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沉吟往事自家祖母被宣进……
自家祖母被宣进宫里的事,瑶光根本不知道。还是景阳从衙门里回来之后,一脸严肃地问她,她才知道有这回事。
“什么?奶奶进宫了?”瑶光奇道,“她就是个乡下老太太,母后见她做什么?”
见她比自己还懵,景阳叹了口气,抱着她坐在罗汉床上,解释道:“是太子哥哥让人给我传了话,说是祖母从坤宁宫出来之后,被父皇请到了乾清宫,待了两刻钟左右才出来。”
因傅宁有了虚职,卢氏作为他的母亲,身上自然也就有了诰命。皇后娘娘宣召命妇进宫说话,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
若非圣人搞了这一出,景阳根本不会在意。
瑶光想了想,把那天自己和皇后说的话告诉了他,又和他商量道:“正好上次带回来的书我已经看完了,明天回去再找奶奶要一些,顺便问问怎么回事。你觉得好不好?”
“还是别了。”景阳道,“前脚父皇刚见过祖母,后脚你就往娘家跑,本来没事也弄得有事了。反正年初二就要回门,到时候再问也是一样的。”
他的生母和养母都因为父亲境遇不佳,所以景阳从小就不大喜欢圣人,也没因为“皇帝”和“父亲”这两个角色对他有什么滤镜。
因而,他比别的兄弟清醒得多,从太子给他争取入朝机会时,圣人表现出的那种可有可无的态度窥伺出,对方其实不乐意皇子们入朝。
是怕皇子们各自有了势力之后威胁到太子吗?
反正景阳觉得不像。
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他不敢深思,怕想得过于透彻,会让他在圣人面前维持不住父慈子孝的表象。
见他仿佛胸有成竹,瑶光也就不跟着操心了,窝在他怀里乖乖点头:“那好吧,人家都听你的。”
景阳摸了摸她白嫩的脸颊,好笑道:“你可真是个小懒蛋,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别的一概不管。”
瑶光不服气地哼哼了两声,为自己正名:“哪有只吃喝玩乐?我明明每天都有看书学法术的。不然从娘家带回来那么多书,难道是你帮我看完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藕臂环住他的脖颈,讨好地在他鼻尖上亲了两下,耍赖道:“再说了,八郎每天那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让我能安安心心地吃喝玩乐吗?”
景阳轻轻咬了咬她的鼻尖,把人吓得吱哇乱叫,好笑道:“就你歪理多!”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涌起一股满足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琐碎辛苦都值了。
原本他觉得自己忙了这么多天,也才堪堪把刑部的事情弄清楚,根本没做出什么成效。
但瑶光的话给他一个全新的角度,把原本不容易看见的成果直接推到了他面前。
触发了奖励机制之后,原本因琐碎事务产生的疲惫烦躁一扫而空,对于即将到来的明天,他觉得更有动力了。
再一次PUA成功,瑶光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嘴里嘟囔了一句“分明就是正理嘛!”。
景阳作势又要咬她,瑶光嬉笑着扶住他的后脑勺,仰起头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柔嫩的唇瓣贴上来,就像是火星子遭遇了易燃物,瞬间就点燃了两个躯体。景阳热切地回应她,瑶光也不甘示弱,毫不客气地通过唇齿传达自己的热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翠娥的声音忽然在内室门口响起:“王爷,王妃,晚膳已经做好了,燕姑姑让奴婢来问问,摆在哪里?”
两人瞬间分开,景阳急喘了两口气稍稍平复了一番,扬声道:“就摆在外间吧。”
听着翠娥离去的动静,瑶光忙道:“快帮我看看,口脂肯定花了。”
景阳捏着她的下巴看了看,“是花了,我帮你重新匀匀。”另一只手的拇指便贴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被自己啃得深浅不一的颜色调匀了。
“好了,他们看不出来的。”
实际上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个,谁敢抬头直视主子?
而贴身伺候的几个都知道他们夫妻情浓,又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会乱说的。
夫妻二人手拉着手去了外间,景阳先扶着瑶光落座,顺势坐在她身侧,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
瑶光在生活上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要求景阳迁就她。
因而,两人一起用膳的时候,桌上的膳食摆得总是经纬分明,一半是景阳爱吃的,一半是瑶光爱吃的。
有时候,两人也会尝试一下对方爱吃的菜,说不定就会发现一点小惊喜。
用过晚膳之后,两人都披了大毛斗篷,景阳拒绝了下人的跟随,自己提了个灯笼,牵着瑶光在院子里闲逛消食。
连续两日没下雪,但温度仍是低,雪一直没化。但王府各处院子里的积雪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全部堆到了连接着水渠的湖面上。
只等来年开春,冰雪融化,雪水自然就顺着水渠流出府外,汇入江河湖海之中了。
月亮冷幽幽地挂在天际,平等而无情地照耀着世间的一切人和事。
两人踩着月光漫步,在地上拉出两道修长的影子。
“我还没有问过,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瑶光没话找话。
原本温馨的氛围,也随着这一句话冰消瓦解。景阳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从不过生辰。”
他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从一开始就被定下了悲伤的基调。
别人过生辰可以大摆筵席庆祝,他过生辰最重要的却是祭奠自己的母亲。
瑶光猛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过于敏感的话题。她往景阳身边靠了靠,抱着他的手臂,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景阳被她缠磨地无奈,扭过头来,便对上了她担忧又心疼的目光。他不禁心头一软,原本升起的烦躁瞬间散去,反过来柔声安抚道:“没事了,我早就习惯了。”
“可人家就是心疼你嘛!”瑶光倾身靠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道,“疼痛就是疼痛,习惯了也还是会疼。”
景阳心头一热,长臂一展便将人圈在怀中。他抱得很用力,脸埋进她的发间用力吸着玫瑰花的香气,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
瑶光不舒服地动了动,嗔道:“你松开些呀,人家也是会疼的。”
景阳依言松了些力道,却仍旧让她无法挣脱。湿热的鼻息扑洒在她耳边颈上,掀起一片细密的薄红。
也不知过了多久,瑶光听见景阳微弱到几不可察的声音:“是呀,我也会觉得疼。可所有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母妃用命换了我的出生,我就该用一辈子的生辰来祭奠……”
他似乎是哭了,但瑶光却没感觉到水意,应当只是哽咽而已。
但瑶光还是温柔地拍抚着他,无声地传达支持与力量。
景阳的声音大了些,带着不可遏制的低吼:“可是……可是……可是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呀。生我之前,谁也没来问过我,愿不愿意背负着这样的因果出生。”
分明是父皇的错,是他执意要让母妃入宫,是他惹得母妃心中抑郁,才导致了母妃难产。
为何母妃死后,父皇仍旧一个接一个地纳妃,除了偶尔表达一下浅薄的哀思之外,理直气壮地把一切因果都推在他的头上?
温热的水渍蔓延在脖颈上,瑶光僵了一下,终于用力回抱住了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你为什么不想想母妃呢?母妃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希望八郎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每年的生辰都能好好庆贺。”
“真的吗?”景阳稍稍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里满是不自信,“她不会怪我害死了她?”
瑶光吃惊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若是母妃知道你有这种想法,一定会很心疼的。你是她的孩子呀,是她十月怀胎,拼死也要生下来的宝贝呀!”
她仰头看着景阳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母妃知道不知你的错,如果她真的怪你,就不会明知道危险还坚持要生你了。
你自己都说,父皇把不属于你的责任推给了你,怎么又自己钻进了牛角尖里呢?不是你的错误,你为什么要自责?真正犯错的人还没自责呢。”
景阳的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附和道:“你说的对,真正犯错的人都不知道自责,我又做什么和自己较劲?”
瑶光掏出帕子,轻柔地把他脸上泪痕擦干净,又踮起脚尖在他眼皮上亲了亲,柔声哄道:“不如我们在王府设个佛堂,把母妃的牌位供奉在里面?你想母妃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和她说说话,好不好?”
景阳十分心动,却又为难道:“可是,母妃的神位被父皇安置在了奉先殿里,和历代皇后们在一起,我们如何才能请回来呢?”
瑶光道:“我们自己刻一个就是了,等过了年就请奶奶来做法,把母妃的幽精引回来。
我觉得,比起待在奉先殿里,和一群不熟的先皇后们在一起,等待父皇偶尔的驾临,母妃一定更喜欢和我们待在一起。”
人有三魂七魄,幽精就是三魂中的人魂,会在人死后附着在墓碑或牌位上,享受后人的祭祀香火。
瑶光觉得,如果她是顺妃,肯定不乐意死都摆脱不了圣人那个渣!
第62章 激将之法第二天一早,内……
第二天一早,内务府来了人,送来了许多冰灯。
正好封笔之后,刑部的琐事都已经处理完了,景阳算是正式放了年假。
夫妻二人便一起去看冰灯,景阳把今年的新款式都挑了出来,指挥着他们都摆到正院的道路两旁。瑶光选了两盏狮子灯,叫他们抬到景阳的书房门口。
瑶光喜道:“正好明日两位嫂子和九弟妹要登门,我准备在琉璃阁宴请他们,剩下的这些,干脆摆到琉璃阁去吧。”
景阳看了看,却觉得剩下的都不大好,便道:“这些都是旧年的样式,内务府也太偷懒了。咱们挑剩下的都让他们带回去,再换新的来。”
瑶光虽然觉得那些也都很精致,但能有更好的,她当然还是想要更好的来。
“幸好和八郎一起来看,不然就叫内务府糊弄住了。”瑶光愤愤道,“他们不会是故意怠慢咱们吧?”
景阳冷笑道:“就怕他们不是故意怠慢咱们,而是无意间敷衍所有在宫外的皇子。”
瑶光盯着他看了又看,还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往上提,硬生生给他提出一个微笑唇来。
景阳无奈地看着她,纵容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等她玩够了才不轻不重地问:“你这是干嘛?”
瑶光歪着头冲他笑,调侃道:“我就是觉得,你像传说中的侠客,遇到什么不平事都想管一管。”
她做作地用力叹了一声,似真似假地故作正经:“可是八郎呀,你就不能多想想你自己吗?你总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我也是会心疼的。”
景阳眼中蕴满了笑意,不经意般环顾四周,既然没人敢直视他们,迅速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他什么都没有说,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又把什么都说尽了。
瑶光和他对视了片刻,展颜一笑,上前一步依偎在他怀里。
两人甜甜蜜蜜的相互依偎着回了正院,景阳转头就吩咐王喜:“我和王妃挑剩下的那些都退回内务府去,叫他们重新做了好的再送回来。”
“是。”王喜应了一声退出来,正碰见拿着菜单的燕姑姑。
与两人日常相处的不错,王喜边伸手拦了一下,往正屋那边示意了一下,使了个两人都懂的眼色。
燕姑姑原本要给瑶光送拟好的菜单,等瑶光过目之后认可了,好安排采买处明日一早把所需的原材料都买回来,不耽误王妃宴客。
但既然王爷和王妃在一处,还把所有人都撵了出来,燕姑姑当然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她给了王喜一个感激的眼神,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低声交代了是守门的秋萍,便先到耳房去等着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秋萍到后厨去要热水,路过耳房时顺便告诉燕姑姑,叫她再等片刻就能进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景阳换了身衣裳出来。燕姑姑目送他离去,才拿着菜单进了内室。
瑶光刚沐浴完,懒散地披着袄子,正歪在榻上。翠娥站在她身后,正拿着毛巾给她吸头发上的水。
燕姑姑笑着走过去,把拟好的菜单递给瑶光,“王妃且看看,这个单子上拟的菜色可还合适?”
等瑶光接过单子看时,她就上前示意翠娥退走,自己拿了身侧架子上的新毛巾,接替翠娥擦头发的活儿,并吩咐翠娥:“你去后厨看看,早上我让人给王妃煨的羊肚羹,这会儿该得了。”
翠娥应了一声去了。
瑶光拿着单子仔细看,见上面写着有羊肉二品,分别是红焖羊肉和烧羊肉;鹿肉二品,分别是菜花头煨鹿肉和烧鹿筋;鸡肉二品,分别是黄芽菜炒鸡和蘑菇煨鸡……
另有无鳞鱼两品、有鳞鱼两品、野禽两品、家畜三品、海鲜四品、素菜若干……
林林总总合起来,连大菜带配菜再带汤品,一共是三十六道。算不上顶级奢侈,但用做妯娌间的小宴,也是十分隆重了。
看完之后,瑶光把单子放在榻旁的小几上,对燕姑姑道:“就按照姑姑拟的这个来吧。趁着如今天色还早,叫采买的人辛苦一趟,先到各处铺子下了定钱,明日一早叫他们送过来,省得事到临头缺这个少那个的。”
“还是王妃想得周到。”头发已经擦得半干,燕姑姑便把毛巾搭到架子上,就要拿着单子出门,“我先交代下去。”
这时候,翠娥也端着煨好的羊羹回来了。瑶光忙道:“姑姑先别忙了,陪我吃碗羊羹吧。”
她又对翠娥示意了一下,吩咐道:“你拿着这几张单子,替姑姑跑一趟采买处,叫他们提前去各处铺子订货,省得来不及。”
翠娥看了一眼羊羹,正有些为难,燕姑姑笑道:“好姑娘,你去吧。有我在这里,还能叫王妃少了伺候的人?”
被她调侃了一句,翠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着单子跑了。
燕姑姑盛了两碗羊羹,先给了瑶光一碗,自己端了另一碗在绣墩上坐了。
羊肉这东西,又滋补又去寒气,冬天吃正合适。
晋王府吃的羊不是寻常世面上买的,而是内务府从北方草原运回来的,颜色红润、滋味儿鲜美,便是什么大料都不加,也没有半点腥膻之气。
等燕姑姑吃完一碗,瑶光叫她再吃一碗,“如今天冷,姑姑整日里忙上忙下的,难免沾染寒气。若是这时候不注意,等以后老了可有你受的。”
一席话说得燕姑姑笑了起来,“哎哟我的王妃呀,老身翻过年就四十了,早就老了,哪里还用等以后?”
这话瑶光可不赞同:“四十岁怎么就老了?且不说姑姑本来长得就年轻,男人四十岁还是正当年呢,怎么轮到咱们女人,就非说老了?”
“真是孩子说话!”燕姑姑摇头失笑道,“爷们便是到了六十岁,也依旧能找小姑娘生大胖小子。咱们女人一旦过了四十,再生孩子可就危险了。”
在靠人口红利维持经济的时代,生殖崇拜几乎是刻在骨子的。
像燕姑姑这种,不想着到了岁数出宫去嫁人,而是自己花钱走门路做女官,已经算是思想进步的了。
可即便是自己回避了婚姻的燕姑姑,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是离经叛道的。
哪怕瑶光一直把她当做内管家来用,她也一直干得很好,却也并不觉得
自己创造了什么了不得的价值。
瑶光是真把她当做自家长辈看待的,在现代社会形成的三观,也从来不觉得家政工作者就低人一等。
但她的思想,在这个时代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想要改变燕姑姑这种消极的心态,看来还要另辟蹊径。
“姑姑有没有想过以后?”瑶光试探着问。
燕姑姑一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流泻出了几分伤心之色,“王妃这是嫌我不中用了?”
从七八岁进宫开始,她学的就是怎么伺候人。决心跟着瑶光做陪嫁,是她人生中下得最大的赌注。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瑶光很尊重她,几乎把整个王府的内务大权都托付给了她。就在她志得意满的时候,却忽然遭遇这样的噩耗,于燕姑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瑶光吃了一惊,忙道:“姑姑误会了,我是有更重要的事交给姑姑去做,就怕姑姑没了心气,不敢接手。”
激将法虽然老套,但在某些时候的确很好用。
原本黯然伤神的燕姑姑被这话一激,再没功夫胡思乱想了,声音猛地拔高:“王妃也不用拿话激我,但有吩咐,下官义不容辞!”
“这就对了嘛!”瑶光笑道,“四十岁正是奋斗拼搏的时候,姑姑往后可别再妄自菲薄了,我这里日后要用到姑姑的地方多着呢。”
燕姑姑反应了过来,失笑道:“原来王妃在这里等着我呢。是下官说错话了,四十岁不老,下官还能再跟着王妃干上几十年呢。”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燕姑姑便正色问道:“不知王妃有什么差事要交给下官?”
瑶光道:“我一直拿你当长辈看待,也不瞒你。我这里有个养殖珍珠的法子,是从一位鱼仙那里得来的。
正好咱府里有现成的水渠池塘,我想着先小规模试试。若是真成了,就再择地址,扩大规模。
但这个产业从前没有人做过,我怕交给别人他们心里觉得不能成,做起来不尽心,原本能成的事也成不了了。”
燕姑姑听得连连点头,“王妃的意思我明白了,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像伺候王妃时一样精心。”
瑶光拉着她的手说:“这件事除了姑姑,我谁也信不过。”
燕姑姑听了,更是斗志昂扬,恨不得立刻就帮着瑶光做出成效来。
但这件事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首先养珠子得有上好的母贝。这点瑶光倒是有捷径,毕竟王府的水渠里,还养着一位鲢鱼仙呢。
再就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得做足了,挖了池塘的院子也得加强守卫,日后赏景宴客都不到那里去,也得防备着客人乱走误闯了。
母贝的事得到来年开春再说,燕姑姑目前要做的,就是前期准备工作。
至于守卫,得找王府总兵调派人手,这个只需要有景阳的手令即可,对瑶光来说一点都不难。
第63章 柿柿如意次日用过早膳,……
次日用过早膳,瑶光就开始为待客做准备。
先是准备好了见客要穿的和要换的衣裳,又在待客的雨花阁里单独收拾出来一个房间,放上屏风,给客人更衣换装用。
“食材都买齐了吗?”瑶光拿着册子问。
燕姑姑道:“都已经齐备了,我带着刘姑特意又清点了一遍,半点不差。”
瑶光点了点头,在“食材”那一栏的最下面打了个勾,又问:“席上伺候的丫鬟可都交代清楚了?”
“都交代清楚了,翠娥还特意带着他们去雨花阁训练了一遍,务必使诸位王妃宾至如归。”
瑶光又在“婢女”一栏下面打了个勾,接着问:“宴客时要用的桌椅也都找出来了吗?”
燕姑姑道:“都拿出来了,着人擦洗得干干净净的,配套的搭子也都准备齐全了。”
瑶光一样一样地问,燕姑姑一样一样地答,两人配合颇为默契,办起事来效率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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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刑部封笔后的琐事都已经收干净了,景阳闲来无事,本是在书房看书的。
但他独自坐在书房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一连出了三四次神之后,他忽然瞥见往日里瑶光坐的靠椅,恍然大悟:原来是少了瑶光时不时来烦他!
以前他白日里多在衙门办差,等他回到家里,瑶光早在燕姑姑的辅助下把家事处理干净了。
他来书房看书,瑶光也跟着一起。他看正经的工具书,瑶光就坐在他对面看从娘家搬回来的手抄本。
但她不怎么老实,往往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要闹着他一起出去转转,美其名曰保护眼睛。
作为一个六岁就进上书房,每天从早学到晚的皇子,景阳根本就不信她那一套歪理,只以为是他没耐性,坐不住。
可他每次都会纵容她,装作是信了,任由她把自己拉出去。
如今他不必办差,瑶光却还要处理家事,他终于能安安静静地看书了,却又不习惯了。
第四次回过神来之后,景阳索性就把夹了书签把书收了起来,推开门问守在门口的王喜:“这会儿王妃在做什么?”
王喜道:“这早晚,王妃多半是在正院倒座里,和燕姑姑一起见管事媳妇呢。”
景阳道:“走,过去看看。”说完就自己回身拿了屏风上搭着的斗篷,一边往身上披,一边就大步往外走。
“诶,王爷,您好歹先把衣裳穿好了呀!”王喜吃了一惊,一边叮嘱一边追了上去。
可景阳根本不搭理他,等到他追上来的时候,早把斗篷的带子系好了。
“对了。”景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吩咐道,“你去到外书房走一趟,把昨天外面送进来那个匣子拿过来。”
“那王爷您在前面亭子里稍等片刻,奴婢快去快回。”
景阳道:“倒也不必太赶,里面装的是瓷器,磕碰不得。你小心为上,那可是本王要送给王妃的。”
听说是要送给王妃的,王喜心中一凛,下定决心要端出十二分小心来。
自王妃进门之后,和王爷感情越来越好,王喜根本不敢有别的想法,遇见关于王妃的事,还要格外费心些。
大约过了一刻钟,王喜捧着个金箔饕餮纹的沉香木匣子回来了,“王爷,是这个吧?”
“就是这个,走。”景阳先打开匣子看了一眼,见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才让王喜拿着,一起往正院去。
两人从后门出去,顺着东边的院墙走过去,过了一处假山,就看见一座垂花拱门。从这处门进去,就能看见正院的后墙了。
他们仍从正院的后门进去,秋萍正做着针线看屋子,见他不晌不夜地忽然来了,吃了一惊,忙把针线筐放下,福了个身问道:“王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王妃正在小花厅里和燕姑姑对账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景阳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跟着,就带着王喜从前门出去,径直去了小花厅。
管事媳妇们早就散了,瑶光留下燕姑姑,就是最后再核对一遍,以免出了纰漏在妯娌间没脸。
走到花厅前,他示意王喜不必跟上来,自己捧着匣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靠在门边等瑶光忙完。
瑶光从前世带过来的习惯,做事讲究效率,贯彻“短平快”三字口诀,杜绝拖拍拖拖拉拉,杜绝分工不明。
一刻钟后全部对完,没有半点差错。
瑶光满意地合上册子,软了语气对燕姑姑道:“好在有姑姑帮我看着,不但让我省了心,还事事都能周全。若是没有姑姑,我怕是要手忙脚乱了。”
一面说着,一面叫小丫头上茶,“姑姑喜欢喝雪顶白毫,去我屋子里茶柜第三层,左数第二个就是。”
其实茶叶罐子上写的都有字,奈何小丫头不识字。平日里不拘是翠娥还是红绒,总有一个看屋子的。
可今日事多忙乱,他们俩培养的人手还不成熟,许多事都
得亲自盯着,看屋子的活就分派给了秋萍。
秋萍对屋里的事不熟,当然也不知道哪个茶叶在哪里放着了,少不得瑶光得多交代两句。
小丫头应了一声去了,哪知道刚转身就看见自家王爷在门框上靠着呢,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行礼:“奴婢参见王爷,王爷万福。”
景阳瞥了她一眼,摆摆手叫她去办差,见瑶光看了过来,脸上便绽开了笑意,直起身子大步走了过去。
“忙完了?”
“刚忙完,可累死我了!”瑶光也不起身迎接他,反而娇气地抱怨。
景阳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把那匣子搁在桌子上,直接挤进了她的椅子里。
瑶光顺势就靠了过去,窝在他怀里,仰着头娇声道,“幸好有姑姑替我周全,八郎可要替我好好谢谢她。”
他一进门,燕姑姑就忙站了起来。
知道他们小两口只要凑到一起就要黏糊,她正悄无声息地往外挪呢,哪知道忽然就被点名了。
本来已经习惯了的事,可本该无声遁走的人被喊住,燕姑姑尴尬地脚趾头在鞋底上扣出一座宫城来。
“王妃严重了,下官本就是辅佐王妃的,不过做了些分内之事,实在不敢讨赏。”她的笑容前所未有的尴尬。
景阳笑道:“燕姑姑辅佐王妃尽心尽力,的确该厚赏。前些日子我给母后搜罗年礼时,有一套翡翠头面,做工极佳,只是质地差些,不好献上去,就给了姑姑吧。”
正尴尬的燕姑姑忙谢了恩告退,她现在就想赶紧从两人面前消失,拒绝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景阳摆摆手就让她去了,转头就对瑶光献宝:“我特意让人烧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什么呀?”瑶光一边问,一边打开了匣子,一套柿子形状的茶壶与四个茶杯映入眼睑,惹得她不由惊叹了一声,“哇!做得像真的一样!”
茶壶是一个大柿子,墨绿的蒂上延展出一段梗来,巧妙地扭成了把手。四个茶杯就是婴儿拳头大的小柿子,从三分之二处分开,上面是盖子,下面就是杯子。
上下一合,严丝合缝。若非瑶光伸手揭开了一个,根本看不出来是两部分。
见她喜欢,景阳更加高兴,得意道:“这叫事事如意,我亲自绘里器形叫他们烧的。既然你喜欢,就叫他们按照这个,烧一窑各色用具,给你换着使用把玩。”
瑶光才不会假惺惺地拒绝,她直接抱住他的脸颊吻了上去,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欢喜之情。
景阳含笑回应她,干燥的大手在她耳垂上抚弄,撩拨得人心痒痒。瑶光躲了躲,但没躲掉,笑着嗔了他一眼,倾身衔住他的喉结在齿间轻轻磨蹭。
“嘶~”景阳到抽一口凉气,瞬间软在椅子上。瑶光趁势而上,乘胜追击,直把人吻得双眼迷离,大手下意识往她腰际挪移。
瑶光轻笑一声,伸手按住他在纤腰上作乱的手,腰间精巧的绶带结已经被拽开了一半。
“好瑶娘。”景阳可怜巴巴地在她耳边哀求。
“不行。”瑶光坚定地拒绝,揉捏着他又红又烫的耳垂,眼中水波荡漾,氤氲着的不知是羞涩还是引逗。
她声音变得娇腻腻的,似嗔似怨道:“我今日还有客人呢!妯娌们头一回上门,我可不能失了礼数。”
景阳瞬间泄气,用力将她锁在怀中,喘息了许久才慢慢平复。
“罢了,罢了,我也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我走就是了。”
说完,他抱着瑶光起身,转头把她放回椅子上,回身就要走。
“诶!”瑶光忙扯住他的袖子,借着力道起身贴了过去,景阳撇过头去不看她。
少见他如此孩子气,瑶光又是新奇又觉好笑,藕臂搂住他的脖颈,踮着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好几下,又捧住他的脸板过来,在他开口前堵住他的唇。
直到把人亲得没了脾气,瑶光才羞笑着在他耳边低语:“好哥哥,你且忍一忍。等客人走了,我任你处置。”
景阳猛然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直白的眼神把瑶光看得脸颊通红,羞恼地推了他一下,啐道:“行了,我这里招的是堂客,你不好多待,快去吧!”
“我先回去等你。”景阳笑语了一句,临走时还在她粉润的脸颊上偷了个香。
第64章 暗中较劲辰时正,九皇子妃阮子娴……
辰时正,九皇子妃阮子娴先到了。
接到通报,瑶光忙到二门处去迎接。两个三等仆妇抬着软轿走了过来,旁边跟着的丫鬟婆子一大堆,倒是阮子娴身边的女官徐姑姑不曾跟随左右。
软轿落下,阮子娴等不及丫鬟来扶,便自己掀开轿帘走了出来,脆生生地喊道:“傅姐姐!”
大丫鬟风筝提醒她,“王妃,您该改口了。”
“哦。”阮子娴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软乎乎地喊道,“八嫂。”
瑶光“噗嗤”一笑,上前拉住她的手,边走边道:“本就是咱们先认识的,后来才成了妯娌,你爱怎么喊都成。”
见她并不怪罪,阮子娴悄悄松了口气,露出软乎乎的笑容。
她的年纪本来就是皇子妃里最小的,今年才十五,脸上婴儿肥未褪。给她化妆的那位还特意放大了她的优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圆润天真,简直就是甜妹里的天花板。
就这么软乎乎得一笑,便笑得瑶光心都软了。她爱怜地捏了捏阮子娴的脸颊,对上她透着疑惑的眼睛,不由生出几分心虚来。
“咳。”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走吧,我先带你去雨花阁,那里准备了你爱吃的点心。”
阮子娴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道谢:“真的吗?谢谢八嫂!”
到了雨花阁,刚把人安置好,翠娥就又来通报:“王妃,二门那边来报,六王妃来了。”
瑶光点头表示知道了,对阮子娴道:“是六嫂来了,你跟我一起去迎一迎吧。”
阮子娴咽下嘴里的荷花酥,点了点头。
风筝赶紧上前给她擦了擦手,扶着她起身跟在瑶光身侧。
在二门口接住,妯娌三个好一阵寒暄。杨婉分明说路上碰见了吴国公府的马车,料想六王妃李思蓉该是前后脚到才是。
哪知道三人刻意等了半天,连个影子也没有。
杨婉脸上有些不好看,歉意道:“大概是我看错了,八弟妹恕罪。”
瑶光当然不会责怪她,本来也不是杨婉的错,当即便挽住杨婉的胳膊笑道:“一时眼花也是有的,走走走,咱们先进去。我可是准备了好茶好点心,先到的能先尝,后到的就看运气了。”
虽说杨婉早知道她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但见她当真无半点芥蒂,还是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却难免对李思蓉生出几分不悦之意。
原本因着成婚时太子妃的那套首饰,杨婉就对李思蓉生了嫌隙,觉得她不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人。
今日两家的马车路上碰见,本来杨婉为长,李思蓉为幼,她就不该让杨婉赶在前面等她。
如今她都到半天了,三个妯娌一起等着,对方却拿捏起架子来了。饶是杨婉这么好脾气的人,也不由心生厌恶。
对此,瑶光心里也有数。
李思蓉本来就爱出风头,据说嫁到吴国公府之后,日子也不怎么如意。吴国公有两房宠妾,正是两人婚前裕嫔郎氏赐下来的。
虽说正妃和妾室有别,但本朝的选秀制度就决定了,失去婆婆撑腰和丈夫的宠爱,正妃的底气并不比侍妾高多少。
像她那样争强好胜的人,越是境遇不佳,便越要争个脸面。在他们这几个同样选秀出身的妯娌面前,她就越是不肯示弱半分,生怕被他们看了笑话。
果不其然,三人才走到雨花阁,翠娥就再次通报:“王妃,二门处来报,七王妃来了。”
阮子娴城府不
深,瞬间就苦了脸。
她原本就是富户家的小姐,从小就是家里娇养的,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
杨婉见状,温柔地笑道:“八弟妹,我一个人坐着也无聊,就让九弟妹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大家都是客人,她又是做嫂子的,自然没有迎接弟妹的道理。
阮子娴眼睛一亮,看向瑶光的眼神像是吃不到肉骨头的狗狗一样,可怜巴巴的满是期待。
瑶光心软成一摊水,立刻就满足了她。
“好,九弟妹,就劳烦你替我招待六嫂了。”
“嗯嗯,八嫂放心,我一定让六嫂宾至如归!”
——嘻嘻,太好了,不用再走路了。
瑶光独自返回二门处,李思蓉从软轿里下来,眼睛四下里瞟了一圈,见只有她一个人前来迎接,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大好看。
“七嫂。”瑶光若无其事地福了个身。
“八弟妹。”李思蓉扯着嘴角还了礼,明知故问,“六嫂和九弟妹都还没到吗?九弟妹离你这里可是最近的,按理说早该来了才是。”
瑶光笑道:“来了,来了,早来了。九弟妹年纪虽然最小,礼数却学得最好,哪能叫嫂子们等她?如今正被六嫂拉着说话呢。”
说着她便侧身把人往里让,“七嫂,咱们快进去吧,六嫂和九弟妹都在等着你呢。”
李思蓉本来想挑刺,说阮子娴做弟妹不来迎接她就是失礼,却被瑶光一句话堵了回去。
——前脚瑶光才拿“不让嫂子等”说阮子娴知礼,后脚就说杨婉已经在等她了,分明就是暗指她失礼。
但人家没明着说,就是给她留了脸面。若她这时候还要挑阮子娴的理,就明显是不识趣了。
李思蓉闭了嘴,心里却很不痛快。
等到了雨花阁,她就抢在瑶光前面开口:“六嫂和九弟妹好早,倒衬得我懒散了。”
阮子娴看了杨婉一眼,杨婉笑容温婉依旧,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住得近些,自然就来得早些。七弟妹来的也不晚呀,不过前后脚的事。”
皇子府邸的马车本来就比较显眼,两人在路上相遇,杨婉既然看见了吴国公府的马车,李思蓉自然就能看见湘国公府的。
杨婉这话说得再温和,李思蓉只要不傻,就能听出来是在暗讽她摆谱,自己给自己抬大轴。
她当然不傻,脸色僵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若无其事,干巴巴地说:“六嫂说得是。”心中却暗恼杨婉不给她面子。
瑶光暗暗一笑,心道:叫你欺负老实人!泥人尚有三分火性呢,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
但她作为东道主,客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不管她心里向着谁,都得及时调解。
“两位嫂嫂,九弟妹,咱们快入座吧。我特意请了京城最好的昆曲班子,还请了两个教坊司的女乐。不拘你们是想看戏,还是想听曲子,都便意。”
李思蓉悄悄松了口气,顺着瑶光的话音一起入座。见面前摆的茶点都是适口的,心里满意了两分,觉得瑶光还算知礼。
翠娥指挥婢女依照个人口味换了新茶来,又把戏本子和曲谱递上,叫他们随意点播。
因在座的杨婉最长,两本册子自然先送到了她手里。杨婉翻着看了看,没点戏,只点了两首教坊司新做的喜庆曲子。
等册子递到李思蓉手里,她看着杨婉勾出来的曲子撇了撇嘴,点了《汉宫秋》里的第二折和第三折。
《汉宫秋》唱的是昭君出塞的故事,第二折和第三折都挺压抑的。杨婉点了两支欢快喜庆的曲子,她就点两出让人如鲠在喉的戏,颇有点对着干的意思。
因瑶光是主人,册子就略过她递给了阮子娴。
或许是年纪小的缘故,也或许是性格的原因,阮子娴对这些戏呀曲呀都不感兴趣,就摆了摆手说自己不点。
于是,瑶光就点了一出《大闹天宫》,又点了一出《山门》,都是热热闹闹的剧目,好散一散《汉宫秋》带来的憋闷。
演曲的女乐还没出来,第一轮的六个菜就先上来了。四个人各自一桌,每桌备了一壶桂花酿,一壶秋露白,可按个人喜好随意取用。
酒菜备好之后,又有仆妇们抬着整筐整筐的铜钱,每人桌前都摆了两筐。若是看了女乐优伶们的表演,有觉得好的,便叫打赏,自有仆妇把铜钱撒到台上去。
不多时,演曲的女乐先出来了,两首曲子弹得众人心中欢畅,阮子娴更是拍手叫好,两筐钱转眼去了一半。
杨婉和瑶光也都给了赏,李思蓉格外不同,不让撒铜钱,叫贴身丫鬟送了两个十两的银锭子。
等到两折《汉宫秋》演完,李思蓉更是大手笔,直接赏了五十两,直把阮子娴看得目瞪口呆。
——有钱也没有这么花的呀。
瑶光和杨婉心知她就是为了压三个妯娌一头,不过瑶光是东道主,杨婉又不是那种爱掐尖的人,两人都当不知道。
四人吃着酒菜看着戏乐,瑶光顺嘴就把外城舍粥时,他们这些皇子妃出多少钱合适给说了。
杨婉听得仔细,还打听了一番其余命妇的。瑶光也没藏私,一一都说了,她和阮子娴都很是感激。
李思蓉虽然觉得自己的风头被她抢了,但这戏都是她急需要的信息,也不会傻到在这时候说酸话。
她不是傻子,知道平日里再怎么争强好胜都无所谓,可是这种由皇后组织的群体性活动,是绝对不能标新立异的。
若是不知其中关窍,一谓往多了捐,非但不会得到什么好名声,反而会得罪很多人。
得罪几个妯娌她不怕,反正他们跟着各自的丈夫,天然就是竞争的关系。
反倒是那些宗室命妇和内外命妇们,是能不得罪就尽量不要得罪,自家男人日后还要入朝呢。
第65章 欢宴插曲把正事说完,戏……
把正事说完,戏也唱得差不多了,瑶光又命传茶来,特意交代了,要用昨日送过来的那一套事事如意的杯盏。
燕姑姑知她有炫耀之意,等小丫头把大茶盘端来,她特意迎过去自己接了送上去,一边献茶,一边笑道:“昨日王爷把这套东西送过来之后,防备着王妃随时要用,特意嘱咐了叫小丫头们拿去烫煮了。果然王妃今日就要用了,还是王爷有先见之明。”
那茶壶和茶杯做得实在精巧逼真,阮子娴最爱这些,才看见了就忍不住惊呼一声,道:“好精致的杯子!”
说着,她忙接过来一杯捧在手里,也不喝茶,只举在眼前细细赏玩,嘴里不住地啧啧赞叹。
待听见燕姑姑说是晋王送的,还意交代了一番不叫耽误了瑶光用,对瑶光揶揄一笑,打趣道:“我们也是沾了八嫂的光了,不然还见不着这么可怜可爱的茶具呢。”
杨婉也笑道:“晋王是个有心的人,八弟妹又性格爽朗。两人一正一反,倒是正好相配,怪道夫妻情浓呢。”
瑶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心里分明得意极了,偏脸上还要做出羞恼之态,红着脸啐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人家得了刚得了件好东西,巴巴地叫他们先享用,却引出你们这一车子话来。往后再想我的好东西,可是不能了。”
“哎哟,好八嫂,可千万别。往后我只在心里羡慕,再不敢说出来了!”阮子娴嬉笑着告饶,一句话惹得三人都笑了起来。
见他们都笑,李思蓉也有不好不跟着一起笑,只得扯了扯嘴角,摆出一副笑模样来。
等笑闹过了之后,最后一出戏也上台了,扮孙悟空的那个一上来就先翻了十八个筋斗,又展现了一番凳子功,引得看戏的主子奴婢一片交好。
阮子娴更是拍手大笑,又命婆子们撒赏钱。
这出戏本是瑶光点的,见众人
这么喜欢,她自然也跟着赏赐了一番。
瑶光发话叫他们只管演,先不必谢恩。台上的戏子越发卖力,不求更多的赏赐,只求这些贵人们一句好话,好把他的名气再往上哄抬一番,日后能有更多人来请他们唱堂会。
等又一段高潮落下,李思蓉笑着说:“难为八弟妹费心,找了这么好的戏班子,叫我们好好热闹了一日。来,我以茶代酒,敬八弟妹一杯。”
作为东道主,客人满意就是对她最大的赞赏。见最难缠的李思蓉都摆出这番姿态来,瑶光自然欢喜,举着茶杯和她隔空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一杯茶喝完,瑶光正要吩咐换木樨清露来,忽听“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李思蓉的惊呼声:“哎呀,怪我,怪我没放好!”
却是她只顾看戏,放置茶杯的时候没个防备,只有一半底子沾了桌面。那杯子自然立不稳,直接就摔了下来。
看着碎裂成几块的事事如意杯,瑶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难受至极。
阮子娴已经呆住了,待反应过来忙把手里的杯子好好放在桌上,还故意放得离自己远了些,生怕也不小心摔掉了。
还是杨婉反应最快,忙笑道:“碎碎平安,岁岁平安。眼看就要过年了,这可是个好兆头。”
瑶光深吸了一口气,把火气往下压了压,顺着杨婉的话说:“六嫂说得是,碎碎平安呢,真是好兆头。”
说完,扭脸就吩咐小丫头:“愣着干嘛?快把这些碎片收拾了,仔细伤到了手。”又吩咐侍立一旁的红绒,“好好的一套,碎了一个到底不好看。
前些日子八郎让人烧了一窑洞汝窑瓷。里面有一套茶盏质地青玉似的,快把那个找出来,再把母后赏的木樨清露调几盏来,请嫂子们和弟妹尝尝。”
杨婉和阮子娴都松了口气,纷纷出言活跃气氛,力图尽快把这股尴尬给带过去。
阮子娴道:“木樨清露?那可是上进的东西,我家九郎也只得了一瓶玫瑰清露,是宫里贤妃娘娘给的。
他说大男人不喜欢这甜腻腻的东西,就给了我,小小的一个玻璃瓶子,就只比手指头大得有限。我只尝了一回就收起来了。”
瑶光笑道:“傻妹妹,他哪里是不喜欢喝?是要把好东西都留给你呢。”
“这话很是。”杨婉也跟着点头,“九弟年少气盛,大约是不会说软话。但夫妻之间,往往是怎么做比怎么说更重要。”
被两位嫂子点破,阮子娴才反应过来,小脸顿时烧红,不自觉露出羞羞怯怯的笑意。
见他们都炫耀起了丈夫,李思蓉顿时就觉得没意思极了。她觉得他们都是故意的,明知她和七皇子感情不好,还在在她面前说这些来刺她的心。
实则三人只是话赶话到了这里,随口一说,很快就把话题转到别的地方了。
杨婉问起今日请的是哪班戏,瑶光就告诉了他们,又说是信王府推荐的,她对京城的戏班子也不熟悉,就听了意见请来,果然很好。
“原来是这一家。”杨婉点头道,“我也听人说起过,只是年底事忙,一时顾不上请了来听。不想今日倒借了八弟妹的光,先一饱耳福了。”
阮子娴道:“既然大家都说好,想来是有口皆碑的。等到过完了年,我得了空闲,也要请去唱几场。”
瑶光想起九皇子爱串戏的事,便笑道;“这满京城哪家唱得好,哪家唱得不好,谁还能比你家那口子清楚?你只管问他便是了,哪里还用别处打听?只怕日后我想换个口味时,还得找你打听呢。”
阮子娴先是不解,很快便恍然大悟,嬉笑道:“也是,我只管回去问他就是了。嫂子们日后若有需要,尽管来问我,我必然知无不言。”
一时木樨清露端了上来,杯盏还没揭开,就有一股浓郁香甜的气息先传了过来。
阮子娴道:“就是这个味儿。每盏水里只需要一汤匙,不管是闻着还是喝着,具都香妙无比。”
杨婉家里虽然也有些小钱,但这等上进的东西却是摸不着的。
嫁入皇家之后,虽然吃用了许多皇室专供的上品,但这些清露每年进贡地都不多,圣人自留一些,太子那里必然有一份,剩下的还要赏赐勋贵大臣。
等轮到宫里的娘娘们,就得看谁得宠,谁不得宠了。
六皇子的母亲范宜妃早已年老色衰,在圣人那里只剩下些旧日的面子情。该是她的份例不会少了她的,但这样稀罕的东西,等闲也到不了她手里。
范宜妃那里没有,六皇子夫妇这里自然也不会有。
杨婉心下有些羡慕,但也仅此而已了。
早在她被指婚后第一次拜见范宜妃,对方就再三叮嘱她谨慎为上,莫要在妯娌间出头争胜。
且不说宜妃宠爱不再,就只说六皇子是和太子排行最近的皇子,就由不得他们母子不低调。
杨婉本就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又明白了自家的处境,天天在心里念叨,心态就更加平稳了。
她的心态能稳住,李思蓉的心态可稳不住。
同样是曾经得宠又失宠的妃嫔,裕嫔郎氏一直觉得自己的失宠不是必然是偶然。
在她看来,若非是顺妃和甄妃先后搅局,自己根本不会失宠,说不定早就是贵妃了,哪里会在嫔位上蹉跎多年?
人一旦心生不甘,不平之气就会越酿越浓,整个人都变得愤世嫉俗。
有这样一个婆婆耳提面命,再加上李思蓉本身也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妯娌几个分明都是一样的出身,成婚后的境遇却是天差地别,叫她如何能平心静气
只是,方才她已经“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盏,人家却一没计较更没发作,反倒是把她弄得老没意思。
如今若再做什么,她自己也没那么多脸面可丢,只得一个人闷在心里,接下来都心不在焉的,直挨到了宴会结束。
把客人都送走了之后,瑶光终于忍不住沉下了脸,只叫燕姑姑带着人收拾,自己转身就回了正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往日里没差事时爱聚在廊下玩闹的丫鬟们,今日都在忙碌,只有秋萍带着另一个丫鬟守在门口看屋子。
看见瑶光过来了,秋萍忙从圆凳上起身,小跑凑了过来,低声道:“王爷在里面呢,来了有一会儿了。奴婢送了茶进去,就被王爷打发出来了。”
瑶光脚步一顿,想到晨间两人混闹时的约定,不由脸上一红,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故作平静道:“我知道了。你们不必跟进来伺候。”
说完便提着裙摆进了屋,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景阳正歪在外间的榻上,拿着她小书架上的书看呢。
往日里他是不看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的,今日等得无聊顺手抽出来看了看,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一时竟看住了,连瑶光进来了都不知道。
见他如此悠闲,再想到自己新得的礼物被人给摔了,瑶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手一伸就把他的书给抽了出来。
景阳一愣,愕然地抬起头来,瑶光对着他气呼呼“哼”了一声,埋怨道:“我都快叫人给欺负死了,你倒是悠闲!”
第66章 螺钿器物景阳忙偎过去把……
景阳忙偎过去把人搂住,陪着笑脸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触王妃的霉头?王妃只管吩咐,小王保管叫他们好看!”
瑶光“噗嗤”一笑,推着他的胸口嗔了他一眼,娇声道:“又作怪!真等着你呀,黄花菜都凉了。”
说着她也不等景阳询问,就把李思蓉摔了她的事事如意杯,她又故意拿一整窑的汝
窑瓷气回去的事。
“你是没看见她当时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怕是连最单纯的九弟妹都看出来了,只是大家都给她留着脸面,没人点破而已。”瑶光得意洋洋地昂着下巴,满脸都是求夸奖。
景阳抚摸着她红润丰盈的脸颊,奖励般在她红唇上吻了一下,毫不吝啬地赞赏道:“王妃果然冰雪聪明,没叫自己吃亏。”
这就夸得有些过了,瑶光好笑地依偎在他怀里,故意问道:“我和妯娌闹了矛盾,若是影响你和七皇子的关系怎么办?”
景阳嗤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说:“我和老七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他母亲妒忌我母亲,他也从小就爱找我麻烦,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还要多谢王妃替小王出气呢。”
说着又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湿热的吻,薄唇在她耳际流连。温热的鼻息扑洒在耳廓里,瑶光只觉得一股酥麻之意从耳朵里蔓延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王妃这是怎么了?”景阳含笑,明知故问。
瑶光剜了他一眼,却半点威力都没有,反而眼波横流,勾地人心痒痒。
这里只有他们夫妻在,景阳自然不会装正经,湿热的鼻息很快就压了过来,薄唇在红唇上辗转不去,直吻得瑶光喘不上气来,下意识启了唇,他便趁势而入,攻城略地,很快就让怀中美人溃不成军,娇躯瘫软如绵,只能任人摆布。
景阳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她腰间的绶带结,一边笑道:“王妃先前的话,小王一直记在心里,王妃可不要食言才是。”
瑶光输人不输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甘示弱道:“尽管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王妃素来是知道小王的,小王本事虽不大,却胜在勤奋好学。”他伸手往枕头下一摸,竟然摸出一本图册来,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愿与王妃共同研习,教学相长。”
=====
等他们叫水时,已经是后半夜了。燕姑姑让后厨给他们炖了黄芪汤来滋补,让他们先喝了汤才吃饭。
吃完之后,两人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消食。景阳也不让人再到书房里取,还看先前在瑶光小书架上拿的那一本,把积攒下来的疑问一股脑都问了。
“你怎么也看这个了?”瑶光随口问了一句,便就着她的问题一一解答。
在这方面,她是真的家学渊源,往往三言两语就让人豁然开朗,一下子就揭开了景阳眼前的迷雾。
把积攒的疑惑都解决了之后,景阳忍不住道:“从前我只觉得这类书都是怪力乱神的东西,如今自己看了才知道,于修身养性颇有益处。怪不得那些高人们无论法力大小,个个都是好涵养。”
他只是有感而发,不想却触了瑶光的霉头。话音还未落下,便听见一声娇哼,修长柔软的素手已经摸上了腰间,拧住了一小块肉。
“殿下是嫌弃妾身没涵养了?”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咬牙切齿,饱含着锋芒毕露的威胁。
景阳瞬间寒毛倒竖,知道送命题已经来了。若是一个答不好,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他尽力忽略在腰间作乱的素手,一本正经地说:“若瑶娘的涵养还不算好,世上还有好涵养的人吗?老七他媳妇那般无礼,瑶娘都没和她计较,若换了我是断断忍不下去的。”
瑶光嗤嗤一笑,勾着他的脖子给了个奖励的吻。景阳顺势托住她的后脑勺,黏黏糊糊地吻了好半天才做罢。
书是看不下去了,刚好肚子里的食物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两人干脆就把书收了,相互依偎着睡了过去。
接下来,晋王府的两个主子的作息就反了过来,开始了景阳悠闲、瑶光忙碌的日子。
和几位妯娌都通好气之后,瑶光就天天进宫去探望皇后,帮皇后算算账。
作为一个受过后世高等教育的人,哪怕没天赋专研数学,但算账这种事,对她来说还是不难的。
她上学的时候学校已经不教珠算了,但她会心算,这辈子在娘家时也跟着祖母卢氏学过算筹和珠算。
皇后又不给人算命,坤宁宫里自然不会备着算筹,但算盘是尽有的。瑶光心算结合珠算,速度比之内务府的老账房也不遑多让,让皇后很是惊喜。
几日之后,外城的粥棚正式开启。先由宫里打头舍粥半个月,而后就是几位长公主和公主府邸合资的,再舍半个月。
再往后就是旁系诸王府、异性王府、各勋贵府邸……
值得一提的是,西宁王和北静王主动把自己算到了勋贵那一栏,并未和东平王、南安王一起。
两个王府孤鬼一般,不知道他们自己是什么心思,反正圣人看他们肯定更不顺眼了。
等各层贵人们都舍完一轮,年早就过完了,天气也逐渐回暖,又熬过一个冬天的百姓们,也有力气面对新的一年、新的挑战了。
这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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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几个皇子府邸都没开粥棚,只是把银子送到了坤宁宫,和宫妃们一起,没一个在这时候出风头的。
外城的粥棚搭好之后,皇后那里逐渐闲了下来,瑶光也就不必天天进宫去了。
“王妃可算是得闲了,叫小王这些日子孤零零待在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景阳少有地露出幽怨之色,惹得瑶光咯咯直笑,携着香风扑到他怀里,香吻如雨点般落在他脸颊和脖颈上,没多大会儿,就把人亲的怨气全消。
“偏你会拿捏我!”景阳捏了捏她丰润的脸颊,抱住她低头回吻了过去,直把人吻得气息不稳才作罢。
瑶光意思意思推拒了一下,倒像是欲拒还迎,景阳本来就要退开了,又被她勾了回去。
等两人的唇瓣真正分开的时候,瑶光已经浑身绵软,无力得躺在他怀里,嗔怒的眼神泛出如水的脉脉波光。
景阳大手一伸便掩住了她波光潋滟的杏眸,语气里含着得意道:“你可别来招我,我有好东西给你。”
说完对着门外喊了声:“进来吧。”
珠帘掀动的声音响起,瑶光听到有许多脚步声鱼贯而入,却分不清究竟来了多少人。
“八郎,什么好东西呀?”她好奇地心里痒痒,声音娇滴滴的。
但景阳却不为所动,直到所有人都进来了,才一手仍掩住她的眼睛,一只手扶着她下榻,走到了左手第一个人面前。
“王妃请看,喜欢吗?”
大手瞬间挪开,瑶光的眼睛昏花了一瞬,恢复清明的那一刻,就被小太监手里捧着的东西惊艳到了。
小太监手里捧着的是匣子,匣子里装着一个椭圆形的螺钿香盒,漆器为底,螺钿增光,透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第二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是一尊木雕的许天师神像,上面也运用了螺钿工艺做点缀,让整座神像神目如炬、栩栩如生。
第三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是一对螺钿牡丹镯,看起来比甄妃手上戴的那一双还要精巧。
第四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是红玉璎珞,同样运用了螺钿工艺,又有黄金点缀其间,富丽非凡。
后面的都是各种匣子、盒子、盆碟、乐器等,看得瑶光眼花缭乱。
这还不算完,景阳又拉着她出去,院子里摆了一整套的螺钿工艺的家具,都是按照正院的规格打的。
瑶光高兴极了,惊呼连连地扑到他怀里,好话像不要钱一样说了一堆。末了终究忍不住,摇晃着撒娇:“我实在是太喜欢了,今天就让他们都换上,晚上我要躺在螺钿拔步床上睡觉。”
请人做这些本来就是为了哄她高兴的,见她如此兴致高昂,景阳自然无有不应,吩咐燕姑姑和张五看着替换正院的家具,就搂着瑶光往前院书房去了。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张五喜气洋洋地来禀报,说是所有家具都已经换好了,正院也已经收拾利索了,请王爷和王妃移步去瞧瞧。
“快走,快走!”瑶光兴冲冲的,拉着景阳就走。
景阳被她拽着,满
脸都是无奈和纵容,嘴里很没诚意地劝着:“慢些,慢些,屋子和家具又跑不了。”
“哎呀八郎,人家就是想快点看到嘛。那都是八郎对人家的心意。”瑶光嘴巴甜得很,一句话就把景阳哄得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两人干脆也不顾形象了,手拉着手小跑着过去了。
室内果然焕然一新,从入门迎面的屏风,到窗前摆的桌案,再到桌案对面的小书架……这些都是外间的。
最惊艳的还是内室里足足五进的拔步床,每一进的入口处都带着左右两个小柜子,还有金钩拢着的珠帘与纱帐做隔断。
第三进里自带一张榻,第四进里摆着桌椅,第五进才是正儿八经睡觉的地方。
瑶光一手拉着景阳,另一只手恨不得一层一层抚摸过去。到了最里层,她先推着景阳坐下,顺势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颈亲亲密密地依偎在他怀里,喜滋滋道:“八郎,往后咱们就要在这张床上睡觉了。”
景阳搂着她,脸颊在她发髻上蹭了蹭,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带着欣喜与满足。
第67章 两位先生主子们高兴,底……
主子们高兴,底下的奴才们也跟着得好。凡是帮着搬东西的,都额外赏赐了三个月的月钱,其余人也都多得了一个月的,跟着沾了喜气。
临近年关,各家的节礼该走的也都走完了,夫妻二人彻底清闲了下来,就有更多的时间腻歪在一起,不是瑶光教景阳读阴阳书,就是景阳教瑶光四书五经。
读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句话无论放在哪里都适用。
且不说瑶光对古代文化了解得更深了,景阳虽然仍旧嫉恶如仇,心态却平稳了很多。
偶尔闲暇时,景阳也会让人把琴搬到亭子里,四周的草帘帷幕都放下,再点了火盆,只留一面观赏雪景。
他焚香盘坐抚琴,瑶光便拿着曲谱坐在一旁,一边听琴,一边在心里默记琴谱。
前世她也是学过乐器的,不过学的是钢琴。虽天下声乐都有相通之处,但其中的细节还是要用心琢磨,才能学什么像什么。
听说她有意学琴,景阳便让人把自己这些年积攒的琴谱都找出来送给她,让她先熟识谱子,有了基础再谈其它。
随后就是连续几场大宴,腊月二十三、除夕之夜和大年初一。翻过年去,还有正月十五和二月二龙抬头。
皇子宗亲们除此之外,还要额外参加几场家宴。
莫说头一回这么过年的瑶光了,就连第一年成婚的景阳都觉得晕头转向。
往年他没成婚时,谁也不会太注意他。哪怕行事上出些纰漏,也没人好意思和个孩子计较。
但成婚之后,他就立刻被踢出来“孩子”的范畴,变成了需要顶门立户的男子汉,普世价值里对他的要求不一样了,看他不顺眼的人也可以抓他的把柄来为难他了。
不想惹一身骚,他就得谨慎再谨慎。
等过了二月二,年才算是正式过完,夫妻二人刚喘了口气,瑶光这里就又接到好几张帖子。有娶媳妇的,有嫁闺女的,还有给孩子办满月、办抓周的。
其中最引瑶光注目的,就是荣国府二房长女的满月宴。
见瑶光捏着荣国府的帖子看得久了些,送帖子的刘吉便道:“据说这位大姑娘是正月初一的生辰,按理说满月早就过了。
但二房太太怀她的时候,夫妻二人还跟着荣国公在金陵任职,回京时她月份大了不好挪动,就留在了金陵待产。
等到坐满了月子,才带着大姑娘回京。荣国府这一代已经有了两个男孩儿,孙女还是头一个,还是正房嫡出的,自然舍不得她受委屈。”
金陵虽然也是烟柳繁华之地,风流富贵之乡,但认真论起来,又哪里比得上京城呢?
孙辈里头一个金樽玉贵女娃,洗三就已经委屈了,满月自然地在京城好好办一场。
刘吉说到这里,下意识左右看了看,见周围都是王妃的心腹,才接着说:“如今满京城都在传,荣国府的大孙女是正月初一的生辰,福气大着呢。”
虽然早就在书上看过了,但真正在具现化的世界里再听一遍,瑶光还是觉得这个论调挺好笑的。
“生在正月初一就是大福气呀?你去查查咱们府上的人事册子,不拘是大年初一还是正月十五,生在好日子的丫鬟小厮加起来,起码地有七八个。”
什么样的大福气呀,卖身为奴来伺候人?
但仔细想想,元春好好一个公府小姐,不在家里金樽玉贵地纳福,反而被送到了宫里做女史,和王府里伺候人的丫鬟小厮们又有多大区别呢?
这么大的福气,反正瑶光是不乐意要的。
刘吉讪讪一笑,干巴巴道:“京城里都这么传,奴婢也是叫王妃知道知道。”
其实他也不觉得一个生辰就代表了什么。
他还是二月二生的呢,不照样挨了一刀辱没祖宗?
瑶光安抚道:“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不然整理帖子这样要紧的事也不会放心交给你。类似这种流言,你报给我便是了,咱们府里可不许跟着传。”
按照红楼的剧情,要不了几年贾家的凤凰蛋贾宝玉出生,还得有一波更大的流言呢。
贾宝玉衔玉而诞的事皇家不以为意,估计就是因为元春出生的时候贾家就闹过一回祥瑞福气的传闻。
等到他出生的时候,贾家只是闹得更大些,不但舍米舍钱,还拿着宝玉的乳名到处张贴。
估计史太君就是借着有元春的前车之鉴,故意闹得满城风雨,让人误以为衔玉而诞和生在大年初一有福气一样,都是后宅夫人争宠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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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的满月宴且先往后放一放,夫妻二人找了个景阳休沐又不必去赴宴的日子,回了傅家一趟,把年前就看好的两位先生引荐了过去。
这两位先生一位姓文,年已六十出头,身上有着举人的功名,也曾做过几任知县。
只因他行事板正不懂变通,几次三番被人参奏,四十出头便心灰意冷,不再踏足官场,只在各家做西宾以养家。
这样的人物,教导的也都是已经入泮的秀才。若非是景阳这个郡王出面,傅家就算出再多的钱,也请不来人家。
还有一位苏先生,也是位举人,今年才三十出头。
这样年轻的举人,自然不会像文先生一样对官场灰心。他之所以来做西宾,就是因为上次科举未中,为节省盘缠滞留京城,留待三年之后再考而已。
傅家这边得知他们夫妻带了先生来,傅宁和傅安便带着天枢、天璇和天玑、天权这对双胞胎一同出大门外迎接。虽未曾开中门,却已经给足了两位先生面子。
瑶光的马车先入了仪门,从二门处坐轿子进后院见祖母等女眷。傅宁等在大门口接住景阳并两位先生,略一寒暄便入了前厅。
傅宁先请了景阳上座,又和两位先生相互推辞了一番,以“师者为先”的理由把他们让坐了上首,便命家里四个男孩子前来拜见。
四人也知道轻重,没一个敢炸刺的,全都乖乖上前,挨个拜会了两位先生。
“两位先生可是要先考校一番?”景阳笑着搭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苏先生笑道真:“就请文老先生出题吧。”
文先生也没推辞,就从最浅显的开始,自己从四书五经里随意抽句子出来。或是他出上句,叫他们对下句;或是他说下句,叫他们对上句。
好在自入京以来,虽然没有先生教导,四人也未曾松懈,一直都在反复背诵旧日学过的书籍。若让他们破题或许还差着火候,可单论背诵却是谁也不惧。
文先生一连问了十几句,见他们个个都对答如流,心下稍显满意,面上却半点不显,又从《论语》中截了一句叫他们破题。
破题在科举中属于技巧高超又避无可避的那一类,四人从前都无名师教导,不但角度单一,还都很是浅显,文先生不禁摇了摇头。
天枢和天璇见了,便忍不住心里“咯噔”一声,面上露出几分惴惴。倒是天玑和天权小他们几岁,却比他们更能端得住。
文先生考校完了,苏先生在一旁看得心里也有数了。等景阳再请他考校时,他直接推辞了,并主动
提出要教导天枢和天璇这两个资质明显差一筹的。
两人听说不必跟着看起来就很严厉的文先生,多多少少都松了口气,眼巴巴地各自看自己的父亲,希望他们能直接同意。
但傅宁却先去问了文先生:“老先生,您看呢?”
文先生端坐如钟,板正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微微点头道:“只要两位小公子不嫌老夫严苛,老夫必定倾囊相授。”
傅宁闻言大喜,忙叫他们各自再拜自己的老师。
苏先生早知道傅家重点培养的是那两个小的,文先生是能长久留下来的,他却是只在科举间隙里教导几年,当然不会和文先生争锋。
双方皆大欢喜,傅家先奉上了束脩——每个学生每年二百两,傅家包揽四季衣裳和出行的车马。
便是举人金贵,教导两个孩子,一年四百两的束脩,在京城也属于极为丰厚的那一类了。无论是需要养家的文先生,还是需要给自己挣盘缠的苏先生,对待遇都很满意,教导学生时,自然也就更尽心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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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在前厅帮忙招待客人,瑶光到了后院就是龙如大海,快活自在的不得了。
又过去了一年,玉微也有十三了。
如今他们家不比从前,无论男婚女嫁,都要提前相看起来。趁着年节的时候,卢氏和大小周氏无论谁去赴宴,都会特意把玉微带上,就是为了让她先混个脸熟,让那些家中有适龄男儿的太太奶奶们知道,傅家有意给儿女相看亲事了。
原本玉微还为每天都有新衣服穿而欢喜,但这种日子过了七八天之后,新衣服和新首饰也不能再调动起她赴宴的热情了。
“大姐,你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吃得都是什么苦。坐也坐不安稳,站也站不伶俐,吃也不能好好吃,喝也不能好好喝。就连晚上做梦,都是在被教养嬷嬷提点礼仪,每天都是吓醒的。”
她依偎在大姐身边吐槽,想让大姐帮忙说情,结束自己的苦逼赴宴日常。
瑶光“噗嗤”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从前你就算是想吃这苦,咱们家还没机会呢。”
玉微立刻摆手:“不,我并不想吃这种苦,也不想做人上人,只想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志向不同,无意强容,也请对我不要强求。
第68章 再见白秋练见女儿如此胸……
见女儿如此胸无大志,小周氏气得把玉衡往嫂子怀里一塞,三两步上前揪住她的耳朵数落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咱们家好容易因你姐姐起来了,你好歹装一装,将来也找个好婆家,姐妹间也能相互帮衬。”
傅家小门小户出身,未发迹之前一家子都住一个院子里,瑶光和玉微虽然是堂姐妹,但大小周氏的孩子一直都是放在一起养的。
哪怕玉衡出生时他们家已经起来了,也依旧是妯娌两个谁有空谁带,请来的奶妈真就只负责喂奶而已。
大侄女高嫁,她固然羡慕大嫂,却并没半点妒忌之心。
至于想让女儿也找个好婆家,一是从瑶光高嫁看到了好处,二就是像她说的那样,姐妹俩都有好婆家,可以相互助益。
玉微哀哀地叫疼,却并不肯妥协,一边抓住母亲的手减轻耳朵上的痛意,一边大声道:“装得了一时也装不了一世呀。就算有人因此看上了我,那看上的也是装出来的那个我,早晚有露馅的一天。”
与其日后露馅,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装。
——这就是玉微自愿装了七八天,又被迫装了一个多月之后得出的沉痛结论。
原因无它,实在是太痛苦了!
“好了,二婶,你先把玉微放开。”瑶光赶紧上前解救自家妹妹。
她到底身份不同了,小周氏顺势就松开了,却还拿眼瞪自己不争气的女儿。
但玉微自觉找到了靠山,躲在姐姐背后冲她扮鬼脸,半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瑶光示意翠娥扶着小周氏坐回去,又拉着玉微坐在自己身边的脚踏上,一边轻轻拍抚玉微的背,一边对小周氏道:“二婶,玉微说的也有道理,装是不能装一辈子的,还不如干脆不要装。”
小周氏头疼道:“那她将来找婆家怎么办?”
对于这个话题,大周氏不好发表意见,卢氏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来。
瑶光见状,便道:“其实大家闺秀也不都是千篇一律的,祖母和娘亲、二婶赴了这么都权贵之家的宴席,想必也见过不少千金小姐。难不成他们个个都性情温婉?”
“就是,就是。”见姐姐给自己撑腰,玉微更来劲了,“我见过的也很多了,并不是个个说话都跟蚊子哼哼一样。”
迎接她的,是小周氏再次投过来的犀利眼神。玉微缩了缩脖子,连忙藏把脸埋进了姐姐膝头。
瑶光无奈一笑,放软了声音接着劝道:“虽说如今咱们家做了皇子的外家,但满京城里谁人不知咱们的根底?
就算玉微把自己装成规矩的模板,也还是会有人背地里议论咱们是‘不知装给谁看的暴发户’。
与其让她受了罪还不落好,不如就干脆叫她展露真性情。一样米养百样人,百样人喜欢的总不会都是一类人。”
各花入各眼,玉微这朵野玫瑰,自然也有欣赏她的人。
她语气不急不缓,说得有理有据,小周氏自然就信服了,脸上若有所思,情不自禁跟着点头。
趴在姐姐膝头的玉微不知何时扭了脸,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母亲的反应。见她逐渐被瑶光说服了,心里松了口气。
在小周氏看不到的角度里,玉微悄悄抬起头来,对姐姐露出个佩服又与有荣焉的笑容来。
瑶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示意她老实点。八十一难都过去了,别败在最后的一哆嗦上。
玉微立刻眨了眨眼表示明白,老老实实地趴了回去,保证不引起母亲分毫的注意。
瑶光又道:“咱们家不是请了先生来吗?我看那位文先生是个德高望重的,年岁也大了,少了很多避讳。不如就和他老人家商议一番,咱们家再多出一份束脩,叫玉微也跟着他读书。无论如何,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啊?”玉微瞪大了眼,觉得姐姐比母亲更加魔鬼。
“啊什么啊?”瑶光板着脸佯怒道,“又就是叫你去考状元,只是跟着读书而已,为的杀死增长见识,日后不被人哄了。你若是不愿意,就还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去吧。”
大家闺秀的确不必规行步距,但该有的见识都得有,该学的东西也都得学。
跟着药科举的两个弟弟一起读书,别的不说,律法却是必修课。只要弄懂了律法,日后行事心里就有底。
如此一来,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更防备着被人哄骗着做了违法之事而不自知。
玉微在心里略微权衡了一番,还是觉得听姐姐的话。
见瑶光已经把人劝得差不多了,卢氏忙对小周氏说:“我早就算过了,咱们家这两个丫头都是富贵命,你很是不必替她操心太过。”
先前她之所以不开口,是因为瑶光和玉微毕竟不是同母。同样是孙女,大孙女嫁了个好人家,她若是阻拦小周氏教女儿上进,难免会让小周氏吃心。
大周氏不开口,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在场的唯有瑶光身份不同,由她开口把道理分说明白,最能让小周氏信服。
此时大周氏也抱着玉衡笑道:“再不济还有她姐姐呢,还能让二丫头吃亏不成?”
一颗定心丸彻底下肚,小周氏再没什么好说的了,便笑呵呵地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前厅那边怎么样了?”
瑶光道:“婶子放心,两位先生都是八郎千挑万选的。天玑和天权年纪小坐不住,
那位严厉的文先生就是专门请来管束他们的;天枢和天璇不耐烦死读书,那位苏先生却是最懂变通之道的。”
哪个先生教哪两个弟弟,景阳找人的时候就定了方向的。那位苏先生最是圆滑事故,根本不用说透,只需要告诉他傅家四个孩子的情况,他自然就知道自己是来教谁的。
当着景阳这位晋王的面,四个孩子都行了拜师礼,并约定好了次日一早就开始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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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对瑶光来说,下一件比较重要的事,除了参加荣国府的满月宴之外,就是请白秋练帮忙,寻找一些好的珠贝,以便能养殖出上好的珍珠来。
当天晚上,她就拉着景阳一起去了水渠边,默念白秋练留下的咒语,把她请了出来。
在京城王府修养了许久,白秋练逃亡时留下的内伤、外伤都已经好全了,心里对瑶光这个肯收留她在此的恩人很是感激。
寻找珠贝对她一个水生妖物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倒是景阳,乍然看见她以耳朵边上长着鱼鳍,脸颊上长着五彩鱼鳞的形象出现,着实吃了一惊。
虽然朝中也有人族与妖族的混血,但他们都是标准的人形,除了有些特殊能力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妖族特征。
他下意识抱紧了瑶光,颇为警惕地看着白秋练,却又不敢得罪她,只是小心而客气地问:“不知仙姑需要些什么供奉?”
白秋练哈哈一笑,从水中一跃而起。
等落到岸边时,她已经是个素衣翩然的绝代佳人了。脸上那些属于妖类的特征,本来就是为了提醒景阳人妖有别,如今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自然也就你不必再保留了。
毕竟,聊斋世界的妖族主角们大多向往人族,审美也和人族的趋于统一,其实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化形后保留妖类特征。
果然,她换了一副纯正的人类面貌之后,景阳对她的防备骤然减弱了很多。
白秋练笑着对瑶光行了个礼,解释道:“说来小妖还得多谢王妃收留之恩。若非是借助王府的龙气,小妖也不能恢复这么快。”
景阳扭头看向瑶光,见她一副惊讶之态,便猜测她先前根本不知道祖母求的平安符竟然另有来历。
不知祖母卢氏可知晓吗?
这个念头在景阳心中一闪而过,他却没有深究,而是请白秋练到水面宽广处的亭子上入座。
两人一妖各自落座,白秋练也不卖关子,直言道:“王妃难得有求于我,小妖自然要尽善尽美。凡俗贝母有何稀奇之处?
五日之后,西海罗刹鬼市将要开启。介时三山四海的仙人妖鬼都会齐聚一堂,还有海外夷民携重宝欲换中原美物。
王爷和王妃若是有意,可以提前准备些丝绸、瓷器、茶叶、神兵利器与名家注解的书籍。我感应到有个朋友也到了京城,现要去会他一会。
他是个神通广大之辈,也喜欢到处游历,罗刹鬼市不知去过几回。我请他出面护卫引路,能省却许多麻烦。”
一席话说完,她根本就不等夫妻二人有所回应,身形便化作一道青烟,飘飘渺渺地飞走了。
夫妻二人怔愣许久,回过神来默默对视了一眼。
“八郎,咱们去吗?”瑶光主动询问,眼中却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景阳看出她想去,他自己也对所谓的罗刹海市万分好奇,便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去,咱们一起去。”
他想了想,又说:“不如给祖母传个信,也请她老人家同游如何?”
——既然祖母卢氏是有真本事的,有卢氏一路相随,至少更加安全不是?
与景阳不同,瑶光对白秋练的信任度更深,觉得去罗刹鬼市是个难得的机缘。
这么好的机会,她不但想叫上祖母,还想把母亲一起叫上呢。对于景阳的提议,她自然无有不应。
第二天一早,景阳去上职,瑶光一面写了信叫人送回娘家去,一面搜罗库房准备起来。
锦缎他们家不缺,除了宫里赏赐给景阳的,她的嫁妆里就有三五百匹。还有年前荣国公府送来的年礼,里面光是各色锦缎就有三百多匹。
上好的瓷器他们家也不缺,别的不谈,光是景阳为了哄她高兴,就先后叫人烧了整整两窑。
这么多东西也不能全带上,她就捡着好的锦缎选了三百匹,那一窑洞汝窑瓷倒是全部带上了。
却是汝窑瓷虽然珍贵,但这一窑的器型不比事事如意的那一窑是景阳亲手画的,在瑶光心目中,自然就没有事事如意的更珍贵。
那一套,她是一个都舍不得给人的。
期间傅家那边回了话,说是五日后正好有家勋贵请卢氏婆媳去分水定穴,早已与人约好的,不好更变,他们便不去了。
瑶光虽觉得遗憾,但祖母和母亲都有自己的生活,她也只得尊重。
晚间等景阳回来,她就拉着去看收拾好的东西,把自己舍不得事事如意那套瓷器的话都跟他说了。
末了,又靠在他怀里心疼道:“其实这一窑我也舍不得。虽然器型寻常,但也是八郎对我的一片心意。可家里最出彩的除了这一窑,就是内务府上登记造册的。”
内务府造册的东西自然是不好动的,上面不追究也就罢了,一旦追究起来,少不了得担待个大不敬之罪。
景阳心疼地抱着她,承诺等回来之后,他再亲自设计器型,给她烧一窑官窑白瓷。
“我要景德镇的。”
“好,就景德镇的。”
瑶光瞬间破涕为笑,踮着脚尖亲了他一口,毫不吝啬地赞美道:“我就知道,八郎对我最好了!”
第69章 李思蓉有孕次日便是贾元……
次日便是贾元春的满月宴,景阳以“刚开印刑部很忙”为借口没去,由瑶光这个王妃代表晋王府前去祝贺。
贾家一门两国公,在开国勋贵里是最为显赫的。哪怕如今宁国府的当家人贾代化只是侯爵,凭着圣人对贾家的荣宠,也无人敢小觑半分。
当天可谓是门庭若市,六皇子夫妇、七皇子夫妇和九皇子夫妇全部到场,西平王和北静王也是全家出动。
倒是东平王和南安王和晋王府一般,只有女眷诰命前去,男人们都没来。
全家出动的两位异性王都是交了兵权的,连贾家一个小辈的满月宴都如此重视,为的也是通过亲近贾代善这个圣人心腹,进一步向圣人表忠心。
六、七、九三位皇子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他们虽然已经各自成婚了,圣人却一直没说给他们个差事。他们又不像八皇子一样有太子帮衬,当然得多为自己打算,多结交受天子重视的大臣。
生为皇子,不管圣人心里怎么想,早晚都得让他们入朝听政。与其到时候两眼一抹黑,不如趁早结交一番,好早些了解朝中形式,以免刚入朝就踩坑,做出错误的决断。
瑶光和几位皇子几乎是前后脚来的,男女在宁荣街口自个分开。贾代善兄弟带着子侄们在宁国府那边迎皇子们,史夫人则是带着长子媳妇宋夫人在荣国府这边迎接几位王妃。
几位皇子妃各自寒暄了一番,史夫人亲自送他们到内堂暂且歇息喝茶。等到宴席开始之后,自然有人引他们前去入席。
和他们同在一间厅子里的,除了几位异性王的家眷,就是几家国公府的诰命。
至于几位公主,他们向来不大和勋贵高官们来往,除非是有姻亲。
不巧宁荣二府姻亲虽广,却没和哪位公主的夫家有关联的。
厅中身份最低的也是保龄侯的诰命甄夫人,她是史夫人娘家嫂子,之所以在此,是专门代替自家小姑子来陪客的。
保龄侯身在北疆,手上还握着五万大军呢,大家都很乐意给甄夫人面子。
大家说说笑笑的,期间李思蓉看了瑶光好几眼,神情带着明显的得
意,弄得她莫名其妙。
直到入席之后,四位皇子妃的席面被安排在了一起,瑶光李思蓉又正好挨着,忍了许久的李思蓉才终于按耐不住了。
“不必倒了。”她抬手拦住要给她倒酒的侍膳丫鬟,得意的目光从三个妯娌脸上扫过去,故作矜持地说,“我如今是双身子的人,饮不得酒。若有花蜜水,便沏一壶过来。”
瑶光恍然大悟,却并没有如李思蓉意料中的那样懊恼,反而有些想笑。
她直接对侍膳丫鬟说:“既然如此,我们妯娌这几桌上的酒水都换成蜜水吧,莫要让酒气熏到了七嫂和肚子里的孩子。”
杨婉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就按八弟妹说的办吧。”
本就不爱喝酒的阮子娴悄悄松了口气,也跟着附和起来。
一时间,四位皇子妃都把席面上的酒水换了,自然引起了史夫人的注意。
她请嫂子甄夫人先照看着全局,又让怀着身孕的大儿媳只管陪着娘家亲戚说话,自己走过来陪笑询问。
最年长的杨婉笑着安抚道:“荣公夫人且莫吃心,是七弟妹有了喜。她是个疼孩子的,为了孩子不欲沾染酒气。”
瑶光接口道:“这可是我们妯娌几个里的头一份,我们也替她欢喜呢。”
史夫人脸上的神情僵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自责道:“都怪老身糊涂,未曾预备周全。”
说着拿眼往李思蓉的席面上一扫,招来贴着柱子站立的备用人手,叫他们把几样寒凉的菜色都撤下去,催促后厨现做几道适合孕妇吃的东西。
而后,又好一通赔礼,直到妯娌四个都连说无妨,她才以忙碌的缘由告辞了。
李思蓉这种行为是很失礼的。
她若是没满三个月不好张扬出来,就该推说身体不适不来赴宴。既然来赴宴,就要事先知会主家一声,人家准备席面时自然会小心。
当然了,若是她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另当别论。
等史夫人走了之后,几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有些尴尬。那些和他们坐得比较近的几家诰命,也出于顾虑,没人上赶着和他们搭话,可以说是一致忽略了他们。
杨婉脾气最好,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照顾李思蓉,柔声叮嘱她要注意饮食。
原本瑶光以为,李思蓉会不领情,没想到她竟然乖乖听了,还时不时就点点头表示受教。
莫说是瑶光了,就连最沉稳的杨婉都禁不住诧异,阮子娴更是把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李思蓉喝了口蜜水,挑眉看向三人,冷笑道:“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我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吗?”
对此,瑶光真的很想说:没错,你就是。
可她也知道,人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七皇子夫妇不和的事几乎人尽皆知。在那种环境下,李思蓉成长蜕变的机会和可能都更多。
阮子娴脸皮最薄,闻言尴尬地笑了笑,又好奇地盯着对方的肚子看,“七嫂,你肚子里真的有小娃娃了吗?几个月了?我还有多久才能做婶婶?”
提起肚子里的孩子,李思蓉脸上立刻溢满了满足而慈爱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尚未鼓起的肚子,声音瞬间柔了八度。
“已经快满三个月了,再有六七个月,他就要出生了。”
阮子娴又好奇地问:“听说宫里的太医很厉害,能靠把脉判断孩子是男是女,真的吗?”
李思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流露出几分不悦来,微微皱眉道:“太医有没有这本事那是他们的事。我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一样疼爱,何必提前判断?”
说到这里,她又冷笑着对几人道:“我告诉你们,丈夫是靠不住的。咱们嫁的又是皇子,指望娘家撑腰更是痴心妄想。还是得有个孩子,只有孩子才会和母亲一条心。”
因着婚前她做错了事,婆婆裕嫔不肯给她脸,七皇子那个丈夫也更加喜爱两个庶妃。
这种寂寞无援的日子,她过得够够的了。
好在那两个庶妃都不是傻子,李思蓉又是靠胆大包天出名的。他们纵然有七皇子的宠爱,也不敢来挑衅她。
就算他们出身都差不多,正妃到底占据了礼法的优势。万一真把人惹恼了,人家直接弄死他们,皇家也不会为了庶妃真把正妃怎么样。
非但如此,为了皇家的名声,还得为正妃遮掩。
如今王妃有了身孕,其实最松一口气的,就是七皇子府的那俩庶妃。
——王妃娘娘有了身孕,他们也可以放心求子,不怕碍王妃的眼了。
自从被诊出身孕之后,李思蓉终于在妯娌几个中占了头筹,一时竟也想开了,不再祈求夫妻恩爱,心神简直豁然开朗。
她之所以要在荣国府弄这一出,就是不想给贾家留好印象,不想让七皇子从贾家这里得到任何好处。
反正她不靠谱是出了名的,即便事后七皇子知道了恼怒,也不会怀疑她是故意的。
再者说了,她是皇子妃里头一个怀孕的,只要报上去,必然会在圣人那里替七皇子挣到好印象。无论是婆婆还是丈夫,都只有捧着她的份儿。
这些心思,她当然不会对关系不大好的妯娌们说出来。
但提点他们莫要把希望寄托在丈夫和娘家上,也算是为从前的无礼道歉了。
只是她自小就被养出的争强好胜,根本不会说软和话。本来是好心的提点,硬邦邦地说出来,倒更像是嘲讽炫耀。
显然她自己也感觉到了,眼中懊恼之色一闪而过,忙找补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从宫里娘娘那里得了消息,东宫有两个侍妾有喜了,待遇立刻就提到了庶妃。哪一个若是能生下东宫长子来,只怕一个侧妃的分位是跑不掉的。”
索性她还知道东宫未曾张扬,此事还属于皇家密辛,说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到那个时候,一个手握长子的侧妃杵在那里,太子妃再贤惠也得如鲠在喉。”
阮子娴被她描述的场景吓到了,吃了一半的糕点拿在手里,不住地咽口水。
瑶光瞥见杨婉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只装作没看见,抬手给李思蓉续了杯蜜水,说:“我听祖母说过,有孕的人不可多思。你就少想一点吧。来,喝蜜水。”
李思蓉撇了撇嘴,嘟囔道:“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嘟囔归嘟囔,瑶光倒的蜜水她却是一点不客气都喝了。喝完把杯子往前一推,“再来一杯!”
为了安全起见,外面的东西不好多吃,喝两杯水还是可以的。
=====
等回到家里,瑶光着人去打听了之后,才知道杨婉当时为何会变脸。
因为六皇子府里,也有一个侍妾怀孕了。
杨婉不是不能容人的,但妾室赶在正室之前怀孕,终究让她面上无光。
晚上夫妻二人亲热过后,并头躺在床上,她就把东宫和六皇子府的侍妾有孕之事跟他说了。
末了,问道:“三位兄长那里都有了好消息,八郎是不是也着急了?”
感受着一直在腰间摸索的小手,景阳的回答非常正直:“孩子的事得看天意,咱们俩身体都康健,只要缘分到了,孩子早晚会来的,有什么好着急的?”
瑶光顿时笑逐颜开,扭身趴在他怀里一连亲了他好几下,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八郎和那些俗人是不一样的。”
景阳连忙搂住她,一边抚摸着细腻的肌肤,一边在心里想着:那是自然,我又岂是那些俗人可比的?
先前因听说三位兄长府中都有音信而产生的些许焦虑,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第70章 马介甫到了第四日晚间,……
到了第四日晚间,眼见月光明朗,光华如练,景阳见了心生愉悦,便命人置了酒菜摆在廊下,把草帘揭开一扇,夫妻二人对坐饮酒赏月。
喝到兴处,瑶光提议道:“这么好的月色,若是再有清音相配,简直妙极了。不知八郎可有兴致抚琴一曲,填补了我这点小小的遗憾?”
景
阳洒然一笑,道:“这有何难?”
侍立在旁的王喜见状,忙要去取了景阳日常抚的琴来,哪知才转过身,就见张五笑眯眯地捧着一张琴递上来,“王哥哥,这是王妃嫁妆里的,仿唐朝雷氏所制的九霄环佩,世间少见的好琴呢。”
内务府置办的嫁妆十分齐全,瑶光嫁的又是皇后养子,同类的东西,自然会拣好的给她。
这九霄环佩琴,就算不是古时的正品,也是仿品里的精品,音色绝对上佳。再有王妃家住那个的名头,更是让王喜连个推脱的理由都没有了。
他脸皮一抽,既不好拂了王妃的面子,又觉得被张五想到前头去十分没面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谢,到底还是捧着那张九霄环佩式的瑶琴送了过去。
那边燕姑姑已经命人摆好了琴台,秋萍也拿来了香炉,正往里填荔枝香饼。
景阳这边伺候的两个小太监,也被燕姑姑指派着兑了温水抬过来,给景阳净手所用。
王喜把琴在琴台上摆好,望着周围一圈各司其职的人,时隔多年,心头再一次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如此井井有条,就好像王爷身边有他没他都一样。
伺候着景阳落座之后,他瞥了一眼张五。张五抄着手,笑眯眯地站在角落里,若非是王喜特意去看,几乎注意不到那里还有一个人。
他心中顿时一凛,觉得张五已经进化了。
原本的张五虽然也很伶俐,但是轻浮莽撞,王爷就是因为看不上他那股顺风就飘的劲儿,所以才选了王喜做贴身随侍的太监。
如今看来,张五沉寂那么些年,又被王妃敲打了一番,是要彻底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若是在伶俐上本就不输于他的张五变得沉稳了,日后再于王爷面前表现一番,未必不能把他给挤下去。
张五注意到了王喜瞅过来的视线,立马朝对方露出一个示好的笑容。但换来的却是王喜眉头一皱,抽着脸颊扯了扯嘴角,心事重重地低下了头。
见他如此,张五微微一怔,待反应过来不禁哑然失笑:这老小子,八成是误会了。
袅袅琴音传来,铮铮然如流水潺潺,姣姣兮如明月初升,整个院子顿时变成了流水与明月交相辉映的世界,令人如痴如醉。
良久,一曲终了,瑶光正要鼓掌,忽然听见半空中有人赞道:“好琴音,好心境!”
在场众人都愕然抬头,就见一男一女乘着月辉飘摇而下。
那女子正是几日前离去的白秋练,男子估计就是她口中的故友了。
只是她离开之前,说是感应到朋友就在京城,怎么一去就是三四天?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瑶光心里担忧,当着众人的面缺不好问出来,只得和景阳一起迎了上去,挽住白秋练笑道:“好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几日我们夫妻等你可谓是望眼欲穿了。”
一边说话,一边用担忧的眼神询问对方。
白秋练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拉着她介绍道:“介甫,这是我交好的一个妹妹,姓傅,你叫她瑶娘就是了。”
不等景阳诧异她怎么和自家妻子这么熟稔,白秋练就介绍到了他,“这是我家妹妹的夫婿,当朝八殿下,你喊他景阳就是了。”
景阳瞬间了然:哦,自来熟啊,那没事了。
介绍完了他们夫妻,白秋练又指着那青年介绍道:“这位是马介甫,我朋友里法力最为高强的一个。这次多亏了他帮忙,总算是把那沂水蛟龙降服了。”
马介甫拱手施礼:“学生马介甫,见过晋王殿下,见过晋王妃。”
景阳笑着还礼,顺着白秋练的话说:“马先生太客气了。先生是高人,肯与小王相交,说起来还是小王高攀。若是先生不弃,喊一声景阳即可。”
马介甫也不扭捏,当即就应了。双方再次见礼,互相改了口。
他周身风姿本就不似凡人,又是如此爽利,令景阳好感倍增,忙延两人入席,命人把残羹撤去,重新置备了一桌。
“两位是贵客,这金华酒是宫中赐下的佳酿,倒也相得益彰。”景阳挥退了侍膳的婢女,亲自给两人把盏,将礼贤下士的姿态做到了极致。
马介甫本来就是个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面对景阳的热情,没有流露出半丝倨傲之色,饮了一杯之后,便借花献佛,也回敬了景阳夫妇一杯。
瑶光和景阳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双方的氛围更加和谐融洽,瑶光趁机给自己打补丁,询问白秋练:“白姐姐,你说马大哥替你报了仇,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景阳看不见的角度里,白秋练揶揄地对她挑了挑眉,满是感慨地说:“说来妾身先前能逃过一劫,还得靠瑶娘把我带入了京城。神京乃天下首善之地,又正值国运昌隆,那要强抢我做妾的蛟龙罪孽深重,根本不敢靠近。”
也不知道是听了哪句话不爽,马介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道:“那孽龙空有道行却不走正道,掳掠女修行采补之事。好在遇上了我,终于恶贯满盈了。”
白秋练含笑掠了他一眼,目光温柔如水,与寻常情态大不相同。
瑶光见了恍然大悟,好像明白方才是哪句话戳了马介甫的肺管子。
在聊斋的原著里,眼前这两人都有各自独立的故事篇章,其中白秋练还有个官配慕蟾宫。
因而,瑶光一时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能凑到一起去。
不过,想到红玉都放弃官配跑到京城渡情劫来了,其他人物也不按剧情走,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想到这里,她满是庆幸地说:“好在吉人自有天相,白姐姐是个有大福泽的,没让那蛟龙得逞。”
果然,一句话就勾起了马介甫的感激之情。
其实在瑶光看来,她收留了白秋练固然对其有恩,但对方给了她那么多的金银,救命之恩已经报完了。
如今是他们有求于别人的时候,虽然这么做很不地道,但为了他们夫妻在罗刹海市的安全,瑶光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四人就着月光一直聊到了后半夜,燕姑姑早命人把招待贵客的院子收拾了出来,请他们二人暂且安歇。
马介甫却道:“这个不忙。既然景阳和瑶娘有意去海市上做交易,却不知都准备了什么东西?”
金银珠宝之类的,那些神仙精怪根本不稀罕。若想换好东西回来,还得带上人间的顶级工艺品,或者是沾染了龙气的物件。
对了,流传千古的神兵利器也可以。妖仙们收回去之后,稍加祭炼便是一件趁手的法宝。
瑶光夫妇也不含糊,直接就带着他们去看了准备好的东西。
看着那些光华锦绣的绫罗,还有质地如玉的瓷器,见惯了海外宝物的马介甫也不有赞叹出声。
他上前轻轻扣了扣一个美人耸肩瓶,瓶子与指甲相击,发出金石之音。
“都是好东西,却用不了这么多。”马介甫诚恳建议,“越是好东西,越是要控制出手的量,多了反而拉低了价值。”
景阳点了点头,看了瑶光一眼。
瑶光会意,上前挽住白秋练的手臂,语气亲昵地说:“既然我们用不了那么多,那白姐姐和马大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就算是我们夫妻送给二位的见面礼了。”
白秋练好笑道:“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见面礼?”
瑶光轻轻在她手臂上掐了一下,又朝着马介甫努了努嘴。白秋练顺着看过去,就见马介甫的目光一直粘在那些汝窑瓷上,可见对此十分喜爱。
她立刻就改了口:“不过,这几匹织锦工艺实在精巧,就请妹妹割爱,与了我吧。”
而后,她又对马介甫说:“介甫,瑶娘如此盛情,咱们若是执意推辞,反而让他们心凉。你看看这些锦缎和瓷器,有喜欢的就随意挑几件吧。大不了到了海市之后,咱们多非些心思,替他们寻摸些等闲见不到的好东西。”
马介甫本就喜爱光洁的瓷器,听了这话再不迟疑,挑了一对狮子镇
纸,还有一对观音瓶。
东西人家也不白要,拿完了之后,立刻就指点他们,这批东西里带什么更容易换出去。
“这副缂丝的美人图虽然小,但西海龙君新晋的宠妃却最爱这个。龙君为了讨美人欢心,必然会派人到海市上搜罗的。”
“还有这一套五福临门的瓷画,洞庭君要给母亲做大寿了,正需要这等好意头的东西。也无需等着洞庭水族的人,遇见一个有意巴结他们的就足够了。”
“还有这个……”
“还有这个……”
夫妻二人听得连连点头,并立刻让人准备礼盒,把选中的东西好生包装起来。
那些没选上的锦缎这下可有了用武之地,直接变成了礼盒的装饰品,让白秋练直呼暴殄天物。
但无论景阳还是瑶光,都不觉得这有什么。
景阳是自幼见惯了好东西,瑶光则是前世见惯了过度包装带来的好处。
看似过度包装是糟践东西,但这么包装过的产品,绝对能把货物连带糟践的那些都赚回来。
既然都赚回来了,怎么还算是糟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