幸而唤春也没让人失望,竟能把各处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体面妥当。
开宴前,许鹚又来给唤春把了把脉,已确定她有了身孕,夫妻二人都很高兴,因怕生了意外,只暂时瞒着,待满三个月,坐稳胎之后,再告知众人。
唤春因顾忌身孕,故而就免了今日众人的敬酒,不过是女眷贵妇们坐在一处闲话。
她只在宴上稍一作陪后,为免众人不自在,便先行离了宴会。
荀妙女这边见她离席,后脚便悄悄跟了过来。
唤春见她似乎是有事,便屏退了下人,邀她到偏厅一述。
今日府中各处都是张灯结彩的,二人坐在暖榻上,屋外的五彩灯火也能透过窗格洒进来,映着面色五彩纷呈。
荀妙女跟她打听着消息,“王妃还记得周氏那宗亲戚,苏氏母女吗?先头听闻她得罪了东府,晋王派人抓捕过她,王妃可知道她们的近况?”
唤春怔了一下,先前她曾嘱咐过许鹚帮苏灵均找户好人家嫁了的,许鹚只说她介绍的人家她们不愿意,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后来便没再也没有听说过苏姨母一家的事儿了,更遑论什么晋王抓捕苏氏一家之事,她更是影儿都没听过。
她摇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我也很久没听过苏姨母一家的消息了。”
荀妙女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夫君近来常不归家,他过往荒唐归荒唐,倒真没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我心中有惑,便暗中审问了他的近侍,才得知他是在外边养了人,称作苏娘子。我不是那拈酸吃醋的人,倒不是恼他在外养人,可若那女子真得罪了东府,我是不能纵着他胡来,包庇了什么不该沾染的人,跟东府作对的。”
唤春心里不由一咯噔,愕然道:“你是说苏女跟了王郎?”
苏灵均心性聪慧,不该是那糊涂人啊?她难道不知道王玄朗是有家室的人,根本给不了她正妻的名分吗?她跟着他图什么?
荀妙女摇摇头,叹道:“我没去看过那苏娘子,故而也不能肯定是不是那苏氏一家,若真是那一家,这女子跟了这样一个浪荡子,我只能说可惜。”
毕竟王玄朗已经有了她这个名分不可撼动的正妻,即便感情淡薄,貌合神离,没有子女。可他们这样的家族政治联姻,也绝不可能和离。
有时候没有感情的联姻,竟能比情投意合的婚姻更加牢固。情投意合的夫妻,感情淡了就散了,可只要家族利益需求在,政治联姻就不会结束。
苏女就算勉强攀附上王玄朗,也注定得不到任何名分。
唤春一时心乱如麻的,万没想到苏姨母一家竟会走到这个地步,她们一家虽有些功利心,可到底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孤儿寡母孤身流落江左,又是舅母的亲戚,若不是走投无路,又岂会自甘堕落。
她也不知她们犯了何错,晋王要抓她们,可若真是因为东府的追捕,导致她们如今的下场,那着实是东府害了她们了。
唤春让荀妙女先回去,等她把事情跟晋王问清后,便会给她一个交代。
荀妙女颔首,这便告辞了。
宴会结束后,萧湛回房,他今日喝多了酒,有些醉乎乎的,回房后,便上床倒头就睡。
唤春心里有事,坐在床头,强行把人拉起来道:“殿下派人去抓捕过苏氏母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