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副首席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
帕尤里走得离谢柏星近了些,不仅是为了让他们的交谈变得更加隐秘,也因为他习惯看着人的眼睛分析他的所思所想。
“他也只是伊帝的一个棋子而已。”
“伊帝当然不会保他,可他也不会让权利都落到利兹手上,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把那老头当成个替他抵罪的靶子。”
相貌平平的男人勾起点笑,倒使那张脸上迸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谢少将,你未免太天真。”
谢柏星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伊帝笼络了这么久的势力,还费尽心力地让元家垮台,他当然不会将所有政庭权利都压在副首席身上。
“我知道。”
可他不想再等,也不愿再等了。
哥等不了这么久。
副首席性子奸险,做的那些肮脏事留下的把柄极少,他找到这些证据并不容易。
而如今找齐了,无论如何他也想搏一搏。
谢柏星的眼睛被他带来阻挡别人视线的帽子遮得完全,半张脸都藏在黑暗里,让帕尤里辨认不出他的神色。
可就算不看帕尤里也知道,谢柏星眼睛里含着的不会是什么正常的情绪。
听到谢柏星的回答帕尤里心里涌出些难以名状的怒气。
元邈费尽心力假死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要盲目跟着他送死么,如今这又是什么意思。
“谢少将这是想做什么。”
星主陛下呵笑一声,低低的声音像一把匕首,狠狠刺在谢柏星心上最伤痕累累的那一块。
“上赶着做伊帝掌权路上的炮灰吗。你死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位执政官大人该对你多失望。”
听到熟悉的称谓在这位星主口中流出,谢柏星长睫颤了颤。
最终漫天的思绪还是在帽檐下渐渐平息下来。
他哥在元上将前往边界星域时对他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淡漠又柔情。
“柏星,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是一切计划的前提。”
可他把哥的话忘了。
他怎么会如此莽撞,就算要做,自然应当是有所把握才去做。
他要慢慢筹划,要让他哥,和元家的所有人都沉冤昭雪。
谢柏星使劲闭了闭眼,将眼周的酸意憋了回去,最终呈现出来的只有一种仿若没有半点生机的荒芜。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单枪匹马闯进圆桌会议推翻那老头,而是”
帕尤里的声音再次压低了些,带着一点蛊惑对他说:“想办法让他自己出来指认伊帝的所作所为。”
“所以,保护好他,别露陷了。”
听男人言罢,谢柏星抬头,头上松松垮垮的兜帽也随之落下,耷在他的背后,露出了年轻少将柔和的面部轮廓。
他眼里的偏执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过后的默然,“多谢陛下,我明白了。”
帕尤里无所谓地朝他挥挥手,他不会看着元邈养的孩子去送死的。
那张漂亮的脸上会流露出一种让他跟着难过的情绪。
随即他转身想要离开,却被谢柏星大逆不道地伸手拦了拦。
帕尤里像是早有所觉地顿住脚步,果然听见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抑制着声音问他:“陛下,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说。”
“刚才跟您跳舞那个,是拉斯人么?”
帕尤里沉默了瞬,“当然,他是瑟瑞今年新生里最出色的一个。”
他就知道谢柏星会问起元邈。
跟谢柏星达成合作,那就说明谢柏星到拉斯来的机会不会少,那么遇到元邈的几率,也不会少。
他将这位谢少将约到这里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让他主动问起,并且得到清晰的认知。这个元邈,不是那位“伊里昂之光”。
谢柏星垂眸,眼底有道水痕一闪而过。
可是那道背影实在太像,几乎要让他以为这是场荒诞又美妙的梦。
在帕尤里看不见的地方,谢柏星眼中的思念和沉痛快要沉得滴水。
哪怕只是一点点像他,他也要看看。
谢柏星被掩藏得很好的偏执又浮现出来。
假的他也要看看。
突然有道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陛下,下一支舞开始了。”
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插进两人对话中,让谢柏星一时间失了神,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踉跄转身。
来人带着薄如蝉翼的银色面具,与其主人的面部贴合得严丝合缝,半点肌肤也没有露出来,很忠诚敬业地阻断了所有的窥伺视线。
“哥”
谢柏星不由自主地从喉咙里发出了点颤音,声音很小,几乎要湮灭在年轻少将猛烈的心跳声中。
心跳砰砰响。
一声一声,恰巧与青年的脚步声重叠,像是踏在了年轻少将的心脏鼓点上,在他站定那一刻却又骤停,随即又变得急促起来。
元邈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脚步却一刻也未停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帕尤里身侧。
“能继续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谢柏星的神思被面具青年这充满仰慕意味的声音唤了回来,明明是熟悉的音色,却不知为何带上了他曾经从未从那人身上听到过的依赖。
他的视线从青年的脖颈处一扫而过,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揪起来一样紧绷。
青年的脖颈光滑白皙,一点杂质也没有,干净得像是被最精巧的匠人打磨出的玉璧,可就这一眼,却让谢柏星的心再次跌落谷底。
他,果然不是哥。
伊里昂最年轻有为的少将第一次觉得失望落空的感觉如此沉痛。他实在禁不起第二次了。
帕尤里看到元邈出来之后眼皮跳了跳,心里涌动出一种强烈的心虚感。
他将谢柏星也算计进他的计划里了,照这样子看,元邈应该将他们刚刚的对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会对他不满么。
帕尤里眼神闪动两下,险些露出跟刚刚的懒怠大相径庭的无措,在注意到谢柏星的视线之后才掩住了眼底的心虚,不让自己的神情露出点什么端倪。
俊美年轻的君主去掉了伪装,在三人站着略显逼仄的隔间走廊里露出了那张本该被人仰望的面庞。
“好,我答应了。”
“那么,再见,谢少将。”
帕尤里在与谢柏星擦身时才说出来对他的称谓,很明显,是不想让身边的人知道。
从伊里昂来的少将有些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只有旁边玻璃墙映出了孤零零的另一个他,跟其本体一样静默地在原地站着。
而另外两人已经慢慢走到了廊道尽头,彻底看不见谢柏星的身影。
只是两人谁也没先说话。
首席和星主的身高差得不多,都在平均线以上。这也就使得两人沉默着走在一起时有一种暗暗较量的感觉。
倒是帕尤里最先沉不住气。他不想和元邈之间留下芥蒂。
他捏了捏食指和大拇指,准备说些什么来打破此时这个略显奇怪的氛围。
可却像是上天不给他说话机会似的,有人突然出现打破了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
准确来说,是一群人。
廊道尽头是宴厅,这里堵着很多人,有男有女,有穿着华丽的世袭贵族,也有相对低调的平民政官。
本来宴厅和廊道之间有道门,可此刻却不知道被谁获得了权限大大敞开,露出了里面的玻璃廊道。
廊道被修建得很漂亮,设计师很有审美,在廊道的那扇门打开之后,里面的玻璃墙能够很好地映射出外面宴厅的灯光,明明灭灭,像是星际里的星子。
围在门口的人神态各异,望向里面青年的眼神也像是甩不掉的橡皮糖,黏黏糊糊,让人浑身不舒服。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他身后领着个瞧起来我见犹怜的女孩儿,明显是这件事的挑起者。
法恩莎看看身后形形色色的人,满意地挑了挑眉。
很好,他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他已经花大价钱得到了内部消息,陛下今夜有事耽搁,所以舞会环节暂时到不了场。
所以只要他趁这个环节结束之前速战速决,他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法恩莎用一种得意洋洋的眼神看着廊道里孤身一人的面具青年,“喂,元邈,你的同伴呢。”
没给人留一刻钟解释的时间,他将身后的女孩推到了前面,指着她陈述自己早已想好的说辞:“这位小姐说,你和你的同伴趁着灯出问题那时候,趁机将她拉进廊道里意图不轨”
说到这里,法恩莎的话戛然而止,留给了其他人充分的想象空间,看向元邈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渣滓。
青年的眼睛半阖,感受着这种熟悉的,被讨伐的感觉。
他在入狱那时候也体验过。
在众人的视线中,元邈出了出神。又是这样的情况。
法恩莎的说辞几乎称得上漏洞百出。
比如为什么这位小姐能摆脱他们两个男人的束缚逃出来,又比如明明距离灯故障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作为罪魁祸首的他才刚从廊道出来。
面对着对面明显很大阵仗的队伍,元邈又觉得有些累了,连带着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在离开重犯狱之后,那种陌生的疲态总是会充斥他的身体,让他不再想去为自己的任何事做辩驳。
似乎唯一值得他为之努力的就只有为元家正名,以及履行他和帕尤里的承诺。
片刻过去,众人看见站得如青竹般笔挺的青年动了,他甚至没给法恩莎一个正眼就径直往前走,同样,丝毫没顾及眼前的人墙。
淡漠入水的青年厌烦极了。
他想离开。
可在他即将走出廊道的时候却被法恩莎立刻拦住了去路,双目略显浮肿的男人皱眉看他,似乎是觉得被元邈下了面子。
他说得趾高气昂:“你去哪,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今天别想走!”
身后的人顾及着这是陛下举办的宴会,都不敢像法恩莎这样搞什么大动作,可猥亵少女这样的罪名是该被所有人唾弃的。
虽然法恩莎平时风评不佳,可面前这位风头正盛的怪物新人也没有做出什么辩解,显然是被人说中,心虚得不敢说话了。
众人的眼刀赤裸裸地打在元邈身上,锋利得像是想要割破青年的嘴,阻断他说话的途径。
他看了看法恩莎拦在他身前的手,冷着眼攥了攥拳。
在他的精神力已经凝结在指尖那一刻,突然有只手从他身后穿过来,轻柔又不容拒绝地与他十指相扣,让那磅礴的精神顷刻消散在了空气中。
第62章
元邈感受自己凝聚起的精神力被身后的人悄无声息地消解。那人的手上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半点没让他觉得不舒服,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他听见背后的人在他耳边喃喃:“王宫内有精神力屏蔽器,你动用精神力容易伤到自己。”
很熟悉的声音,只是此时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特殊关系,星主陛下的声音低得有些像在诱哄。
只是这个诱哄的对象却并不领情。
青年轻轻扯了扯自己的手,发现没拉动,星主陛下用的劲倒是比他想象的要大。
转瞬,他又敏锐地察觉到帕尤里借着众人的视野盲区,给他腰间别了个硬物。
元邈的腰很敏感,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帕尤里的小动作。
关心则乱的星主陛下没发现元邈不动声色地轻颤一瞬,接着小声解释道:“带上这个,就不会被屏蔽器限制了。”
戴着面具的青年摸了摸腰后。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圆片,上面没有什么精神力的波动,应当只是用来抵消屏蔽器的反噬。
看来不是什么微型监视器。
只是……
元邈微微侧头看向帕尤里,被他披散开的鎏金色发丝晃了晃眼。
帕尤里离他很近,此时正半个身子站在他前面,锋利的眉眼毫不留情地向他面前的人释放着独属于拉斯君主的攻击性。
像他在圆桌会议上那样。
元邈对帕尤里这个样子再熟悉不过,这位星主陛下一旦要开始刻薄人的时候,就是这幅做派。
只是,这次他的立场却和当年的圆桌会议截然不同。他居然需要站在这位陛下身后,接受拉斯星主的庇佑。
实在是,今非昔比,
拉斯星主富有光泽的金色长发被廊道的风微微吹动,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跟元邈的黑色软发纠缠在一起,缱绻得像是不想让元邈的发丝离开。
两人都没发现自己和对方之间似乎已经超越了社交距离。
元邈眼神透出了点茫然。
帕尤里为什么要给他这个,不怕他用自己的精神力反水吗。
他们离得这么近,没了屏蔽器的存在,哪怕他们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杀了他也是易如反掌。
帕尤里既然扮成多林在他身边监视他,自然是不够信任。
那他这样的举动就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青年扯了扯嘴角,这位星主陛下倒还真是足够自信。
不过他猜对了,他的确不会杀他。
门外的众人倒是被这离奇的发展惊呆了。
连法恩莎都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亲密地牵着元邈手腕的星主陛下。
“你所说的同伙,难道是我吗。”
帕尤里眸色淡淡,声音也是淡淡的,唯独嘴角勾起一丝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弧度,轻飘飘地看着眼神飘忽不定的法恩莎。
“不……不!当然不是,怎么会是,您呢。”
法恩莎一时连话都说不清楚,连声音都越来越弱,只顾着撇清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
他又不是傻子,星主陛下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牵这面具男人的手,关系自然不会一般,他何必上赶着讨这没趣。
“可刚刚廊道里,只有我和阿邈,你说的不是我还能是谁。”
在逼问法恩莎的时候,帕尤里裹了点精神力在自己的声音里,让原本趾高气昂的浪荡少爷被迫得出了满身的汗,不敢面对这位星主陛下。
“只有我和阿邈”这句话说得很妙,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暧昧意味,既表明了帕尤里对元邈的重视,也让旁人有了大概的判断,知道他在星主陛下心中地位不一般。
日后自然没人敢得罪。
听到帕尤里叫自己的亲密称呼,元邈瞥他一眼,却也只见到帕尤里的蓝色瞳孔被灯光映射着,莫名显露出了些紫罗兰的色泽,无端引人沉沦。
见法恩莎没说话,帕尤里扫了他一眼就看向跪在一旁角落的那个少女,却还没等他开口那少女就抢先一步跪下,全身抖得仿若筛糠。
“说话。”
听到帕尤里不含丝毫感情的一句指令,少女吓得一个激灵,这才敢颤颤巍巍地交代事情的原委。
“我……我是法恩莎少爷的女朋友,这次来也只是想跟着他来见见世面,从没……没想到会冒犯陛下。”
少女边说边流泪,死死地垂着头,没敢看旁边恨恨看着她的法恩莎。
“陛下不信,可以问问法恩莎少爷的朋友们,他们都知道的。”
“他想戏弄人,就让我假扮成他妹妹诬陷这位戴着面具的少爷,说是……说是如果我不听他们的话就会把我的家拆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陛下。”
少女声音带着哭腔,将众人隐晦的视线引到了法恩莎的那几个狐朋狗友身上。
可谁知道那几个同样爱花天酒地的少爷见势不妙,早就溜之大吉了,哪里还有他们的半点身影,就算想找他们盘问也对不上号。
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又狠了狠心,像是孤注一掷似的往前膝行了几步,扯住帕尤里的衣装下摆,哭着哀求:“陛下,陛下我求您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求您庇佑我。”
“我说了这么多,法恩莎少爷,少爷他不会放过我的。”
少女声泪俱下,让旁观者无一不为之动容。
帕尤里厌烦地扯回了自己的衣角。
演得实在太假,这人眼睛里的算计倒是多得藏也藏不住,明摆着是受人指使。
他当年在伊里昂地下黑市的演技都比这好。
不过,法恩莎的罪,倒是可以定了。
动谁不好,倒是动了那位最不该得罪的人。
在少女说几句话的功夫,皇室护卫队已经到了现场,将人控制了下来,只是最后看向法恩莎时,才有些为难地看着星主陛下。
这位恶名昭著的法恩莎少爷他们也是听过的,只是法恩莎的家族权势不小,他家里已经帮他摆平过不少事,不知道这次……
看向护卫队在逮捕法恩莎的时候明显放轻的力度,帕尤里笑得灿烂了些,却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
“看菜下碟,你们是想被送去喂虫子吗。”
帕尤里的语气算得上温柔,只是听在旁人,特别是护卫队耳中,却半点也不动听。
他们知道,陛下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终于在帕尤里的谆谆教诲之下,护卫队很快完成了这项简单的任务,带着人退了出去。
没理会法恩莎在离开陛下视线之后对他们的横眉竖眼。
“瞪什么瞪,你这次惹的可是陛下,看你父亲这次怎么保你。”
比起被法恩莎家族找麻烦,他们还是更想从那些恶心的弥陆虫族口中保住自己的命。
“如此不辨是非到这里来堵人,都回去用消毒水洗洗眼睛再出来见人吧。”
帕尤里微笑着给了在场所有人一句温柔的问候。
顺便将在另一个宴厅喝茶的老贵族们请了过来,漫不经心地指了指那帮少爷小姐,然后对他们说:“自己养的人教好再放出来,以后若是有人想进政庭或者军部,也要像这样随波逐流么。”
“倒不如尽早滚出贵族行列替新人腾地。”
那帮老贵族们心惊肉跳,却并未只顾着点头哈腰,边在心里骂自家死孩子尽知道惹事,另一边三言两语间已经知道了面前这些人如何惹怒了陛下。
那位跟伊里昂首席同名的孩子深受陛下青睐,今日却在陛下的宴会上被这帮孩子不辨是非地扣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堵在廊道随意问罪,的确是该骂。
而如今,若想让陛下消气,他们怕还是得拿出些诚意来。
陛下已经在明面上表示了对这个戴面具孩子的偏袒,那这件事便不可能轻易揭过。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众人看风向变得如此之快,连临时赶来的父亲母亲眼神都变得不对起来,才发现以往那些“罚不责众”的理论在星主陛下这起不了半点作用。
在场所有人都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除了元邈。
趁众人胆战心惊地想怎么请罪的时候,帕尤里已经带着面具青年走出了人群。
等走到一个空旷的角落,确保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之后,帕尤里的脚步才停下来。
元邈任由他拉着往前走,直到前面人的脚步顿住,他也就跟着顿住,乖顺得让帕尤里有些不适应。
“我刚刚不是阻止你杀他,只是……”
“我知道,多谢陛下。”
元邈恭敬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用拉斯的贵族礼微微鞠了一躬,是属于伊里昂首席执政官的优雅大方。
“而且我本就没打算杀他,陛下是认为,我会蠢到在王宫里犯下血案吗。”
帕尤里看着元邈温顺垂下的双眼,心里却像是突然被什么攥住了般难受。
元邈他,为什么又对他如此客气。
他默了默开口,带着点固执,“谢柏星的事,我没想着要瞒你,只是暂时没找到机会。”
他想帮元邈解决这件事。
青年没看他,声音疏淡清冷。
“我很感激你,星主陛下。”
“若不是你的规劝,柏星他也许真的会走上这种歧途,我当初没想到他会……”
元邈的懊恼和落寞从话语里透出几分,却又被他全部吞咽入腹。
帕尤里从他的话里听出点不对来,眉头不自觉被他自己拧得很紧,却始终没找到机会插进元邈的话里。
“你不必将柏星笼在手里来控制我,当初许诺你的事,我会说到做到。”
“星主陛下,我希望……我们彼此之间,多些信任。”
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元邈终于看向帕尤里的眼睛。
尊贵星主那双漂亮的蓝色眸子被月光映射出点烁目的光泽,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居然像是起了层水雾。
青年摘下面具,再次向站得笔直的星主陛下行了个礼。
年轻首席那张极具辨识度的清冷面庞在黑夜里一闪而过,又被他下一秒就覆上的面具掩盖住,像是只在晚上透露出点光华的昙花,叫人怎么也抓不住那刹那芳华。
帕尤里看着元邈离去的背影,那道被腰带勾勒出的流畅腰线在夜色中依旧清晰,只是随着青年走远,终于隐没在昏暗的夜幕。
俊美的星主陛下抬起手看了看,仿佛还能从指缝间感受到青年方才留下的温度。
他感受到了,元邈在面对着那些人时指尖是冰凉的。
这说明他并不是无坚不摧。
元邈自己不知道,他在看到那些赤裸裸的视线时,周身的精神力不像平时那般和煦,反而像是刺骨的寒风,能够将所有存着不轨心思的人捏个粉碎。
他低着头苦笑一瞬,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将眼底那点没出息的泪意蒸发,只是心里的委屈苦涩却如何也无法忽视。
元邈为什么会这么想他。
他怎么会拿谢柏星去威胁他,他怎么会,不信任他。
帕尤里再次抬头看了看青年方才离去的方向,半张俊美精致的面庞和夜色融为一体,另一半却在月光下显现,流露出些藏不住的黯然。
我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元邈,你去哪里了。”
青年回到宴厅,却始终有些神思不属,直到阮竹的出现才将他的思绪唤了回来。
阮竹看向面具青年的眼神几乎快要冒火。
他刚刚连陛下都没顾得着见,就满宴厅地找元邈了。
最后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元邈莫名和陛下一起出现在廊道那边,他才从次宴厅跑了回来。
谁知道他自己悠闲地待在这里喝酒。
“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怎么敢一个人躲在这里,信不信我把你……”
阮竹还在喋喋不休,却在发现元邈有些心不在焉的时候将未竟的话咽下,没接着说下去。
平日里从来没哄过人的少爷有些别扭,“你怎么了,不开心?”
他发现元邈没说话,自己反倒先急了起来,“我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我明明感知到你的精神力了,不知道为什么转个身你就不见了。”
阮竹话说到一半,却被面具青年突然的举动惊得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青年的头毫无征兆地埋在他的颈间,丝毫没给阮竹反应的时间,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将小少爷白皙的脖颈都挑逗得多出了些红晕。
两人的动作很亲密,几乎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抱在一起互相慰藉。
戴着面具的那个青年个子更高些,压在另一个漂亮少爷的肩膀上,却并不显得不协调,反而像是在安抚怀抱中生气的恋人。
从谢柏星的这个角度看去,青年的嘴唇像是触碰到了阮竹露出的肩颈,而面部的轮廓则是被那位少爷垂落下的发丝遮住,影影绰绰的,瞧不真切。
是调情般的动作。
谢柏星几乎是立刻就偏过了头,让元邈和阮竹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他的眸子逐渐转冷,半点不像是往常那位温润的少将。
谢柏星握紧了自己的拳,连指甲卡进肉里也像是无知无觉。
哥才不会随便和别人这般亲密。
他将这人认成哥,实在是,侮辱了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第63章
阮竹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是没有马上推开突然抱上来的人。
只觉得青年身上有种令人着迷的淡香,此刻由于突然拉近的距离浅浅地缭绕在他周身,伴着那股他曾经在模拟室感受到的温和精神力,几乎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元邈已经从他身上起身,他才猛的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这是个多冒犯的举动。
只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无论如何也听不出什么气势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原以为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没想到倒是比他们大胆得多!”
本应是嗔怒的话,由阮竹此刻显得有些软绵绵的语调说出来,却是像在撒娇,再往上看到小少爷红通通的耳垂,连最后的一点威慑作用都消灭殆尽。
“实在抱歉,前辈,刚刚不小心滑了一跤,这才冒犯了你。”
元邈没发现阮竹脸上的红晕,“前辈想让我怎么道歉,都可以。”
戴着面具的青年虽然在和面前的少年说话,却始终用余光瞟着已经离去的谢柏星,直到那抹黑色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认出来。
柏星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成熟了许多,也更加,不喜形于色了。
“要你怎么赔礼道歉都可以,是吗。”
听完元邈的话,阮竹是半点旖旎心思也没了,滑什么跤才能正好滑在他身上,还能让他半点被压迫的感觉也没有。
如此看来,明明是有事先控制力道的。
元邈他这分明就是敢做不敢认。
阮竹有些怒从中来,脱口而出道:“既然如此,我要你做我一个月的侍从,我让你往东,你便绝不能往西。”
见元邈半晌没有说话,阮竹以为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让这位从入学起就备受瞩目的天才新人受不了,正打算改口。
毕竟这个要求也是他气急之下想出来的,实在当不得真,元邈不同意也正常。
不过下一秒阮竹就听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答案,“好,前辈。”
阮竹有些讶异地看向元邈,却发现面前人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补偿还不够似的,接着问:“仅此而已吗。”
元邈想,刚刚情急之下为了躲避柏星的视线,这才对阮竹做出了这么冒犯的举动,实在过于无礼。
因此,他想要什么补偿都是应该的。
倒是率先提出要求的阮竹有些怔愣,元邈他,答应了?
他看着元邈柔顺的黑发出了神。借着意外之名想和他接触的人数不胜数,只是他们口中的补偿最后往往都不了了之。
这样真诚道歉的,倒是少见。
正当阮竹看着元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气恼,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少爷,老爷请您去一趟次宴厅,他有事跟您说。”
穿着侍应生服饰的男人低着头,端着托盘给阮竹递上一杯酒,谦恭地说。
阮竹有些不耐烦地梳了梳那头蓬松的头发,恰好刚刚有些口干舌燥,便顺手接过那杯酒抿了一口。
放回托盘后对那个侍应生招了招手,示意他端走,随即转身对元邈道:“你在这里等我,我父亲应当是让我去跟那些老贵族打招呼。”
他有些别扭地扭过头,只给元邈留下一个精致的侧脸,“不许违背,你承诺过。”
说完,也不等元邈的回复,就对着前面的人道:“带路。”
“是。”
侍应生始终低着头,戴着侍应生特制的面具,看不到底下人的真容。
为了避免这些底层的服务人员由于意外得罪贵族,从而被蓄意报复,所以在这种大型宴会,侍应生都会带上这种特制的面具。
如此,若真起了口角,普通宾客也找不到对应的人蓄意针对了。
不过侍应生脸上的,跟元邈那副比起来,实在称得上算是粗制滥造。
等到阮竹离开,元邈仍旧盯着那个侍应生的背影瞧,眉头越拧越紧。
他刚刚看那个侍应生的眼神一直黏在阮竹身上,不过最初也只是以为这人被阮竹所吸引,并未想到别的地方去。
而现在他注意到,那名侍应生本应慢慢走在阮竹前面带路,不可东张西望,这是作为侍应生最基本的礼仪。
可他却频繁地回头看阮竹,步伐也并不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首先,这是皇室的宴会,绝不可能会选用这种连基本礼仪都不懂的侍应生。
更何况,若他回头只是看阮竹也就算了,可那名侍应生的余光,甚至还在有意无意地关注他的动向。
这便十分可疑了。
就这一个举动,让元邈再次默默回想了一下刚刚阮竹和那个侍应生的对话。这次几乎是瞬间得出了结论。
那个侍应生,一定有问题。
他方才看阮竹的眼神,似乎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贵族少爷,也不像是纯粹的欣赏。
而是一种黏腻的,令人不适的占有欲和痴迷。
让阮竹和他单独呆在一起,会出事。
还有那杯酒
这样想着,元邈再没犹豫,一迈腿就跟了上去。
只是不过几息,那名侍应生已经带着阮竹混入了人群中,似乎对他会发觉早有预谋。
次宴厅多是些老贵族,精神海均较为强大,且都在此处汇聚,让元邈一时难以辨认两人的方向。
周围人来人往,众人推杯换盏,议论声此起彼伏,多是贵族和政官们对政局和生意的争论,时不时还会争得满红耳赤。
是最适合人隐藏的环境,这侍应生倒是聪明得很。
戴着面具的青年凝神闭眼,试图将那些杂乱的精神力过滤,在喧噪的声音中,慢慢寻找他想听到的那一抹。
东边没有。
西边也没有。
元邈额头出了点汗,所幸被面具遮挡着,没顺着眉峰流下,模糊掉青年的视线。
旁边的众人只看见有个带着面具的青年始终立在宴厅一旁,好一会儿都闭着眼,也不和人交流,似乎是在休憩。
可脸上的表情全被面具掩盖,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宴厅内的氛围越炒越热,连舞曲都已经播放至高潮,没人注意到宴厅角落还有个默默伫立的青年。
少顷,元邈猛然睁眼。
他找到了。
青年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额发已然被汗水浸湿,被他自己带起的风都没能带走他额间的汗水。
元邈听见了阮竹微弱的求救声-
“我是阮家的人,你若真敢动我你和你的家族,咳咳都会从此消失的。”
阮竹被迫趴伏在那名侍应生身上,已经失去了全部气力,无力再抗拒。
侍应生轻轻抚向阮竹那张漂亮的脸,眼底的疯狂此时全部倾泻而出,喷涌的爱意悉数写在脸上。
“咔哒。”
面具落地的声音。
阮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侍应生的面具掀开,露出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怎么是你。”
阮竹此刻得努力扯着嗓子才能说话,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人要把他带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们曾经,也只见过一面,就是在他和元邈切磋之后被送去疗养舱那次。
他们的接触也就仅此而已,甚至他已经要淡忘将他送去疗养那人的长相。
阮竹喉结滚动,艰难地让自己嗓子舒服一些。
不知为何,他跟着这个人离开主宴厅之后他就浑身乏力,喉咙也像是被封住一般,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他感受到侍应生挽着他的手,扯着他将他带出次宴厅时,他就知道,他被骗了,彻彻底底的。
他父亲根本没有找他。
他想喊,可发不出声,只能任由那人抄小道将他带到了这个侍应生房间。
“怎么是我?呵,为什么不能是我。你希望是谁,是陛下,还是那个带面具的丑八怪!”
侍应生统一的面具下是一张很年轻的脸,甚至称得上俊俏,只是此时被房间里仅有的一盏能源快要消耗殆尽的灯照着,却显得有些面容扭曲。
“你想说什么”
阮竹眉心皱成一团,不知道这人将他拐到这里来的动机是什么。
“我想说,阮竹,我爱你。”
少年终于不再掩盖自己内心的想法,将那从始至终都藏在心底的汹涌爱意在阮竹面前摊开,偏执病态得让人咋舌,“我爱你在模拟室的意气风发,爱你在交流会上的侃侃而谈,我爱你的飞扬跋扈爱你的无理取闹,爱你的皱眉爱你的眼泪。”
“阮竹,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阮竹被少年一系列的话冲击得脑子眩晕,“你疯了。”
“我没疯。”
少年勾唇,扬起一抹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我以为所有人都得不到你,不敢接近你,所以我也只敢默默收集你的照片,数你的背上有多少颗痣,看你每天洗多少次澡。”
“你知道我看到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亲近你我多难过吗,阮竹,既然你这么随便,那是不是说明我也可以”
他翻身将阮竹压在床上,轻轻吻去漂亮小少爷脸上的泪水,让阮竹从眼睛到下巴,通通沾染上了他的气息。
少年满足地喟叹一声:“阿竹,你好香。”
阮竹想扭头,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少年细密的亲吻,只能任由少年将他外衣小心翼翼地褪去,露出底下光洁的肌肤。
小少爷从小养尊处优着长大,身上皮肤无一不精细的。
少年几乎是痴迷地打量着阮竹身上的白皙肌肤,贪婪地用手感知着自己曾经从来不敢想象的触觉。
阮竹紧紧闭上眼,将那双晶亮湿润的圆眼藏了起来,看起来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有一直往外涌的泪和由于屈辱而微微颤抖的发丝出卖了他。
谁来带他走。
他做错了什么吗,若是没有,那为何要这般对他。
救救他。
他知道自己的求救很小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人听到。
可是,好像真的有人听到了他的呼唤。
“前辈,别怕。”
第64章
他心中浮现出的第一个人是元邈。
但元邈的音色极容易辨认。他明显不是。
阮竹眼睫颤得厉害,在身体和精神都极度紧绷的情况下,他努力睁眼去看,却也只能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他眼里忽闪忽闪的,看不真切。
他莫名不敢眨眼,怕极了这是自己绝望之时幻想出来的镜花水月,若是眨眼便会彻底破碎。
他试图透过眼前的迷蒙水雾,想认清来人是谁。
那人叫他前辈,难道是宴会上某个瑟瑞的人发现他不在,所以来找他了吗?
能受邀来陛下举办的宴会,要么是顶有权势的贵族及其子女,要么是能力出众的政官家庭,能遇到瑟瑞的人倒也正常。
阮竹蜷了蜷身子,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
无论如何,他不想再让任何人看到他这狼狈又不体面的一幕。
他想让人来,却又害怕第二个人直白的目光。
即使那人是来救他的。可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经受第二次异样目光的洗礼,那和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区别。
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若是这次侥幸让他出去,他会让将他绑来这个人,从此在拉斯消失。
不,那样太便宜他了。
他要把这人扒光衣服刻上烙印,然后吊在瑟瑞的宿舍门口,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他们平日里安分守己的同学究竟是个多么丧心病狂的人渣!
阮竹的身体因为药物作用动弹不得,只有指甲死死地陷进了掌心,昭示着他的不甘和愤恨。
眼睛表面的水雾被他放在脸庞的手狠狠抹去。
他不愿再露怯了。
泪水慢慢蒸发,他也总算能看清来人的面容,只是在看清的那一刻,他几乎是痉挛般地颤了颤指尖。
那人也带着一副侍应生标配的面具。
阮竹原本快要亮起来的眼睛再次黯淡,脸色都猛然灰败下去。
这个人,和将他掳来那个少年保不齐是同伙。
即便不是,一个寻常的侍应生也不可能有办法应对这明显准备充分的少年。
“你是哪位,有事吗。”
少年从阮竹身上起来,将带着十足不满和恶意的眼神投向来人。
进来那人长得比少年高,只是面具下的眼睛却极其无神,半分神采也没有。
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神,倒像是,目盲。
他的眼睛没有聚焦,从始至终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少年始终没有等到来人的回答,逐渐有些不耐烦,想要走上前把他解决了。
他嘴角弯起一抹带着诡异笑意的弧度。
这件事绝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无论这人是谁。
所以,这人现在出现在这里无异于是找死。
虽然阮家权势滔天,可若是他和阮竹发生关系,他也能用和阮竹的亲密照威胁他,让阮家没办法追究他的行为。
少年笑得开心极了。毕竟阮竹最要面子了,他不可能敢把这件事情闹大。
而这个计划之外的瞎子。
他会好好料理他的。
只是当他往前走准备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践时,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那人半步了。
他周身好像都被什么东西包裹着,让少年没办法接近他一丝一毫。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我不能靠近你,可是。”
少年轻轻抚向阮竹赤裸的脊背,将他的手绑在床架上。
小少爷背后的沟壑很诱人,却永远矜持地藏在制服底下,而此刻被少年掀开,那平日里毫无机会见到的漂亮脊背就那样大剌剌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少年的手指在阮竹背上游走,最后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让底下被束住手脚的人被迫得发出一声屈辱的闷哼,却仍然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愿满足少年的恶趣味。
“你来这里不就是因为知道我将阮竹带进来了吗。”
少年嗤笑一声,话语里带着满满的恶意,“也不知道你一个瞎子怎么知道这是阮竹的,是他喊得太大声,让你听到了,你口中的前辈在我身下扭动腰肢吗。”
来人终于说话了。“我住在这里。”
他声音有些嘶哑,也是这道声音让阮竹确定了,他的确不认得这人。
少年被这人耿直的语调噎了一瞬,随即接着说,“你住在哪不关我的事。”
“我只想问,你想摸摸你口中那位前辈的身子吗。”
少年的语调带着引诱,慢条斯理地为来人布下一个甜美的陷阱,就等着猎物经受不住诱惑时,一击致命。
阮竹的腿神经质地弹跳了一瞬,眼里怒意更甚,本就蕴着水意的眼睛又多了几分生气。
阮竹从来没被人这样侮辱过。
这人将他当作什么,一个任由人摆弄的玩具吗。
“你你在说些什么,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听到阮竹无力的质问以及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滔天恨意,少年温柔地笑着低头对他耳语:“阿竹别怕,我才不舍得和别人一起享用你。”
“只要那个瞎子一过来,我就”
少年笑得更灿烂,慢悠悠地抹去阮竹额头上溢出的汗珠,“一枪崩了他。”
来人站在原地顿了顿,最终像是没忍住诱惑般似的缓缓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尖上。
一。
二。
三。
少年在心中默默数着他的步子,当那人走到离他五步远的地方他才悄悄从背后伸出手,轻轻探手感受了一下,果然发现那层屏障消失了。
他抓紧这个空隙从腰间掏出一把能量枪,对着那人胸口就开了一枪。
快准狠。
少年胜券在握地笑着。
这么近的距离,他不相信那个瞎子可以躲开。
阮竹慌乱之中失声喊道:“小心!”
他本以为只是简单的绑架,却不知道这人居然还将能量枪带进了陛下的宴会,他是彻底疯了吗。
“西弗!西弗开门!阮家少爷在里面吗。”
门口突然传来了很重的敲门声,将在场人都惊了一瞬,连少年的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险些打歪。
不过幸好,那发子弹还是顺着它命定的轨迹飞了出去。
西弗听到门外的声音之后很自然地侧身,刚好把那枚子弹避开,巧合得让少年都有些瞠目结舌。
本应刺入西弗胸膛的子弹就那样被他轻飘飘地避开,一点红也没见。
西弗回应了一声,淡淡道:“在,把门撞开吧。”
随即往阮竹那边迈了几步,将身上的侍应生制服脱下,状似随意地将其往阮竹身上一盖,将他裸露出来的肌肤全部掩盖得一丝不漏。
他温声对他说:“前辈,我昨日已经被辞退了,被抓到偷偷留在这里是会被罚很多钱的,看在我救您出来的份上,这件衣服放在您这里保管,别说是我的,可以么。”
说完他就摸索着起身站在突然涌进来的一群人身后,将自己隐没进了人群。
阮竹手指动了动,感受着那件制服上淡淡的香味有些愣神。
他是第一次触碰到这样低劣的布料,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过意外的,上面的气息并不让人排斥。
正这么想着,阮竹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身上药物的作用仿佛在加速消退,就像是有人默默用精神力加速药物消解一般。
阮竹的扫视一圈,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精神力波动。
没空再管为什么能动,他恢复力气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件衣服套在身上,哪怕布料粗糙他也不介意。
所幸那人长得够高,那件衣服刚好能遮完他的关键部位,让他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
等情绪平息下来一些之后,阮竹才慢慢靠近已经被护卫队掀翻在地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旋即又厌恶地扭过头,难以忍受地狠狠踢了他一脚。
“你这样的渣滓,垃圾桶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漂亮少爷眼底的嫌弃和不齿一览无余,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挤出来的。
少年却仍然笑得癫狂,仿佛什么也听不进一般,“阿竹,你的眼里总算有我了。”
一旁阮家的人见状连忙捂住他的嘴将人带了下去。
小少爷此刻的不爽简直要掀翻天灵盖涌出来了,这人还敢上去讨骂。
这人活腻了,他们还想保住这饭碗呢。
“阮竹少校,能否麻烦您告诉我们,这人对您做了什么吗。”
姗姗来迟的监察司副长毕恭毕敬地问阮竹。毕竟这作案细节和动机,他们还是掌握多些为好。
“你们只用知道他私藏能量枪和绑架高阶贵族就够了,其他的,监察司还需要我教你们怎么做吗。”
阮竹此刻眼睛里还含着泪,眼眶泛红,明显是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副长也不敢再去犯阮竹少校的晦气。
只是心里偷偷诽谤,怎么都当少校了,还这么容易被人骗来这种偏僻的角落。
要不是那个目盲的侍应生,这金贵的小少爷这次怕是要吃好些苦头。
说起那叫他们来的瞎子侍应生,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阮竹不愿再待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交代清楚后就回了次宴厅。
出了这样的事他是半点心情也没了。
本来还说去见见陛下的,就他现在这样,见到陛下他也不好意思说话,倒不如早些离开。
“久等了。”
当看到元邈仍然乖乖坐在原地等他时阮竹的心情才算好些,原本还吊着的心在见到元邈那一刻却仿佛稳稳地落了下来。
阮竹悄悄端详了半秒面具青年。
也不知道为什么待在元邈身边总会有种这样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元邈救过他一次么。
“不久,要离开吗。”
“你看起来有些累了。”
元邈沉静的嗓音在阮竹耳边响起,略带关心却并不逾矩的言语带着他语调中特有的冷淡构成了一种意外的和谐。
大起大落之后,这样稀松平常的问候反而让阮竹无端升起了些没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的委屈。
第65章
阮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在依然红通通的,跟平时略显嚣张跋扈的他分外不同。
也不知道刚刚护卫队的动作引起了宴会上多少人的注意,所以此刻众人的眼神或多或少都落在了他身上,试图从他的神态中推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人的本质是八卦,在陛下的宴会上还敢闹事的人可不多,怎能让人不好奇。
阮竹还沉浸在那件事带给他的余韵中,对周围的目光毫无所觉。
倒是元邈感觉到了那些或窥探或打量的视线,往阮竹旁边挪了几步,用宽阔的脊背挡住了人们隐晦的目光。
“走,当然走,现在就走。”
阮竹硬撑着抬头,高频率地眨了眨眼,努力缓解自己眼睛里那股酸涩。
“什么破宴会,说是陛下举办的,结果连陛下的人影也没见到。”
阮竹没忍住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小声道:“再也不来了。”
元邈在他准备继续揉眼睛时没忍住,下意识抬手阻止了他,不过随后觉得自己管的有些宽,想到阮竹不是零的那群孩子,不能够随意管教,于是顿了顿又松开了手,解释道:“这么用力揉的话,眼睛容易肿。”
他还有些话没说,怕阮竹听了之后恼羞成怒。
比如,像他这样哭过之后再揉眼睛,只会加重眼睛的痛痒感。
零的许多人在当初刚来的时候都爱哭,吃饭哭,睡觉也哭,只是见到他来了之后都会拼命揉眼睛擦眼泪,不想被他发现。
然后第二天都顶着红肿的眼睛低着头不敢看他。
“小竹,怎么走也不带上我。”
在阮竹听话地放下手,默默地准备和元邈离开时,萨科才像是幽灵般地突然出没在阮竹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随即扭头看了一眼元邈,奇异地沉默了片刻,又像是相熟许久般地打趣:“阿邈,怎的你也跟阮竹一样不仗义,都扔下我自己离开了。”
“抱歉。”
看到元邈低垂的眼和标准的贵族礼仪,以及他并未有半分赘余的话,萨科眼眸闪了闪。
他侧身一步站到元邈和阮竹中间,还没等阮竹发火就捏着他的肩膀玩笑般道:“小竹,你可没把人看好啊,我刚刚可看见法恩莎把阿邈掳走了。”
阮竹被萨科手上逐渐加重的力道捏得痛嘶了一声,耸耸肩将萨科的手抖落,也不管自己眼睛还红着,横眉骂道:“萨科你那芝麻大的脑子在想些什么,手不会用就砍了。”
随即又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也顾不得他刚刚使劲捏自己的事了,语气里的怒意压也压不住,“法恩莎他怎么敢抢我带来的人,他不想在主星城呆下去了吗。”
怪不得他刚刚怎么找也找不到人,害得他在宴厅转了好几个来回。
“是啊,不过幸好有人将阿邈带走了。”
萨科话是对阮竹说的,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元邈。
随后那双狭长媚气的眸子才慢慢地眨了眨,里面充斥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侵略和试探意味。
饶是萨科将这股情绪都掩盖在了风流浪荡的情态下,却还是被元邈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动声色地回望,恰好对上萨科直勾勾的眼睛。
很明显,他话里有话。
阮竹的怒气被迫中止,下意识顺着萨科未竟的问了下去:“谁?我当时找遍宴厅都没找到元邈,有谁精神力比我还厉害。”
法恩莎的精神力虽然没达到S,可也绝对在A级之上,能将元邈从法恩莎的精神力屏蔽之中找出来,还能不动声色地带走,他的精神力一定比法恩莎还要高出一个量级。
“这人身份可不普通。”
萨科狡黠地笑着,又将眼神投向了元邈,就像是在等着他制止一般。
“到底是谁,你敢骗我我就把你头发剃了。”
阮竹等得逐渐不耐烦。萨科惯是会骗人的,谁知道他是真看到还是假看到。
再加上他刚刚遇上了那种事,本就不想再这种地方呆下去,能和萨科掰扯半天已经是他看在梅林中将的面子上才肯听他把话说完。
他对萨科可不像对元邈那样有耐心。
萨科又没救过他,他不想在这听他废话。
良久没听到元邈的声音,萨科反倒是不知道怎么将话说下去了。
这跟他想象得不一样。
元邈静静地站在旁边听萨科把话说完,甚至期间他的眼神还像是鼓励着萨科接着说一般。
饶是萨科的眼睛没从元邈身上挪开过,也没发现青年那双疏冷平静的眸底起了什么别的波澜。
最后还是阮竹狠狠翻了个白眼,一把拉过元邈就离开了,连个眼神都没留给身后的人。
却是青年在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礼貌地朝他点点头示意。
萨科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没忍住笑了一声,目送着两人的背影离开。
没关系,相处时间还长-
天色昏沉,雷声轰隆,几道闪电在响彻天空之后骤然照亮了拉斯的交易所。
稀疏几道惨白的光映在交易所几乎被炸成废墟的仓库上,更为这本就偏僻的地方添了几分凄清。
自从那次仓库无端被毁,所长也在那次爆炸案中失踪之后,交易所群龙无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甚至拉斯监察处趁他们自己积攒的青壮守卫由于爆炸所剩无几的时候,连夜派人包围了他们交易所,将他们悉数困在那条隧道深处。
若非那条隧道给了他们足够的缓冲时间,交易所里面的那群人怕是早就被监察处一锅端了。
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如今交易所被围得滴水不漏,信号也被全部屏蔽,他们连向总部投递信息都做不到。
副所长在第三十个日夜难眠的午夜,终于等来了突破重围的希望。
青年的声音跟突兀的雷声一起响起,几乎融为一体,却还是被副所长听了个真切。
“晚上好,所长。”在进出皆难的关键时刻,交易所迎来了它的首位贵客。
“诶,诶,请坐,请坐。”
副所长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瘦小男人,戴着一副考究的金丝眼镜,一笑起来眼睛就会眯成细小的缝。
此时听到青年对他的称谓那叫一个笑得合不拢嘴。
他早就想将之前那个总爱使唤他的所长挤下来,只要那个人在,他这副所长当得那叫一个没有半点尊严,几乎就如同那人的助理,谁还记得他也是总部精挑细选出来的副所长。
“明人不说暗话。”
带着面具的青年依言坐下,声音清透明晰:“想必所长您也知道此处耳目众多,我说完就离开。”
“好,您说,我洗耳恭听。”
副所长是个明白人。在这种情况下能自如地走进监察处的包围圈,甚至还能够通过交易所的虹膜识别,毫无阻碍地站在他面前,这人一定不简单。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戴着一副明显造价不菲的面具,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毫不掩饰的矜贵。
看来是贵客。
“我来是想跟所长谈合作的。”
青年坐得很端正,手指自然地搭在膝盖上,姿态端庄优雅。
青年话毕,窗外响起突然亮起一道闪电,投射在青年幽黑的眸子里,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多了几分别样的色彩。像是星际深处还未被探索过的黑洞,等人一靠近就毫不留情地将其吞吃入腹。
副所长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其实这人并不像交易所那些常见的伪君子常客。
“如今交易所被监察处盯上,我想您也很难联系上外界吧。若没有伊里昂总部的支援,我想拉斯的分部,怕是……很难维系下去。”
青年语速很均匀,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同时,也将交易所如今的形势及危机分析得极为透彻。
听完青年的话,副所长眼神一凝,看向青年的眼神多了些其他的意味。
这人到底是谁,怎会对总部在伊里昂这件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总部的存在向来对是讳莫如深,只有他们负责联络的才对此略知一二。
这面具青年怎么就这样轻飘飘地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像是对总部很了解一样。
青年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鱼上钩了。
“所长先别急,我曾经在伊里昂总部任职,自然对其有所了解。”
他知道一句话无法打消副所长的疑虑,于是接着说:“伊里昂元家的事知道吗,我就是当初皇室护卫队的其中一员。”
副所长原本拧紧的眉心果然一下子舒展开来,了然地哈哈笑了几声:“原来是总部的大人,请原谅我方才的失礼。”
他叹了口气,“做我们这生意的,总是要多些警惕心的。”
副所长这次是彻底放下戒备了。
总部当年承办的这件事是他们承办过最为危险和大规模的生意,本来他们见这生意是针对元家不打算接的。毕竟元家的权势力量可不是空中楼阁。
可不知为何向来爱惜羽毛的总部却从各分部调集人手做这件事,让召集来的人扮成皇室护卫队的部分成员跟随元上将上战场。
幸好最后元家被顺利扳倒,若是事情败露,八个脑袋都不够他们掉的。
不过这件事兹事体大,除了那些真正被派遣上战场的,也就只有各分部的高层知道了。
所以这人刚刚的一番话已经让副所长相信了八成。
“在当初那件事情之后,总部想灭了我们的口,幸好我逃了出来,投奔了我在拉斯的亲戚,如今在政庭也算有个一官半职。”
元邈没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我可以想办法让监察司撤兵。”
副所长的眼睛几乎是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他就听到了青年的条件。
“前提是,我要做拉斯交易所的第二话事人。”
第66章
“我让你们送的东西送到了吗。”
阮竹躺在自己家里的软椅上摇摇晃晃,一只手慢慢翻看着腿上的《实战研讨结论》。
底下阮家的侍从支吾了两声,期期艾艾地说道:“少爷,您说的那人在宴会开始前已经离职了,他以前是法恩莎少爷的陪读,不过现在已经被他赶出瑟瑞了,具体行踪,我们也查不到。”
“我知道他离职”
阮竹的目光微微怔忪。
那人在将衣服扔给他的时候就说了,他已经被辞退了。
可那又如何,作为他阮竹的救命恩人,还担心支付不起那一点违约金吗。
而且若只是一个普通的陪读,凭阮家的势力和情报网怎么可能查不到。
“继续查。”
少年的脸被窗外的阳光映着,连上面细密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也使他轻轻颤动的眼睫被周围的人尽收眼底。
除非,那人从一开始就不想被他找到。
无论如何,他需要一个答案。
“小竹,你真的没事吗?”在离阮竹不远的沙发处坐着一个妆容华贵的妇人,她担忧地看着翻书的阮竹,眼里露出丝丝缕缕的愁绪。
“我已经把那人的眼睛剜了,这种畜生留在拉斯简直是毒瘤!”
中年男人的声音越说越恼火,眉毛的火要不是被身边的妇人拉着几乎就要烧上脑门,就差拍案而起了。
“消消气,别吓到小竹了。”
阮妇人拉了拉火冒三丈的阮家家主,给他使了使眼色让他别刺激到阮竹。
阮家主斜了斜眉毛。
那畜生的下场可远比这惨得多,行刑时的哀嚎叫监察司那些看惯大风大浪的人听了都牙酸。
要不是怕给阮竹留下阴影,阮家主本来还想让他亲自行刑。
“我没事,母亲,父亲。”
阮竹放下书,认真地抬头看着阮夫人,想让她放宽心,可就是这一眼让阮夫人刚平息好的情绪又涌了上来,眼角又泛起心疼的泪花。
她打小娇惯着长大的儿子,差点就给那畜生欺负了,她怎么可能像表面上这样毫无波澜。
阮竹看着泫然欲泣的母亲,叹了口气道:“是真没事,更何况都过了这么多天,我已经缓过来了。”
少年的手指下意识挠了挠放在手边的衣服,咬了咬唇没再接着说下去。
他的确是没事,整件事情留给他阴影最大的只有他跟那个畜生单独相处的那几十分钟。
而那人似乎也是顾念着什么,没敢这么快对他下手。
阮竹一瞬间再次陷入回忆。
他当时身上的衣物被那人暴力撕得已经所剩无几,甚至由于那人的恶趣味,他光洁的背上还被那人印满了唇印。
远远看去,就像是在他身上打满了鲜红的烙印。若是当时门外的一群人在西弗来之前推门进来
阮竹猛地捏紧了身侧的衣服。
虽然他现在已经进了军部,照理说抗压能力会比旁人强上许多倍。
可他自小就因为长得漂亮,别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总会多几分,因此他对这种觊觎的视线很敏感,那个人的眼神他现在想起来都生理性反胃。
更别说在那种情况下,突然间又有那么多陌生的视线放在他身上。
即使并不带恶意,恐怕他也会在那样极度无助的情况下彻底崩溃。
不过还好。并没有人看到,那个叫西弗的人丢过来的衣服隔绝了所有可能的目光。
甚至连他自己都是个视障。
阮竹的手指松了松。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
底下的人看没声音了之后接着战战兢兢地汇报,“虽然没有找到西弗的踪迹,不过我们查到,西弗的目盲并不是天生的,而是法恩莎少爷他”
“他什么。”
“是他将西弗的眼睛弄瞎的,因为西弗他将法恩莎少爷的一个玩偶眼睛弄破了。”
阮竹揪了揪软椅的扶手,随即放下书站起身来,无来由地笑了一声。
“法恩莎,真是让我抓到个好把柄。”
“诶,小竹。”
阮夫人看着阮竹突然往外走去有些担心,正想出声询问,却被旁边的阮家主一把扯下来。
“别管他了,他是去帮他救命恩人出头的,也算是给他现在找点事做。”
阮家主沉思一瞬,随即顺手拨通了监察司的通讯,“日安,指挥使。”
他拍了拍夫人的肩膀让她安心,寒暄了两句之后对着终端里说:“法恩莎那件事,还烦请指挥使您多上心。”-
“哥,宴会好玩吗。”
多林压低声音在面具青年耳边轻声问,是清亮好听的少年音色。
他们这是节大课,教室里有很多专业的学生,所以多林的举动其实并不显眼,而且他们来得晚,只能坐在角落,所以只要不刻意找人麻烦,引起老师注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还行。”元邈言简意赅,眼睛没从台上挪开,明显是不想和多林多说的模样。
“那你见到陛下了吗,听说陛下长得俊美,性格也温柔”
多林还在滔滔不绝,果然看到元邈没忍住转过头,稍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有人夸起自己来这么不害臊。
“见到了。陛下和传言一样,不好相与。”
元邈玩笑似的丢出一句话,果然看到多林的笑容一僵,随即干笑了两声,“是吗,是吗。那可幸亏我没去。”
多林扭过头,沉默了片刻,随即没死心又问了一句:“除了不好相处之外呢。还有别的吗。”
青年歪了歪头,像是真的在思考一般,看着多林不经意扬起的眉毛顿了半晌才说:“还有确实俊美。”
多林手指猛地颤了颤,半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咳嗽了几声,最后咳得脸上都泛起了几分红晕。
元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反应没说话。
他就看看,这位闲到有时间来做伴读的星主陛下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
眼见多林止住咳嗽之后还想问些什么,元邈放出点精神力,精神力飘飘荡荡地到了台上,很轻松地与老师的精神海进行了短暂的交流,暗示他往他们这边看。
于是老师突然投来的视线很完美地捕捉到了多林的小动作,他厉声喝道:“那位同学!你自己不学请不要打扰别人学习。”
元邈这次是真忍不住了,见星主陛下难得吃瘪,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点笑意。
多林被迫止住自己的话头,可心里想着青年刚才的话却还是有些心如擂鼓,半分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小动作。
他还是第一次从执政官口中听到这样对他的赞美之词,于是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却没想到被老师发现了。
星主陛下有些懊恼,看向台上老师的眼神都有些郁闷。
怎么一个教室这么多学生,偏偏发现了他在说话。
他半点没怀疑是身边的人在搞鬼,于是便也不敢再出声,只敢全神贯注地将目光投向台上。
元邈见星主陛下总算安分下来,这才拿出终端发讯息。
【陛下,可以通知监察司撤销交易所的守卫了。】
这次帕尤里总算学聪明了,没再让“小鸟的爱”提示音响彻整间教室。
虽然没有提示音,不过仅通过终端给他精神海传递的特别信号,他也能知道这是元邈的讯息。
他特地等了几分钟才低头打开终端,元邈看到他在终端上敲敲打打,删了又删,倒开始有些好奇他发的什么了。
【好,辛苦了。】
在帕尤里收起终端之后元邈也跟着收回视线,却并没有立刻等到星主陛下的讯息。
青年眼眸闪了闪。难不成他猜错了,星主陛下回的不是他的讯息?
或者是信号不好?
就在这几个念头出来的几分钟后,帕尤里的讯息便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元邈的终端。
元邈抬头一看,却只是一句平铺直叙的“辛苦了”。
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星主陛下刚刚斟酌这么久,就为了发一句这个?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帕尤里。
甚至还是定时发送,帕尤里这是铁了心要将他是多林这件事瞒下来。
元邈的眸光淡下了点。
下课之后,多林很自然地扯住了元邈的衣角。
“哥,一起去吃饭吗。”
“阿邈,可否赏个光和我共进午餐?”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多林攥了攥拳,依旧是带着笑容回头。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叫他阿邈了?
萨科朝他们迎面走来,平日里闲散地披在身上的长卷发此时被他高高束起,将那张妩媚多情的脸庞露了个十成十,倒不像主星城贵族们对他熟知的那副吊儿郎当,反而多了几分俊俏的少年气。
用一个并不合时宜的形容来说,就是看起来像个好孩子。
多林拧了拧眉。他对这人倒是有些印象,梅林中将的儿子,他倒是听陆谨提起过。
不过是说他性子古怪,对自己看得上眼的人殷勤备至,可若是什么时候看不惯了,那是翻脸不认人。
听起来倒是比法恩莎还渣。
不过萨科的情人却没一个说过他坏话的,都只说是自己配不上他。
只让人好奇萨科这人究竟是有什么魔力。
元邈沉默了片刻,看向面前无声对峙的两个人,最终应了萨科的约,没扭头看向多林的眼睛。
虽然他知道多林就是帕尤里,可是帕尤里顶着这么一张纯良无害的脸和他说话,他还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不过他想看看,这萨科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元邈再一次对上了萨科的眼睛,和之前不同的是,那里面的兴味和狩猎欲变得更浓厚了些,侵略性强得让他有些不舒服。
青年捻了捻自己的指腹。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萨科应当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第67章
“这菜可还合你的口味。”
萨科带元邈来的是一家菜色普遍比较清淡的餐厅,这家餐厅在拉斯的生意不温不火,只能说是能维持老板自己的营生。
反而在伊里昂更容易被买账。
毕竟伊里昂人的口味普遍比拉斯要清淡,连在星民中盛行的速食营养液的味道也要比其他星系寡淡一些。
像是伊里昂星民的性子,随波逐流,不争不抢。
谁说的话更大声便支持谁。
“一般。”
元邈吃了两夹菜就放下来餐筷,“萨科同学,有什么话就直说。”
萨科抬头,目光缱绻地看了青年两眼,随即慢悠悠地撩了撩鬓边掉下来的两缕发丝,“这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等你吃完再说。”
“那就去适合说话的地方。”
萨科话音刚落,元邈已经起身,很利落地结账转身走人。
“阿邈急什么。”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不消一会儿便双双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元邈用精神力将两人与外界隔绝,连他们头顶处拉斯精心研发出的高配置监控也无法将两人的说话内容录入,摄像头内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两个人影。
甚至在萨科还没注意到的时候,他自己就已然陷入了元邈的精神力场。
“别这样叫我,有事直说。”
青年眸光淡淡,不想再和萨科多加纠缠。
他在政庭时接触过的人很多,自然也能看出萨科这样的人不是善茬,至少抓到别人的把柄之后不会轻易放过。
能少接触便少接触。
“那我换个称呼,首席大人,这样如何?”
萨科歪了歪头,半点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他的眼睛轻轻弯起一点弧度,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副面具底下的眸子,试图从那双像幽潭一般的眼睛里看出些愕然。
“不错。可我现在已经不是了,我认为你应当知道。”
这是默认了。
萨科眼底的火焰窜得更高了些,烈得几乎要将面前的人烧出个洞来。
这么轻易地就承认了吗。
未免太过自信。
“我自然知道。因为,你死了对吗。”
红卷发的少年笑眯眯,用直白的话恶意地揭开被人刻意掩盖的真相。
“没错。”
青年依旧眸光浅浅。
“”
萨科被青年清浅平静的语调气得笑了两下。
他见这样的话都不能让元邈的情绪波动,随后便用眼睛上下打量着元邈,“啧啧”感叹了两声。
“伊里昂那些酒囊饭袋谁能猜到他们的首席原来不是死了,而是被扭曲的引力场扭送到拉斯来了。”
“甚至还隐姓埋名躲在瑟瑞做一个无名小卒。首席大人你说,要是我把你的行踪透露给伊里昂政庭,你又该如何自处。”
萨科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一瞬间被什么冰凉的圆柱体抵住,曼斯的本能让他汗毛猛地一根根炸开,这是他们本体下意识的趋利避害。
“大名鼎鼎的‘伊里昂之光’,如今倒干起这样不体面的威胁行径了?”
“闭嘴。我想你现在不应该管我如何自处,我认为现在你该想的是,该如何自保。”
萨科看起来更兴奋了,燥热的内心和额间的冷汗对冲,两种情绪在萨科颅内交织。
他把头朝枪口那边偏了点,将太阳穴处的皮肉都陷进了能量枪黑漆漆的枪口。
“可是首席大人,你认为我会毫无准备的来见你吗。”
少年肆无忌惮地笑开,脸上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张扬,他点了点终端,将信号悄无声息地投递给他早早安置在巷子外的守卫。
可等了一秒,两秒,三秒。
巷子外依旧毫无动静,深深的巷道像是将两人吞吃到了腹部深处,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终端会没信号。
萨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不信邪地点了点终端,最终确定是没信号。
他气极反笑,认命地闭了闭眼。
怎么这么倒霉。
“嗯。你的‘准备’呢。”
元邈没忍住弯了弯眼角。
萨科的确聪明,知道独自来见他一个伊里昂的外臣危险,所以在巷子外安排了很多人,只要他敢动手,那群守卫就会立刻冲进来把他控制住。
可惜,他的精神力场不仅能隔绝监控的收音,还能在一定程度内干扰终端的信号。
而凭他们两人方才的距离,阻断萨科终端的信号简直绰绰有余。
“什么准备”
萨科睁眼,状似无辜地看了看元邈,看到青年眼睛里的意料之中轻轻咬了咬牙,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若他今日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位威名赫赫的执政官斩于马下,他倒还会有些瞧不起这位首席大人。
而这次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他这是被这位常年浸淫圆桌的首席阴了。
“诶,去哪,去哪。”
萨科感觉自己的衣领突然被揪了起来,手腕上的终端权限被青年轻而易举地解开,给明晃晃躺在列表第一位的侍卫队长发讯息。
上一条讯息的后面接着一个红彤彤的感叹号。
【现在进来。】
元邈轻轻晃了晃终端,将那条未发送成功的讯息在萨科面前闪了两下,“这就是你的准备吗。”
虽然元邈的神色都被面具遮挡了个完全,语调也是像平常说话一样的稀松平淡,可萨科偏偏从那句不带半点情绪的问句里品味出了点嘲讽。
【你们先离开,我自己回去。】
当着萨科的面,元邈用那枚终端回了守卫队长的讯息。这次讯息倒是很快就送达了。
守卫队长也回复得很快,【收到少爷。】
萨科在心里暗骂那人榆木脑袋,自家真少爷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元邈拎着萨科越过墙到了闹市区,把红卷发少年的手用细线捆住慢慢在闹市游走,两人肩膀贴得很近,就像一对真正的好朋友。
“告诉我,你怎么发现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萨科扯了扯手上的细线,却发现自己越鼓捣越紧,还被周围的平民毫无边界感地挤来挤去,差点直接翻脸。
也不知道元邈给他用的什么材质的绳子,怎么这么有韧劲,他怎么挣都挣不开。
“萨科,我可以把你整个人捆起来扔在这里。”
元邈扯着细线的一头,带着萨科在闹市区慢慢穿梭,话语被周围人喧闹的叫嚷声掩去了一点,可那道跟其他人明显不同的清冽声音却径直钻进了他的耳朵。
萨科瞪了瞪眼,第不知道多少次恶着声音把那些刻意往他身上靠的人呵斥走,心里想着为什么元邈走在这种地方倒是显得十分轻车熟路。
照理说他贵为首席,无论如何也不该触及这种地方的。
没再深思,萨科顺着元邈的话想了想自己被五花大绑丢在闹市区的样子,几不可察地抖了抖,难得有些吃瘪。
他倒是不怕打不过这些平民,好歹他也是A级精神力者,只是他实在受不了这些人对他动手动脚,他洁癖重得连他自己都受不了,这个程度的肢体接触已经是极限。
“行行行,我说。”
萨科没骨气地投降。
“还记得前几天在陛下宴会上指认你的那个女孩儿吗,他是我去年安排在法恩莎身边的。我早就想把法恩莎做掉了,只是这次正好借你的东风。”
看着元邈沉静默然的眼眸,萨科继续说:“我看到法恩莎把你带到角落了,也正好看到了,灯灭之后有人带着你离开。”
“灯熄灭得太过巧合,我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却是没想到跟到了陛下的寝宫前。”
“当时灯灭得异常,皇室护卫队有大半去维持宴厅秩序了,我就悄悄混了进去,也刚好看到你摘下面具。”
萨科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提到他当时看到面具下那张熟悉又锋利漂亮的脸有多震惊。
不仅仅是因为在群星闪烁下,那人的光华比月色还要惹人垂怜,更是因为那张面容的持有者,早已经在伊里昂确认了死讯。
哪怕萨科对政局并不关心,他也知道元邈的死讯对政界造成了多大的动荡。他觉得很可惜,也很可悲。
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传奇人物现在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更没想到众人都以为有着无法抹平立场沟壑的两个人,有一天能在拉斯的宴会上毫不避讳地共舞。
本来萨科还不确定将元邈从法恩莎手中带走那个人是谁,至少他从没想过那个人是陛下。
直到他跟着两人到了宴厅,眼尖地发现了元邈舞伴的矢车菊蓝色瞳孔。在宴厅的暧昧灯光下,那双眸子还时不时泛着莹润的光泽,像是名家深藏在匣子里的宝石。
那人只会是陛下。
所以他才会断然让他安排在法恩莎身边的那个少女去指认元邈。因为他知道,陛下就在元邈身后。
绝不会有人再敢包庇法恩莎。
“你很聪明。”
本以为会收获首席大人毫不在意的一句嘲讽,却冷不丁得到了他一句真诚的赞许,连向来性子阴晴不定的萨科都有些怔然。
青年拧了拧眉。
他来拉斯这几个月精神力仿佛有些松散了,放在以前,他绝不会发现不了有人在附近,甚至还犯了这种低级又致命的错误。
元邈,你是怎么了。
“你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事情已经发生,只能阻止下一次的发生。
而这一次,只能弥补。
萨科露出点笑,红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第68章
“日安,同学们,今天我要宣布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大家期不期待呀。”
一石激起千层浪。
留着长胡子的老师这句话一出来,底下的人群就如同开水沸腾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会在这个时候宣布的大消息,除了机甲邀请赛,他们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机甲邀请赛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瑟瑞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赛事。
准确来说,不仅是对瑟瑞。
这场邀请赛还会邀请其他各个星系的学院精英来参与,是星系实力的较量,也是对这些预备役的试炼之战。
瑟瑞向来靠实力说话,只要是自身实力够硬,能在机甲邀请赛上打出名声来,哪怕是出身最为低微的下城区星民,也能一步登天,前途无量,成为各大贵族争抢的香饽饽。
由于含金量极高,避免有作弊以及其他因素影响结果,邀请赛的举办方会以直播的形式在全星系人面前开展比赛,从根源上杜绝作弊的可能。
而这也是未来想要进入政庭的学生在星民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不知道——”
底下的学生拉长声音回应着满怀期待的老师,配合老师接着进行下一步的流程。
他们早就见怪不怪,老师就喜欢他们这样大声回应,也不管回应的是好是劣。
他们也乐意哄着老人家。
老师很吃这一套,乐呵呵地捋捋被精心保养好的胡子,高兴之下也不卖关子了,郑重宣布了众人翘首以盼的消息。
“机甲邀请赛定下确切时间了,听说伊里昂第一军校今年也会参加。”
“小兔崽子们可得做好准备啊,到时候千万别被人家打得哭鼻子了,那可真就丢人丢到天上去喽。”
说是这么说,瑟瑞的老师对自家学生都还是非常有信心的。虽然不敢保证绝对的碾压,但也一定不会输得难看。
要说之前的热烈反应是演出来的,现在大家是真的觉得惊讶了,一个个都在底下开始窃窃私语。不仅嘴上说着,同时手指也在翻飞,不消片刻伊里昂第一军校要参与这次邀请赛的消息就遍布了论坛。
各种帖子层出不穷,针对这次第一军校的参与甚至冒出了很多阴谋论。
之前听说是那位首席刻意阻止伊里昂第一军校参加拉斯的机甲邀请赛。
伊里昂内网传出来的消息是说,元邈空有精神力,却毫无操纵机甲的天赋,于是蓄意打压那些有机甲天赋的孩子,不给他们在机甲邀请赛上崭露头角的机会。
虽然不敢在明面上说,可这个说法已经在伊里昂内网愈演愈烈,甚至已经流传到了星网,其他星系的人也对其所谓的“内情”略知一二。
潜移默化地,就连对元邈不甚了解的人也认为,这位首席实在是小肚鸡肠。
可这个说法其实完全不堪一击。
在元邈还是第一军校学生的时候,拉斯星民就已经对他有所耳闻。
——在元邈一年级时期,还是军事管理科学生的时候,他的名气已经大到在瑟瑞都很出名的地步了。
其麾下的零一举战胜西风军团,成为伊里昂最前途无量的S级军团。
他自己在各项格斗赛事中屡屡尝试越级战斗,无一败绩。
还有他身上最为不值一提的优点,那份能让人过目不忘,魂牵梦萦的漂亮锋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光辉的履历在他转去指挥科,再到晋升为首席之后,却仿佛不知不觉被人弱化了。
以至于后来的众人只知道元邈被星网称为“伊里昂之光”,却并不知道这个称号究竟意味着什么。
就像是早有预谋的打压。
还有,这位首席自己有意无意的放纵。
“大家静一静,我还没说完呢。”
老师看着瞬间充满危机感的学生们笑着点点头,对大家充满战斗欲望的景象十分满意。
“伊里昂第一军校这次的领队是丽诺尔和零的西里尔,你们到时候记得多学学他们的机甲技巧和近身搏斗,这样的机会可不容易遇见。”
底下的人们轻轻“嘶”了一声。
机甲邀请赛之所以叫邀请赛,不仅是因为会聚集各大军校的精英队伍,另外的一个因素,是会邀请其他星系的优秀军官来指导。无论如何都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更别说伊里昂这次派出的都是些具有真材实料的将官,无论是统战部呼声最高的女将官,还是在零中以身法闻名的西里尔,都是平常人很难接触到的。
特别是西里尔,他在前两年的军团评级赛中那个漂亮的收尾,现在经常被放映在实战课的示范当中一帧帧剖析,是名副其实的教科书式收尾动作。
如今能见到真人,他们哪能这么容易保持淡定。
“哥,你会去吗。”
多林凑在元邈身边低声询问。这次有经验了,他特地用精神力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消音,不用担心再被老师发现。
“去。”青年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在知道多林就是帕尤里之后,青年总有意无意地与他保持距离,不希望生出些什么旁的接触。
帕尤里很不识趣地又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被青年身边温和的精神力场浸染得神态有些放松,不过接下来在等待元邈回答的时候再次让他将心提了起来。
“哥打算跟谁组队?”
在邀请赛开始前会有一天的考核赛,只有获胜的十支队伍才有资格进入接下来的淘汰赛,得到最终的奖励。
而挑选队友则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跟我啊。”
帕尤里往元邈身后瞥了眼,果然看到一缕熟悉的长卷发不知什么时候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萨科伸手想偷摸搭上元邈的肩,却被青年轻巧地躲开,让他搭了个空。不过少年仍旧毫不在意地将手放到了元邈的靠背上,也不懊恼,只是嘴里嘟囔着“真小气。”
随即笑着说,求证般地看向元邈:“我早就跟阿邈说好了,对吧?”
两人的视线在元邈身上汇聚。
“是。”
元邈轻轻点头,承认了萨科的说法。
“我记得一支队伍最少也要三个人,那么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虽然话是对两个人说的,不过他的眼神却始终未从元邈身上离开。
似乎是担心被拒绝,向来我行我素的星主陛下又添了一句,说话的同时眼睛跟着高频率地眨了眨,透出些可怜来。
“我在瑟瑞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
这些小动作被一旁的萨科看在眼里,了然地嗤笑一声。
装什么可怜,死绿茶。
元邈盯着帕尤里的眼睛看了几秒。
这要换在他不知道多林身份的时候他还会心软,可现在……
他实在是心如磐石。
这几秒的时间青年几乎要望进星主陛下的眸子深处,让他莫名生出些心虚感来。
他默默在眼睛上添了点精神力以维持自己的瞳色,不让半点蓝色泄露出来。
要是让元邈这么快知道他的身份,他该怎么解释。
虽然星主陛下知道总有一天会被发现,不过他还没做好准备。
帕尤里摸摸鼻子,躲开了元邈的视线。
青年见帕尤里率先错开视线,便也垂下眼帘。
星主陛下是听到丽诺尔和西里尔的名字,担心他在邀请赛上联合他们背弃诺言吗。
“好,我答应。”
帕尤里闻言有些高兴,却又不敢这么快表露出来,只得轻轻攥了攥自己的手心,用乖得让人心软的声音道:“谢谢哥。”
“你对我真好。”
元邈顿了顿,没再说话。
帕尤里伪装成这样,真的只是为了监视他吗。
这未免牺牲太大了-
伊里昂皇宫内。
在谢柏星恭恭敬敬地汇报完离开之后,伊帝总算掩盖不住自己脸上的咬牙切齿。
“好,好得很呐,这谢柏星是真不要命了。”
伊帝捏着手里的杯子,眼睛里透着愤恨和被冒犯的不虞,身边跪满了副首席一脉的一群人。
也不知道谢柏星这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自作主张联系第一军校的校长参加拉斯的机甲邀请赛,还美名其曰是为了增强伊里昂年轻一代的实战经历。
现在还将他架起来,就差直说,要是他不同意就是不给军校生成长的机会了。
伊帝冷哼一声。
谁不知道他谢柏星心里想的什么。无非就是想借这次机会,替那个已经死了的哥正名,证明他曾经没有刻意阻碍军校学生们的出头之道。
可那又如何。伊帝微笑着放下茶杯,擦了擦杯壁的水珠,变脸变得比戏法还快,看得底下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对皇帝的情绪妄加猜测。
伊帝勾起点阴森森的笑容,任谢柏星再如何为元邈正名又如何,这些年他在伊里昂内网放的消息早就已经足够在人们心里根深蒂固。
众人只知道“伊里昂之光”这个称号,可称号背后的那些支撑和事迹,早就已经被他封存销毁。
而效果也很显著。
元家覆灭也没有人再为其鸣不平。
况且人都死了,做再多又有什么用。
想到元邈被炸得尸骨无存,伊帝实在是畅快得快要笑出来。
那样郎艳独绝的人物,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抢占别人光环的。
只有死了,众人才能彻底地将他捧在权利的顶端,而那个张口闭口只有那些粗鲁平民的首席大人,就背着他最爱的那些平民的唾骂声下地狱吧!
而这个谢柏星,他是零的指挥官,不方便悄无声息地毁掉。
那只好……用对付他哥的方式来对付他了。
他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他好不容易收回手中的权利。
第69章
“同学你好,报名机甲邀请赛。”
“几个人参赛。”
登记的那个同学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看萨科四周,没发现他的队友。
照理说报名一个人的权限并不足以报名。
毕竟邀请赛的赛事级别很高,为了防止有人恶意占用名额,一般来说都是需要两个人以上才能完成报名的。
“三个。”
萨科瞧着二郎腿在椅子上晃晃悠悠,敲了敲桌面催促。
他轻轻捏了捏桌沿,有些咬牙切齿。
他是自告奋勇去报名,但那是因为担心元邈临时反悔,那个死绿茶凭什么让他来跑腿!
萨科回忆了一下,当时元邈深深地看了一眼多林之后,还是选择回头对他说,“萨科,麻烦你顺便也帮多林也报下名,可以吗。”
元邈说完之后侧眼,刚好看到多林轻挑眉眼,看向萨科的眼神中莫名显出了点得意来。
跳出少年君主的躯壳,就这么看帕尤里,倒真有些像是个贵族家无忧无虑的小少爷,眉宇间都是少年肆意的生气。
青年一怔,突然想起帕尤里现在也不过25岁,比他还要小两岁。
对于这个星际平均寿命已经能够达到一百五十岁的时代,25岁,其实完全还能称得上是个少年。
如果不是因为他出生在拉斯王宫,现在也许还是生长在别人庇佑之下的雏鹰。
要等到羽翼丰满之后家人才会舍得放飞的。
思绪流转间,他感受到有一道眼神直勾勾地在他身上扫视着,却又不敢太明显地放在明面上被他发现。
只是暗戳戳地宣示着自己的不满。
元邈回头,正好看见萨科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他的红色长卷发,嘴角弯着一点淡淡的弧度看他。
萨科用嘴型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带上这个没什么出彩之处的拖油瓶。
他也是听过这位首席大人一点传言的,难不成真像伊里昂内网流出来的消息那样,这位首席“伊里昂之光”的称号,大部分是靠不分场合的滥好心得来的?
萨科的确敬佩这位“伊里昂之光”,可这样的方式却并不值得人效仿推崇,说句不好听的,甚至会让人觉得元邈是个毫无原则的伪善者。
元邈顿了顿。
当然是为了不让你得罪你们的星主陛下。
就凭帕尤里那个记仇的性子,要是萨科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饶是他有几百个心眼子,也会被比他多吃了几年饭的星主陛下整得欲哭无泪。
而且若是能选,他也不愿被这位对他疑心这么重的星主陛下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
只要是人都不喜欢被怀疑。
当年元家被伊帝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哪怕他和他父亲做了多少努力,却还是没能打消帝王的疑心病。
不过幸好,他并不打算久留在拉斯。
只要他把答应帕尤里的事情做好,揭露出伊帝的真实面目之后,他会尽快离开的。
他不愿再活得如履薄冰。
“那我们就分开组队吧。”
元邈声音清浅,完全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多气人。
因为他并不觉得跟他组队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而且萨科看起来不像会和帕尤里和谐相处的样子。
既然帕尤里提出要和他们一起参加邀请赛,那就说明他不会轻易放弃,与其让神通广大的星主陛下绞尽脑汁再编造一个身份潜伏在他身边,倒不如就这样让他跟着去。
也让帕尤里宽心。
他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你!”
萨科差点失了风度,不过碍于多林还在场,只得把声音吞下去,眼神却从始至终都没从元邈身上离开。
就当元邈都以为萨科要拍案而起,拂袖离去的时候。
“去就去。”
萨科暗骂多林没长手脚。
看他在比赛上怎么整那臭小子。
至于元邈,萨科理所当然的将他划到了计划外。
开玩笑,那人“尖刀”一称可不是说说而已,他上次已经领教过了。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元邈和伊里昂传闻中大相径庭,不论是近身搏斗还是心性都是顶尖水平。
萨科呸了两声,什么伪善者,就凭元邈当初把他绑起来那件事,他就不可能是个没脑子的伪善者。
伊里昂果然盛产蠢货。
没有充足准备之前,他可不想再去老虎头上拔毛。
“在碾蚂蚁吗,登记这么慢,你们阮少校没给你们做好工作培训?”
“稍稍等。”
面前人摆弄着登记设备出了满头大汗。机器出了问题,之前记录的数据也变得紊乱。这算是很严重的工作失误了。
这下被萨科一催更是紧张,用来维持机器运作的精神力场都有些不稳。
“赶着投胎吗。”
阮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后方拧着眉看向萨科,见他闻声抬头又慢悠悠地移开双眼,抱臂看向先前的那个工作人员。
“你这里明显多输入了一个指令,下次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就自己去领罚。”
“是知道了少校。”
阮竹低头,专心致志地观察了几遍设备,没过多久就凭着自己以往的经验将紊乱的信息复位,也没去看身后人含着感动泪泡的双眼。
“你跟他组队了?”
萨科是机器坏掉前来登记的最后一个人,在机器复原之后摆在首页的就是他们这三人队伍的信息。
倒还觉得有些稀奇,萨科这人看着好说话,实则难使唤极了,若没什么吸引他的东西驱动,完全就是个纯种懒骨头。
如今居然愿意替别人来报名?
“谁?”
他拨弄着自己的红色卷发明知故问,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阮竹。
“你再给我装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阮竹,少给我看你那少爷脾气。”
萨科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俯下身子,让两人的肩膀靠在了一起,看起来是很轻的力道,却把没什么防备的阮竹撞出了声闷哼。
阮竹皱眉,不满地看他一眼。
今天又吃错什么药了。
萨科趁机将自己的头发在阮竹脸上轻飘飘地扫了扫,在漂亮少年耳边轻声说道。
“也别拿我父亲来压我了,我又不怕他。”
阮竹面无表情地看着萨科起身,随后俏皮地朝他招招手,漂亮的红卷发在空气中滞了一瞬,划出一道浅浅的弧线后缓缓落在肩上。
“小竹,我想我找到比你更漂亮更招人喜欢的人了。”
阮竹看着萨科潇洒离开的背影捻了捻自己的手指。
萨科的最后一句话让他蹙了蹙眉。
他一直都知道,萨科就是个随心所欲的疯子,想一出是一出,从小就是这样,自己看上的东西就要不顾一切地拿到手。
当拿到手之后玩腻了就火速抛弃寻求新的刺激。
他听惯了萨科在外的风评,倒还差点被他营造出的温良外表唬了去,差点看不清那底下的漠然。
不过
之前萨科对他感兴趣的时候没敢做什么,是因为他是阮家的人。可是他现在看上的那个人,可不一定有阮家这样能让人退避三舍的背景。
阮竹的眼睛状似不经意地从登记设备上那个熟悉的名字上一扫而过,他手指微动,顺手在萨科后面又加了个名字。
啊,他就是想监督着萨科不让他乱来。
仅此而已-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机甲邀请赛的现场,各位知道这次来到我们邀请赛现场的评委都有谁吗?”
主持人的声音一下子就将现场的气氛炒热了起来。
机甲邀请赛的举办地点在瑟瑞最大的校场。
准确来说是一个虚拟空间,能够容纳数万人。
历代邀请赛都在这里进行,并且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迭代后,校场的各项设施已经非常先进成熟,创建的虚拟场景也是目前星际中最为真实多样的,是拉斯人引以为傲的一处地点。
数万人的声音即使隔着隔音罩也依旧像是能震破人的耳膜,各种应援词层出不穷。
“陆上将大胆上,战斗粉放心躺!”
“丽诺尔大人棱角锋锐,打得拉斯落花流水!”
还有直抒胸臆的。
“西里尔!西里尔!”
“阮竹!妈妈爱你!”
有人用肩膀撞了撞身旁脸已经涨得通红的人,在各种尖叫声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突出重围,传进身旁人耳朵里。
“阮竹是谁?”
同伴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那人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阮竹!是谁!”
正巧此时主持人往下压了压手,将众人的声音都熄了大半,于是那人的声音很轻易地传遍了周围一片区域。
他的脸瞬间比自己同伴的脸还红。
那人的侧前方有个穿着瑟瑞制服的年轻女孩,因为被初筛刷下来了,没能参加上这届的邀请赛。
换做往常,以她高傲的性子是绝不会作为观众参加这次邀请赛的。
她顺嘴搭了句话:“是瑟瑞三年级的级长。”
那人的同伴看起来很激动,像是找到亲人了般。
“姐妹!你也是来看阮竹的吗!”
女孩低头翻了个白眼,所幸还知道避开那人的视线。
她用很有礼貌的语气回答:“不是,我来看他队友。”
女孩不自主地又回忆起那名青年在初筛时的表现。
干净利落的搏斗身法,一击致命,行云流水的攻击方式,就在那些极具观赏性的动作之后,他的对手已经悄然无息地落入陷阱,再也爬不起来。
饶是女孩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机甲邀请赛的初筛会是近身搏斗,可她也完全无法否认,青年在这方面强得让人侧目。
对于完全崇尚实力的瑟瑞军校生来说,能力如此出类拔萃的青年对他们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在青年那一队的初筛顺利结束后,女孩还是放下自己的矜持上前搭话,隔着那层银色面具望进他的眼,努力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微微颤抖:“同学,你是哪个科系的?”
元邈默了一瞬,正准备开口,就被身旁两个人抢了先。
“他是指挥科的。”
多林微笑着回答。
“有事吗?”
萨科侧身一步,靠近女孩,扫了一眼她胸前的铭牌后说道:“哎呀呀,前辈只关注他的行为实在让人心碎,为什么不看看他身边的我呢。”
女孩皱眉退开一步。
继续朝着两人身后的青年锲而不舍地询问:“你们指挥科的近身搏斗都这么好吗?”
元邈这次没再让人代劳。
青年冷淡舒缓的声线让人听起来很舒服,“近身搏斗是机甲之后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被轻易击溃的话,就太危险了。”
身旁的帕尤里听完这句话愣了愣神,脑海里有些记忆碎片被轻而易举地唤起,让他有些克制不住地看向青年深色的瞳孔。
当年他被青年当成女孩带回零之后,元邈教给他的第一项技能就是近身搏斗。
他还记得当时还是少年的元邈轻轻按压他的肩膀,止住他由于劫后余生而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安心得让人有股流泪的冲动。
元邈一步一步教会了他怎么保护自己。
一拳一拳打破了地下黑市的阴霾。
帕尤里低头,掩住自己眼中翻滚的情绪,让那些炙热滚烫到灼烧人心的酸涩堵在喉管。
即使有些阻挡不住的浓烈情感一鼓作气冲到了眼睛里,也堪堪止步于他那双矢车菊蓝色的眼睛后,被易容器幻化出的棕色瞳孔挡得一干二净。
就像是经过山崩海啸过后的荒山般平静。
星主陛下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有底气说。
偏偏最想说的话却被死死压在舌根,显露不出半分。
女孩看见元邈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之后就领着两人离开了,甚至为了不打扰其他人的初筛考核,刻意收敛了自己的精神力场。
等到三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中时,女孩还在回想元邈的那句话。
最后一道防线啊。
怪不得要将其作为初筛项目呢。
担心会错过那人的表现,女孩止住自己的神游天外,没再深想,眼神在底下众多星系的队伍中流转了一圈,随后一眼就找到了戴着面具的青年。
青年身形挺拔,腰线流畅,面具微微泛着光泽,似乎全身都透露着锋芒毕露的气息。
偏生那双眼睛看什么都是淡淡的,只若有似无地夹杂着一点疏冷的气息。
像是高山的冰雪,茫茫不可攀。
先前叫她姐妹的那个人还在喋喋不休。
女孩偏过头,放出了点精神力场,将那人的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她冷哼一声看向校场里的四人,阮竹正挤开萨科凑在青年旁边说着些什么,青年侧耳倾听,时不时抬头认真地看着阮竹的眼睛。
女孩将视线从阮竹身上挪开,再次放到了面具青年身上。
她可记得一清二楚,阮竹当时可没参加初筛!
她还让父亲去走关系问问元邈的队伍还能不能加人,却被那边委婉地回绝了,说是有个身份尊贵的少爷已经占了这最后一个名额。
第70章
萨科如今看阮竹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阮竹前辈,你现在加入进我们队伍是不是有点于理不合。”
萨科刻意加重了前辈两个字的读音,试图让阮竹明白,以他三年级加上军部少校的身份,如今突然加入他们队伍是件多么容易落人口实的事。
平时倒是无所谓,可他想趁这次机会探探元邈的底,人越多反而越不方便。
红卷发少年说话时眼睛微微弯起,乍一眼看上去是很容易相处的模样,头发也被用一根发带老老实实地束在脑后,抵去了少年身上时时刻刻对人散发出的缱绻情意,青春得让人难以招架。
只是这位少爷言语里的阴阳怪气之意简直昭然若揭。
偏生阮竹只扫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元邈,状似随口问道:“你呢,也不欢迎我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期待听到什么答案。
元邈摇头。
虽然他刚开始看到阮竹径直朝他们走过来还有些吃惊,不过其实他并不介意队伍里的人数多少。
这次的机甲邀请赛虽然是以队伍参赛,不过对于最终的评定,过程分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也就是说,一个团队里哪怕有拖后腿的队友,也不会影响其他队友的综合评定,甚至他们对待这位弱势队友的态度和方式也会是最后个人评定的一环。
更何况他只是想借这次机会积累群众基础,最终结果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当然没有,我很高兴。”
元邈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这是青年的客套话。
只不过青年的客套话说得也很漂亮。那张嘴里吐出来的话语总是特别有信服力。
阮竹不觉得青年是在客套。
他弯弯唇笑了起来,那双褐色的眼睛透出很纯粹的笑意,和萨科总挂在脸上的似笑非笑是不一样的。笑起来漂亮单纯得像朵花。
阮竹似乎觉得自己的高兴外露得太过于明显,别过头轻咳了一声,他小声解释道:“萨科的性子太过于随心所欲,要是没人看着的话很容易闯祸。”
萨科发现阮竹在和元邈咬耳朵,觉得有些无趣。
脑子转了转侧身一步对身边的多林煽风点火,“诶,再不看着点就要被抢走喽。”
帕尤里面无表情让开一步,没接他的话。
萨科自觉无趣地撇撇嘴挪开,也没再去看阮竹给自己添堵,只是有些郁闷。
想他以前接近谁没有成功的,怎么现在魅力下降成这样了,连多林这样的单纯孩子都搞不定?
没再给萨科时间去伤春悲秋,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已经从台中传来:“想必在场的各位都对我们的邀请赛都不会陌生,而跟去年相比,我们今年的赛制会有一些小小的变化。”
他故作神秘地顿了顿,吊足了参赛选手和观众们的胃口。
“今年,我们依旧会采取直播模式,将邀请赛的赛况在星网上进行公示。诸位在邀请赛结束之后可以为自己支持的队伍投上宝贵的一票,并且会纳入最终的评定。当然,不能投给自己星系的队伍。”
“而跟去年所不同的是,我们这次所采用的是淘汰制,也就是说我们会将所有队伍投放到星蚕荒原,你们需要利用各种方式淘汰你们的对手。在只剩下二十支队伍时,我们会投放机甲到荒原,那也是你们淘汰赛的最后一轮筛选。”
主持人忽略底下的一片哗然继续道:“不过需要你们知道的是,只有存留在荒原的最后一支队伍,才有资格向我们的星主陛下提出任意一个请求!”
“不过诸位也不必丧气,各位选手不辞辛苦来到拉斯,无论存留与否,我们都会为大家奉上晶石作为奖励。前五名的队伍,拉斯会给其所属的星系提供一百架最新研发的S23代机甲。”
“最后,各位朋友们,请在选择你们的邀请赛导师之后,尽情享受这个月的荒原之旅吧!”
主持人话毕,每支队伍的联络器上就浮现出了各位邀请赛评委的名字。
每一个都是平时能在星网上见到的大人物。无论是不知名小星系还是拉斯抑或者伊里昂这种庞大星系的军校生,都被这次评委的阵容惊到咂舌。
更别说这次的邀请赛,每支队伍都能挑选一位导师作为自己的“免死金牌”,也就是在遇到强大到难以匹敌的对手时,可以使用这唯一的一次机会让导师助自己逃出生天。
这可是以前没有的待遇。
也只有拉斯这样的财大气粗才能吸引来这些眼高于顶的将官们了。
那可是一百架S23代机甲,如今只有拉斯才有这项技术,若是这次能夺得前五名的殊荣将机甲带回星系进行研发,那可是青史留名的机会啊。
哪怕平时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也难得的露出点憧憬来。
他们不仅是为自己而战,背后还有将自己送到这个星际大舞台的星系,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竭尽全力。
评委们在联络器上的名字一个个变灰,这是名额紧缺的标志。
知名度越高的将官名字灰下去的程度越快。
看着面前成批出现的各星系将官,选手们简直有些无从下手,总觉得选了哪个都会有些不甘心。
和其他队伍画风不同的,元邈他们队伍将决定权都交到了一个人的手上。
萨科退后一步,“我对这种比赛不感兴趣,你们决定就好。”
阮竹隐晦地看了一眼伊里昂的评委席,沉默片刻之后摇摇头:“我都可以。”
“听你的。”
元邈扭头看向帕尤里,少年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放在他身上,眼睛亮晶晶,给了他全身心的信赖。
三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青年身上。
没能推脱掉这个机会,元邈修长的食指在伊里昂的导师板块一扫而过,让帕尤里的心都跟着紧了紧。
青年的手最终选择落在了陆谨的名字上。
却没料到陆谨给出的名额实在太紧张,在他们晃个眼的功夫就已经被一抢而空。
萨科无所谓地道:“没关系,选不到就算了。”
一个荒原而已,以前又不是没去过。
“对,没关系的,哥。”
帕尤里笑着宽慰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导师,他一个人可以保护好元邈的。
元邈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情况,不过他注意到陆谨的选择键变灰之后就迅速往下滑了,幸好还是找到一个名字还亮着的导师。
齐远山。
是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字,不过看上去倒是颇有些古时水墨画的意趣。
“这个可以吗?”
另外三人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选择完毕,萨科撑着头看向台上,却无意间跟上面的丽诺尔对上了视线,那位明艳锐利的伊里昂少将眼睛定定地看着这边,和曾经星网上的访谈很不一样。
身上少了些意气风发,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明晰的疏冷。
有些熟悉。
萨科看向正帮阮竹整理衣领的青年,轻笑着往前挪了一步,正巧挡住丽诺尔投向元邈的视线。
待所有人选择好自己的导师之后,这次邀请赛就正式拉开帷幕了。
此刻星网上是空前绝后的热闹。
【感觉今年的邀请赛会有很多乐子看。】
【不只乐子啊还有很多漂亮孩子。】
【拉斯编号十五的那个队伍,你们全部人!都去看!简直美颜暴击!】
【天哪,刚从拉斯直播视角回来,三个人一个长得比一个爽】
【谁知道覆面哥右边那个最漂亮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去娶。】
【我知道我知道,我女神,请多多为我们小竹投票吧!】
【那个红卷发御姐型也很好吃啊有没有人懂,媚眼如丝太钓了TT】
【不懂旁边雀斑小狗的永别了!】
【不过小金毛对旁边两个总爱答不理,只有看到那个覆面帅哥的时候才笑得像小狗啊,太可爱。】
【从未想过覆面和帅哥能组成一个形容词啊哈哈哈。】
【因为覆面哥的气质的确很出挑啊,在队里其他三个光芒四射的情况下都能一点不逊色。还有小狗和冰山有点太美味了。】
星网上关于编号十五的讨论度还在上升。
不过相应的,热度高了也会有些难以入耳的评论。
【谁长得好看会戴面具啊,具体例子参考第一军校的阮灼。】
阮灼是伊里昂第一军校军事管理系的主席,常年盘踞在军校积分榜第一名,即使在第一军校那样天才云集的地方也优秀到令旁人望尘莫及。
只是阮灼下半张脸从入学起就被面具覆盖,留在众人眼中的永远只有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
于是众人理所应当地认为,有着这双眼睛的人自然也会有着令人惊艳的下半张脸。
这种传言止步于一个一年级男孩鼓起勇气向阮灼表白后,很理所应当的,阮灼拒绝了他。男孩恼羞成怒,直接一把将阮灼的面具掀开,大剌剌露出底下被烧灼成腐肉的下半张脸。
有人很讽刺地说:倒是真应了他的名字。
男孩被惊得跌倒在地,也正是那一次,所有人都知道,阮灼的面具底下藏着的,是堪比恶鬼的丑陋。
【你有病?阮灼的成就你这辈子都达不到,星网不是你家,请不要随地大小便。】
【嘁,你们这些瑟瑞外的人不知道,可是瑟瑞里面的人谁不清楚戴面具的这位哥是个什么关系户,不过是只知道攀附别人生存的菟丝子罢了。】
底下突然涌出人接着附和,【不信你们瞧瞧,队伍的组成,元邈和那个雀斑不就纯纯是拖后腿的吗。】
本来还在为元邈说话的众人渐渐偃旗息鼓。
刚开始没注意到,如今一了解却发现队伍中的四人实力实在悬殊得过分。
阮竹是瑟瑞三年级的级长,现在已经被授予少校的军衔,完全称得上前途无量。
旁边的那个是梅林中将的儿子,与他情史一样传奇的是他接受的教育。梅林中将崇尚“在实战中吸取经验”,于是这也就导致萨科在该进入军校时还在星系边界刷新地图,实战经历甚至比已经担任少校的阮竹还要丰富得多。
也就是说,虽然萨科如今才一年级,不过实际年龄其实和阮竹差不多大。
这两个人去到哪一支队伍对其他人都称得上是降维打击,更别说这次参赛的还都是军校在读生,真正能和他们在同一水平竞争的,也就只有另一最高学府的天骄了。
而另外两位实在是查无此人。
星网上的言论还在不断发酵,不过这些无关的东西都传不进选手们的耳朵。
邀请赛在观众们的尖叫声中如期拉开了帷幕。
不过须臾,上千名来自各个星系的参赛选手已经被传送舰带到了星蚕荒原,漫天风雪的荒原猝不及防地闯进了星民们的直播镜头。
评委台上,西里尔敲了敲桌子将丽诺尔的神思召回。
他低声道:“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潜进蒺藜海,不要露馅。”
丽诺尔攥了攥拳头,将刚刚闪现在他眼前的那个熟悉身影一掌一掌挥散。
她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眨去眼底的泪光,再抬头时,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只有来自星系少将的沉稳。
在不尽的思念中,看到一点他的影子都像是慰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