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成为摄政王(十七) 想法。
沐羽愣了愣。
夏祯这话难免令他忍不住想多, 毕竟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那日又碰上这等尴尬情况,想不想歪都难。但综合今日沐云书表态来看, 却又不似他猜测那般——若不是他想多,那就是这孩子演技太好了。
他怎么也无法将相处了几年、底摸得透透的那熊孩子和X斯卡影帝联系在一起,努力思考半天,放弃了不着边际的这些个猜测。
虽然话说的自负了点,沐羽还是对自己的识人能力挺信任的, 不然也不可能安稳活到现在还能顺手完成不少任务。系统平日里嘲讽他过不少次,却没在他看人眼光上吐过槽, 也恰恰证明了这点。
他便对夏祯道:“还有几人知道?”
夏祯回答:“那日争吵委实厉害, 平福宫的侍从应当都听到了。不过青阳姑姑反应快,当天值勤的太监宫女都被要求封了口,所以传的并不广。”
沐羽“嗯”了一声,想着这事儿没传出去便好, 也就没再问其它的,抬脚回屋准备休息。
兰妃选的那个徐氏女, 在原著里并没有什么戏份,沐羽是别想指望原著能给他什么提醒的。倒是谦王留下的这些记忆里曾着重提醒过徐氏——手握部分兵权,族长亦在朝中为官,多少也算半个重臣,很有些地位。她选上这么个女子指为皇后, 倒没委屈了沐云书。况且武将间势力纷杂,这么拉拢一手也不失为上策。
总比原著里毫无准备还得罪一大批武将强。
他又想了一阵,实在疲惫的要命,累得头开始一阵阵抽疼,根本抗不下去, 便吩咐了夏祯一句,自己去书房休息,也懒得管那些没处理完的政务了。只想着好好睡一觉,等明日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和收拾沐云书那熊孩子。
兴许是这回真累得很了,一夜无梦,沐羽舒舒爽爽地睡到了大天亮。
次日待他爬起来,洗漱完吃过早餐,滚去书房处理了许久政务,这才听到夏祯过来和他说沐云书醒了。
他抬抬眼,问:“情况怎么样?”
“……说头疼。”夏祯道,“应当宿醉闹得。”
……就知道这小兔崽子早晚得把自己作死。
沐羽忧郁了一阵,嘱咐夏祯道:“给他准备桶热水泡泡,早食弄清淡些。”
夏祯“诺”了声,转身准备走,走到一半又被沐羽给喊住了。他疑惑回头,却见沐羽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说:“陛下若闹脾气想走,不用拦,随他去便好,记得派人偷偷跟上。”
这话令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心说王爷还是疼皇上,就是不太喜欢说出来,昨日被沐云书折腾得那么惨,差点连觉都没睡好,结果次日还不是照常如往日般关心得很?不想却被瞟见他笑容的沐羽瞪了一眼,赶紧敛了笑,恭恭谨谨地退了出去。
沐羽被夏祯那个心照不宣的笑弄得心烦,怎么也静不下心继续看折子与那帮大臣心理博弈,干脆摊开一叠纸,磨了墨开始练字儿。
集中注意后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仿佛一晃神儿,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似的。
等到沐云书收拾好来书房找他,沐羽早已搁了笔活动着手腕等他过来。
沐云书昨日醉得如烂泥一摊,脑子糊涂到发了什么疯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好歹他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昨晚上肯定没干好事儿,否则也不会周围人俱是这么一副小心翼翼伺候、生怕他脾气不好就找茬丢了小命的模样。这就令他觉得相当难堪兼不好意思——一是为了自己多年来教养都被狗吃了,二则是在沐羽面前,他实在是忐忑不已、不敢造次。
思考到昨日表现,他甫一见着沐羽,就心怀愧意地凑上去道歉:“皇叔,朕昨日糊涂……说的那些浑话,还请皇叔不要介意。”
练了半天字儿,沐羽的心境也平和多了,至少一时半会儿不至于和小孩子计较,便语重心长道:“陛下有想法是好事,以往是臣干涉过多了,日后看来还是得多放手,让陛下自己一个个尝试才对。”
沐云书一听,顿时慌了:“皇叔怎会突然说到这件事?朕还小呢,还指望皇叔多教朕些东西……昨日那些话真只是朕醉了而已,俱是胡说的!”
他摇摇头:“须知酒后吐真言……陛下的想法,臣确实已经清楚了。”
沐云书闻言,抿着唇,特别委屈地望着他。
沐羽见状,就叹了口气。
实际上这也不是他心血来潮想说这事儿来着……沐云书当初继位的时候,年纪就已经不小,也是个可以称作少年的孩子了。只是作为一国之君来看,确实年纪太过小了些,可古往今来,却也没缺过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的君王。他不过是因得系统逼迫加天时地利才蹭上接过了这摄政王的位置,如今沐云书年岁渐长,又定下了皇后人选,只等他迎娶徐氏女入主后宫后便可放权于他,自己带着谦王妃高高兴兴滚回边关了。
反正任务只说了坐稳帝位后功成身退,没说怎么个“坐稳”法。那么他推了这朝不保夕的摄政王位,回边关过他迎着风沙智斗匈人的小日子岂不是美滋滋?到时候哪怕病发横死,不也比天天在兰妃眼前晃荡着安稳得多?
如今借着沐云书这么闹一回,他也可以趁机向对方提起这放权之事。古来只有帝王忌惮身边人大权在握的,总不会有那等巴巴地等着当小白脸的奇葩吧?沐云书本来也就是那种心重恋权的人设,想来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儿,他便继续道:“陛下也年岁渐长,不久后便要大婚成人了。臣这摄政王本就是当年因陛下年幼方代管政务,既然陛下成年,自然不好再握着这权力不放,是时候该交还陛下了才是。”
“那……那你呢?”沐云书慌乱道,“皇叔届时还会留在京畿吗?”
沐羽愣了愣,否认道:“自然是回到边关,为陛下守得一方太平。”
沐云书的脸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他拧着眉道:“不,朕不同意,母后亦不会同意的。”
见他竟然抬出来兰妃做挡箭牌,沐羽不由吃了一惊。他敛眉思考了片刻,谨慎地向沐云书道:“此事……臣已向娘娘提及多次,娘娘亦是准了的。”
沐云书听了,脸白了白。
沐羽看着就有点愧疚。
实际上这事儿他确实和兰妃提过,兰妃也很是犹豫:一方面她确实割舍不下谦王,并不想让他离开京城、离开自己视野范围内;但另一方面,身为摄政王的谦王确实是个威胁,他的名望实在太高,辅政的这几年也颇得民间百姓赞扬,若继续这样下去,百姓间只知谦王沐羽,而不知当今圣上沐云书,实在是个很可怕的威胁。哪怕他一再许诺自己的忠心,表示自己的心意,但人心到底是易变,不能轻信。
兰妃吃过他的亏,自然不敢再轻易相信他的话,却又舍不得他走。是以每每一提此事,便不停地哭,长此以往,沐羽也不好意思强迫她答应了,只好将这事儿就这么搁了下来。
只是今天这情况,如果不搬出来兰妃,实在难以将话题再进行下去。
“朕、晓得了……”沐云书强笑道,“此事容后再议,皇叔再给朕些时间可好?”
沐羽也觉得此事太突然,既然沐云书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他也不想逼着按着对方的头让其认了,便“嗯”了一声,随后嘱咐道:“陛下于政务也该上些心了。”
“好,皇叔说什么都好。”沐云书抹开一丝笑,“朕这段时间会好好向皇叔学习的。”
沐羽安慰他:“也不必急于一时,陛下自己掌握便好。”
说完,他想起昨日沐云书所说的“略有心得”一事,复又问道:“陛下昨日与臣说,布置的作业已略有心得,不知是有何见解?”
有沐羽主动岔开话题,沐云书脸上也升起了几分活泛来。他听沐羽说到此事,勾起唇角道:“皇叔上回所说匈人内部之变,朕思考数日,产生了些想法,便想着说给你听一听,看朕想的可对?”
沐羽道:“陛下请说。”
“匈人在关外逞凶已久,除却我北周,亦是树敌无数,不过是仗着一时强盛,方才无部族敢动其分毫罢了。”沐云书自信道,“如今匈人之王已死,只余下两个还未长成的狼崽子在窝内互相撕咬,即便不用我北周落井下石,想来关外各部族亦是蠢蠢欲动。”
沐羽颔首:“不错,正是如此。只是匈人与北周对立已久,应对防范之策俱已成熟,与其令匈人完全被他族所灭,从而养出一个全新而强大的敌人,倒不如留着这个老对手,知己知彼,反倒利于今后。”
沐云书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朕以前只当是边关将领不力或是物资粮草不全,国力不盛才……”
“非也。”沐羽摇头,“须知狗急跳墙,陛下务必谨记此话。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记住斩草除根并非唯一信条,对匈人亦是如此。那些游牧民族便如那春草一般,是烧不尽的,若强行为之,反倒会令自己陷入被动之境。”
“那可好!”沐云书闻言,却突然笑了。他拍了拍手,对沐羽眨了眨眼睛,乐道:“那皇叔可真要听一听朕这想法,定让你不失望!”
第72章 成为摄政王(十八) “朕也要与皇叔一……
沐羽示意让他说下去。
沐云书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的想法说复杂也不复杂, 其实就是简单的离间计而已。
总结来说,关外大大小小部族不一而足,匈人乃其中最大的那支。如今匈人分裂, 变作大小两股势力内斗不停,反是好事。北周无需伺机而动,帮助弱小的那支而将强势的那支赶尽杀绝。反倒要利用这微妙的差别以自身的力量来维持一个平衡,令匈人陷入长久的内乱之中,同时煽动周遭部族力量, 用以威胁其不可轻举妄动。这样一旦有一支力量壮大伺图南下入侵北周,那么苦等一旁的另一支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趁虚而入。有此虎狼环饲的顾虑后, 匈人之害自然迎刃而解。
听罢他想法的沐羽“嗯”了一声。
这个想法确实很妙, 现在机会千载难逢,试上一试倒也不亏,万一成了便是无本万利。他朝沐云书点点头,夸奖道:“陛下果真长大了。”
沐云书略显羞涩地抿唇笑了笑。
他说:“是皇叔与太傅教导得好, 朕只是灵机一动而已。”
沐羽摇了摇头。
“谦逊乃美德,但谦虚过度并非好事, 陛下也勿要自我贬低过甚……”沐羽淡淡道,随后话锋一转,“今日可想好如何回宫与娘娘请罪了?”
沐云书一傻:“皇叔何来此言?”
“昨日醉酒撒疯成何体统!”沐羽佯怒道,“让臣看到便也罢了,给旁的人看到, 该如何想陛下?况且一言不发从皇宫消失,太后娘娘寻陛下寻得心力交瘁,如此令长辈担心忧虑,又是何等之过!”
“这……此事确实是朕轻狂了,没考虑到母后想法。”沐云书惭愧道, “待到回宫,朕便向母后负荆请罪去!”
“倒不必如此郑重。”沐羽叹了口气,“陛下还需谨记,你乃这一国之君,一举一动都系着天下黎明百姓。亲政后,再不可行如此轻率莽撞之事,否则必有大患。也勿怪臣对你要求过严,实在是不得已为之。”
“朕晓得。”沐云书眼睛弯了起来,喜悦道。
“陛下与臣进来罢。”沐羽推开书房房门。
沐云书依言跟了进来。
他走进来,四处张望了眼,笑问:“皇叔可是和朕有什么别的要说的?”
“今年廷试的卷子,陛下可都看了?”沐羽问他。
“看了,不过只看了一甲三名。”沐云书道,“其他人不看也罢。”
“那最属意谁?”沐羽又问。
沐云书想想,道:“还是那个,好像……叫陆什么的?”
“陆霄?”沐羽抬眉看他。
“对,就是这个。”沐云书拍手乐道,“正是此人启发了朕,才想得方才说给皇叔的那妙计。说来朕倒要感谢他才是!”
沐浴思忖片刻,觉得陆霄确实真有其才——毕竟怎么也是原著钦点了光环的主角——他也与陆霄往日无冤无仇,没事儿少干那些毁人前途的动作。便点头道:“臣亦认为此人颇有才华,既然陛下也认为他无甚可挑剔之处,便点为状元了?”
沐云书说:“此种事情皇叔做决定便好,朕是十分放心的。”
不得不说,沐云书这家伙在脑袋不昏沉的时候,做人还是十分机智讨喜的。沐羽被他几句话说的顿感前景一片大好,就忍不住心软多教他些东西。他先是让沐云书将他带回来的那些折子一一看了,询问了想法、该如何批复回答、具体的处理实施办法后,又根据沐云书出的纰漏挨个指正,重点提及了他年轻气盛总爱带的那些坏毛病。
等到这些东西都分析完了,天色已然昏黄。
……沐羽顿时产生一种重回少年时代迎接高考的错觉来。
他歉意地对沐云书道:“本想着今日得闲,陛下又恰巧无课,就多教些东西。未曾想却拖了这么许久,耽搁了陛下回宫的时间,也不知娘娘可会因此介意。”
沐云书听了就道:“母后总不会怨你的,皇叔自然懂得。不过天色既然已晚,朕一人回宫总觉得不安得很,不若……”
他眨眨眼,道:“……皇叔陪朕一道回宫吧?”
沐羽不由狐疑地望着他,心想这家伙怎么转性想着卖萌求好了?
兴许沐云书也知道自己此举突然,摸了摸鼻子道:“哦,朕倒不是想令皇婶独守空闺……皇叔只送到宫门便好。”
他说完,抿了抿唇,显出一副小心翼翼又不安的可怜模样来。
沐羽觉得他今日实在挺听话的,听课也算努力,这点小恩小惠还是有必要的,若这么拒绝实在太残忍了些。便点了点头,道:“陛下如此要求,臣定然不会推却,且等陛下稍等片刻。”
话罢,唤来夏祯,令他去换辆大一些可容二人的马车。
夏祯领命而去,等候间闲来无事的沐云书便扯着沐羽让他给自己做一次谦王府二进宫的导游来。
谦王府本身就不大,他忙得分不开身自也无心去捯饬那些园林建筑,王妃又是个沉迷演武场兵器香料的家伙,更是指望不上,因而王府特别简洁朴素,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东西。无奈沐云书偏要逛,沐羽也只有硬着头皮陪他逛。结果没走几步,入目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水池走廊,假山花石——
又绕回来了。
这就很尴尬。
沐云书傻眼,沐羽也说不出话来。好在夏祯人机智,没多一会儿就跑来找沐羽,说车马已经备好,可以送皇帝回宫了。沐羽看看天色,果断花言巧语把沐云书给哄去了前门,不准他再继续逛自家这破烂一亩三分地了。
回去路上,沐云书颇为唏嘘,一直摇头坚持要给沐羽换个地儿住,说现在的王府实在太委屈他。
“住所钱帛都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况且臣在这京城已呆不了许久。”沐羽装模作样道,“陛下无需为此等小事忧心,只需挂念国家大事便好。”
“话虽如此,让堂堂摄政王住如此陋室,却是朕的失误。”沐云书歉疚道,“明明早该……”
沐羽见他马上又要因此自责出千字长篇大论,赶紧打住他,扯了个别的话题紧急糊住他的嘴:“臣突然想起,尚有一事未曾询问过陛下之意。”
“何事?”沐云书当即打住话题问他。
“是之前说的亲自领兵前往边关镇压匈人之事。”沐羽道,“陛下可还记得?”
沐云书若有所思:“朕记得。”
“不错,前几日臣与诸老大臣商议了此事,大都认为此乃除匈良机,十分赞同此事。”沐羽道,“恰逢此时乃收获之际,粮草丰足,气候亦有利于我北周士兵作战,应趁此机会速战速决,灭此后患才好。所以臣恳请陛下允此提议,遣臣暂离京城,前往边关坐镇。”
沐云书默然片刻,点头道:“确实此等良机不可拖延……若因朕一己私心令皇叔被史官批判,实在很是不该。不过,朕仍有一提议,皇叔且看此提议如何?”
“陛下请说。”沐羽道。
沐云书“嗯唔”了一声,随后笑了:“朕也与皇叔一同前往。”
沐羽稍滞,随后怒道:“陛下,不可胡闹!”
实际上,这提议却正好入了他的套,正中他内心所想。只是话虽如此,表面还是要装一装的。
沐云书特委屈:“一国之君亲临前线,与士兵士气乃是极大鼓舞,对匈人及周边部族亦有震慑之意,皇叔缘何说朕胡闹?”
“前线危险,岂可当做皇家后苑般随意游玩胡闹?”沐羽道,“况且陛下尊贵之躯,若是因此受了丁点损伤,臣万死难辞其咎。”
“可皇叔却是匈人闻之丧胆的杀神,朕又何须担忧受伤一事?”沐云书不在意道,“有皇叔在旁,朕亦会乖乖听话,皇叔只管发号施令便好,实在很不必思虑这些有的没的。”
沐羽无语望天,小皇帝果然还是把打仗当成玩着玩的。估计到时候看到死人非得吐个几天几夜不可?
不过这事儿合他心意,他就露出了一副颇受触动的感动神色来,为难道:“但此事,仍需与几位老大臣们商议一番……”
“这是自然。”沐云书得了他满意想法,欣然道,“不过若是届时几位老大臣不同意此案,朕仍会一意孤行。”
沐羽:“……”
那你这话说了和白说有什么区别???
他特别想朝天翻个白眼,但考虑到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生生忍了下来。他刚准备缓口气,再多劝几句显得自己很是苦口婆心,便见一只羽箭自帘幕射来,牢牢钉在了马车内壁上。
这一突变登时令沐羽脸色一变,按下了还未缓过神儿来的沐云书,朝马车外喝道:“夏祯!?怎么回事?!”
夏祯没理他。
这时,一阵刀剑碰撞的清脆声音自马车外传来,随后便是□□扑通倒地的闷声。沐羽拧眉,叮嘱了一句沐云书好好趴着勿要乱动,随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剑来,小心翼翼挑开了马车前的幕帐。
障碍物除去,视野陡然开阔。入眼可及便是王府侍卫和宫内偷偷派来保护沐云书的羽林卫与来犯匪徒纠缠在一起械斗的场景,那些歹人均粗麻布衣覆面,眼神凌厉,一看便知不是轻易可讨的好处的货色。他匆匆扫了眼已经倒在地上的侍卫,无一不是咽喉中箭,顷刻毒发毙命的。而那羽箭极其小巧,又力度极大,入骨且有三分,应当是袖珍弩机所发。
夏祯倒是无性命之虞,与那帮人缠斗一起,忙里抽闲想起来自家王爷刚刚似乎喊了自己,赶紧回头道:“殿下,有刺客!”
第73章 成为摄政王(十九) 遇刺。
沐羽简直想吐血。
这种情况, 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是刺客吧!!
他一眼刀扫过去:“本王不瞎。”
夏祯闻言干笑了几声。
环视了一圈四周,顺手解决掉一个伺图趁水摸鱼的刺客, 沐羽分出精力来对沐云书道:“待在车内,勿要出来走动。”
沐云书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朝他点了点头。
伴随他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位刺客瞬间朝沐羽的方向快速移动过来,甚至面朝自己的刀口剑锋, 颇有种豁出命的势头来。沐羽见状心中一凛,例行问了句:“尔等所图为何?”
刺客十分配合地道:“废话少说, 扪心自问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纳命来!”
随即甩手数只羽箭朝他射来。
“云书,趴下!”
沐羽见对方抬起来的一瞬间,便当机立断对沐云书道,自己亦朝一旁退了几步, 将将避开了那几只射向他的箭。
那几个刺客见一击不成,同伙又殒命大半, 顿生退离战场逃跑的意图。只是还未等他事实此动作,随后赶至的羽林卫便将其中几人砍杀,只留下了一个颇受了些伤的家伙来。
夏祯熟练地凑上去拆了那人的下巴,从中取出一枚毒囊来。其他人则一哄而上,把他身上武器全都扒了下来。
……真是菜的抠脚。
沐羽忍不住想, 这么水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好吗?
没等他感叹完,见诸事已毕的沐云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都解决了?”
“算是,让陛下受惊了。”沐羽略一点头,“这几个刺客……陛下可否让臣的人先审问了再交由大理寺处理?”
沐云书诧异:“皇叔怎会突出此言?”
“这几人来路不明,又言辞含糊, 很是可疑,须得好好审问一番臣才安心。”沐羽道,“倒不是臣不放心大理寺卿,只是臣送陛下回宫时间纯属偶然,他们却在此埋伏已久,想来是有内奸提供消息。大理寺牢房鱼龙混杂,臣担心这刺客若被丢进去,恐怕活不过今晚。”
“……也是。这些人竟敢当街刺杀本朝摄政王,实在是胆大包天。”沐云书认同的点点头,“此事就有皇叔全权接管吧,无需考虑到朕的想法。”
沐羽揖手道:“谢陛下。”
他随后转头对夏祯嘱咐了几句,让他看好这刺客。
夏祯处理这方面是老手,熟门熟路得很,根本不需要沐羽多嘱咐什么也能做的很是完美,沐羽这几句嘱托反倒更多是给沐云书看的意思了。毕竟他现在做的算是独断专行的事儿,可不达到目的又不想罢休——沐羽实在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家伙脑门子抽了嫌活得久来找正如日中天的谦王的麻烦?而且系统竟然久违的消失匿迹了许久,这次也没出来给他提示,实在令人起疑。
沐羽锁眉思考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边关那帮武人搞的事,与他前段时间处置掉的某官官相护集团也没什么关系,实在很迷。不过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只要人不死,早晚都能查出来的。
他转身欲走,忽地视野侧边闪过一道银光,像是有东西急速刺破空气而来。
伴随着一声“小心”的惊呼,沐羽被人撞开,踉跄一下,险些跌在地上,回头便看见了令他脸上血色尽失的一幕——沐云书帮他挡了方才那箭,箭镞入骨,人顿时跪在了地上,背后洇湿一大片血迹。
另一边,方才被抓的俘虏咽喉亦是中了一箭,当即毙命。
周遭侍卫在沐云书中箭的时候就已经迅速动了起来前去抓那个藏起来的刺客,夏祯没敢动,怕再出事。他跪在沐云书身边,粗粗检查了一下伤口,对沐羽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沐羽脸又是一白。
沐云书倒还有心思对他笑:“皇叔,不过小伤而已……朕年纪小,就算伤筋动骨也就多躺一阵的事儿,你、你别露出这种可怕表情来啊……”
沐羽沉着脸,瞟了一眼深入那俘虏咽喉的弩箭,箭镞闪着冰冷的蓝光,明显是淬了毒的。他几乎已经不敢再想沐云书背上这支箭会不会要了对方的命,只能心里安慰自己这人身为全书男主角,怎么可能剧情都没开始就莫名其妙死于非命。
他冰冷地看了眼夏祯,对方意会地将拦路的尸体清理走。沐羽小心翼翼地错开沐云书背后的伤,将他抱回马车上,然后命令夏祯迅速回宫。
沐云书见他面色难看,还想宽慰他几句:“皇叔,朕……没事儿……”
“……好,臣知道陛下没事儿。”沐羽抓着他的手,低声道。
“嗯……”沐云书笑了笑,“其实……朕挺高兴的……帮皇叔挡这么一箭。你看……皇叔对北周而言可比朕重要多了……若朕死了,皇叔另立一个皇帝……又或者登基为帝,都比朕好得多不是?若皇叔……走了,朕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说傻话。”沐羽道,“无论陛下还是臣,对北周而言,同等重要,缺一不可。”
“……真的?”沐云书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又笑,“可……朕有点困了。”
沐羽心一凉,紧紧攥住他的手,唤他的名字:“云书?云书?”
沐云书没回话。
这时车外响起夏祯的声音:“殿下,进宫例行盘查……”
沐羽情绪本来便已经绷到极致,听到这话顿时怒极。他猛一掀帘帐,对车外怒道:“谁要拦我?!都不要命了?”
听到他这声呵斥,守卫顿时吓得整个人一哆嗦,当即慌慌忙忙去给开门。夏祯见缝插针驾车疾驰而过,朝着兴阳宫狂奔去,一路惊走无数宫人。
兴阳宫内早有侍卫先行回来报信召来的一大帮太医等着,沐羽刚把人抱过去,太医们便蜂拥而上包围了昏迷了的沐云书。他自觉在旁边站着也是添乱,把人放下就乖乖地走到了一边看太医们动手。
兰妃也是收了消息,沐羽还没站上许久便听到了太监的唱喏声,喊太后驾到。
不一会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兰妃面上血色尽失地冲了进来,刚巧太医令查看出了结果,向沐羽汇报着:“……此箭淬毒,且为弩机所发,力道极大、入骨三分。若是强取,陛下性命恐怕……”
“闭嘴!成天只会危言耸听的东西,可曾起过半分用处!”兰妃怒斥道,“若是皇帝出了半分差错,本宫夷尔等三族!”
太医令闻言一哆嗦,顿时跪在了地上。
“好了,现在向他们发脾气也没用。”沐羽闭了闭眼,叹口气对兰妃道,“娘娘且冷静一阵……何大人——”
他却是在唤太医令,直视他问:“有几成把握?”
太医令目光有些闪躲:“……不足五成。”
沐羽心又是一沉。
他只得开始呼唤系统,指望这个破鸡蛋在这种时候能发发威。
系统如约而至:“听说你需要我?”
“给我一个上个世界的那种药,出多少功德值我掏。”他道,“赶紧,再晚就迟了——”
“不行不行,不能给你。”系统却打断了他,“那会儿我能给你是因为你快挂了,我插手一下也无所谓。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你告诉我你就算拿出药来了,你准备怎么办?拿个三无产品塞他嘴里说这是大力神丸吗?”
沐羽沉默。
系统谆谆教诲道:“所以嘛,外挂的使用是要看时机的,眼前明显就不对……你如果打算偷换掉他的药,我还有可能支持你一下?”
“那怎么办?”沐羽气急,“你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他死了??然后你发布的任务也失败大家一起皆大欢喜?”
“不可说,不可说啊。”系统神神秘秘道,“你不如相信一下奇迹和剧情的不可抗力?”
“那沐云书要是死了怎么办?”沐羽冷静地问。
“那大家一起玩完咯。”系统咯咯一笑,“自己闯的烂摊子,当然要自己收拾啊。”
沐羽无言以对。
他与系统的这番对话,到最后竟然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不免令人生气,同时对系统的不可靠性再次加深几分。但如今事态紧急,也不由得沐羽去气急败坏,只能交由系统所说的“听天由命”。他一直自觉不是那等信命之人,最多在命运使然下顺水推舟。现今被迫向老天低头,实在很是恼火。
一旁兰妃的哭泣声充斥耳际,沐羽烦不胜烦,对太医令道:“勿有压力,生死有命,若真……本王保你家人无虞。”
太医令在地上给沐羽磕了个头,满脸肃穆地吩咐人等准备取箭。
兰妃在旁看他竟擅自许诺,忍不住恼道:“都是你,又是你!怎么俱是你!本宫还未说一句话,你哪来的胆子对他们下令的?!皇、皇帝若是出了差错,本宫……本宫也不活了……”
话罢,呜呜呜地掩面哭了起来。
沐羽被她批得说不出话,心情也很糟糕。今日确实是他太过大意,抓了刺客俘虏后便想当然的认为人已全清,没让侍卫再去清理周围人等以防万一。而沐云书也全因护他而以身犯险,否则便不必陷入如此境地,兰妃这般说他也并无不可。只是现在沐云书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这帮太医,兰妃还要恐吓他们失手就夷人三族……这等压力砸下去,想来就算能成功估计也要给逼失败了。
他只好又去安慰伤心得几乎要哭昏过去的兰妃。
等沐羽安慰好她,又等了一阵,便见太医令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急急走上去,问:“情况如何?”
第74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 状况外的匈人王子……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暂时安然无恙了。”太医令低声道,“不过还需休养着再看一阵……若能安稳渡过,才算真正的可以放下心来。”
沐羽闭眼, 舒了一口气。
还好,沐云书没出事。
从来只有他高高兴兴慷慨赴死的,到这里整个主角为救他死了,实在令人很过意不去。
兰妃听到消息,又哭了。
好在是好消息, 她掉的也不算是纯粹伤心的眼泪。她接过帕子,擦了擦泪水, 急急忙忙地走去了内室, 一门心思去看自己刚刚逃脱死神掌心的乖儿子。
沐羽自觉她大概不太愿意看到自己,又不能一言不发就偷偷跑了,否则实在太不近人情,只好也跟着一道进去。
等他走进去后, 就看到抓着沐云书手的兰妃一记眼刀飞来,对他怒目而视。
见到此情此景,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疲惫道:“臣只看一眼便走。”
“少来装模作样地卖乖装好人,本宫早就看透了。”兰妃冷冷道,“你从来就不曾看得起我们母子二人,将我们当做眼中钉许久了吧!若不是因为你本来就欠了我的, 你会这么心甘情愿将皇位拱手让人?!这次行刺听说刺客俘虏也俱死在你府上侍卫手里了,抹消证据是不是做的很舒心?可怜我皇儿,什么都不知便被你利用了个彻底,还以为自己做了甚么好事……”
“娘娘这是何意。”沐羽愣了愣,脸色也冷了下来, “莫非指臣指使刺客在陛下面前演一出苦肉计吗?”
“否则如何?”兰妃恨道,“你若执着手中权力不肯让出,只与他说一声便罢了,他如何会不愿交予与你!却偏偏要用这等下三滥手段,这权力便如此值得你出卖灵魂也要留下来吗?!”
沐羽顿时无话可说。
事到如今,他可算看出来这主使的用意了。说不定对方早就算到了这一步,现在看着宫中乱做一团麻的样子偷偷笑呢。
在当下这敏感时候,沐云书只要出事,首当其冲被众人想起的就是坐在这摄政王位置上、地位岌岌可危的沐羽——料想他定是因为不肯出让手中权力,准备暗搓搓向小皇帝下手呢。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对不熟悉又热衷于皇家秘事的大部分人来说,便只剩下纯粹身处局外的幸灾乐祸了。
思及自己马上就要因为匈人之祸离开京城,沐羽也不想和兰妃关系弄得太僵。不然哪怕沐云书一如既往相信自己,那也是要颇多受到掣肘的。
他便耐心对兰妃道:“无论娘娘信不信臣,臣都没有必要做下这等事情,否则陛下缘何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娘娘长久以来对臣一直颇有心结,臣能理解,亦不准备推卸忘记。只是唯有此事,臣不愿让娘娘随口污蔑。”
“我何曾想污蔑你,可你总不让我可以好好的相信你!”兰妃泣道,“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一次两次,明明你只要解释一句,我就肯原谅你的……可是你怎么总如此、总如此……”
……人设如此,不能崩啊!
沐羽面无表情地想:要是让他自己上,早说清楚一掰两散了。可惜谦王在什么事情上都很清楚,在兰妃的事儿上永远会优柔寡断个不停——除了当初痛痛快快让她死心那次。
秉承着对自我境界的追求,他露出怅然忧郁的表情来,张了张口,试图更进一步解释清楚。
不想,就在他方准备说话的时候,便见一旁的沐云书眼睫动了动,似是将醒未醒的模样。
沐羽顿时吓得便不敢再说话了。
他心里清楚刚刚那几句话算是越了雷池,若是沐云书没听见还好,听见还是挺有可能误会的。思来想去,憋出来一句:“臣不日将前往边关治匈,届时朝事有劳娘娘代理,恕臣告辞。”
说完,也不管兰妃是否有回话,抬脚就匆匆准备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站住!”
背后却传来了兰妃的声音,她气急败坏地问:“谁准你走了?谁又允许你离开了?堂堂摄政王带兵离京,是准备一回到你的地方就反了吗?!”
他脚步一顿,说:“是陛下准了的。娘娘若不信,待到陛下醒来一问便知。”
“就算他准了,本宫也不准!”兰妃怒道,“你今日若敢踏出这里一步,平了匈人之后也不用回来了!”
沐羽没理她,兀自出了屋子。
等出来一看,外面一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显然是全听到了这番争吵。然后系统告诉他说,兰妃好感度掉了5,现在变成了90,并问他感想如何。
他摇了摇头,也无意去为难这些宫人,离开兴阳宫后对系统说:“能有什么感想,没给我扣到解放前算谢天谢地了。”
“你也不用太悲观,你看沐云书不就转危为安了嘛。”系统安慰他说,“做人要乐观啊。”
“……我一直都挺乐观的,谢谢。”沐羽无语道,“不然一早不活了,你去哪儿找这么好的打工仔?”
系统一想也是,愉快道:“挺好挺好……顺便一说,你还有两年就解放了!这么一想,是不是很开心?”
沐羽盘算一番,想着自己把手上事情收拾收拾,全部转给沐云书也差不多就这么些时候,系统这回倒没蒙他。再一想过了这么几年死去活来的劳模人生,眼见着就要解放了,顿时十分开心。
当然表面上还是得装出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乃至于回到王府,王妃见他满脸深沉,吓得差点以为沐云书玩完了。
被迫给慌得六神无主的王妃解释了一番沐云书安然无恙的事儿,好容易把人安抚下来,沐羽才和她又说了自己要离京的决定。
王妃在边关呆了许多年,自然是清楚沐羽的本事的,倒也没纠结什么,只是表了个态说自己知道了,并说会给他收拾东西。沐羽想想,又告诉她会速战速决,尽快回来,争取入冬前摁死那帮人。
“那便等王爷的好消息了。”王妃噗嗤一声就笑了,“‘不破楼兰终不还’……这可是我家祖辈的愿望了,可惜不能亲眼见证。”
“匈人小王子承诺向北周称臣纳贡,嗣子入京为质,你不必忧心无法亲眼看到。”沐羽道,“只是我不在京城的时候,委屈你帮我看着消息。若是有什么出格之举,还要劳烦你……”
“不麻烦,我们俩谁和谁,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王妃挥挥手乐道,“不过等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得麻烦王爷给妾身带些香料回来~可千万莫忘记了,妾身翘首以盼静候佳音呀……”
“……好。”沐羽满口应下。
这之后,便是大规模的调派粮草军资前往边关,守关将领与兵力亦开始有规律的开始调换。沐羽得了沐云书的点头应允,胆子也大了不少,况且几年来他威信声望都经营颇佳,朝堂上也没遇到什么反对势力。纵使兰妃有心使力不准他离京,但到底不关心朝事许久,实在是无力回天,最终还是让他带着人走了。
倒是直至沐羽离开,沐云书情况都未能醒来。期间他又去看了几次,太医令只说情况已经稳定了,不过这次受伤实在很重,哪怕年纪轻也多少触及了些根本,多躺一阵反倒有助于恢复,不必操之过急。
这话太医令没敢明着说,只敢私下偷偷和沐羽说,满脸生怕兰妃一气之下掀了自家祖坟似的表情。等这些说完,又和沐羽道陛下许是多少有些心疾,是以迟迟不醒,等陛下想开了,应当就能醒来。
沐羽听罢,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这成天吃喝玩乐逗老师的小皇帝能有什么心疾……莫非自己或者兰妃给他压力太大了?他扪心自问觉得自己挺宽容的了,倒是兰妃时不时发脾气和沐云书大吵一架,还是他两头跑着得力不讨好地一起安慰,按理说他心疾应该更厉害才是。只是这太医令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纯然当没听见,便只能顶着兰妃尚未下去的火气去劝她对沐云书稍微宽容点。
结果不出意料又是“我自己的儿子我比你懂他废话少说给我滚”之类的话,被对方给喷了个狗血淋头。
沐羽觉得送货上门的自己简直宛如一个智障。
然后他就毫不留恋地依兰妃所言滚了犊子。
阔别边关数年,重回故地的感觉当真令他百感交集,曾经旧部也勉勉强强对他归来表现出来了热烈的欢迎。心知这帮人是群见风使舵、无利不起早的货,沐羽也不想和他们计较这些台面下的东西。他要处理的东西实在太多,还要在这种东西上面纠结,实在是没有时间。
恰巧他到时亦是战事正酣之际——匈人那小王子当真是个纯正的、不适合称王的料,被自己哥哥打得落花流水,甚至撑不到北周向他哥开战,就先满脸鼻涕眼泪地收拾包袱冲到了城下求救。守城的将领心想反正上面早晚也要和匈人开战,脑门一热便拍板把他给收留了进城,还顺带整合了这家伙带来的一群残兵败将。
也亏得这匈人小王子是个内心纯真为人耿直的货,压根就没想过什么诈降夺城的事儿,被收容之后就开开心心地过起了他寄人篱下的生活,完全没有半分要重回关外称王称霸的野心。待见了沐羽,寒暄了一番后也只象征性地提了提自己的要求,似乎登上王位、打败兄长这种事对他来说完全只是一种为了活下去保命而为之的手段而已。至于后会如何,就他本人来说……是完全不在乎的。
这便形成了一种怪象——北周的士兵和匈人大王子的部队非常开心的打成一团、死去活来,而身为主角的匈人小王子却在城里优哉游哉地享受普通人生活。
……看了简直想让人一剑捅死他。
沐羽默默想。
第75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一) 匈人之战。……
说实话, 沐羽还是挺看不惯这种行径的。
不过人家怎么做是人家的事情,他又不能干涉别人。况且这人如此作态行径,于北周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脑子被驴给踢了才会想不开去指责教导这匈人小王子。
倒是那小王子一直颇多夸赞沐羽,说自己如何如何仰慕于他,如何如何向往北周文化之类的话,弄得沐羽十分尴尬,一度不知道如何回应较好。好在对方还知道自己现今状况, 没有把他说得下不来台,还算懂得见好就收。沐羽嘱咐了几句周围人, 又让夏祯派人盯好这小王子, 勿要让他接触到什么不该接触的人,这才放下心来去做其它的事。
因为沐云书被刺杀一事,沐羽在京城委实拖了不少时间,边关这边随着小王子的进关, 算是彻底招惹了匈人大王子那边的势力。新仇旧恨涌上,加之因为之前的胜利被冲昏了头脑, 大王子这边毫不犹豫便派兵出来与北周将士开了战,几乎打做了一锅粥。
是以沐羽坐稳了自己这边的位置,腾出手来后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大王子的势力。
话虽如此,实际上沐羽也就要动动嘴皮子,耗费些脑子和那帮人折腾。真落实到行动, 还是底下的人去做。不过如今他本人亲自来到边关坐镇,碍于之前积累起来的威望,下面的人也都一概夹起尾巴做人,倒不是很担心阳奉阴违的事情。
和匈人斗了这么多年,沐羽也对他们的底细一清二楚, 心知这些匈人俱是习惯了逞凶斗狠的做派,论起脑子比北周这边是要差上一些的,便也不惧和对方你来我往地下几个套恶心匈人,顺便派人前去关外的周边属国部族挑拨离间了一番他们与匈人间的关系。反正匈人这大小王子抢夺王位之事闹得人心惶惶,料想比起风雨飘摇、前途未卜的匈人王庭,显然北周这边递来的橄榄枝更加诱人。
另一方面,虽说来时心里想着的是速战速决、及时归京,但实际上沐羽实施的时候反而没有来时所想的那么急切——边关这边的变动比他来时所预想的甚至还要大上一些。约莫是因为陈老将军在原本该退位让贤的日子没有回家养老的缘故,原本散沙状态的情况并未出现,依旧是沐羽离开前的样子——锐气仍在,士兵打起仗来也分外悍勇。
恰逢此时北周因为他的到来,顺利先手拿下一城,又因成功策反了关外匈人属国,引发一片暴动。匈人则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被打的四散溃逃,很有股穷途末路之势。沐羽思考一番,觉得这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大王子后力不济,关外其余诸小国均虎视眈眈着匈人这一片势力,小王子又是个沉溺声色犬马的家伙。若能成功扼杀大王子势力,把关外搅成一滩浑水,留下个烂摊子丢给能力不济的小王子收拾,内需外耗下,北周势必能换得数百年安稳。
思由至此,沐羽力排众议,调兵遣将深入关外,追击大王子败走的残余势力。
只是他想的虽好,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王子明白自己定是难逃一劫,反倒学会了暂避锋芒,忍辱偷生。北周这边虽说有小王子这个带路党帮忙,到底是外来人,想在茫茫关外草原一举灭掉大王子的势力,擒杀对方实在是很难。这么一去一回,时间就拉锯到了年底。
随着天气渐寒,北周士兵的作战能力也被无限制地拖累了下来。比起自小见惯了严寒风雪的匈人,北周的士兵到底是弱了许多,纵使有着精良的装备也无法弥补这之间的差距。沐羽心知若此次让大王子给跑了,留出时间来给他养精蓄锐,定会后患无穷——毕竟那不学无术的小王子可没什么本事对抗他哥,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乞求北周庇佑的程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帮那匈人大王子,沐羽这边一连接到数次探子传回来的消息,企图把对方给一举围剿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让他带着残兵败将仓皇逃跑。要是一两次倒也罢了,但令人崩溃的却是对方每次仿佛都像开了上帝视角般的先一步逃窜走。若非确信己方不可能出现给对方通风报信的内奸,沐羽都要怀疑有叛徒在泄露消息给大王子了。
他不信邪地询问了数次系统,最终归根于剧情惯性实在太强,不把他恶心一番就无法心平气和地让他进行下一步计划。
好在这个折腾总算还有底线,在沐羽估摸着朝中的势力耐心也要告罄的前夕,终于又有了关于匈奴大王子的消息——这家伙走投无路,去了一个与他有亲的属国避难。但关外的属国早在匈人陷入内乱的时候就被北周这边威逼利诱得俱反了水,便是这与大王子有亲的小国亦未能避免。如今大王子脑子进了水跑去求助,简直羊入虎口,等着送上门被宰的。
不出所料,这匈人大王子果然被那小国的国王绑了,乖乖遣人将之送到了北周边境来,说交给北周处置。连沐羽都不得不感叹这国王小聪明算盘打得真满,不仅把自己身上的锅推了个一干二净,反而把麻烦全送给了北周。随后想了想,让夏祯把小王子送去见他哥。
夏祯把那匈人小王子送去见大王子的时候,对方还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吃喝玩乐了半年,还以为要再拖上许久才能有重归草原的希望。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就听到自己死敌被亲家给绑了送给了北周,蹲在牢里等着自己这个弟弟前去亲切慰问。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等到了这会儿也该明白了这举动的言下之意了,何况这小王子自己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察言观色的水平却是一流。当即冲到了牢里真情切意地探望了一番自己兄长,然后跑到沐羽面前痛哭流涕表示诚意,并表示自己已经劝慰住了兄长,匈人自此以后愿向北周臣服,他的儿子与兄长非常愿意待在北周交流文化,请求沐羽把他带回京城觐见皇帝聊表诚意。
见他这么识相,沐羽本来还打算给这小王子下的套子顿时也不好意思丢出去了,遂收起了自己一肚子算计,开始安排大战之后的收尾事宜。
实话实说,从短期来看,这仗打的实在不能算成功——虽说北周将关外搅成了一滩浑水,还把匈人中好战的那部分给灭杀了个干净,但自己这边的付出亦是很大。即便不谈士兵伤亡,对国力的消耗亦是巨大的。北周自开国以来,战争之祸便连绵不断,国力被这泥淖拖着亦是空虚已久,也只有近十年间借由着狠狠打击了一番匈人才稍积攒了些家底。如今与匈人一战,竟是消耗了近半——若不是因为沐羽顶着个摄政王的头衔,估计早就被朝中攻讦的折子给淹没了,也得不到如今的成果。
至于这罪魁祸首的大王子,则更是个麻烦。
若此人死于战场士卒之手,论功行赏封一个爵位出去便能结果此事,但糟心的却是这大王子偏偏被那小国国王绑着双手奉送给了北周——
杀?若如此凌厉手段难免会令关外属国产生兔死狐悲之感,甚至可能会激起匈人残部的反抗之心。不杀?就大王子这一心一意憎恶北周的态度而言,养着他可不是件轻松的事。
可这麻烦既然送来了,也总不能让他不明不白死在自己手上吧?
沐羽心知,处置这匈人王子总归是轮不到他来插手的,他如今能做到的最好的也就是安稳保这王子入京,让他活着见到沐云书。之后的事情则一概交由沐云书去做,免得到时候得力不讨好,还有人弹劾他居功自满,目无尊上。
兴许是看出了他的处境为难,那匈人小王子也心领神会地安静如鸡、低调做人,直到离开动身前往京城之前,都没再闹出过哪怕一点儿幺蛾子,连带着牢里蹲着的大王子也异常乖顺。这一反常态令沐羽简直倍感意外,甚至一度十分感动得想把这扮猪吃老虎的小王子也留在京城做客,勿要再回草原去了。
当然,只是忙得焦头烂额间苦中作乐的想想而已。
捷报早在大王子抵城的那日便叫快马传回了京城,但等到京城下达的诏令传回却还要一阵。沐羽虽然只是个临时上任的指挥,也不可能打完了仗揽一身功后就撂挑子跑路,该处理交待的事情还是有许多的,刚好便趁着这时间差一一交待下去。期间年事已高的陈老将军把他拉去吃了顿酒,语重心长地念了许久自己宝贝孙女,表示陈茵性格不好感谢王爷包容,自己这把老骨头一定会努力奋斗下去之类云云。
沐羽见对方一把年纪还要为了陈茵那丫头操心,结果那丫头倒是个乐不思蜀的性子,压根没提过自家老头子,也是心酸得不行。赶忙表示了一番自己的诚心,让人老爷子安下心来,放心为国奋战。
等到回了府,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愧对人家,便想着该干点什么好好补偿一下陈家人。
结果看他这百般苦恼的样子,夏祯坐不住了,凑上来问他说香料的事情有何决定。
沐羽闻言顿时一脸懵逼:香料?什么香料?有谁和他说过香料的事情吗?
“前几日王爷让属下提醒您的。”夏祯冷静道,“王妃特意写信提过此事,说让您千万别忘了此事。不然就别回京城,在边关呆到老死算了。”
第76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二) “朕信皇叔,所……
沐羽:“……”
他还真不记得这事儿了。
揉着额头想了一阵, 沐羽深深庆幸还好记得让夏祯提醒了这件事,否则等归了京,王妃问起此事……
想想画面就很美。
沐羽赶紧把王妃寄给他的信翻出来又看了一遍, 再三确认了对方索要的香料数量,便干脆将事情丢给了夏祯料理,叫他做主,不必过问自己的意见。
不料那匈人小王子不知自哪儿听来了谦王妃热爱西域香料的消息,还不等京城那边的诏令下来, 就急不可耐地搜寻了一堆远超沐羽所需要量的珍贵香料,一股脑全塞给了他。偏偏对方态度十分端正热情, 像只是单纯想要赠送些东西来感谢他而已, 实在令人很难拒绝。
考虑了一番得失,沐羽勉为其难收下了这批香料。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因得这香料的缘故,本来和那小王子只算是点头之交关系的沐羽不得不相交言谈中带了些诚意来。对方倒是个情商颇高的, 在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眼前这谦王殿下融化的态度后,迅速黏上来试图牢固关系, 并恰到好处地维持住了一个很好的度,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热情而感到为难。
直到京城的人马赶至这边关小城,宣读了如今圣上的诏书旨意,沐羽还颇为这小王子投错胎当了匈人王族而遗憾不已。
沐云书的旨意很简单,大意也就是着重赞扬了一番他们的功劳,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反而让沐羽速速归京的要求带了些情真意切来。得了皇帝的指令,一众人自是不敢怠慢,当即收拾行囊准备南下归京。
约莫是因为来这个世界便呆在京城,并且一住就是数年的缘故, 沐羽一时间竟也有些归心似箭起来。他把手上最后的东西交接完毕,随后随着护送匈人小王子与沦为阶下囚的大王子的车队一齐返京。
走前,陈老将军握着他的手,热泪盈眶地表示了番忠心,让他照顾好自己孙女。
沐羽也含着热泪满口应下,接着叫人扶老将军去休息。
兴许上天开眼保佑,归程一路相安无事。
期间匈人小王子一如既往地执行着他就差打上“匈人叛徒”标志的行为,愈发入乡随俗的北周化了起来。而大王子则永远是苦大仇深地嘴脸,无论是自己兄弟又或是见了沐羽,完全油盐不进,谁都拿他没半分方法。时间久了,沐羽也干脆随他去了,能安然回京就算成功。
这一役不计过程,就结果来说可算漂亮。沐羽他们抵京当日,车队尚不及京城近郊,便见着仪仗铺了老远,明黄色车架人马一俱映入眼帘,密密麻麻的人排开延绵直至视野尽头。一看便知是皇帝的车架与城中百姓皆出城来迎接他们来了。
见此情况,沐羽整个人都傻在了当场。他压根就没收到过沐云书会出城迎接的通知,对方来这么一下,结合上次出宫被刺的事情来看,对他而言反而是惊吓更多些。倒是匈人小王子很懂得看眼色,一见明黄车架与沐羽表情,便猜出了个大概,分外高兴的冲上前去拜见他心心念念的北周皇帝。
沐云书被他给弄了个措不及防,估计一开始也没想见这匈人王子,结果对方竟然这么热情,就让人觉得分外别扭。
他看看远处立着的沐羽,又看看这匈人王子,沉着脸半是不情愿地先去接待了这似乎不太懂人心的匈人王子,暂时放弃了给沐羽接风洗尘的打算。
沐羽见沐云书做出如此选择,瞬间松了口气。
如今圣上竟携臣民出城迎接区区一介亲王,就算这亲王顶着摄政王和皇帝皇叔的头衔,待遇也实在太过隆重。他还想在这个世界安稳结束任务,不想被安一堆莫须有的帽子被打成反王起义自杀,这日常小事就不得不慎重一些。
也是多亏了有匈人小王子这下没事儿的瞎搅合,把沐云书的注意力支去了他那里,算是帮沐羽解了这尴尬的围。毕竟皇帝没明着说出来要给摄政王接风洗尘,就算一众臣子心如明镜似的,可只要没做出实际行动来,就能装作暂时性眼盲去迎合皇帝,总比白送人一个口诛笔伐的借口强。
有了匈人小王子这个明显的靶子冲在前面当炮灰,沐羽也就干脆心安理得地混迹在队伍后方装小透明了。
他本身并无半分不满,甚至于借因此事,连看到国宴都险些升起了十分亲切的感觉来,难得吃的分外尽兴。倒是沐云书全程一副目光深深的样子盯着他,让沐羽莫名觉得有些瘆得慌。
果不其然,宴后沐云书身边的小太监一溜小跑至准备离开的沐羽身边,说陛下请他过去。
沐羽老早就有预感,等这小太监来了,当真应了他所想,只觉得无奈。他犹豫了片刻,觉得这种时候拒绝实在是不好,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跟着那小太监去见沐云书。
于是那小太监就带着他往继明殿走。
沐羽甚觉稀奇:平素里只见着沐云书朝兰妃的平福宫跑的勤快,要么就是去新政殿里骚扰他干活儿,这继明殿除了节日祭祀,是从未见过这小子往那处跑的,也不知道今日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但明显现在是对方在当那个皇帝,眼前这小太监也不像是能问出什么东西的人,只能咽下一肚子疑问,装作相安无事的样子跟他走。
等到了继明殿,老远看见灯火通明,数名侍卫守在外围。见他来了,纷纷行礼,说陛下让谦王速速进去见他,莫要耽搁。
沐羽简直百脸懵逼,思来想去不知道沐云书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好在他也到了地方,就干脆走进去,去见这沐云书到底在做什么。
等走了进去,殿内灯火通明,却无一侍从在此。只见沐云书一人手执着柱香,正朝着一众祖宗牌位鞠躬默念什么。听见背后响动,他回过头来,看着走来的沐羽笑了:“皇叔可来了!朕等好久了。”
“陛下怎么心血来潮来继明殿上香?”沐羽忍不住问。
“列祖列宗数百年心愿得以实现,何不令人激动!”沐云书道,“朕一时情难自抑,脑子一热就跑来了。想来今日今景,列位先帝在天之灵见到,必然亦是欣慰不已吧。”
话罢,便是构筑了一番北周的美好未来。
他说的满脸兴奋,沐羽在旁边站着,感觉自己和个局外人似的。也不是他性格冷淡,实在是并非本地土著,就算有谦王一身记忆感情加持,也实在难以融进代入、产生什么兴奋感。不过沐羽对自己这段时间努力的成果还是颇觉满意的,是以便也难免露出了些认同表情来,倒叫沐云书很是欣喜了一番。
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还以为皇叔会因朕这番不成熟表现训斥朕一顿,原来皇叔也是高兴的呀……”
“北周大患已废,臣自然欣喜。”沐羽道,“只是现在便高兴实在为时过早,还需时日观察匈人与关外诸小国的动向才是,并不能就此放松。”
“朕晓得。”沐云书道,“可话说回来,若此情此景都不能放松自满片刻,朕这皇帝才是当得太过窝囊啦。”
他朝着沐羽眨眨眼,弯唇笑了出来,倒像是在和沐羽撒娇似的。
沐羽见他这样,久违地被勾起了些柔软情绪来,不禁莞尔:“好,陛下可随意骄傲自满,臣不会过问分毫。不过,仅限今日。”
“那当真是极好了,朕今晚可要好好骄矜一阵。”沐云书说。他顿了顿,又走到沐羽身前,执意拉住他的手,情深意切道:“今日朕本想出城,亲自给皇叔接风洗尘。不想被那……给搅合了好事,皇叔可没因为此事对朕心生不满吧?”
闻言,沐羽顿时惊恐不已地想:不不不,谁敢有不满啊?嫌活得不够吗?
当然这些话不会明着说出来。他略微思考,对沐云书道:“陛下言重……此事实在折煞为臣,虽说匈人之患困扰我朝已久,也当不得陛下如此厚待。如此行为,臣实在是受不起……”
“怎么会受不起!皇叔缘何如此轻贱自己?”沐云书略恼道,“皇叔总对朕说,莫要轻视自己,可换做了自身,却要这么刻薄?”
沐羽看他像是被刺激到了,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扫他性。不过他还是觉得沐云书似乎有些地方搞得太混了,以至于拎不太清自己的身份,便只能硬着头皮提醒他:“为君与为臣,自然是不一样的。”
沐云书听了,脸上略微有些黯然:“可在朕心里,皇叔是不一样的。”
沐羽没接话。
“皇叔还记不记得,当年父皇猝逝的事情?”沐云书仰头问他,见沐羽颔首,便露出了一个极淡的、自嘲似的笑,“当时所有的人都不信朕,连母后都不觉得朕有能力当这皇帝……”
“陛下无须……”沐羽忍不住劝。
“但皇叔说,你相信。”沐云书却打断了他的话,“朕信皇叔,所以朕亦是信了朕自己。”
第77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三) 沐羽:我简直一……
沐云书如此说, 沐羽反倒不好接话了。
他也没想到这话题缘何会突然转到这里,便下意识道:“那陛下现今又是如何作想?”
“朕仍旧信皇叔的,但也渐渐觉得相信自己并非难事。”沐云书哂道, “但皇叔仍是最重要那位,所以此等话,今后休要再提及了。”
沐羽默然。
“此次力克匈人,灭我北周百年之患,至此后边境当可安稳数百年。”沐云书又说, “不知皇叔今后打算如何?可有些别的想法了?”
对他这换话题,沐羽简直求之不得。但这话题换的突然, 难免令他心生警觉:“陛下所问何意?”
看他满腹茫然的模样, 沐云书笑道:“朕觉得朝堂之事虽渐渐掌握,已进步许多,可却也不愿让皇叔为朕远离繁华之地,到边关那苦寒处了此一生。如今匈人之患已除, 不若就此留在京城,勿再谈离开之事可好?”
……合着是来磨人的。
沐羽想, 可惜这孩子实在挑错了人……按系统的话形容,不说他就算选择留在京城,又有几年好活。届时人在身边,见此情况反倒徒添伤感。还不如干脆放手,到时候看不见人, 说不定就没什么感觉了。
自觉这方面怎么也是个过来人,沐羽想着还是别给对方希望比较好……长痛不如短痛,便道:“臣方才说过,如今仍不能放松自满,关外诸国……”
“……还需警惕, 不可放松。可是?”沐云书蓦地打断了他的话,似是已经意会。他挥挥手,眼中露出丝黯然来,“皇叔的意思朕懂了,此事本是朕强求,从今以后……不会再提。”
见沐云书似乎因自己的拒绝而倍感失落的模样,沐羽也不想得了便宜卖乖再去刺激他。他思忖片刻,安慰道:“若陛下需要,也只是一纸诏令的事情。”
“诏令?”沐云书微愣,笑了,“只要朕肯开口,皇叔就会回来吗?”
“会。”沐羽应道。他想,无论任务结束后如何,现在活着的事情总归还是能保证的,便又补充道:“只要陛下开口。”
“……好,好。”沐云书连声道。他吸了吸鼻子,像是被感动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似的:“朕知道了。”
说完,又道:“今日也很晚了,朕便不打扰皇叔休息……想来王妃许久未曾见皇叔,亦是十分想念,就不留皇叔在宫内夜宿,速速归府吧。”
他将在殿外候着的近侍喊来,叫人送沐羽出宫。
沐羽看了沐云书一眼,选择什么都没说,跟着近侍离开了继明殿。
回去是夏祯驾车来接他回府。
方一上车,夏祯便对他道:“王爷让属下送的东西,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沐羽顿了顿,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说的应当是拿给王妃的香料。那会儿皇帝车架出城迎接,现场乱做一锅粥,他又不方便直接回府,就让夏祯先回去把东西俱给收拾了。不由便“嗯”了一声,问:“王妃怎么说的?”
“王妃殿下很喜欢。”夏祯道,随后有些欲言又止。
奇怪他这一反常态,沐羽道:“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
“陈公公沉疴痼疾难治,怕是要不久于人世。”夏祯结结巴巴道,“殿下可要前去探望一番?”
陈公公?陈扬?要死了?
沐羽怔了片刻,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夏祯这句话。一股莫名的心慌把他包围住,令他几乎产生了种手足无措的慌乱来。沉默许久,他强自将这忽然出现的心慌撇去,询问夏祯道:“……是怎么回事?”
“陈公公年纪大了,总有些老年人的毛病。”夏祯小声道,“殿下也是知道的……自去年起病了一场,就一直没好起来。断断续续地喝着药,就拖到了现在。前阵子大夫说,实在没办法了,这病没得治。”
“……也是,毕竟服侍了两代皇帝的老人。”沐羽闭上了眼睛,“孤知道了……明日去见见他吧。”
夏祯低声应诺。
沐羽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伤感,谦王自小便没什么亲近的人——母妃为了生他早死,兄弟缘薄,与母族更无甚往来,疼他的老皇帝也因为荣帝的缘故和他关系搞的很僵。至于荣帝更是甫一登基,谦王就不得不远离这唯一算是亲近的兄长,孤身跑去了边关。而今这些人俱因各种各样的原因纷纷故去,算来算去,谦王还算亲近的人竟不足十人之数。
这陈扬自然也是被划归这寥寥几人之中的。
虽说沐羽和他的关系因为擅改诏书一事,可谓是跌破到了冰点,更是许久不曾探听见过对方的消息。但至少在沐羽心里,对方还是很有些分量的存在。如今这个可以说看着谦王长大的老人要死了,也难免会有几分伤怀。
况且……沐羽隐隐有种暴风雨前夕的预感。
其实也不怪他想多,实在是原著里的陈扬之死正是引发谦王和沐云书关系爆发的原因。谦王因为陈扬临死前吐露的消息得知了沐云书并非荣帝亲子,而他又正巧与沐云书产生了颇多矛盾,烦闷不已。这一真相可算是点了火药桶,炸的谦王整个人都麻木了,却又对自己一手捧出来的皇帝无计可施,日常便或多或少地露出些负面情绪来。正好沐云书亦是处于摇摆不定的态度中,谦王这消极抵抗的作为简直是对他最好的定心丸,就二话不说干脆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谦王自此算是倒了大霉,朝着be彻底一去不回头。
如今沐羽靠着上帝视角的便利,开了未来视躲开了会导致他与沐云书发生矛盾的对匈之战,日常行为亦是小心谨慎无比,将导火索给抹掉了一半。但剧情惯性到底太强,这另一半的“陈扬之死”仍是如期而至,他是毫无办法。
沐羽自觉是个外来客,可以将陈扬的话当成耳旁风,听过就算,不必如谦王一般反应强烈。但剧情的惯性如此之大,总难免让他怀疑就算他努力避开剧情,又能避开几分。
但如今……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夏祯向来聪明,自打询问出了口,便能感受到围绕着自家殿下周遭的低落情绪,便一路都再未说过什么话。等回了府,王妃亲自出来迎接沐羽,又说又笑又感激的,这才算是勉强挽回了丝毫沐羽的心情。
他悄悄松了口气。
王妃应当也看出了沐羽的心不在焉,只说了几句高兴话就走了,让他好一个人呆着。沐羽想想时间还早,也无甚睡意,干脆去了书房整理他这出京大半年来耽搁下的信息。
借由老皇帝留给谦王的夏祯这只力量,沐羽获取情报的速度一向算是迅速。不过他离开京城大半年,注意力都丢在了匈人与关外,素日里也无什么时间去消化处理,京城这边的消息算是荒废不少。如今回了京,总归腾出手来好好细看这离开大半年间京城的调动。
粗粗扫了一眼,沐羽发现却也没什么好说的。
身居高位的仍旧是那么些人,官场变动并不算大。唯几可以拿出来值得说道一番的也便是沐云书总算觉醒了培养心腹的意识,开始有意识地选拔些新人上来填补空缺,养成自己的势力,可谓是一大进步。
另外则是身为正牌受的陆霄果真不负身上的天才光环,在沐云书特别属意他的情况下,表现出色。并借由上任大理寺卿告老后的职位空缺,加之自己专业的业务水准,三级跳成功升任大理寺卿。
虽说这擢拔简直胡闹,但沐云书开心,能劝的人又不在……别人自然是没得半分办法的。况且虽是胡闹了些,这陆霄到底有真本事在那儿,也是很难找到这人纰漏,当然便又回到了开始那个死循环。
沐羽看了半天,只觉得脑仁儿疼。
也不知道是素日里他教的、说的少了,还是沐云书这孩子初掌大权,兴奋地分不清东西南北。一眼望过去,总的都是好的,也能感受出决定者的满腔热情好意,只是到底年轻人,心急,远了看难免便落了下乘。
倒也不是说沐云书做的不好,但掌权者大忌乃是操之过急,不管不顾、甚至不分析实际情况便脑洞大开地理想主义。便是沐羽靠着当初谦王积攒下来的威望,都不敢对如今的朝纲动手过多,只敢小修小补、对某些毒瘤亦只有小敲小打。新君刚掌权力便急不可耐地下手,难免就会陷入被臣子集体攻讦为难的境地。
他现在还在对方身边,还能帮着看看。等他走了,这孩子可怎么办啊……君不见多少不怕死的皇帝以身试法,最后被人给批斗成了渣渣吗?
揉了揉额角,沐羽觉得这权力……还真不能放的这么快给沐云书。
不然到时候,他没去揭竿而起当那反派给对方搞事情,手下这一帮臣子就先一步站出来为群众伸冤清君侧了好不好?
沐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老妈子命,到哪里都得给任务目标操到给孩子买奶粉的心。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觉得头痛病又要犯了。
深深叹了口气,沐羽觉得这种事当面说到底还是不好……毕竟沐云书年纪也大了,男孩子总是比较爱面子的,如果面对面地给他指出来,他肯定觉得丢了人,到时候又要闹别扭。
思来想去,沐羽还是忍不住提笔写了封折子。
不指望对方能聪明到自己察觉出不妥,写个折子……总归还是没问题的。
第78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四) 守株待兔。……
沐羽于是又熬了半夜, 费尽心力写了封折子。
等次日一早,他少不得跑一趟把折子递了,再查看番匈人王子来朝的后续事宜。忙了一圈儿回来, 才想起今日本应了夏祯说要去看陈扬来着。
好在时间尚不算晚,就提脚转头去了藏陈扬的地方。
当初他将陈扬自宫里讨来安排到身边后,就一直担心对方如果常常出现在大众眼前,早晚会将圣旨的事情给泄露出去,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将人给藏了起来。在沐羽待在京城的这些年, 从来没把人给放出来给人看过,更别提出去自由行动。
陈扬怎么在宫里也是侍奉了两代皇帝的老人, 是很有些地位的存在。在这险些沦为阶下囚的落差之下, 当然很是受不住,加之夏祯说的那些老年人多少会有的小毛病,身体一直都不算很好。再后来,就是去年病了一场, 结果就躺到现今了,甚至还要把老命给搭进去。
沐羽也一直觉得挺对不住对方的, 所以只命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自己却来的很少。
想想距离上一次来见对方不知觉已有几年之久,沐羽的脚步走得难免就虚了些,表情也是僵硬的。
约莫陈扬住的院子也感染了这沉暮老人身上所带的死气,走进便是满屋的药石气息。至于沐羽此次来见的对象, 则是闭着双眼躺在层层幕帐遮挡后的阴暗角落。
他走过去,对方像是听到了推门进入时的响动,艰难地扭头往来,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他:“三皇子殿下来啦!”
话罢,露出了个半苦涩半欣慰的笑容来。
沐羽也无心纠正他的称呼对错, 只对他道:“是孤对不住公公了。”
“哪有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陈扬道,“老奴本来就一介阉人而已,能得二位先帝赏识,有如此待遇已是福分,不能奢求更多。想过去老奴亦做了不少糊涂错事,现今有地这种下场,也是老天报复吧。”
“错的并非公公,是孤才对。”沐羽道,“只是这些年……却让公公代孤受过了。”
陈扬闻言,便道:“瞧殿下说的……当初的事情,要不是老奴自己先松了嘴,就凭殿下这慈善仁心,怎么也是敲不开老奴的口的。如今老奴就要死啦,殿下以后总算也能安心了罢。”
沐羽垂下眼睑:“不错。”
“嘿嘿,老奴懂的。”陈扬嘿声笑了,“老奴只要一日没死,当今圣上的皇位就坐得不稳。可殿下又下不了手,结果老奴的性命,只能养着老奴,担着风险……”
他说着说着,突然双目一突,脸涨得通红,连带着脖子的青筋都迸了出来:“可是……可是殿下可知晓一件事!老奴今日若不说出来!若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里,就是对不起我北周!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太祖打下来的沐家江山!”
沐羽浑身一僵,瞳孔微缩,心道:“来了!”
他敛下心神,屏气凝神,微微斜眼看了眼身后的夏祯:“你先出去。”
夏祯闻言,并不敢多话,只诺了一声,随后出屋掩门,帮他望风去了。
沐羽随后转回头来:“公公所说何事?”
“殿下啊!我的傻殿下啊!”陈扬见状,顿时老泪纵横道,“您真以为您一心一意捧着的那女人是什么好东西么,那是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祸水啊……如今圣上,沐云书他、他根本就不是先帝亲子啊!”
沐羽虽然早已知道了此事,但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此事,还是带给了他难以想象的震慑,连带着情绪都不由外放了几分。过了片刻,他冷静了自己的情绪:“随意出言诋毁当今圣上及太后,就算你伺候过两代先帝,亦是不能免罪。陈扬,你可知道?”
陈扬何等人精,见他表情变动,便已知效果如何。他听了沐羽所言,不由笑出声来,咳得几乎要口吐鲜血:“殿下啊,您觉得老奴这副行将就木的身子,会怕殿下的区区几句威胁吗?!殿下与兰妃娘娘相恋已久,又怎会不知道她是怎么样一个人?!会说出这种话,怕是心里早已信了大半老奴的话吧!”
沐羽当然知道对方所言不虚。
只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拧起眉头,沉着脸望向陈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怎到了公公这里,便成了一心诋毁?云书好歹也是你带大的孩子,就这么巴不得盼着他死吗?!可知道今日你我在这里的这番对话若传了出去,这天下会惊变若何?”
陈扬便又“嘿嘿”笑了:“殿下,您也知道老奴是将死之人,可不就是只关心死后事,哪管这世间洪水滔天?若今日就这么放殿下走了,来日老奴到了地下见了先帝们,该怎么向他们汇报?说二皇子殿下一心一意,尽心尽力辅佐那个兰妃不知与何处野男人苟合来的杂种?”
沐羽抿唇不语。
陈扬见状又说:“殿下若对老奴还有一两分信任,哪怕是为了这沐家江山着想,也派人去查查兰妃吧!查当初太子潜邸旧人!您就会明白的!”
他抓住了沐羽的手,低声乞求道:“去查查吧,您那么聪明,您肯定懂的!沐家血脉,不能断在您这一代啊!否则您就是这北周的罪人,您知道吗!”
“……此事孤知道了。”沐羽沉默许久,沉声道,“看在这这多年情分上,孤信你一次。若是查出你乃信口胡言,定不饶你。”
“殿下尽管去查!若有一分欺瞒,老奴就算死了,也下那拔舌地狱!死不安息!”陈扬睁着眼叫道,“先帝仁慈,饶了她一命,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脸来纠缠殿下!老奴看在眼里,如何忍得,怎可忍得!”
沐羽没有理他,而是直接叫了夏祯进来。
夏祯推门而入,瞧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犹自癫狂的陈扬,低头道:“殿下何事?”
“昨天可是他让你告诉我消息的?”沐羽问他。
“……是。”夏祯犹豫了一阵,随后道,“是属下越界了。”
沐羽捏了捏指骨,看着他叹了口气:“以后勿再擅自做主,若还有此等情况……你这侍卫长便不要做了。”
闻言,夏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低声道:“属下知错,今后必不再犯。”
“不,他没错,错的是殿下你才对!”陈扬突然打断了他二人对话,指着沐羽颤声道,“被个女人迷了眼睛,分不清是非对错,对不起身上流着的这身沐家血脉和江山百姓!”
“够了!”沐羽冷声喝道,“是非曲直还未查清,就莫要在孤眼前诬陷冤枉好人!”
“那兰妃……又何曾当过好人?!”陈扬怒道。
“罢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沐羽揉了揉额角,挥手让夏祯起来。他看了一眼陈扬,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没说什么,寒着脸独自离开。对方聪明得很,应该也懂他没说出口来的意思。
今日这见面算是不欢而散。
但说到底,其实情况还在沐羽的控制之中。倒不如说,今日局面其实也是他有意为之。
任务是让他帮沐云书坐稳皇位,而他却并不能从系统那里得到太多帮助与信息,最多也就是拿一本开天眼的原著而已。可小说又不是未来视,可以把所有细节描述的一清二楚,自然是有着重写和一笔带过的地方。至于沐云书这身世之谜,当然就是被作者一笔带过了的那部分。
作为这被作者一笔带过的部分,肯定就没有太多东西可以供沐羽细细追寻。可他任务摆在那里,自不可能就将如此心腹大患像作者一样给无视过去……不然这不是作死吗?
然而这事却是当年荣帝亲自处理的事情,所有信息都被对方严密地给遮掩了下来。如今年岁已久,沐羽当然是不可能在什么信息都没有的情况下把旧事给不漏丝毫地翻出水面来。可陈扬作为跟过荣帝的老人、又清楚此事细节,就成了沐羽最好的突破口。
刚巧对方也在追求将此事告诉他,以求破坏他一心一意辅佐沐云书的想法。沐羽询问他这些细节,陈扬简直巴不得竹筒倒豆子般全部告诉他,让他明白兰妃是怎么样一个人,好对她彻底失望,又怎么可能有半分欺瞒?
至于刚刚那番惩处夏祯的戏……自然也是演给陈扬看的,为的是拔高夏祯在他心里的地位,好在调查兰妃旧事的时候多套些东西出来。
沐羽自忖布置了这么久,又怎么允许在这种小细节失了阵脚,导致前功尽弃?所以算盘早早就打好,守株待兔着只等猎物跳进来罢了。
果不其然,有了他和夏祯在陈扬病床前的那番做戏。之后派夏祯去查探消息细节时,简直顺利无比,陈扬毫无戒心,事无巨细地全告诉了夏祯。
之后不出数日,沐羽要的东西就全盘被搜了来,摆在了他的桌子上。
——甚至兰妃她奸夫宗族祖宗十八代的关系都给扒了个干净。
沐羽简直目瞪口呆。
第79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五) 沐羽:哭哭T^……
沐羽一直以来都对夏祯的效率颇为满意, 只不过……
这也太快了点吧?!当初处理的人到底是多不走心啊?!
他纠结了一阵,拿了夏祯呈上来的情报,仔细扫了眼, 问道:“知道这件事的人,现在还有几个?”
“不算多,只有三四人,皆是当年先帝处理干净后剩下来的半知情人,剩下就是……那人的直系亲属了。”夏祯眼观鼻, 鼻观心,“属下已将相关人都处理了个干净, 现在还知悉此事的, 应当只有陈公公。”
“那……那人宗族呢?”沐羽又问,“可有什么非议过?”
“这倒没有。”夏祯说,“当初先帝就以意外身死的理由发丧回去了,处理得很干净。那人……也是个族里的边缘人物, 并不算多重要,所以死了也没在宗族泛起过什么波澜。”
沐羽头疼地揉揉额角, 挥挥手:“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夏祯诺了一声,退下出屋。
叹了口气,沐羽站起身来,走到屋里燃着的炭盆旁, 把夏祯交上来的那写着所有证据的纸俱都丢了进去,静静看着它被火焰吞噬,直至化作灰烬。
至此,他算是可以安下心来,再不必为沐云书以后皇位担惊受怕了。
这件事情过后, 陈扬像是被解放了一直撑着他活下来的最后那口气,身体情况迅速地衰败了下去,很快便离开了人世。
他死那天,夏祯来报,问怎么处理。
沐羽对此早已有准备,他闭了闭眼,对夏祯说:“送回家乡厚葬了吧,这件事你亲自去……别让旁的人看见了。”
“属下晓得。”夏祯道,又说,“那属下这便去交接事物。”
夏祯做事沐羽一贯放心,交给旁的人反倒叫他心神不宁。闻言,他便“嗯”了一声,示意对方自己知道了,也就没多去指导些对方什么。毕竟对方业务比他熟悉,他基本也只要吩咐一句就够了。
次日,夏祯带着陈扬的棺木离开了京城。
就在夏祯离开后几日,在京城吃喝玩乐够了的小王子也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所来目的,念起关外茫茫草原上还有群等着自己回去的子民,准备告辞离去。
北周全靠着这货的不靠谱才占够了大便宜,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阻拦这小王子给他找不愉快?自是“好好”地答应了,忙不迭地准备国宴欢送这小王子归家,以期友好合作未来能获取更多的利益。
沐云书也很高兴,甚至脑袋一热,还点了个草原民族风与北周乐坊的结合节目来,拿出来给人欣赏。那小王子是聪明人,打蛇棍上的本事是一等一,当即表示赞同,还把自己带来的人交给了北周,说让乐坊的人随意教导,不必顾忌他的面子。
在旁看着的沐羽,险些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现代社会,不知道的人还当是两族人民亲如一家……谁特么能猜出来这俩就在几个月前,还打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对方给灭个一干二净才好?
于是在两方领导都不太靠谱的情况下,这玩意儿就这么被拍板定了下来。一群臣子不想扫新君的兴致,反正也是个无所谓大小的事情,便俱缄口结舌、沉默不言。
沐羽本来觉得这事儿危险,但想想……他其实才是最不该开口的那个。况且如今匈人被打得如惊弓之鸟,也该给他们颗定心丸以示恩宠才是,便罢了自己想阻止的心。
连他这唯一能阻止小皇帝的人都闭了嘴没反对,底下一帮小卒子自然不敢拖延怠工。加班加点把歌舞给排演了出来,以便在那匈人小王子离京前好顺利出演。
转眼就到了国宴那日。
开宴前,沐羽心脏狂跳个不行,莫名沉重得要命。倒是沐云书轻松无比,甚至还有心情找他调笑:“皇叔自从回京后便甚少相见,不知不觉又是几日未曾见到,还听闻告了事假……可是王妃与皇叔许久未见,就缠得紧了?”
“……陛下说笑,并非如此。”沐羽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情应付他的笑话,便道,“只是府中出了些事情,是以告了假。”
“哦?”沐云书听罢,脸色变了变,急急问道,“不知是何事,可很要紧么?皇叔可有需要朕帮忙的地方?”
“私人小事而已,不劳陛下费心。”沐羽摇了摇头,“已是处理完了。”
“哦……”沐云书浮现出失落的表情来,“那……以后若有事情,皇叔定记得告诉朕。否则又如今日这般,实在令人难受。”
听到他这撒娇似的话,沐羽觉得自己应该露出个笑脸来回沐云书才对。只是他今日心情实在不是很好,不免对答间就敷衍了些,扯了扯嘴角:“好,臣知道了。”
沐云书沉下了脸。
过了一阵,他像是不太受得了空气里的气氛似的,撇出一抹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沐羽说。
沐云书闻言,满意的走了。
等他走了,沐羽却忽地连头都疼了起来。他撑着额头,又站了一阵,还好没多久便开了宴,不必叫他再可怜兮兮地站在旁边充风景了,这才算情况转好了些。
话虽如此,但却也没精力去应付之后那些官场交际之类的东西了。沐羽自觉状况不好,心想着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反正有沐云书在前面顶着,干脆缩起来装透明人。若非主动被拉出来充炮灰,坚决一句话都不说。
结果宴席竟然莫名顺利。
沐云书这家伙,虽然平日里总喜欢在沐羽面前撒娇卖乖,粘人得不行,像个孩子似的,但却意外地还算靠谱。沐羽也不知是自己离开的这大半年让他飞速地成长了起来、又或是其他的什么,只觉得他当真是成长了许多,除却性格过于急躁的那坏毛病来,几乎可以让他安心成功卸任了。上次他刚回来时,兴许是被匈人小王子打了岔弄得沐云书心情不佳的缘故,还没令沐羽有此感受,反倒是今日这送别宴感触颇深。
待到宴毕,要上沐云书特意点的那节目了,沐羽头又疼了起来。
还好他今日坐的位置并不算显眼,偷会儿懒倒也不虞被旁的人瞧见了去。他揉揉太阳穴,低头噙了口茶,待再抬起头时,却不经意瞥见了个舞者,面上覆纱,神色冰冷。
沐羽麻木地跟他对视了一眼,将口里茶咽了下去,随后觉得有些不对。
讲道理,那匈人小王子跟他一路来的京,随行带的人也不多,算来算去,怎么都是被沐羽给记了个清楚的眼熟面孔。但方才那舞者身着匈人衣服,脸却不是他记忆里的熟悉脸蛋。
在场早已酒过三巡,空气里俱是佳酿的香气。沐羽愣神了片刻,才从乱成浆糊的脑袋里搜寻出后知后觉的信息来。
——这人他不认识。
——所以他不是小王子的人。
——那这货该是谁来着?
答案呼之欲出——
这人根本不是这场宴会本该出现的人。
……贼老天你tm能不能别总这么玩老子了啊!!
总来这一套,观众也会腻的好不好!!!
就在沐羽反应过来、拍案而起的同一时刻,对方也瞅准了恰到好处的时机,掏出来了藏在表演道具里的匕首,朝着主座坐着的沐云书刺了过去。
顿时周遭人俱是色变,乱哄哄地喊着“有刺客”,坐倒的坐倒、冲上去护驾的护驾。倒是沐羽因得坐在了个不显眼位置,离沐云书很有些距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行刺,自己是半点也施不上援手。
电光火石间,他突地想起自己本是被允许了佩剑面圣的,哪怕是现在这等国宴,他也是带着剑了的。当即抽出腰间佩剑,朝着那刺客空门大开的后背全力掷去。
另一边的沐云书亦是头脑清晰,“铮”地一声抽出剑来,毫不慌乱地挡住了那刺客挥来的匕首。
作为一介自小就有志于去边关当名武将的皇帝,沐云书便是这几年被天天拘在书房里念些治国治世的大道理,也没曾落了半分自己的武艺修行。虽说是慌乱间随手抵挡,亦是足以避开最致命的那一击。
这刺客本就是抱着抛弃防御、仗着持剑的侍卫俱在殿外舍命换命的想法,匕首一出便没有回头的打算。此击却被沐云书匆匆持剑格挡下来,背后空门又被沐羽寻了去,前后夹击之下,佩剑钉入心肺,顿时将他捅了个对穿,当即血溅五步。
这时殿外侍卫也火速赶至,刀剑齐下把这还剩下丝口气的刺客给彻底捅死完了事。
……姑且算是有惊无险。
沐羽忍不住长出了口气,随后便觉得脑袋传来针扎似的阵疼,脸色煞白,险些没稳住身形,倒在地上。好在周围全是噤若寒蝉望着国宴遇刺的小皇帝的,倒没人注意他这一时失态。
反而是沐云书循着那血迹远远地望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大致能猜出他内心所想的沐羽便垂下了眼睛。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对方大约又是要说些感谢的话之类,只是现在这场合实在不适合现在说这等话,而是先将注意力放到那匈人小王子身上才是真。不如干脆避开他的视线,用行动告诉他此刻该做些什么。
果不其然,沐云书到底是他教出来的人,还是很知情识趣的。
被沐羽无声地拒绝了后,便手握做拳,轻咳了一声,对着一旁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匈人小王子道:“爱卿请起,朕知晓此事与你等无关。”
第80章 成为摄政王(二十六) “没意义了。”……
那匈人小王子顿时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来。
沐羽远远看着, 觉得他简直都要哭了。
想想也是,这家伙虽然人没志气了点,简直就是标准的纨绔败家二代典型, 但本质来说还是挺宽和一人……至少沐羽对他观感不错,恨不得自己敌人俱是这种面瓜性子才好。
所以这匈人小王子是绝无可能做下这等行刺之事的,就算是给丫安个光复大匈之类的标语,这货也不可能出此昏招、拼着王位都不做来刺杀如今北周皇帝。
沐云书当然也不傻,如此明显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的计谋, 他要是中了,那才是要为北周的未来担忧。所以他十分轻松、毫无压力地就原谅了这匈人小王子, 并且好好地安慰了对方一番, 再三表示了自己的信任。
匈人小王子眼泪都下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了番忠心。
见到如此场景,沐云书不免又是温言宽慰了几句。
他这处理可谓是十分得体,沐羽亦很是满意。这宴会本就是为了笼络匈人才设的, 如若本末倒置,计较误会匈人出此下策, 那才实在如了策划这场刺杀的主谋的意。如今这般表现了自己的不在意与信任,那匈人王子本也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从此以后必定感恩戴德,感念沐云书的恩情,一生大约都不会再生出与北周为敌的念头了。
是以这宴席虽说可以称得上是不欢而散, 但至少在他看来目的是确实达到了的。只不过后续带来的问题,实在令人焦头烂额。
不说旁的,单论身为堂堂北周皇帝,沐云书竟然倒霉到一年之内连续受到两次刺杀……虽说这一次是有惊无险,可上一次却是差点连小命都给丢了。在沐羽奋战前线、沐云书又未醒的日子里, 朝中一帮老臣简直日日提心吊胆,生怕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听到新君病亡、摄政王又丧命敌手的消息,过的那叫个生不如死。好在老天有眼,没叫这小皇帝死在刺杀中,还生龙活虎地又恢复了回来。
可……这一次再受到刺杀??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那群侍卫是干什么吃的!是怎么能搞到把堂而皇之带着武器的刺客给放入殿中来的??
敢把刺杀目标给定成皇帝,就注定了这必定不可能是一件轻轻盖过的事情。当初的刺杀事件因为北周两名能主事的俱无法处理而被有意无意地无视了,如今却不能再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于是,针对这场刺杀的清查行动很快便被布置了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接了这块硬骨头的人,竟然是陆霄。
沐羽是没想明白沐云书是为何要将这烫手山芋丢给陆霄的。
按理说,依沐云书对陆霄的喜爱程度,便是对他再青眼有加,也不该派遣给他这种破了是功劳、应该的分内之事;若是没破,那对将来官途可谓是一记重击,说不定便要止步于此了。就算解释为沐云书想给陆霄以后的官路铺路,好在朝中增强自己的势力,也是说不通的。
好差事海了去了,缘何要给他这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
纵观之前让陆霄得以升任大理寺卿的那个案件,虽说确实解决的异常漂亮,便是沐羽看了亦是叹服无比,感叹这种自带光环的人果真是和他这借了别人壳子记忆的西贝货不一样,却无法消弭沐羽内心的困惑。
而之后事件的进度,也确如沐羽所料那般,威望不足以服众的陆霄果然陷入了僵局。查了又查,报告如流水般汇报上去,却始终未能速速破掉。
沐羽在旁看着,也是替他心急地捏了把汗。可惜夏祯被他丢去了给陈扬送丧,虽是交接了事物才走的,他这边身旁也没什么趁手的人。毕竟情报这东西向来是夏祯在管,又因为沐羽离开京城大半年荒废了不少,就算是培养了副手也是颇有些捉襟见肘。沐羽思忖了一阵子,也就没再让人刻意去搞这些东西。
反正他回京以后也告别了以往天天须得为公务奔忙的生活,现在知道沐云书在重点注意这事儿,他也就懒得伸手让对方误会他有抢权的意思了。倒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闲,安静在自己府里过自己小日子,顺便给对方时不时突发奇想提提意见,免得岔路走太弯。
结果这一不注意,日子就瞬间过去了大半月。
匈人小王子在出了刺杀之事后,又诚惶诚恐地在京城多呆了几日,生怕自己走得急了被给当成急于逃命的样子,莫名被人泼一身污水。陆霄倒是挺理解上意,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帮配合调查的匈人,客气得不得了。结果没几日就查出了这刺杀与匈人大王子有关,乃是反叛王庭的残余势力为自己主子愤愤不平而为。
只是这消息到手的时候,实在是晚了些。得到消息的陆霄带了一大帮人围了那所谓反贼的地方,等闯入那院子里的时候,便只剩下来了业已发臭的尸体。
想也知道这条线算是死了。
但陆霄到底是顶着主角光环的人,具体体现出来的便是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偏偏他就能做到。就在沐羽以为他要陷入僵局的时候,他硬是掘地三尺,挖出来了被匈人埋于地底的信函,最后经过仵作的一番查证,说这群匈人乃死于他人之手,并非为了汗王而自愿献身的。
这就很有意思。
如果这群匈人并非自愿自尽,而是被他人所害,那又代表了什么?
显然,并不止是匈人大王子的势力想沐云书死,还有别的人想要他的命。而只要沐云书一死,这人便立刻当可获利,是以才会故意导演出这一幕,以便弄死沐云书这个挡了他道的人。
只是这人大约没想到这群匈人竟然这么不堪一击,不仅没能达成目的,反倒叫沐云书死里逃生、起了戒心。所以为了避免自己陷入这泥潭,暴露身份,便派了自己的人将他们俱杀死,并伪装出了自尽的现场,好来迷惑办案的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人小心谨慎无比,还是让陆霄拿了把柄。
沐羽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中午。
恰巧今日该他休沐,便也无意再过那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操蛋日子,高高兴兴地一觉睡到自然醒。那被夏祯叫来顶替他的孩子还年轻,拿捏不住他的性格,虽然知道自家殿下性格向来温和,却也不敢打扰他休息。等到看他优哉游哉洗漱完了,用过了餐食、到书房坐定,这才敢将事情报了给他。
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沐羽就懵了。
他“唰”地一声站了起来,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在抖。突然十分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那顶替夏祯的孩子一看自家王爷这等脸色,当时就吓得面色惨白,连声问他可是做的不对,让他责罚自己。
沐羽闭了闭眼,摇摇头,对他说:“你不必如此……反正就算昨日来报,这事也该是定案了罢。不过是晚一日知道而已……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孩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沐羽便自嘲地笑笑:“约是陆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什……”那孩子露出震惊的神色来,看着像是也猜出来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欲争辩什么。
只是话未说完,便听到了屋外一阵喧哗之声传来,闹哄哄的像是在吵架般。
还未等沐羽有所反应,就听到声略带青涩的声音朗朗传来:“下官陆霄,想请谦王殿下出来一见。”
……果真说曹操曹操到。
沐羽只觉得面部肌肉已经僵硬的连表情都做不出来,却也不想狼狈的走出去丢人现眼。沉默许久,待屋外人按捺不住耐心,又将原话喊了一遍,这才勉强收拾好表情,推门而出。
陆霄贯来是个笑面迎人的家伙,这也是沐羽知道了的。看他从屋中走出,一脸冰冷,下意识便扬起了笑容,对他行礼道:“下官见过谦王殿下。”
“免礼。”沐羽权当不知事情来龙去脉,“今日本该孤休沐之日,不知陆大人来府寻孤,是有何事?”
陆霄闻言,便朝着那书房内望了眼。见果然有名王府侍卫样打扮的人跪着,便笑了:“王爷是聪明人,缘何却要问下官呢?”
沐羽忍不住攥紧了拳。
“下官亦是实属无奈,秉公办事啊。”陆霄见他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也是很头疼。只得放软了话音,冲他和颜悦色道:“须知昨日下官自那帮反贼的窝点掘地三尺,挖出了那些反贼与刺杀圣上主谋的来往信函……”
“所以陆大人便准备……以区区几封无中生有的信函来找孤?”沐羽望着他,淡淡道,“然后准备给孤套个意图谋反的帽子吗?”
“非也非也,这可就是殿下误会了。”陆霄却又笑了。他冲着沐羽摆摆手:“王爷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怎是下官一介大理寺卿可随意置喙的?自然不是因为这区区几封信函!只是下官询问了数位目击证人,均说曾见过为这几位匈人收送东西的人曾驾驶着王府马车……”
沐羽听罢,怒极反笑:“若孤有心,会将此把柄双手奉送他人?!”
“不错,下官亦是如此认为的,此主谋实在是用心歹毒!刺杀圣上尚且不够,甚至还想将此事诬陷给殿下!”陆霄愤而激昂道,随后立刻又换了张脸,卑微道,“是以下官便想,万般流言皆可由铁证所破。王爷必当是清白的,那么只需稍微一搜查,那这诬陷自然也是不攻自破了……”
沐羽盯着他,没说话。
陆霄就冲着他,局促地笑笑。
正当这气氛有半丝缓和之际,只见一小兵打扮模样的人冲了过来,对着陆霄一脸慌乱:“陆、陆大人!找到了!”
“……找到了?”陆霄表情僵硬片刻,问他,“找到了什么?!”
“匈人、匈人的银月弯刀……”那小兵道,“在箱子里!装的都是西域香料的箱子里!”
陆霄仔细地听完,立于原地片刻。稍后,转过身来,对着沐羽勾了勾唇,双手一摊。
“下官也没想这样的。”他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就只能请王爷去下官那一亩三分地走一趟了。”