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成为摄政王(七) 夭寿啦,欺负小朋友……

    被捷足先登了!

    竟然被……捷足先登了!

    看着跪在朝堂上对着沐云书大言不惭的家伙, 沐羽差点没给丫跪那儿,就差揪着对方的领子大骂“猪队友我不要你你给我滚”了。直到对方洋洋洒洒把自己的论点全部说完,他还恍恍惚惚地在想, 自己身边好像从来就不太缺智障+100的这种debuff队友……

    对方的想法也特别简单实在:他觉得沐云书这个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不该为帝,而是当由能者任。

    至于这个能者是谁……

    先皇一共没几个儿子,如今还活着也就一个谦王。荣帝更是只有沐云书这一个儿子,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人。那这个能者几乎不用去思考, 人选也基本呼之欲出——

    对,就是沐羽。

    毕竟当时荣帝匆匆喊他回来, 却又什么都没有布置便撒手人寰实在太过可疑。而荣帝生前也从未流露出过任何属意大皇子的意思, 倒是对自己亲弟弟一直赞赏有加,实在很让人怀疑。

    沐羽脸一下就黑了,开始怀疑说话这人是不是敌国派来的卧底;朝堂上几位老大臣的脸也黑了,满腹狐疑地在沐羽和那人之间扫来扫去, 怀疑他是不是要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权利把持幼帝。

    ……简直满腹冤屈没地方吐。

    被这货一折腾,沐羽本来到口边准备报上去的请辞也是不能用了。不然顶着风口浪尖跑去和皇帝请辞, 一帮人肯定分分钟把他打成起了私心准备回边关屯兵扯大旗自立为皇的反派不可。到时候别说是任务了,能不能活着看到今后的太阳他都觉得明显是个大问题……

    沐云书减他好感度不可怕,任务受挫也不可怕,早晚都是能抢救回来的。但流言这种东西,一但蔓延开了, 再想止住就很难了。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是谁打算搞自己,沐羽干脆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他模拟了一番谦王的想法,试图找出谦王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候的处理办法,随后悲伤的发现谦王竟然就是传说中那种刚刚被他唾弃过一遍的耿直笨蛋。

    他无言以对了一阵,而后硬着头皮上前道:“臣有事要奏。”

    沐云书投来视线, 微微点头:“准。”

    沐羽便将之前想好的那番请辞丢了出去。

    果不其然,他话语出口的一瞬间,几位老臣俱闻之色变。而一旁帘幕后坐着的兰妃则直接摔了手里的东西,那物掉在地上,撞出了一声极响的破碎声。

    沐云书表情变了变,露出了明显是惊恐的表情来。不过仍是强自压抑住情绪:“朕初登大宝,虽有众卿协助但仍常感力所不能及。若皇叔亦离朕而去,朕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沐羽并不看他,只道:“陛下心意臣懂得。只是如今先帝驾崩,匈人蠢蠢欲动,稍有不慎边境便可能再度战火重燃,于国家不利。须得有人站出主持大局才是。”

    “这……”沐云书自己也慌了。他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求助似的朝帘幕后如今晋升兰太后的兰妃望了过去,而兰妃自亦是无多少这方面的经验,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他又向其余朝臣望去,却发现他们面上亦是神色复杂,没有一个人出声。

    沐羽不肯送台阶给他下,众卿装死,一时间场面竟然尴尬无比。

    这时,忽地一位大臣站了出来,目不斜视道:“臣有事请奏。”

    瞬间吸引目光无数。

    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沐羽请求的沐云书大喜过望,立刻道:“准奏!”

    “臣深感谦王殿下所言,是以有此奏。”那人道,“先帝驾崩,匈人虎视眈眈,近年亦是灾害颇多,百姓歉收,国库所余钱粮益少。而陛下年少,纵有太后垂帘听政亦是难以顾周全,当有能者出来主持大局才是。因此臣请奏封谦王为摄政王,与太后共同代管朝堂!待日后陛下成年,再还政于陛下。”

    这番来自路人的神助攻当真及时得沐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简直是帮他往作死的路上大力送了一把。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说话那人,又看看神色纠结的沐云书,差不多把这死孩子的内心想法摸了个七八分出来:估计又在觉得自己当不好皇帝,又怨他给自己加了锁链还要抢自己权利之类的了。

    总之不会有什么好话就是。

    可他能怎么办啊?他也很绝望啊?

    沐羽觉得是时候了,便再度站出来反驳了对方那番话,并表示了自己能力不足以堪任摄政王如此大任,陛下不若仰仗先帝留下的几位肱骨之臣云云。

    于是听到这番话被点名拉下水的几位老臣不得不站出来谦虚上一番,开始新一轮的扯皮。

    沐云书神色渐糟,只是他年纪小,没什么话语权,旁的人也不太在乎他的想法。又过了一阵,帘幕后的兰妃终于忍不住发了话:“此事本宫觉得甚好,众卿以为如何?”

    顿时又是一室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太后都发话了,那还能怎么办啊?

    ——当然是乖乖听旨啊!不然你打算对着干吗?

    当即跪了一片人,表示尊重太后的意愿,并开始想着法子委婉地恭喜赞扬起沐羽这个今天早朝的主角来,竟没一个人关心坐在皇位上可怜兮兮的小皇帝。

    沐羽看着面色惨白的沐云书,一阵莫名心虚,总觉得亏欠了他似的。

    他抱持着这种愧疚一直到早朝结束,人都走完了,这才敢去找沐云书谈谈心。

    ……说是谈心其实也不妥,毕竟他早上刚做了跟逼宫差不多的事情,估计快把人好感给刷到负了。若想顺利通关,怎么也得做做样子的去亡羊补牢、抢救一下不是?否则他以后是别想安稳过好日子了。

    结果路走到一半,系统跑出来嘲他:“你对目标‘沐云书’的好感度+20。”

    沐羽对它这突然跑出来觉得很诧异,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凡事别太代入自己。”系统道,“你这会儿的正确做法应该是什么都不做,打道回府。免得到时候他觉得你人挺好的,舍不得下黑手了怎么办?”

    “……没提醒过,谢谢。”沐羽说,“而且你不觉得这个提醒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怎么?”系统好奇道。

    “又要我刷100好感,又要我对他态度差点。”沐羽冷漠道,“你要求太多了,我拒收成吗?”

    系统仔细一想好像也是,顿觉十分对不起沐羽。马上道:“既然这样,那我送你个任务好不好!”

    沐羽现在简直一听到系统所谓的“送任务”就腿软,赶紧拒绝:“不要不要,就主线那两个我觉得挺好的。你千万别再给我加任务了!”

    “抗议驳回,我这么善良的系统一向乐于听取宿主的建议和意见。^_^”系统高兴道,“既然你这么识趣,那我就给你发个福利吧!”

    说着,系统的提示音就跳了出来:

    「支线任务:

    获得兰盈的满好感度,完成奖励500功德值,失败扣除500功德值。

    目标人物:兰盈(好感值:60)」

    沐羽当即一阵“……”的表情,简直要给这辣鸡系统跪下来。

    他敢打包票,这货发任务出来的时候,绝对是抱着不折腾死他不罢休的心态来发布的。除此之外,他真的想不到其他颁布如此故意恶心人的任务究竟所图为何了。

    当然,也有可能纯粹只是它个人的恶趣味而已。

    总之,莫名其妙背了个新任务在身的沐羽简直崩溃。只是他还不能就这么撒手旷工不干,因为那个辣鸡系统明显知道他软肋在哪儿,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人。到底试了好几个世界了,这破系统不傻,很聪明地会踩着他的底线搞事情。

    沐羽十分窝火地滚去新政殿,继续为了完成任务出卖苦力。

    他到新政殿的时候,通报时却看见了兰妃宫里的侍女在外候着。明显这母子俩正待在一起抱团取暖、互相安慰呢,不由就觉得很尴尬。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直接走比较好。毕竟他早上才做了落井下石的事情,搞得和逼迫人孤儿寡母似的,这会儿又跑来耀武扬威,确实不太好。

    沐羽正想着一会儿见了这母子俩,自己该说些什么,免得到时候场面尴尬不好收场。但里面的人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片刻之后,通传的人就跑了进来,对沐羽说可以进去了。

    谢了那个通传的侍女,沐羽叹了口气走进新政殿内,自觉又是一桩麻烦事。果不其然,待到他见到沐云书与兰妃的时候,只见兰妃眼圈儿通红,正用帕拭泪。看他进来了,抱着沐云书怒道:“你若从开始便未曾诚心帮本宫母子,又何必开始说的那么好听!如今欺负孤儿寡母的,你不觉得良心不安,愧对先帝在天之灵吗?!”

    第62章 成为摄政王(八) 催人泪下,感人肺腑……

    沐羽没回答她的话。

    他觉得兰妃和他实在是半斤八两, 谁也别指责谁的那种。她堂而皇之地爬了墙生了个别人的儿子给荣帝添堵,他也没好到哪儿去,临死前还骗了一把荣帝。要是对方真有什么在天之灵, 肯定恨不得把他俩这对狗男女一勺烩了丢出去喂猪。

    兰妃被沐羽看得头皮发麻,硬气了一小会儿便溃败下来,不敢再直视沐羽。不过她对待男人向来很有一手,见沐羽并不吃她刚刚那套,马上又放软了语气开始流泪埋怨。

    沐羽向来看不得妹子哭, 不免一阵头疼。好在沐云书没在这会儿掉链子,对兰妃说了几句话, 像是让她离开的意思。

    兰妃看看沐羽, 又看看自己儿子,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新政殿。

    待她走后,沐云书拘谨地朝沐羽笑了笑,说:“皇叔怎么想起来这里看我了?快坐吧。”

    “是‘朕’。”沐羽纠正他道。

    说完这句, 他依言坐了下来。却见沐云书像是不知该如何待他一样,紧张得连手脚都放不规整了, 忍不住叹气问道:“陛下很惧怕臣吗?”

    “朕……”沐云书欲言又止,在接触到沐羽温和的目光之后,微微鼓起了些勇气来,“以前一直以为皇叔是很温柔的人,如今朕发现皇叔却与朕想象的有一些区别, 所以难免产生了些落差……”

    “什么落差?”沐羽问他。

    “……严厉许多。”沐云书道,“朕很不习惯。”

    扪心自问,沐羽自觉已经挺温柔了,不仅没说过重话,也只在荣帝驾崩那天稍微逼过对方一次。他是不动缘何对方会觉得他严厉, 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话题:“今日之事,陛下可是生气了?”

    沐云书愣了片刻,像是在思考利弊。过后笑道:“皇叔多虑,朕亦觉得诸卿说的很在理。确实,朕尚年少,即便有母后垂帘协助也难免会出现错漏之处。如今有皇叔在旁协助,朕可算安下心来,安心向王太傅学习治国之道了。”

    不用想也知道沐云书这番话肯定是拿出来敷衍他的,沐羽也无心与他分辩。他只说:“若陛下能不计较早朝之事是最好的,若陛下因此对臣生出几分怒气,臣亦是无可奈何。但关于请辞一事,确实乃真心实意,并无半分作伪。”

    沐云书一滞,问:“朕并未听说匈人有南下入侵的意向……”

    “防患于未然罢了。”沐羽道,“若是等匈人有所动向后才开始准备,怕是为时已晚。”

    沐云书闻言,惆怅道:“朕果然是个没天分之人……”

    “天分为何物?不过是他人品评的借口而已。”沐羽道,“他们未曾走过陛下走过的路,亦不知会有何等如履薄冰之感。还望陛下切莫妄自菲薄才是。”

    “可是朕常常有力不从心之感。”沐云书仍旧消沉不已,“反观父皇,朕却从未见过父皇流露出过半分疲态……”

    乍提及荣帝,一时间沐羽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此话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坚持以刷好感度为主的一百年不动摇的政策,对沐云书说:“皇兄荣登大宝时,陛下都已经会走路了。非要和皇兄作比的话,您还小呢。”

    似是“小”这个字戳到了沐云书的痛脚,他眉毛瞬间揪了起来,一脸不高兴地反驳道:“朕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能成婚了,皇叔说什么呢。”

    话罢,系统提示沐羽:「沐云书对你的好感度+5」

    见沐云书已经脱离了由早朝引起的变故产生的尴尬,甚至还给涨了点好感度,沐羽终于松了口气。再怎么说沐云书是他的第一任务目标,在现阶段就产生了隔阂的,之后的任务实在难做。沐云书能自己想开是最好不过的,否则他还得再多费一些力气才成。

    到了这一步,沐羽也算是看明白了:指望兰妃的智商是不靠谱的,指望还什么都不太懂的沐云书就更不靠谱了。以后但凡做事,须得自己想的面面俱到才成,不然就又得走现今的老路,真是惨不忍睹。

    这让他再度产生了去找兰妃谈话的念头。

    说来也巧,沐羽方升起这个念头,便听沐云书说:“今日事情将母后气得不轻,朕实在劝不住母后。皇叔若有空闲,可否去探望一下母后?朕懂皇叔的意思,可母后却不愿意听朕说……”

    他正有此意,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应下此事后,沐羽又在新政殿呆了一阵。而沐云书像是由于方才的好感度提升解锁了全新的养成剧情似的,非说王太傅教的东西都是他不喜欢的,赖着让沐羽改日给他讲书。

    被他缠的半分办法也无,沐羽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然后逃也是的跑去了见兰妃。

    兰妃果然还在气头上,见他来了,仍旧只会哭着控诉他是个没良心的混蛋,欺负人孤儿寡母。沐羽看她那副样子,简直无奈的想给这位娘娘跪那儿——太后之尊,千金之体,您能不能自重些啊……?

    考虑到这位怎么着也是谦王殿下的心上人,自己不能说的太过分。沐羽只好腆着脸给她解释:“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实非臣所愿,乃被迫为之。娘娘也切勿因此事气坏了身体,臣并无半分架空陛下的想法。”

    “本宫如何信你?你在本宫这里可有半分信誉过?”兰妃哭哭啼啼道,“当年你就骗了本宫,你叫本宫如何再信你。”

    ……中枪。

    沐羽听了这番话,实在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承认兰盈这女子虽然在政治上傻了些,但对如何在人伤口上撒盐这种事情简直是万里挑一的个中好手,刀子一捅一个准儿。要是今天是谦王本尊站这儿,非得被她刺激得头风病复发不可。

    他只有做出一副隐忍又伤心的样子来,对兰妃道:“娘娘既不肯信任臣,臣亦无半分法子可挽救臣在娘娘处的信誉。只是还请娘娘思考片刻,若臣想夺权,又何必等到今日……?”

    兰妃的哭声骤然止住,仔细想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儿。兴许是她对沐羽的这番表态挺满意,便丢掉了之前那副伤心欲绝的表情,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本宫冤枉你了。”

    沐羽看她翻脸翻的比翻书都快,不由一阵无语,道:“娘娘若肯如此想,是最好的。”

    “先帝驾崩未久,本宫伤心太过,以至于都糊涂了,谦王勿忘心里去。”兰妃显然也有几分尴尬,露出了想转移话题的意思来,“既然谦王已受封与本宫共同代管朝事,王妃该如何是好?边关之地终究苦寒,还是早日回京团聚吧。本宫与她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听她提起陈茵,沐羽也呆了呆。

    真别说,自他接手了这身体,谦王妃这存在感就直线下滑变作了打酱油一般的人物似的。记忆里明明谦王和对方关系还算融洽,装一装样子的话也能被人当成模范夫妻来羡慕一番。结果自打谦王接了诏书连日赶回京后,就再不见对方的丁点消息书信。这几个月过去,沐羽也就只接了对方一封报平安的信而已。

    这让他不免一时语塞:“臣近日与……王妃并未联系。”

    兰妃露出了很是惊讶的样子来,颇有“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这种表情之妙。她很开心地说:“那便叫王妃回来吧,京城富贵人家出来的女儿,总待在边塞贫瘠之地也太苦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心里想着他那王妃听到这消息怕是要气哭,但沐羽也唯有认下来一途。

    兰妃满意地让他滚了,顺手一口气给他加了20点好感度。

    这让沐羽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卖妻求荣的屈辱感,深觉对不起陈茵这姑娘。明明谦王约好了带她离开京城,好让她获得自由,结果却被他又亲手接回了这片囚牢里,对方估计会恨死他。

    他不敢耽搁,一回去便连夜写了封信,细细讲明了利益要害,万分歉疚的表示都是自己的锅坚决不推,最后差人给还在边关的谦王妃送了过去。

    之后一连数十天,过的无比煎熬。

    期间系统吐槽他把别人的人生过的太像自己,无意义的心里负担过多,早晚要遭重,并借兰妃的事情狠狠嘲笑了一番沐羽。沐羽被丫吐槽的竟然无话可说,差点不由自主地信了系统的邪。还好在他差点误入歧途之前被人打了岔,说谦王妃的回信到了,这才没被系统拐入它所谓的“无我神教”。

    沐羽痛斥了系统惨无人道的洗脑行径,接着拆开了谦王妃的回信。

    不出沐羽所料,谦王妃在听到兰妃命自己回京的消息后果然炸了。不过究其本质,谦王妃陈茵还是个体谅他人难处的好姑娘,虽然信的前半部分都是在用洋洋洒洒的文字在控诉谦王身为堂堂王爷竟然不守信用令人失望,但在发够了脾气之后,王妃还是表达了离开京城太久,也是时候回家看看父母姐妹们了。

    信发来后,对方也没有半分耽搁,很快收拾东西赶回了京城见他。如此善解人意,沐羽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对比一下宫里某位天天只会对着他嘤嘤求帮忙的兰妃……对比如此之强烈,当真是催人泪下。

    第63章 成为摄政王(九) 王妃归京。

    谦王妃回来的当天, 谦王府一片敲锣打鼓,看得沐羽一阵发懵,差点没怀疑自己回错了地方。夏祯把他扯回来, 说王妃回来了,让他一回来就赶紧滚去后院见她。

    当然,夏祯语气很温和,并没有丝毫涉及人身攻击的字样,滚是沐羽自个儿臆想出来的。

    于是他圆润的滚去了见陈茵。

    到后院儿的时候, 陈茵正指挥人搬东西挂灯笼,院里都是她呼来喝去的声音, 显出了一派沐羽独居时绝不会有的活泛的气息来。听到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正正好瞅到了走进来的沐羽。

    沐羽滞了滞,一时间竟不敢再往里面再踏一步。

    自打被迫屈从兰妃的命令把陈茵叫回来以后,他总对陈茵怀揣着一股油然的愧疚。虽说按理他并不亏欠对方什么, 也是对方主动要求嫁给谦王的,全是自愿, 和他完全没关系。但话虽如此,等人到了他眼前,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不敢面对。

    兴许是猜到了他心中想法,陈茵冲他撇了撇嘴,喊道:“殿下, 过来看看院子里的灯笼?”

    “……好。”听到她暂时没提回京的事情,沐羽松了口气,走了过去。

    “许久不见殿下,看着清减了许多。”陈茵笑盈盈道,“莫非妾身不在, 殿下开心得都消瘦了吗?”

    沐羽:“……”莫名很冤。

    见他一副无言以对的样子,陈茵也失了调笑的兴致。不过她并不生气,而是望着下人们挂灯笼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殿下总是如此不在意自己身体,当真是惹人担心。”

    “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并无大碍。”沐羽道,“只是此次迫于压力令你回京,是我对不住你。”

    陈茵闻言一愣,随后掩唇:“殿下说得什么话,当初本就是我强求殿下来的时间,这么久过去,怎么也是我赚了。倒是耽误了殿下追寻真爱,该我向殿下道歉才是。”

    沐羽摇头。

    他心知陈茵虽是装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心里到底还是觉得不高兴,否则也不必写回信来发泄脾气。只是如今见了面她觉得难为情,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谦王虽然对她无甚情爱感情,但是好歹相处十数年,这些小心思还是能猜得到的。

    思及至此,他对陈茵道:“虽然陛下之请不可辞,但我会尽量努力的,到时候……”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陈茵柳眉一竖,指着正帮忙挂灯笼的夏祯怒道:“我不是说了,灯笼给我挂到另一边儿去。你挂北边儿仨大红灯笼是什么意思,可劲儿恶心我呢?!快放下来!”

    接着便是夏祯忙不迭的讨饶声。

    被无视了的沐羽:“……”

    突然觉得好寂寞……

    正当他倍感高处不胜寒的时候,陈茵教训完了夏祯,回来瞅他。看丫一副老头子似的长吁短叹模样,笑了:“殿下伤心什么呢?我可听着啦!”

    “??”沐羽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懵逼地看她。

    “那我可等着殿下带我回边关啦。”陈茵道,“殿下说的,千万别诓我,会真信的。我打小儿就可讨厌这地方,这回可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沐羽寻思着之后的任务,觉着系统总归是能给他网开一面的,至少带着人姑娘跑去边关安安静静地安享后半生是没什么问题。顿时自我感觉倍感良好,点头道:“不骗你。”

    陈茵听了,潇洒地一甩袖子,丢给他一灯笼,道:“那我可听进去了?殿下也来帮着挂灯笼吧!”

    沐羽抱着那灯笼,简直一阵蛋疼。他头疼的望着被陈茵指挥成陀螺一样的夏祯,道:“其他下人呢,都去哪儿了?”

    夏祯苦着脸道:“殿下,您说的今年天灾不断、百姓深受其害,当以身作则树立榜样才是……所以当初回来时就没招几个下人啊?”

    沐羽:“……”他好像是说过这话。

    这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是什么啊!!

    巧在此时,一下人匆匆进来,道:“殿下,宫里来了人。”

    一时间,引得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沐羽略觉诧异:这会儿宫里能来什么人,莫不是兰妃派来等着看陈茵笑话的?当即觉得背后陈茵的视线有如针刺,再呆不下去,准备出去见见这所谓的“宫里来的”究竟是谁。

    陈茵忙着挂灯笼,压根没空管他去哪儿见谁,只问了一句:“谁呀?”

    她话音方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见到个熟悉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竟是沐云书。

    沐羽吓了一跳,赶紧迎过去要行礼。沐云书自个儿倒是不很在乎这些,随手摆了摆就给免了,而后盯着陈茵饶有兴致道:“朕听皇婶回京,只记得当初皇婶离开时朕尚不记得事情,一去十多年实属难得,恰逢又有事情想询问皇叔,就不请自来了。皇婶不会怪罪吧?”

    ……谁敢怪你。

    沐羽心里腹诽,没敢说出来。陈茵倒是洒脱,笑道:“陛下都不嫌弃臣妇,何来怪罪陛下一说?王爷可指不定心里偷着乐呢,好逃开这些登高爬低的事情。”

    沐云书一呆,瞅瞅满脸冷漠的沐羽手里的那大红灯笼,死活都看不出他哪里会偷着乐,只好道:“莫不是让皇叔去……挂那灯笼?”

    沐羽已经不想辩解什么了,唯有麻木脸道:“……正如陛下所见。”

    “让朕来让朕来!”沐云书顿时兴高采烈道。他取了沐羽手中灯笼,一面对陈茵说:“朕一直想试踩架子上去挂灯笼是什么感觉,奈何母后向来不许,宫人们也不敢。今日在皇叔这儿,总归没人管着朕了!便让朕试试吧。”

    说着,就推开夏祯,自己要爬到梯子上去挂灯笼。

    此话一出,沐羽和陈茵双双傻眼。任谁也没想到这皇帝自个儿偷跑出宫来就是为了挂个灯笼,要被兰妃知道了,还不得气得半死摁死他们俩?但沐云书如此兴致勃勃,也不好一盆冷水兜头倒下去,不然未免太过无情。思来想去,陈茵双眼一翻,眼神示意沐羽上去顶锅,然后告退扬长而去。

    沐羽悲痛无比地接手了对方撂下的挑子,准备在陈茵给自己创造的机会中刷一把沐云书的好感度。

    他慢吞吞走过去,夏祯正给沐云书扶梯子呢,看他靠近了,忙说:“殿下若是手痒,夫人走前在侧屋还放了一叠灯笼……”

    沐羽:“……”

    谁手痒了!这孩子说话都不会看空气的吗!

    倒是沐云书听了这话,赶紧把手里灯笼挂稳了,从梯子上几步并作跳了下来,对他道:“皇叔莫不是恼了朕在休沐期还跑来扰你清闲?”

    沐羽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兢兢业业、无时无刻都在加班的打工仔来说,沐羽还是挺有过劳死的自觉的。送上门来刷好感的机会不刷白不刷,过了这村没这店的典型——只是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刷,还是要谨慎地探讨一下的。

    ……比如现在,他就绝不想爬眼前的梯子去挂那灯笼,这是他的坚持!

    “陛下今日是偷跑出来的?”想了半天,他还是选择从这里切入话题,“还是娘娘允了的?”

    “自然是母后允了的,否则朕哪敢逃了王太傅的……”沐云书流畅地答道。话到一半,自觉理亏,连声说:“不是不是,只是朕觉得近日王太傅教导不甚上心,便想着皇叔也与朕算半个同门,俱是受过太傅教导的。不若请教一番皇叔,说不定更能理解太傅所教其意……”

    他这么一提,沐羽恍然想起之前似乎确实应过他此事。只是后来忙得厉害,又有陈茵回京这事儿扰乱思绪,就给抛在了脑后。今日沐云书旧事重提,理所当然就想起来了。便点点头:“陛下爱学是好事,不嫌弃臣学识浅薄就好。”话罢,给沐云书引路,准备带他去书房。

    反正左右谦王总是记着那些东西的,他自己虽然是个百无一用的蠢材,现抄现用的本事却还是有的。

    好在沐云书也没有刻意为难他,只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央着沐羽给他随便说了说,这所谓“请教”便作了罢。沐羽还依稀记着王太傅确实不甚热衷于此,沐云书说对方消极怠工也算是情有可原,便忍不住想着该怎么劝劝他,让他下次别随便鸽人老爷子的课。不然人家大儒也是会很伤心的好不好!

    正想着这个,却见沐云书抖开一张新纸,手中狼毫蘸满了新墨写下数笔,转而问道:“朕还有几个问题,想请皇叔为朕一一解释一番。”

    沐羽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没有去看沐云书写下的那几个字,只问:“不知陛下所说何事?”

    沐云书抬头看他,笑道:“近来朕由母后教导着学看奏折,发现许多新奇之事。只是母后亦不善此道,朕也只得一知半解,便想着来寻皇叔,总要得个解释才是。还望皇叔能为朕解惑。”

    望着他的眼睛,沐羽无端的浑身一阵发冷。这时,似是蘸满了墨而久未下笔的缘故,一滴墨汁砸落在纸上晕染开来。他下意识地顺着那轨迹望去,却看到了一个令他遍体生寒的字。

    ——陈。

    第64章 成为摄政王(十) 陈情。

    陈这个字, 或许别人可能还会愣上几秒,但对于沐羽来说,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他根本不需要思考, 便能明白这个字背后指代的含义。

    不外乎,谦王那大咧咧的王妃就是姓陈,并且正是世代将门的陈家的女儿。联想到近来边关在他走后的颇多变动,沐云书写的这个陈字指的是谁根本无需言喻。

    但陈家一向安分得很,小心谨慎做人, 并不能挑出什么错处值得让沐云书记住才是。

    想了一阵,他选择直接问沐云书:“陛下是何意?”

    沐云书看了他数眼, 稍后笑道:“不瞒皇叔, 此次朕前来,正是因为陈老将军一事。几日前老将军曾上述请求致仕,但奏折却被皇叔留中。按理而言,老将军戎马一生, 如今年事已高,也该退下来颐养天年了才是。朕百思不得其解, 是以有此一问。”

    听了他说的,沐羽当下便忆了起来。

    确如沐云书所说,陈老将军年事已高,虽然身子骨仍旧硬朗,但请求致仕的要求也理应应下才是。只是如今情况特殊, 沐羽倒很想放老爷子回去,奈何环境不允许,他又不能明着拒绝,只能留中不发以表己意。

    这事儿说来也好懂。原本谦王在荣帝登基时远走除却兰妃的原因外,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荣帝担心新旧更替后, 边关武将对新帝不服消极怠工。那时恰巧亦是边关连年受匈人骚扰,不得安宁。谦王自请此任,荣帝也没有别的更信得来又有威望可以弹压那群武将的得手之人,只好将亲弟弟丢去了边关放着。反正论势力,陈家是这群人中最大的那支,身为老将军的孙女婿,左右肯定是不会出问题的。

    而谦王也聪明,借着这层关系很快在边关站稳了脚跟,将势力收拢的七七八八,算是将这群人都安抚了下来。如今又是新旧更迭,沐羽还不得不因故离开,难免有权力交替的地方。因得系统那里得到的剧情提示,他难免不会对这些后来明确会站出来造反的家伙多几分提防,免得到时候收不了场。是以只能依靠陈茵母家的势力,期望这陈老将军在位置上多呆几年镇镇场子。

    话虽这么说,可这却是不好明面说出来的。

    毕竟再怎么说,他现在身上既然压着摄政王这名号,就不能摆了明的徇私利己。虽说拒绝掉对方的致仕请求是为了长远考虑,但现在看来就是他为了扩大自己势力而强行留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好看的,当然只能选择留中不发。

    他本准备这档事儿过去之后再去找老爷子谈谈难处,结果没想到这边儿沐云书马上就跑过来把事情掀了出来。

    如今只能庆幸沐云书不是在早朝时分提出来的,不然真是麻烦大了。

    他自觉计划未被对方毁掉,心境还算平和,便好脾气地问道:“陛下可是疑臣徇私结党?”

    沐云书愣了愣,似乎被“结党”一词给吓到了。过了好久,他摆摆手道:“皇叔哪里的话,朕相信你不会害朕的。莫不是皇叔觉得朕分外愚笨重疑,才会这么问吗?”

    ……愚笨没有,疑心重倒是真的。

    沐羽心里想着,一面给他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因匈人之乱,本朝武将地位历来极高,此乃太祖定下的规矩,便是此后历代先帝亦是无可奈何。”

    “这朕知道。”沐云书道,显出了一副十成十的耐心态度,“难道是因为这个?”

    “正是。”沐羽道,“戍边武将势力错综复杂,臣并无半分信心在离开后还能辖制得住,唯靠着陈老将军尚在位帮着压制一二分而已。若老将军亦退位让贤,臣便真不知该找谁来接替老将军的位置了。”

    “原来如此。”沐云书点点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似是颇为愧疚,接着便为自己之前的话道歉,“确实是朕想岔了……该向皇叔道歉才是。”

    沐羽本来就不生气,见他这般低姿态,不免安慰他:“陛下不怪罪臣妄下决定便好。”

    沐云书闻言便笑:“怎会怪罪皇叔妄下决定?朕年岁尚小,还要仰仗皇叔帮扶良多,只有感激的份儿呢。皇叔不嫌弃朕愚钝,朕便已觉得十分高兴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好听,沐羽却不信。不说后面的剧情明晃晃地摆在面前,让人不得不认清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凭他娘兰妃的为人行事,沐羽也不信对方是真的内心毫无芥蒂的。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装出一副欣喜感动的样子来骗骗对方,免得让人觉得他消极怠工就不好了。就说:“陛下自是极聪颖的,便是当年皇兄亦逊色一二,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只要勤恳如旧,广纳谏言,来日定会大有所为。”

    沐云书果真感动不已:“既然皇叔如此说,朕会记得时刻警醒自己的。”

    话罢起身,又道:“今日叨扰皇叔甚久,也该离开了。”

    沐羽赶紧也站了起来:“臣送陛下。”

    “那就麻烦皇叔了。”沐云书点头,随后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叫道,“哎呀,差点忘记……母后还让朕问皇叔上元节晚宴的事情呢!”

    “上元节?”沐羽懵了,“娘娘何事?”

    “说让皇叔进宫赴宴。”沐云书笑道,“近来事务繁忙,皇叔恐怕是连年都没能好好过吧?母后心疼得紧,便想着上元节让皇叔进宫赴宴,免得还孤身一人,实在让人心感不安。不想皇婶回来得如此之快……”

    沐羽听了,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蹦:兰妃让沐云书转告他上元节去宫里过,却丝毫未提陈茵,这是诚心让人误会呢误会呢还是误会呢?就算不考虑那是你表妹,也考虑考虑陈家人听到这事儿后的反应吧??陈将军那就差在脸上标个“妹控”俩字儿写上头了,到时候传到了边关还不得被这名义上的大舅哥给手撕了???

    ……去他的猪队友。

    他便拒绝道:“正是此理。还望陛下代臣转告娘娘,臣届时怕是不能前去。”

    “……也是。”沐云书略微怅然道,随后又道,“那朕回去转告母后吧。”

    “谢陛下理解。”沐羽道。

    既已没了话题,沐云书也就没有拖沓下去,很快离开了谦王府。沐羽送走他后,自己回到书房瞅着沐云书离开时并未揉掉的那张纸上的陈字看了半天,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今日对方这出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要不他还真差点要忘记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武将了。如今被提及起来,便难免今后要多丢几分注意力在上面,万不可出差错才好。

    之前也说过,因匈人之乱,所以北周武将地位很高。每每匈人南下入侵劫掠,便可借此机会建立军功、拜官封侯。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一种奇怪现象——本来该和匈人战个你死我活的局面,竟然成了不少人不惜一切往上爬的契机。

    这种情况实在恶劣不已,却又无人敢站出来将其打破。直到谦王抵任接手,方才花了数年的时间将之整顿肃清,把匈人赶跑回了老家,再不敢时不时出来侵略骚扰。

    只是此举虽然得到北周无数人一致的交口称赞,但那帮借由匈人们才攀得如此高位的武将却心里清楚。虽然近些年谦王坐镇边关、这帮人被他折腾得心服口服不敢闹事儿,可如今谦王走了,没了弹压这帮痞子的人,那之后便犹未可知了。

    没仗打了怎么办?匈人全变怂蛋跑完了怎么办?

    ——那就自己找仗打啊!

    ……简直无药可救。

    原本的谦王也正是栽在了这上面。被沐云书下狱囚禁起来之后,这帮人便像是蓄谋已久地直接扯大旗反了,然后来了个黄袍加身,非逼着谦王去做皇帝。若非如此,谦王的下场或许还不会惨到如此程度。

    有了这么个倒霉催前任的下场做警醒,沐羽这次要再犯浑真可以自尽去死了。

    “叹什么气呢,大过年的。”正当这时,却听到陈茵的声音循着风传了过来。沐羽抬头望去,见她端着个盘子,上面摆着个瓷蛊朝他走了过来,嫌弃道:“不吉利,懂吗?”

    沐羽对她还是服气的,忙说:“好,以后……我尽量。”

    “这才对嘛,听话。”陈茵满意道,把那瓷蛊往他桌子上一摆,“冰糖雪梨,奖励殿下辛苦挂灯笼的,不客气啊。”

    沐羽一听她说挂灯笼就头疼,也懒得在心里吐槽她那句不客气了。刚想和她道声谢,不想她就眼尖瞅到他手里那字儿,“呀”了一声,乐道:“殿下这么念着妾身,当真是感动不已,唯有以吃食为报……”

    ……报个鬼啊!!!

    这回沐羽终于忍不住了,僵着脸提笔在沐云书那厮写的“陈”字后面补了个“情”字,然后对陈茵道:“勿想太多,陈情而已,与王妃无关。”

    陈茵卡壳,瞪了他半天,道:“殿下真没什么要说的吗?”

    沐羽想了想,说“有”。话罢,取出纸来挥笔疾书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信,塞到信封里递给陈茵,又道:“还请王妃将此信尽快交予老将军,切莫贻误。”

    第65章 成为摄政王(十一) “欺骗目标的事情……

    陈茵无语的看着他, 吹胡子瞪眼了半天,最后接了信气呼呼地跑了。

    沐羽看着她背影十分无奈,觉得她实在是太像孩子了些, 这样实在是不大好。但想想自己身为没立场的那部分,实在是没资格说她,况且她也懂得轻重,便没再对陈茵啰嗦。

    说到底,他自觉还是很冷漠的那部分人。但凡对他任务构不成威胁的, 他其实都没那个闲工夫去交托太多感情。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对方会认真去做,他也不会去管太多了。

    沐羽倒不担心信送到后的后续问题。从剧情上看, 至少陈家还是靠得住的。陈老将军能坐镇一方自有他的道理, 若不是后来致仕回家颐养天年,那群人焉敢造反?如今只要劝住对方在位置上多坐几年,谦王余威犹在,他再多注意一些, 镇压这帮人到沐云书安然掌权还是很轻松的。

    陈老将军也是识大局的人,定不会在这种问题上与他纠结, 推辞婉拒的。

    解决一桩心事,且等候回复尚需要很久,沐羽便没再管这事儿,而将注意力丢在了其他上面。他一贯忙得很,虽说过年休沐, 但也总有大大小小搞不完的事情。头上俩上司又是俱管不了事儿的,还要趁着过节好好休息一番,因此反倒是看着比往日更忙了一些。

    直到上元节那日,见着陈茵一身盛装打扮,王府里还站了个青阳, 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过节了。

    见他一脸懵逼,青阳好心解释道:“太后请王爷王妃前往宫中赴宴。”

    陈茵则“哼”了一声,白眼朝天。

    沐羽:“……”

    不是说好的不去了吗??

    兴许是看出他心里所想,青阳道:“太后娘娘许久未见王妃,想念得紧。又想到多年未曾团聚,故有此一邀。还望王爷切莫推辞。”

    说完,还偷偷瞟了一眼沐羽,生怕他会出言拒绝。

    沐羽倒真想拒绝来着,下意识瞅了瞅陈茵,却见她虽是一脸不耐,却明显还是有点高兴的样子,并不像是很抗拒和兰妃会面。想了一下,问她:“王妃可方便同去?”

    “殿下发话,妾身自是要跟随的。”陈茵道。

    见她果然有此意,沐羽便是不想去也只有去了。他冲青阳点点头,权当应了下来,随后叫来夏祯吩咐下去,让他去准备。

    估计夏祯早在陈茵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领会到了其意,机智地先准备好了一切。待到沐羽找他的时候,他只是装模作样的含混了几分钟,随后便说可以走了。

    沐羽简直一分钟都不想早到,但看看夏祯一脸求表扬的表情,又不好意思给他泼冷水。夸了几句,一脸菜色地滚去了马车里。

    陈茵看他面色难看,说:“殿下如此神色,可是不喜妾身同行?”

    “王妃勿要多想。”想起兰妃好感度那任务,沐羽简直头疼,更不想这小霸王届时给自己猪队友一波,便赶紧道,“只是近来休息的不大好罢了。”

    陈茵一想也是,这人早出晚归的,实在惨得很。便也不和他开什么玩笑,只安安静静坐了,看他扶额小憩。

    真别说,兴许是累得很了,谦王府到宫中这段颇短的路还让沐羽给睡着了。待被陈茵给叫醒下去,再到兰妃如今住的宫殿,他整个人尚且有些恍恍惚惚的。

    殿门口,恰巧碰到同来的沐云书。他见沐羽一副疲惫模样,关心道:“皇叔可是近来太过忙碌了?既是过节,总要给自己休个假才好,这样不行。”

    沐羽心想:我倒是想得很,可你和你娘一个二个都是甩手掌柜,下面的知道谦王脾气好,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上塞事儿。要真休了假,怕是撑不到假期结束就要出事儿。一面道:“谢陛下关心,不过是近日休息得有些少罢了,并无大碍。年后南方雪灾甚重,若是耽搁了,恐届时引起百姓反弹,实在不好。”

    沐云书一愣:“雪灾竟有如此之重?朕尚且未曾亲眼见过……”

    “陛下常年身处宫中,不接触这些自是不太清楚。”沐羽道,“臣多少见识过一些,知道此事耽误不得,是以不敢拖延。”

    “如此说来,是朕的不是。”沐云书歉疚道,“朕不了解情况便妄自下了判断,还好有皇叔从中提醒,否则真不知该贻误多少百姓性命。”

    “陛下乃是情有可原,肯及时改正便很好。”沐羽淡淡道,“已经很晚了,莫让娘娘久等。”

    沐云书“嗯”了一声,自己先走了进去。

    这晚宴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倒也不简单。

    因得是这国家权力最高的几人坐着,厨子自是不敢随便弄弄就敷衍了事。可再怎么说,参宴的人也就四人,若是弄得太多,实在很有种挑战对方忍耐度的味道。是以几经揣摩之下,这宴便也就弄了个不大不小、刚巧不出格的分量而已。

    沐羽纯粹就是领命过来凑数的,自觉插不上话,便安静如鸡的在一旁坐着。沐云书显然也挺有这种自觉,有样学样地跟他一起在旁当鹌鹑,听兰妃和陈茵这俩多年不见的、写作表姐妹读作仇敌的俩人你来我往的文化互撕。

    不过如今兰妃地位不比从前,总的来说这场谈话中陈茵其实是占下风的那个。

    兴许是她俩感情确实很好,俩人扯皮了大半场晚宴,都没互酸出个结果来。倒是这期间沐云书忍无可忍,挪到沐羽身边说了好几句话,颇有种要探讨到宴席结束的意思。

    沐羽在旁听得也很心累,也不想掺和她俩之间的事情——虽然他好像才是那个害的俩人决裂的始作俑者——便也干脆利落的和沐云书聊了起来,放弃了在兰妃面前客套性互吹几句刷刷好感的想法。

    最后一场宴席下来,兰妃的好感度没到手,倒是沐云书好感度给他狂蹦了10点。

    看着突然就和他娘好感度齐平了的沐云书的好感度,沐羽颇有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无语感。

    等到结束,陈茵被兰妃刺激得喝高了,抱着沐羽胳膊不撒手,蹭来蹭去得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兰妃看得一阵皱眉,兴许是觉着这狗粮实在是辣眼睛,她难得善心大发的喊了青阳过来,让她带陈茵休息一下,顺便醒醒酒。

    沐羽也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也不懂怎么一不注意陈茵这姑娘就忽然喝醉了。只知道如今情况实在让人为难得很:告辞离开吧,总不可能丢着自个儿王妃不管;留着吧,看着兰妃怎么看怎么别扭,何况还顶着个对方前情人的头衔。

    若不是还有个沐云书在这儿,他怕是早就败退了。

    不想,他还没趁此偷着乐观一小会儿,沐云书便被兰妃一句话支走了。

    顿时屋子里除了伺候兰妃的,就剩下了他和兰妃俩人。

    “孤男寡女,简直再适合搞事不过!”

    系统恰到好处地蹦了出来,给他配了个画外音。

    沐羽简直想一拳头锤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鸡蛋,但不等他开喷,便看到兰妃果如系统所言般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仿佛有无数话语想要诉说。

    “跑剧情的感觉怎么样啊沐羽大大?”系统幸灾乐祸地道,“你看,为了防止你寂寞,我还特意跑出来给你缓解一下尴尬。我是不是很贴心啊?”

    “……个鬼啊!!”沐羽彻底给它跪了,“我没兴趣,谢谢。一个都没兴趣,连沐云书也没兴趣。不要自顾自地给我安上什么奇怪的解释和头衔,谢谢!!”

    “哎,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趣啊。”系统很伤心的说,“你看你一个都不爱,什么类型都不喜欢,我很绝望啊。你这人怎么这么绝情呢?”

    “……这不是你要求的?”沐羽冷漠道,“你还记得你上次出来的时候说的什么吗?”

    “那么久之前的事情,谁还记得啊。”系统潇洒地道,“以我现在所说的为准就好了,我是宽宏大量不拘小节的系统!”

    ……如果可以,真不想理这个辣鸡系统。

    沐羽一面想,一面朝后连退数步,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挣开了兰妃似乎想要凑上前求抱抱的手。并说:“娘娘怕是醉了,还是将青阳叫回来为好。”

    兰妃见他竟然拒绝自己,顿时眼中雾气弥漫起来。她咬住唇看沐羽,一脸很失望的表情:“你非要这般对我吗?阿茵这么好,让你心甘情愿抛弃我,丢掉皇位,不惜在边关待上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来?”

    ……不,谦王明明是为了他哥和你才这么做的。

    沐羽腹诽,脸上却肃容垂眸,做出了微微紧张且不安的样子来,一话不答。

    系统见状,表扬了他几句,并说X斯卡欠他一个影帝。

    沐羽让它滚。

    兰妃见沐羽不答话,似是自尊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顿时眼泪就和珠子似的一颗颗掉了下来。恰逢此时被她支开的沐云书回来,看着一言不发的沐羽和自己亲娘简直百脸懵逼。

    他问:“皇叔,这是……?”

    沐羽面无表情:“娘娘方才询问臣南方雪灾灾情,臣便如实禀报了。娘娘心善,不忍百姓涂炭,是以担心忧虑之下忍不住便有些伤心。是臣之过,还请陛下责罚。”

    兰妃听了,擦擦眼泪道:“正是如此。”

    沐云书大惊失色:“灾情竟有如此之重么?如此……倒也不外乎母后会如此伤心流泪了。”

    话罢,很忧虑地看着沐羽,似乎担心他随时会猝死一般。

    系统问他:“欺骗小孩儿你内心不会有负担的吗?”

    沐羽想想,说:“你好像说过,目标不算在小孩儿里,算cp。”

    第66章 成为摄政王(十二) 剧情开始。……

    系统表示懒得理他, 冷哼一声下潜装死。

    被沐云书这么一打岔,兰妃也不好再继续下去。况且沐羽拒绝的这么明显,她贯来是没吃过苦头的性子, 一时半会怎么可能忍得下气,就让他赶紧滚。

    沐羽得了令,赶紧叫人把醉的七荤八素的陈茵扯上,麻溜的滚回了家。

    一路上陈茵还在迷迷糊糊地发脾气,想想今天兰妃的所作所为, 沐羽也不想刺激她。把她带回王府之后,嘱咐了陈茵的近侍侍女, 自己跑去继续看折子。

    上元节过去之后, 兴许是兰妃在晚宴上找够了存在感,便再没闹出过什么幺蛾子来。沐羽一连过了挺久舒坦日子,可谓是幸福得想哭。陈老将军那边的事情亦是相当顺利,老将军不愧是坐镇边关已久, 虽然没什么特别大的功劳,但是胜在人十分识相。在接到沐羽的信后, 掂量了一番如今这个孙女婿的地位本事,立马一口答应下来,并写了一封长信寄回给他,表达了自己为北周肝脑涂地的意愿。

    沐羽还用得着他,怎么可能让这老爷子真跑去肝脑涂地?赶紧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发自肺腑地感谢了他一番。

    解决了半个心腹大患,沐羽总算可以把提在嗓子眼的心往下缓了缓。而估计也是老天看他当了两个世界的辛勤倒霉打工仔,是时候在第三个世界享享福、休息休息了,竟然少见地没和他作对,一路很是顺心顺遂。虽说沐羽每次颠颠儿的跑出去加班的时候总会暗自腹诽早晚过劳死, 但神奇的是除却谦王本身自带的旧疾这debuff时不时复发外,平日里连小毛小病都没有。

    一连数年,相安无事。

    约是因为沐羽以前要么就在小黑屋里打坐炼药静修,要么就是练武场练习陪太子读书瞎跑背锅,而从来没过这么忙碌的生活。这几年间他竟然几乎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速度,就仿佛昨日刚被系统丢过来一般。只是话虽如此说,倒也不代表他什么都没做,反倒是做的实在太多,反而令人难以记住了。

    细数一下,除却摄政王这个工种要做的日常工作外,他还兼职了皇帝老师、太后情人(伪),还要两边兼顾着刷皇帝和太后的好感并且不能让频频示好的太后掉链子让皇帝侄子发现猫腻,最后还得回家安抚被太后气得翻白眼的王妃。简直辛酸苦劳万分,系统不给他加工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泽被世人拯救万物的好系统。

    系统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这个提议。

    沐羽友善地建议让它改名周扒皮。

    这期间,在沐羽的努力下,沐云书和兰妃的好感度也终于纷纷踏破90大关,达到了一个90,一个95的程度。除此之外,北周在渡过数个天灾频发的年份之后,终于迎来了曙光,一连数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而沐云书眼见着也快长大成年,可以接过担子亲政了。三年一度科举考试也近在眼前,剧情即将开始,系统发的那个“功成身退”的任务简直唾手可得。

    虽然,沐羽知道这辣鸡系统肯定没这么好心就是。

    毕竟剧情开始的另一层含义就是——

    正牌受陆霄也风光霁月地登场了……

    作为全文炮灰的最惨的那个白月光,谦王肯定是抵不过人正牌受的光芒的。尽管借了个早一步遇到并且内心深处有信仰加成,但是在对方那自带的主角光环身上是很容易就被抵消掉的。沐云书这死孩子的好感度又特别难刷,他实在是没信心在陆霄已经出场的情况下仍顺利刷到满值。

    毕竟这人本来就是个外热内冷的性格,以谦王的性格来看,如果不OOC的话,实在是很难把人给焐热的。

    沐羽趁着殿试之前把系统给的剧情好好复习了一遍,最后得出来结论:

    ……果然还是看天随缘吧。

    好难刷,好绝望。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沐羽烦心着陆霄出场的时候,匈人那边又跑出来搞了一把事。

    接到线报,说匈人的大王急病跪了,剩下来两个儿子为了抢王位打成了一团。年纪大的那个势力强,眼见着要占上风了,年纪小的那个不甘心放弃,也不想做自己哥哥霸业的垫脚石,就找人跑到北周求救,说愿意以称臣纳贡为代价请求武力支援。

    沐羽看了就头疼。

    他刚复习完剧情,不可能不记得这个情节。

    原书里写的清楚,匈人陷入王位之争,小王子写信向北周求援请求帮忙。谦王与匈人斗争已久,一直以灭掉匈人为毕生奋斗目标,自是清楚这个机会乃千载难逢,当即力排众议一口答应。他自觉掌控边关多年,又对匈人情况所知甚详,一旦出手想来匈人不是元气大伤亦是半残,便信心十足地发兵出征援助匈人小王子。

    未曾想,战术规划都不曾出错,一世英名的谦王却栽在了自己人身上。

    说到原因,盖是因为他离开边关已久,在任摄政王的数年内又不曾着重关注过边关那帮人。匈人早已被他一手打跑,久无摩擦战争的情况带来的便是士兵们的懈怠与军备上的偷工减料。当时李老将军已卸任数年,谦王也离任回京,边关无人管辖后便成了一团乱麻,贪污军饷之事频发,却又因为独特的环境被一层层瞒了下来,最终酿成了此祸。

    虽说最后赢倒是赢了,但北周自己也损失惨重。别说渔翁得利的好处半点没沾到,自己反而成了亏的最厉害的那个。

    权利交接在即出此纰漏,谦王难辞其咎。而沐云书也因此感到了深深的危机,并决定向对方下狠手。

    有了剧情里的谦王这前车之鉴,沐羽自是不能再傻兮兮地一股脑装上去。是以近几年内便着重盯紧了那帮没事儿就喜欢闹幺蛾子的刺儿头们,一力打压下去,坚决整治不正之风,提前一步将祸患掐灭在摇篮之中。只是他控制住了己方阵营的变数,对立面的却没法掌控,总不能还得兼管匈人大王的生老病死吧?

    而这带来的后果便是,如今匈人王子发来求援,却叫人很是苦恼了。

    打吧,沐羽唯恐剧情惯性不可阻拦,到时候又途中生变、大败而归,到时候锅分给谁?只能自己咬着牙抗下来好吗!若是不打,实在是很对不起谦王这一身自带的对匈人特攻的属性,况且传出去了,怕是北周百姓也觉得谦王忒怂。最后,就算他真拒绝了,还得问沐云书答不答应呢!

    他愁得不行,就差一夜生出数根白发明志了。加之近来又有科举殿试,身为摄政王自是得亲自过问,查看考卷,简直忙得要哭出来。

    陈茵跟沐羽抱怨他太难见到,比见一面皇帝都难,并悉数了他几大罪状。

    沐羽听了,也只有苦笑的份。

    等笑完,继续干活。

    沐云书一进新政殿的偏殿,就瞅见业已忙傻了的自个儿皇叔枕在一堆折子上睡觉。

    他本是闲来无事,自太后那儿请完安后来此处随便看看,不曾想却看到沐羽竟然累得倒在了桌子旁边就睡了,还睡的这么沉,连他走进来的声儿都没听见。便忍不住问屋外候着的太监:“谦王何时来的?”

    那太监垂头顺目道:“回陛下,自昨日起谦王殿下便呆在新政殿了。”

    ……一晚上?!

    沐云书懵得不行,他倒是知道对方一直以勤恳认真被人称道,未曾想却辛苦到这种程度,不免有些惊讶,随后又产生了一股浓重的愧疚感来:明明是自己的天下,自己却从未用心操持过一丝一毫来,反倒累得皇叔如此辛苦,委实不该。

    他看着皱眉兀自睡得沉的沐羽,也不好意思叫醒他,便挥了挥手,让伺候的太监们全走了,自己坐在榻的另一边支着胳膊看对方。

    誉满天下的谦王自是不堕半分皇家血统,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生得是极好看的,并与荣帝很有几分相似之处。沐云书贯来是很羡慕对方这一点的,因为他觉得自己长得并不肖似荣帝,只得了几分兰妃的容貌,便比起男子更像了娇娥多些。他一向分外崇敬自己父皇,也对驱逐外敌、封疆拜侯这种事相当神往,自然也顺带着十分喜欢他这皇叔。

    只是对方却总比他想象中的要差上那么一些罢了。

    幼时他总觉得他这皇叔当是意气风发的,结果昔年白鹿山一见,对方却是个沉默内敛的人。后来随着相处日多,对方在他心中形象日改,由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样子又改做了不容置喙、庄重威严的人。可如今见到,发现对方不过也是个普通人而已,也会累会疲惫,也会露出这样人畜无害的样子。对方的形象仿佛一昔之间便在他心中由天上堕落,沾染了无数人间的烟火气息。

    沐云书想着,就忍不住有些想笑,想摸摸对方的脸,感受一下这脚踏实地的、所谓“人”的触感。

    他看着对方即便是睡着了亦皱着的眉头,伸出了手来,产生了一种想要为其抚平的想法来。

    不想,他手方伸到一半,便见那纤长如鸦羽般的羽睫抖了抖。

    对方睁开了双眼。

    第67章 成为摄政王(十三) “皇叔不会觉得朕……

    沐云书倏地住了手, 慌忙从桌子上随便摸起来了一张东西,装出副认真在看的样子来。

    沐羽醒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幕。

    他熬了整晚上, 又没休息好,浅浅睡了一会儿就又醒了过来,精神实在是说不上很好。稍微动了动,便觉得一阵头疼欲裂,明显是老毛病又要复发的模样。不过这些他早就习惯了, 反倒是忽地出现在这屋子里的沐云书更让他不适应一些。

    用昏沉的脑子想了半天这孩子缘何会出现在此处,之后才是后知后觉的想起该给对方行礼。

    沐云书见他这般反应, 赶紧免了礼。问他:“皇叔现在感觉如何?”

    “让陛下见笑, 尚可。”沐羽揉了揉额角道。在接收到对方变换为担忧的目光后,又强扯出来个淡笑说:“陛下不必担心,只是老毛病而已,臣早已习惯了。”

    “便是皇叔如此说, 也应当珍惜自己身体才是。”沐云书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否则皇叔若病倒了, 对北周而言当真为一难。”

    话甫一出口,他下意识觉得略有不妥:这话怎么听怎么冷酷,仿佛他只看重对方的办事能力似的。一时间不由懊恼无比。奈何话已说出,再难收回,就有些忐忑地看着沐羽。

    沐羽倒是没听出他自己想的意思来, 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沐云书手中握着的东西上:“陛下方才可是在看此次殿试选上来的答卷?”

    沐云书被问的一懵,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的竟然真是殿试的卷子,甚至还拿倒了,不免就有几分尴尬。他趁着沐羽不注意,悄悄把那答卷转过来, 道:“是……不错,正是殿试答卷!”

    说着,又随意地扫了几眼。未曾想,这几眼看过去,却让他对答题人的兴趣大增。

    沐羽问他:“那陛下可有中意之人?”

    “朕觉得手中这份答卷的主人便很不错。”沐云书笑道,一面指着其中几段文字给沐羽看,“皇叔看此处,朕觉得这人很有见解,想法独特,应当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脸上露出很兴奋的表情来。

    沐羽循着他指的地方望过去,却看到了一个分外熟悉的答卷。再朝着署名的地方一望,果真看到了上书着的“陆霄”两个大字。

    ……得,正主儿来了。

    他暗叹了声果真是孽缘,随后又想:这俩人还真是,无论如何都能撞上趟的。

    看沐云书那副样子,估计也就随手一抽,只看了这一份答卷。偏就好死不死拿上了陆霄的那份儿,如此巧合,不得不承认只能是天意如此。

    不过话虽如此,沐羽却没有半分嫉妒之意。说起来,他本来也是要将这第一名点给对方的,只不过如今得了沐云书的亲口称赞,这第一名更加名至实归了些。

    想到这,他应了一声,道“臣晓得了”,便伸手要去取那卷子。

    沐云书见他竟向自己讨卷子,免不了有几分诧异。但跟着一想,便也想通了这是为何——无外乎是这名次早已被定了下来,实则其实是与自己无甚相干的。但常言总说天子门生,这定名次的事情到底是不好绕过皇帝、乾纲独断的,对方便拿给他看一看,得个评价,算是过了他的眼了。

    这本来只是件小事,沐云书亦是这么想的。但不知怎的,或许是方才沐羽睡着的神态给了他一种对方温和可欺的错觉,便无端地想冲对方发一发脾气。

    “朕瞧着这答卷甚是喜爱,宛若与答题人一见如故似的。皇叔不如便予了朕罢。”他笑嘻嘻道,“难得朕想皇叔提一提条件,莫不是连这等小要求也不能答应?”

    听了他答话,沐羽原本就针扎似阵痛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他在心中腹诽了番剧情的惯性,无奈地望着沐云书道:“陛下,勿闹。”

    “皇叔难道觉得朕是胡闹?”沐云书薄怒道,“可朕并不觉得这是胡闹。”

    沐羽是搞不懂他这心思,刚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结果下一秒就变成了阴云密布,变脸水平简直堪比某位秦姓太子殿下。他回忆了一番自某人那处学来的安抚某太子的顺毛技巧,略微的代入了下眼前这倒霉孩子身上,然后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换个话题算了。

    ——孩子熊,你又没本事治他,那该怎么办?

    当然是……认呗!

    他摸出本折子,递给沐云书,丢出了自己的终极杀手锏让他看一看,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沐云书疑惑地接过那折子,打开扫了几眼,接着眼神就变了。他先是拍手叫了声“好”,脸上怒气消散得一干二净,随后追问道:“朕觉得此建议极妙,就是不知皇叔是如何想的?”

    沐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但凡涉及匈人问题上,沐云书定会无条件地选择站在支持打仗的那方,正好就中了他的下怀。便道:“臣亦觉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这问题仍需再议。”

    “缘何需要再议?”沐云书不满道,“机会转瞬即逝,若不抓紧时间,便是养虎为患。朕以为在这一点上,皇叔当比朕清楚才是。”

    “话虽如此,但亦有粮草先行的道理。”沐羽见此事果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倒也不吝于和他仔细说一说,“如今匈人那边情况虚实不明,我等尚不知此消息是真又或是匈人放出来的假消息。若贸然应下前往,准备不足中了敌方陷阱,反倒会处于被动之中。”

    “这么一说……确实是朕有些莽撞了。”沐云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又改口,“可机会来之不易,若是贻误,岂不是……”

    ——这句话倒说到点子上了。

    沐羽其实也很为这事儿纠结,若是想有万全的准备,时间是必不可缺的要素之一。可这匈人王子既然都肯放下傲气,向他们向来看不起的北周求救,那便证明局面确实已经坏到无可挽回的程度了,单靠他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力挽狂澜的。那么便间接地代表,留给北周反应的时间,就分外的短了。

    而时间短,就意味着准备不足。况且北周在匈人被打的四散逃窜之后,武将中新旧更迭交替的厉害,一时半会还真选不出什么率军统帅之才。

    思来想去,综合原著里谦王放手的下场,沐羽就差破罐子破摔地和沐云书申请自己上阵捋袖子干了。

    他对沐云书道:“不错。况且上一辈的将军们多数年事已高,新提拔上来的将领多数并不可堪大用。统率之人选谁……也是一桩问题。”

    沐云书闻言,面色古怪地看了眼沐羽,又像是心驰神往似的道:“皇叔莫非是……准备亲自前去吗?”

    沐羽顶着他满脸期待的表情,一个于心不忍,脱口而出道:“……还望陛下成全。”

    “朕自是极为赞同的!”沐云书立刻就笑了,“只要诸卿不反对皇叔前往,朕为何要阻拦皇叔完成此等大业?朕高兴都来不及呢。”

    他顿了一顿,复又欢喜道:“届时杀尽匈人之威,使其跪服称臣,岂不美哉?”

    沐羽揉揉额角,也不知道沐云书这番话是真心实意、还是假模假样。凭心而论,其实处于这个权力交迭的时间点上,贸然接下这担子实在很是微妙。毕竟怎么说,灭杀匈人的功绩安在一个辅政的王爷身上,都有些过于高了。况且这摄政王还马上要卸任将权力交给亲政的新皇了——这就更危险了。

    古往今来,功高震主的臣子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老板收拾收拾一勺烩了,最后凄惨狗带。

    谦王也一样,没什么明显区别。

    但是沐羽可不愿意再混得这么惨,前车之鉴有一个就够了,他完全不想走上谦王老路。可若不想走人老路,那就必须注意不能踩人雷点。这回亲征匈人,明显就属于那种特别典型的雷区,一踩就炸的那种。

    若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得不能功成身退,那他只能把沐云书一块儿拉下水去。

    ——对,说白了,就是撺掇这小皇帝跟他一起去,然后把功劳全推他头上。美名其曰得了好处盖因老板指挥得好,与臣子无关。

    可讲道理啊,古往今来,有几个人敢撺掇皇帝跟着臣子御驾亲征的?

    他都不需要想,就能想象出这事儿一旦被他自己提了出来,荣帝当年托孤的那几位老大臣会站出来把他给喷成什么狗样子。虽然这几年沐羽的兢兢业业已经让这几位洗脱了自己对沐羽产生的“奸王”的偏见,但他敢保证若他真敢这么做,马上就得被雪片般的折子给淹死。

    所以这事儿吧,还得再议。

    至少得拐弯抹角地下个套,让沐云书自己跳下来,心甘情愿地要求御驾亲征匈人才好。

    沐羽心里算盘打得贼溜,面上却还是一派肃然,垂头顺目得活脱脱一副奸臣模板。

    兴许沐云书就是喜欢他这种作态,脾气也飞了,抱怨也没了,他顶着一张纯粹的笑脸凑上来,对沐羽说:“皇叔可觉得疲累了,需要再多歇息一阵?朕在旁边坐着,帮你看着好不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沐羽直觉不对,却还是抱着副笑脸看他:“陛下何出此言?”

    “朕觉得皇叔实在是太累,朕与皇叔一比,顿感心中有愧。”沐云书恳切道,“所以总想着能多少为皇叔做上些什么,皇叔不会觉得朕招人厌吧?”

    第68章 成为摄政王(十四) 沐羽的冷汗“唰”……

    沐羽诧异。

    素日里也没见过沐云书如此殷勤过, 今日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想的却不会在口上表露出来。掩去所有思绪,他道:“陛下总是如此作想, 实在令臣惶恐不已。”

    沐云书也不过借这话起个由头。见沐羽果如他所想般否认了,便露出了喜不自胜的神色来,挨近道:“既不讨厌朕,那么朕担心皇叔,皇叔可也会因此觉得不适么?”

    沐羽道:“陛下懂事了, 自然是好事。臣当然不会拒绝。”

    “这便是了。”沐云书笑道,“皇叔总想着朕好, 朕也心疼皇叔。往日是朕不仔细, 今日才发觉皇叔竟如此辛苦,难免自责不已。皇叔便也听听朕的劝,好好休息一会儿如何?”

    “这……”沐羽犹豫了片刻,想要不要答应。

    他其实还挺累的, 要不是和沐云书在这折腾,估计早就去休息了。不过堂而皇之地在别人面前补觉这种事情, 他自认脸皮还没这么厚。好在还没等他纠结完驳了小皇帝面子,就见常在沐云书身边随侍的太监匆匆进来,垂头说青阳姑姑求见。

    听到青阳来此处,俩人俱是愣了一愣,不知她来究竟有何要事。

    还是沐云书先一步反应了过来。他寻思自己方才找过母后问安, 想来青阳来新政殿只会是为了寻找沐羽所故,便先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青阳出现在二人面前。

    她像是还未曾意识到沐云书在这里似的,带着些微惊讶的表情,行了礼后躬身道:“王爷, 太后娘娘请您去平福宫一叙,说有事相商。”

    有事?又有什么事?

    沐羽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在他记忆里,最近这段时间兰妃过的还挺滋润,想来是没什么事情需要她跑出来操心的。便很疑惑地问:“娘娘找臣过去有何事?”

    “这个……”青阳抬头看了眼旁边的沐云书,复又低下头,“奴婢也不知道,王爷还是亲自过去问吧。”

    见了她这幅作态,沐羽对兰妃要找自己谈的事情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测:估计多少是和沐云书有关的,不太方便当着他的面说。要么不适合他现在知道,要么就是以后都不想让他知道。

    沐羽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多点。

    巧在他也急于脱身,便应了下来,转而向沐云书告辞。

    沐云书却道:“皇叔可有什么要留给朕的话么?”

    沐羽沉思片刻,道:“陛下若有心,不妨仔细看看近些日子呈上来的奏折,来日再与臣说说您心中的想法。”

    “极好。”沐云书笑道,“既如此说定,皇叔今后定不要忘记了。”

    沐羽颔首,随后跟着青阳离开此处,前往兰妃居住的平福宫。

    路上,他问青阳道:“娘娘可是为了陛下的事?”

    “奴婢并不敢揣测娘娘的心思,王爷还是饶了奴婢吧。”青阳低声讨饶,却又转而说了别的,“娘娘最近在相看各位大臣家适龄的千金,兴许是因为这个呢。”

    沐羽无语,仔细想想沐云书好像确实也到了该立后的年龄了,难怪兰妃会巴巴跑过来找他过去看看。便“嗯”了一声,没有再去骚扰青阳。

    待到了平福宫,就看到兰妃正坐着榻上,盯着一堆画像发愁。

    看到沐羽来了,她脸上挂出欢喜的笑容来,赶紧招呼他过去。

    沐羽在一旁坐下,装作一派茫然的样子询问她道:“娘娘寻臣前来,不知是有何事?”

    “这话说得,难道无事本宫便不能寻你来了么?”兰妃听罢微怒道,“往日也不曾见过你主动来见过本宫,若不是命青阳去找你,你从不轻易踏足这平福宫。在你心里,本宫便是这么招惹你讨厌的人么!”

    其实沐羽很想说是。毕竟对他来说,兰妃可以说得上是个麻烦,他宁愿回家被谦王妃瞎指挥着到处折腾,也不想进宫面对兰妃这张脸。不过这种话显然想想就好,真说出来那可就尴尬了。便淡淡道:“娘娘误会了,只是臣一介外人,素日里因为政务宿在宫内便也罢了,还总是朝后宫中跑,长此以往恐有碍娘娘清誉。”

    这话让兰妃脸色稍霁。她痴痴地看了沐羽一阵,叹了口气:“哎……本宫脾气急了些,你、你别往心中去……你也是知道的,本宫、我总是忍不住想对你……”

    沐羽不接话,只说:“娘娘请说今日所为何事?”

    兰妃表情变了变,又似犹豫又似忧愁地拿起一张纸来,扫了几眼:“也没什么事儿,只是想找你过来看看,若是给皇儿挑选皇后,当选谁家的千金比较好。我一个妇人家,又不懂朝中的那些事儿,考虑总是不太周全。你拿拿主意,总是要好一些。”

    话罢,将手中名单拿给青阳,叫她递给了沐羽。

    沐羽接过那份誊写了不少名字的名单,粗粗扫了一眼,却发现俱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很是不必特意来询问他该作何选择的。虽然一直觉得兰妃有点傻,不过在某些细节的小地方,这女子却聪明得很。选后一事事关她亲儿子的未来,她定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刻意为了这种小事把他喊过来,估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略一思考,对兰妃道:“都很好,娘娘拿主意便是。”

    兰妃闻言却又恼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敷衍本宫不成?”

    “娘娘误会了。”沐羽垂眸道,“臣的意思是娘娘才是这后宫之主,这等内闱私事实在不必询问臣等外人想法,娘娘自己权衡做主就好。”

    “你还说不是敷衍本宫?”兰妃气急,简直越看他越不顺眼,连带眼前这人故作恭谨的模样都分外的惹起她的厌恶来。

    她一直觉得对方应当也如她这般,是从未曾割舍下过这段感情的,否则便不会娶了陈茵这么些年后两人间的眼神交流还只是淡漠如普通朋友般,而不似望向自己时那般炽热而隐忍。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所以她便异常笃定对方仍旧爱着自己,所以才总是不自觉地向对方撒娇求救,逼得他不得不一次次向自己伸出援手。

    好在她的猜测并未出错,他确实是仍爱着她的。

    而这个发现令她无比惊喜,因为她也并未曾放下过他。

    自那以后,她便总想着找回过去哪怕一点点的情分,和对方能再续前缘。只是转眼十年过去,这人却是丝毫不曾改过,依旧是又倔又恪守礼义的性格。以往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如今成了最为沉重的枷锁链条,牢牢地圈着他,让她丁点不敢靠近半分。

    这种感情实在令兰妃倍感煎熬,因此沐羽的这般表情作态就更加使她心焦。她急切地望着对方,试图从那双常年沉淀着忧色的眸子里找到自己半分的影子,却毫无斩获,忍不住道:“这么些年了,莫非你还介怀那些往事吗……”

    沐羽没说话。

    他也说不出话。

    能说什么?

    面对兰妃这等攻势,他不想死,只能闭嘴。毕竟对方摆明了一副想和他谈感情的架势,他又不是谦王,凑上去不是耍流氓吗??而且以几年来相处的经验看,兰妃好感度满值只要不刻意得罪她,就会一直稳步增长到100,是和沐云书那小兔崽子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他现在听了对方的示好就不要脸的凑上去那才是凭空增加难度。

    见他不答话,兰妃双眸又泛出了泪光来:“以前我和你说的话都是假的,气急了才会那般与你说话的。你、你娶了阿茵,我心里着急,又气又恨,才会说什么‘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的话的……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欢你……”

    沐羽眼见再说下去,她就要压不住势头了。为了以后着想,他当机立断站了起来,道:“娘娘,臣在平福宫待得太久了,是时候离开了。”

    兰妃闻言,十分伤感:“你……连让我多看看你,多与你在一个屋子里呆一呆都不愿意了吗……”

    沐羽没理她,只闷头往外走。

    兰妃气急败坏:“沐羽,你站住!”

    他脚步一顿,僵硬道:“恕臣告辞。”

    而后,再没理会屋里的兰妃如何发脾气,果断脚底抹油,跑了。

    待走出去的时候,沐羽简直要为方才自己那番机智鼓一番掌:兰妃实在很容易说着说着就感情用事,还好他没多犹豫便直接开溜,才避免了之后两难的境地,否则想想那些和太后搞到一起的人的下场……就忍不住给未来点个蜡。只是他还没庆幸几分,抬头便看见了个此刻最不想在这里见到的人,腿差点吓得一软给对方跪那儿。

    ——竟然是还该在新政殿看折子的沐云书!

    沐羽不留痕迹地左右瞟了眼,并未看到本该随侍他身边的小太监,也没看到在平福宫守门的侍女,当即冷汗便从背后冒了出来。兴许是觉得这宫里没有人能敢在背后说道自己,兰妃一向不怎么压抑自己说话的音量。现在沐云书就站在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他实在不确定刚刚与兰妃的对话究竟被这小皇帝听去了多少。

    若只听了最后一句倒也罢了,这宫中有几个不知道当年荣帝谦王和这兰妃那点儿破事儿的?怕只怕沐云书听了个全,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吞进了肚子,最后发酵成了穿肠毒药,坑惨了他自己,也把沐羽给顺带一起毒死了。

    第69章 成为摄政王(十五) 醉酒。

    沐羽佯装镇定地望着沐云书。

    沐云书倒没如他料想那样, 露出什么可怕的表情来。反而是笑嘻嘻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仿佛刚来这儿似的, 见他神色匆匆,面带诧异道:“皇叔不多坐坐再走?母后许久不见皇叔也是想得很,皇叔不若再呆一阵吧。”

    还坐??谁还敢坐啊?

    沐羽想了想后果,果断拒绝了沐云书的提议。顶着他不解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道:“政务繁忙, 点到即止便可,不可沉溺其中。”

    沐云书看他神色坚决, 实在留他不下, 亦是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来。不过显然他并不想就这么放过沐羽,转而道:“不知母后今日喊皇叔来,是所为何事啊?”

    心里估摸着这小皇帝应当是刚来,没听到兰妃刚刚那番话, 沐羽的心多少算是落了些下来。他强自安抚了一番自己的心神,恢复冷静后道:“娘娘觉得是时候给陛下挑选适龄女子入宫了, 便想让臣过来帮着看一看皇后人选。”

    这番话出口,沐云书脸上便闪过一丝绯色。他像是有些为难似的看了看沐羽,又惶恐沐羽误会般地偏开了视线,结结巴巴道:“哦……原来是这件事啊,朕还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那、皇叔可有人选?”

    沐羽想想刚刚那不欢而散, 怎么也不好违心说是。只得低下头说:“还未……臣是外臣,理应避嫌才是,这种事还是交由娘娘自己挑选才好。”

    他顿了顿,想到沐云书方才的表情,又笑问:“陛下可是有中意之人?”

    沐云书怔愣片刻, 似是深思了一番,随后也笑了:“应当没有。不过……”

    沐羽抬了抬眉毛,问:“什么?”

    “朕倒是极中意皇婶的性格。”沐云书理直气壮道,“将门虎女,不拘小节,朕十分欣赏。”

    沐羽:“……”小兔崽子调戏到长辈头上来了!

    考虑到眼前笑意盈盈这小子是自己顶头上司,以后安享晚年还全得仰仗他余荫,沐羽忍气吞声决定不和丫计较。估计沐云书话一出口,也察觉出不对来,看沐羽果然僵着脸没接话,不由就颇为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就这么岔开话题,便道:“……方才俱是朕说笑的,皇叔千万莫往心中去。”

    沐羽当然知道这家伙说笑的,只是这玩笑也太不好笑了些,他实在是笑不出来。他胡乱点点头,也不准备和沐云书多说些话了,只想一门心思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让这母子俩自个儿去聊梦情去,他真是掺和不进去这话题。

    想到这儿,他和沐云书又随便敷衍了几句,建议他和兰妃说说自己的爱好想法,而后无比狼狈地告辞跑了。

    而沐云书则等他走的快看不到影子了,这才换了副神色进了平福宫。

    沐羽回去路上寻思:这情况虽然突然,但沐云书贯来是个不太能忍住气的人。今日既然这般平静,想来是没听到他和兰妃的那番对话,否则也不会这般心平气和的与他讨论皇后问题,怕是早就冲上来质问他如何如何了。

    他自觉良好,又不想将事情往太差的方面想,便干脆当做这件事已经摆平了处理,装作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滚了回府。

    系统在半路上嘲笑他是鸵鸟。

    沐羽反讽回去当鸵鸟也没什么不好,想太多太累。

    港真,就现在这幅样子,他都快要过劳死了,真没那个闲工夫去考虑万一如何如何,能安于眼前都很不错了好吧??

    人和人之间多一点信任不好吗?

    沐羽异常笃定。

    结果不出意料……又被系统嘲笑了。

    这就很气。

    他崩溃了一阵子,决定不和这个辣鸡系统计较。有和这货计较的美国时间,还不如多看几本折子呢。便咽下了和系统计较的心思,回去忙他的公务。

    也不知道是兰妃想得开了,还是那日沐云书转头进了平福宫和她探讨一番出了结果。没过几天,沐羽就听到宫里传出来了消息,说皇后人选定下了徐氏的千金,责令钦天监卜算良辰吉日,并着手准备皇帝大婚事宜。

    沐羽回忆了一番当时兰妃给他的那名单,想起这徐氏千金是谁——好死不死,刚好是小说里之后跟着谦王反了的一位武将的女儿。但原著里,沐云书娶得却不是这位主儿。

    他无语了片刻,一面想着沐云书还真是说到做到,娶了个将门之女回家,一面安慰自己剧情被他带着拐了个弯儿,之后总不至于还偏回正途去,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

    谎话说得多了,便也成了真。沐羽自我催眠的技术不错,就在他都快信了自己的邪的时候,大晚上被沐云书给摸上了门。

    夏祯抖抖索索地跑到沐羽面前说沐云书前来拜访的时候,沐羽正在洗澡。一听皇帝来了,心里暗骂一声,头发也顾不得擦,匆匆扯了件衣服便跑去了前厅见这没事儿净会折腾人的小皇帝。只在心里默念对方别因为衣冠不整给他在心里记上一笔,来日清算总账的时候连这等小事都要拿出来说道。

    结果等到他赶到前厅的时候,别说沐云书了,连只鸡都没见着。

    他瞪了一眼夏祯,夏祯一脸冤枉,忙不迭去问皇帝去哪儿了。

    过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传来,却是王妃陈茵走了过来。她眉头几乎拧成了个结,待见到沐羽,才露出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王爷,陛下被我着人扶去休息了,你……”

    她扫了眼沐羽披在身后的湿漉漉的头发,诡异地停顿了片刻,才又说:“王爷还是去整理一下仪容罢。”

    “陛下怎么了?”沐羽直觉不对,当即问道。

    “醉了。”陈茵道,“一个劲儿的说要见王爷呢,刚刚方安静了一阵,不知道何时又闹。”

    沐羽无语。

    他扫视一圈,又问:“随行的人呢?”

    “似是只带了个太监就偷跑出来了。”陈茵说,“暂时没见过其他人。”

    听到这,沐羽忍无可忍地丢了句“胡闹”,也没心情去整理什么仪容了,一肚子火地顺着王妃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去见他那没事儿只会给人添乱的、名义上的侄子。

    走前还得万分心累地嘱托王妃,让她给宫里捎个口信去,说皇帝宿在谦王府了。

    陈茵很懂事,毫不含糊道:“妾身晓得,王爷还是快些去见陛下吧。”

    话罢,明显也嫌麻烦般逃也似的溜了。

    沐羽对她见缝插针、脚底抹油的本事实在是敬佩不已,只能痛苦的独自去面对一个喝醉的熊孩子。等到他七拐八拐绕到地方,却发现自家王妃也真是了不得,竟然把人送到了他平日住的屋子那儿去。

    ……他倒是能理解对方怕简陋客房怠慢了皇帝的想法,但是她能不能先考虑考虑他的想法啊???

    简直满腹苦水,说不出话。

    他推开门走进去,没走几步,迎面就看到沐云书昏在床上一派生死不知的模样,顿时气得不行。但这家伙明显还在睡梦中不知今夕何夕,显然也不可能和他发火,只得生着闷气坐到一旁,等这货睡醒。

    沐羽坐了一阵,便觉得屋内烛火明明灭灭,似是快要熄灭了般。他抬头看看,原来是蜡烛烧了太久,没人剪那烛芯的缘故。估计是王妃怕下人扰了沐云书歇息,待在他来了此处之后,将伺候的下人俱撤了走。

    一时半会儿沐羽也叫不到人,干脆打发无聊自己去剪这玩意儿。

    不想他方站定动手,身后就传来一阵翻身起床的衣料摩挲声。他回头一看,果然是沐云书醒了,便冷冷地看着他,问:“醒了?”

    沐云书还一副脑中全是浆糊的迷茫模样。盯着他脸沉默地看了一阵,似是很久后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究竟是谁,惊慌道:“皇、皇叔?!你怎么在……和朕在……”

    “此乃谦王府邸。”沐羽面无表情道,“陛下莫不是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毫无自觉吧?”

    沐云书干笑:“皇叔府上?极好,朕果真没来错地方……”

    “陛下难道还想在别处夜宿不成?”沐羽淡淡道,“那陛下怕是走错了地方,谦王府小得很,屈尊居于此处恐怕于陛下不妥。”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沐云书忙道歉道,“皇叔别生朕的气,朕刚刚脑子昏沉,说错了话。皇叔千万别把朕赶出去呀……”

    沐羽闻言,长叹了口气。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虽然心里总吐槽沐云书是小兔崽子,但因得谦王的缘故,他对眼前人还是十分宠着的,难免就会不知不觉地生出几分感情来,也会担心,也会恼火生气,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次沐云书一言不和离家出走,甚至连侍卫都没带几个,弄成现在这幅样子醉醺醺的跑到王府中来撒酒疯……作为半个长辈,焉能不气?

    更有甚者,这家伙到现在都没有半分悔悟的意思!

    他一直觉得自己挺讲道理了,但这次还是被气得想吐血。

    喂,小兔崽子你看清楚!!你是皇帝啊,不是街边随便猫猫狗狗!!万一被人给抢了捅了卖了,让他这个还等着把烂摊子丢给长大的小皇帝随时准备着跑路的摄政王怎么办???

    他也很为难的好不好!做人不要只想自己啊!!

    这么一番思考,沐羽只觉得自己脸色应该是更难看了。

    他低头一看,沐云书小崽子心虚地朝床后瑟缩了一些,谄笑道:“皇叔、哎……皇叔,朕真不是……真不是故意的!”

    第70章 成为摄政王(十六) 一家人果然就是一……

    嗯, 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沐羽十分冷漠的想,然后在内心给沐云书脸上画了个叉。

    沐云书看他根本半点不理会自己, 仍旧是被一股森冷寒气包裹,心知这次真是惹怒他了,不免先怂上了几分。但他也知道对方向来宠着自己,定不会忍心就这么把自己给赶出府去,回去受母后责骂的, 说不定等明日回宫时还会回护上几分。便大着胆子道:“其实……今日朕实在是心中难受,才会偷跑出来散心的。莫非皇叔也不能理解朕心中所想吗?”

    此番话出口, 当即引得沐羽心跳漏了一拍。他紧抿着唇, 想起前几日兰妃在平福宫说的那番话来,多少有点忐忑,生怕沐云书下一句说的便是此事。

    倒是老天眷顾他,没让沐云书说及此事, 估计是当时他是真没听到。沐云书望见他表情,只哀愁地叹了口气, 委委屈屈地对沐羽道:“朕实在是……不喜徐氏之女。”

    见他没提平福宫的事,沐羽也舒了口气。他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坐在了凳子上和沐云书心平气和地谈起话来:“为何?臣记得那日陛下亲口对臣说过,最喜将门之女,不拘小节。如今娘娘定了徐氏女, 陛下该是全了内心所愿才对?”

    沐云书看他果真不再生气,心中一喜,想他果然还是疼自己的。便诉苦似的一股脑儿将委屈俱发泄了出来,竹筒倒豆子般对沐羽说:“朕确实说过这般话没错,但……却不想听从母后所愿, 草草娶了一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女子为妻。实在是……引人生厌!”

    ……想不到还挺前卫。

    沐羽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毕竟这大古代的,哪有什么自由恋爱一说?全是靠爹妈做主,门第相近方可嫁出娶妻。这小子想学他爹那么新潮娶个喜欢的回家,怎么也轮不到这会儿他还没当家做主的时候。便又肃了面孔,对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轻易推拒?太傅教陛下的诗书礼仪俱被吃到了肚子里么,怎的说出这等胡话来!”

    沐云书本以为怎么看,自己皇叔都会站在他那方才是。不想竟被丢了一堆大道理在面前,还被训了一顿,就很不平,觉得特别难过。人一难过,脑子就容易激动,他也一样。

    他“腾”一下站了起来,仗着自己近年拔得特快的身高逼近了对方,恼道:“朕本以为皇叔不是那等酸臭迂腐之人,未想原来只是朕一人不觉而已,皇叔与他们并无甚区别!”

    沐羽:“……”

    他还没生气呢,这人怎么就先自个儿发起火来了?

    他向来自认属于比较怂的性格,只要不是被动原因推着往前赶,他肯定不会主动跑去和人怼。见沐云书脾气上来了,他脾气反而消了。想了想谦王若碰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应对,沐羽脸一板,眉头拧起:“成何体统!堂堂一国之君如同街边醉汉般耍泼卖疯,无理取闹!陛下学的那些为君之道都到哪儿去了!”

    “自然是被……”沐云书头一热,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真实想法。这下顿时刺激得他被酒精迷得昏沉的脑子清醒了大半,背后也生出来一身冷汗来。他捂着额头,有点瑟缩地瞥了眼眼前的沐羽。

    不看还好,仔细一望,却见他这皇叔竟是衣衫不整,连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想也定是他扰了人歇息。此番之下便不免生出几分愧疚来:自己胡闹,还连累人忙里忙外地担心,甚至还不识好歹的和对方乱发脾气,实在很是不该。

    想到这里,他本就萎靡了三分的气势这下全灭了,蔫了吧唧地瞅着沐羽,和受气小媳妇似的。

    沐羽皱眉看着他,他则惨兮兮地回望沐羽。

    俩人互瞪了许久,直到沐羽眼眶都酸了,这家伙还没放弃。

    这时,外面有侍女敲了敲门。沐羽问她什么事,对方答说是被王妃遣来送醒酒汤给陛下的。

    闻言沐羽揉了揉额,让人进来了。那侍女似是读出了空气中的沉重气氛,小心翼翼端着盘子,将醒酒汤搁在了桌子上,做完就赶紧跑了。看她这般伶俐,沐羽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得将注意力又放回沐云书身上,将碗端他面前,让他乖乖把东西喝掉。

    沐云书这会儿倒表现出了少年人的骨气来,苦着脸看了眼那醒酒汤,说不喝。

    沐羽无言以对。过了半晌,见沐云书还是一副没得谈的表情,也恼了。他把碗搁在桌子上重重一磕,拂袖想走。

    发现自己又惹了他怒的沐云书懵了,赶快跳下床,扯着他袖子道:“皇叔,朕知道错了……你、你别走,再在这里坐坐成不成?”

    沐羽回头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沐云书就很懂的一溜儿跑去桌子边,几口把醒酒汤全咽了,随后坐在桌边一副好好听话乖宝宝的模样瞅着他。

    自觉对人卖乖没什么抵抗力,沐羽他自己也是个没什么原则的货。沐云书既然这般讨饶了,他也就又坐了回去,并说:“今日委屈陛下在臣府中歇息一晚,待明日酒醒气消,再回宫吧。娘娘那处已让王妃遣人递了消息过去,陛下安心休息就是。”

    “朕倒没什么忧心的……”沐云书腆着脸笑道。只是他方扯动了丝唇角,便见眼前人面色又沉了下来,双眉隐隐又有纠结至一起的意思,当即心中再度慌乱起来。

    对他而言,惹自己母后生气乃是十分稀疏寻常之事,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惹他这贯来严肃律己的皇叔……却是再没有过的事情,兴许是心底里老怀抱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绮念的缘故,他其实相当不愿让对方因为自己动怒,所以向来小心翼翼。只是常言道酒误人事,沐云书今日醉的厉害,言语间管不住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触怒了对方也是难免之事。

    这就很苦恼。

    沐云书心如电转,瞬间想了数个方案。最后选择换了个表情,扫了周遭一眼,问:“此屋甚好,朕并不觉得委屈。”

    沐羽听了,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坐着听他扯——废话,这屋子是他自己住的,能不好吗?整个谦王府,怕是都找不出比这间屋子更舒适的地儿了——王妃住的那地儿不算。

    只不过他近来忙得很,经常懒得绕小半个府回来睡,就宿在书房处多了些。这屋子匆匆打扫出来招待皇帝,倒也暂时不算怠慢。

    “陛下喜欢便好。”沐羽淡淡道,“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睡吧,臣这便告辞了。”

    “不急,时辰还早。”沐云书道,“不知皇叔宿的屋子在哪间?”

    ……被你占了睡得地方,当然只能去睡书房啊!

    莫名被鸠占鹊巢的沐羽十分悲怆,面上却一派平静:“陛下无须担心,臣宿书房。”

    沐云书一愣,道:“皇叔怎的睡书房?没有自己住的地方么……”

    话到一半,他反应过来,脸霎时红了一半,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莫、莫非朕住的是皇叔……”

    “嗯。”沐羽应了声,准备离开。

    “这不好。”沐云书拦住了他,“朕是晚辈,又大晚上地来王府叨扰皇叔歇息,该是朕去睡客房才是。怎有让皇叔去睡书房的道理?”

    沐羽简直心累,苦口婆心道:“臣非那等身娇体弱之人,陛下不必觉得不安。书房亦是极好,况且仍有政务尚未处理,臣本就要去书房待着的。”

    沐云书上下打量了沐羽一番,怎么也没从这胡乱套了身衣服就出来、连发都未束的形象上联系到往日里那个肃容以待、严苛谨慎的处理政务的摄政王身上去。他直觉怀疑对方是骗自己,却又不好无理取闹牵着沐羽不让他走,只好道:“那……那朕便不打扰皇叔了,皇叔也早日歇息。”

    沐羽“嗯”了声,见沐云书一副失落又可怜的模样,难得不忍起来。复又安慰了两句:“陛下今日醉的厉害,明早起来恐会遭些罪,还是尽快休息为好。若有闲心,醒来后无甚头疼乏力可来书房寻臣。”

    “好,这便说定了。”沐云书满口应下,“还有前阵子皇叔为朕留下的题,朕亦想的差不多了,正想找皇叔分析一二呢!”

    沐羽颔首,随后催他去休息,自己掩门离去。

    出来时,明月高悬,院内一地银光。

    夏祯在远处守着门,看他终于出来了,抖了件外衣给他披上,提着灯笼为沐羽引路。

    沐羽问他:“宫里可有回话?”

    “有的。”夏祯垂着头低声道,“太后娘娘让转告殿下,陛下这婚既已定下,自然是不可能再更改了。希望殿下能好好劝劝陛下,让他回心转意,别老像个孩子似的让人不省心。”

    沐羽闻言,不由叹了口气。

    兰妃也好意思说沐云书,她自己都和个大龄孩子似的让人招呼,还说别人像孩子?想也是母子俩本来甜甜蜜蜜地讨论未来儿媳or老婆的事情,结果说着说着就急红眼动起了肝火,一个捋袖子一个摔东西,然后大吵一架。老的那个仗着自己有权下了旨意,小的那个气得半死就滚出去喝闷酒。

    ……真不愧是一家人。

    想到这,他又问夏祯:“最近太后可是和陛下有过争吵?”

    夏祯想想:“有。”

    “哪日?”沐羽追问。

    “就前几日殿下宿在宫中的那天。”夏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